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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第34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第34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第34部分阅读

    弘低笑出声。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歪着头,一缕碎发飘摇于眼眸前。含着笑,王弘轻轻说道:“阿容。”

    陈容抬头看向他。

    王弘对上表情淡淡的陈容,低低笑道:“现在的阿容,甚是动人。”

    听他这语气,看他这神情,似乎昨天的冲突,昨天陈容的种种表现,只是在变法子取悦他,只是在换着名目吸引他的注意?

    陈容抿了抿唇,她果断地转过头看向马车外。

    她一转头,王弘便不再吭声。陈容目光瞟去,便看到他伏几

    疾书,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这时,一辆马车驶近。

    那马车在靠近王弘的马车后,马上停了下来,然后,瘐志和桓九郎被婢女从马车中扶出。他们踏上自动停下的王弘的马车,在王弘对面的塌几上坐下。

    二人一坐好,瘐志便从咽中发出一阵‘咕咕’的怪笑声,他一边笑,一边朝着一侧的桓九郎说道:“九郎昨日不在啊,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说到这里,他身体前倾,认真地盯着王弘的颈项,奇道:“噫,如此阳光明媚,七郎怎么穿上这种高襟衣裳?莫非,你这脖子上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王弘抬头白了他一眼,继续低着看书。

    而一侧的桓九郎,这时用他那尖利的声音说道:“休要再笑了,世人凉薄,所有的痴男怨女都是值得尊敬的。”

    说罢,桓九郎站了起来,他朝着王弘深深一揖,然后转向陈容,也朝着她深深一揖。

    做这动作时,他当真是表情严肃,显得尊敬之极。

    桓九郎这边还没有坐下,旁边的瘐志,已再也无法自制的放笑狂笑起来。

    就在这时,王弘开口了,“来人。”

    一个护卫靠近,唤道:“郎君?”

    王弘双目锁在帛书上,头也不抬,“把这两人赶下马车。”

    命令一出,外面的护卫想也不想地应道:“是。”

    这是字一出,瘐志连连摇头,哇哇怪叫,“不用赶不用赶,我们自己走,自己走。”一边怪叫一边大笑,两人连塌都没有坐稳,便争先巩后地跳下马车跑了。

    两人虽然走得远了,可那怪笑还是不断传来。

    王弘慢慢蹙了蹙眉。

    他收起帛书,转向一个护卫喝道:“砍马!”

    一声令下,那护卫凛然应道:“是。”

    应过后,那护卫抽出腰刀,朝着瘐志和桓九郎所坐的马车争冲而去。

    这时刻,马车里传来的大笑声,已引起了不少人地注意。这些人见到那护卫如旋风般一冲而来,不由惊叫出声。

    众人的惊叫声,惊动了马车中的瘐志,当下他把头一伸。

    他一抬眼,便对上了那护卫寒森森的大刀,当下瘐志大叫一声,急急把头一缩,惨叫道:“惨矣惨矣!”

    瘐志一叫,桓九郎也伸出了头。于是,在瘐志的怪叫声中,桓九郎的急喝声中,那护卫一冲而过,在掠过马车时,他手中的寒刀一起一落如闪电!

    “哗——”血光冲天而起,那正在奔行的骏马马头滚落在地。而这时,那马车还是随着惯性前行的。

    当下,几个瘐家和桓家的护卫急急冲来,十几双手同时伸出,稳住了前冲的马车。

    马车中,惊魂未定的瘐志还在哇哇大叫,病弱的桓九郎更是手按胸口破口大骂。

    在这种种热闹中,那王家护卫勒停奔马,一本正经地朝着一众好奇地目光解释道:“瘐家这马病了,为防那病传染众马,某不得不施此辣手。”

    说罢,他策马靠近瘐志的马车,凑过头,朝着里面大呼小叫的两人低声苦笑着说道:“两位明知我家郎君不高兴,偏要在他的伤口上动刀子,这一下痛快了吧?”说到这里,他又低低说道:“郎君刚才说了,他与两位情同兄弟, 即是兄弟,自当有苦同当,有罪同受……两位要是高兴,尽可声音再大些。”

    一语吐出,瘐桓二人马上变得鸦雀无声。

    走了一日,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条岔道,当护卫们前来请示时,王弘还是要求离开大队伍。

    于是,十数辆马车在五百护卫地保护下,走上了那条岔道。

    当然,平妪等人也在其中。

    渐渐的,南阳城已离得越来越远。

    陈容掀开车帘,望着南阳城的方向,暗暗付道:前世时,南阳城一直没有落入胡人的手中过,真希望这一世也是如此……不止是那南阳城中,有她的仆人和田产商铺。还因为,相比南阳城,建康是个更陌生的地方。

    转眼,五天过去了。

    这一天,天气睛好,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大地上,望着马车辗过的黄土路上出现地一抹浅绿,陈容轻声说道:“春天要来了。”

    她再次掉头眺望着南阳城,突然对着王弘说道:“七郎,南阳城中至今无烟火,那慕容恪想是放弃攻城了吧?”

    倚着塌,正好整以暇翻看着帛书的王弘,抬了抬眸,淡淡回道:“他早走了。”

    陈容放下心来,转尔,她轻声说道:“想来如此。”以王弘地行事为人,他怎么可能这般无声无息地走了?怎么着,他走之前也会布置一番,也会令得那慕容恪不得不退军啊。

    第130章 回到建康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路上,前有几波哨探探路,那精悍的五百护卫,也足以吓退小股盗贼。于是,一行人无惊无险地走过,转眼间,建康在望。

    这一步入建康城的范围,整个气氛便于以前迥然不同。

    一队队鲜衣怒马的华服子弟策马而来,不管是山林中,还是田野里,时时可以听到高歌声。

    一刻名后,陈容已可以听到城中传来的欢笑声和笙乐声了。

    就在她四下张望时,一队鲜衣怒马的华服子弟急驰而来,他们一边吆喝声声,一边挥舞着长鞭。那长鞭击打在空气中,直是‘啪啪’作响。

    十几个华服子弟转眼间,便从岔道冲到了车队旁。

    就在这时,一个美丽的少年尖声叫道:“停下停下。”

    这声音?

    陈容转眸望去,果然,这少年柳眉杏眼,肌肤白嫩,喉中无结,哪里是一个美貌少年?分明是女郎所扮。

    再一看,陈容竟是发现,围在这伪少年旁边的五六人,居然都是扮成少年的女郎。

    那为首的女郎喝停众马后,歪着头朝着车队众人打量而来。

    瞟过来瞟过去,她突然长鞭一甩,朝着一个护卫高喝道:“你,转过头来!”

    那护卫闻言,皱了皱眉,围眼盯向她。

    那女郎瞟了他一眼,脸上流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她手中的长鞭朝着空中重重一甩,在发出一阵‘啪啪啪’空响时,她郁闷地叫道:“济济数百丈夫,个个气昂昂,却无一个美少年。哼,既然不美,你们骄傲个什么劲?”

    这女郎的声音一落,身后的众少女同时娇笑起来,她们用广袖掩着嘴,笑得花枝招展间,叽叽喳喳地叫道:“是呢是呢,亏得我们特意赶来。”

    “兀那汉子,你若敷了粉,还是差强人意的。”这女郎长鞭所指的是众护卫中一个皮肤棕色,长相清俊的护卫。

    “却不知马车中可有美少年?”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当下提醒了那为首的女郎,她驱着马,向着王弘的马车赶来。

    陈容一直隔着车帘望着这一幕,这建康城,她前世是来过,可当时她已是冉闵的妻子,就算前来,也是匆匆忙忙,并无闲暇。她哪里见过这么大胆的女郎?是了,她听过的,建康民风奢华率性,再加上皇宫里有人带头,那些家风不谨的世家女郎们,有不少都养着入幕之宾呢。这世间从来便是这样,所有的礼教规矩,苛责是非,都是针对身份不显的普通人啊。

    转眼,那女郎带着众少女少男,已冲向了王弘的马车。

    陈容收回目光,她奇地瞟向王弘。

    就在这时,目光一直在帛书上的王弘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润优雅“可以放上去了。”

    在陈容怔忡不解时,一个护卫朗声应道:“是。”

    转眼,那护卫的大喝声传出,“放上徽章。”

    一话吐出,众护卫呼呼翻身下马,转眼间,属于琅琊王氏特有的标志和旗帜,便出现在每个角落。

    在那护卫开口时,那些女郎们还嘻嘻哈哈地看着,这一定神一瞅她们不由一呆。

    呆若木鸡中,那为首的女郎翻身下马,她优雅地恭敬地朝着王弘的马车盈盈一福,颤声叫道:“妾无状,郎君勿怪!”

    那女郎的声音,惊醒了众人,当下,十几个少年男女同时翻身下马,一时间,女的蹲福男的作揖,一脸敬畏地齐刷刷叫道:“我等无状,郎君勿怪。”

    回答她们的,是马车滚动的声音,转眼间,车队便越众而过,只留下冲天烟尘。

    陈容回过头,望了一眼那一动不动低着头,极优雅极标准地保持着礼节的少年少女,然后转头看向王弘。

    此时的王弘,嘴角微扬,明澈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帛书,似是刚才的一幕,他实在经历了太多。

    陈容嘴角一扯,慢慢一笑,她转眸望向那越来越近的高大城门,还有城门两侧流淌的清澈河水,高大的城门,低低说道:“郎君,请允许我回到自己的马车。”

    王弘慢慢放下手中的帛书,瞟了陈容一眼,他嘴角一扬,道:“下去吧。”

    “是。”

    马车停下,陈容向自己的马车跑回。

    她一上马车,平妪便把连忙上前为她拭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时不时朝着那越来越近的城门瞅上了一眼,平妪欢喜地叫道:“女郎,这就是建康啊,我们回到建康了!”

    平妪圆圆的脸上笑逐颜开,小眼睛眯眯成一线,她快乐地说道:“女郎,你的父兄便在建康城啊。几年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安好否?”

    陈容抬眸看向平妪,看着老脸笑开了花的她,陈容的唇动了动,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时,车队开始入城了。

    不管是平妪还是陈容,都不再说话,开始专注地看着城中。

    不止是她们,几乎在拿出徽章的那一刻,那些王家护卫的气势便是陡然一变。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了温和疏离的笑容,他们腰背挺得笔直,那握着马鞭的手,那跨马的姿势,都变得标准统一,都变得庄严中透着优雅。

    这时刻,所有的护卫,都透着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骄傲,还有经过长年的训练才拥有的儒雅。这一刻,五百个护卫,竟是人人都有了一种儒将风范。

    望着他们,平妪的头缩了缩,怯懦,羡慕地喃喃自语道:“世人都说,宁为王家仆,不为帝王臣。这王家仆说的便是他们啊。”她用陌生的,充满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些王家护卫,似乎这时刻才发现,那些与她共同处事月余,一直温和随意的汉子们,竟是个个如此身份不凡。

    随着护卫们驶入建康城,几乎是突然间,一阵狂喜地叫嚷声,笑闹声传来。这些声音,是少女们传出的,她们越众而出,如洪水一样涌向王弘的马车,欢呼着,尖叫着,‘七郎七郎,啊,是七郎回来了。’

    ‘七郎好生无趣,一走便是这么久。’

    ‘七郎,你不在,冬日冰寒彻骨,春影无踪。’

    ‘七郎七郎,为什么不露出颜面?’

    在这些欢呼声,呐喊声中,十个王家护卫翻身下马,呈圆形挡在了王弘的马车外围。

    第131章 建康风物和亲人相见

    与此同时,王弘的车帘掀开,他那俊逸清华的面容,出现在世人面前。

    几乎是他的脸孔露出的那一瞬那,只听得‘嗖嗖嗖’响声大作,却是众女顺手拿起自己身边的物事,有的是香囊,有的折了一根树枝,有的是手帕。刹那间,上百种物事齐嗖嗖飞来,没头没脑地砸向王弘。

    就在这时,众护卫齐刷刷上前一步,头一昂。瞬时,那些树枝手帕香囊,都如雨点一般砸在了他们身上……看这些人的动作,整齐有序,不管是被砸前还是被砸后,都一脸坦然,看来是经历太多了啊。

    陈容见到这里,再次一笑。她转向尚叟,清声唤道:“叟,我们先走吧。”

    “是。”尚叟应了一声,策马就要加速。

    就在这时,王弘马车旁的一个护卫走了过来,他来到陈容的马车外,递给她一个香囊,道:“陈氏阿容,这是我家郎君送给你的。”

    这香囊很眼熟,是了,上一次他也拿这东西送过她。望着它,陈容慢慢一笑,她声音有点沙哑地回道:“不必了。”

    她的声音落下,那护卫却是低笑出声,“好教小姑子得知,我家郎君送的东西,还是收下的好……小姑子,你不妨想想再决定。”

    陈容挑了挑眉。片刻后,她伸出素白的小手,接过那香囊,收入袖中。

    那护卫看到这里,满意地退下。不一会,他来到王弘的马车旁,低声禀道:“小姑子收了。”

    “收了?”王弘的声音优雅带笑,“退下吧。”

    “是。”

    陈容等人走的是小道,速度很快,陈容的人一打听便知道,如果不出事的话,陈公攘等人要一个月后才能到建康。

    陈公攘不在,陈容还是得寻找落脚处。略略犹豫后,她的马车便向建康陈氏驶去。这建康陈氏,便是颍川陈氏搬迁来的。

    陈姓是百年公卿世家,在这世间,也是排在前几的高门大第。而这所有的荣誉,都是颍川陈氏得来的。

    马车驶进时,平妪显得有点胆怯,她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陈容,忍不住说道:“女郎,陈公攘不在,我们这般冒失求见,妥当吗?”

    陈容垂下双眸,好一会,她轻声回道:“去罗巷。”

    “罗巷?”平妪诧异地看向陈容,叫道:“为什么?”

    陈容垂着双眸,慢慢说道:“七郎说,我父兄在那。”这消息,不是七郎说的,是两世为人的她,一直都知道的……

    虽然她既不想投靠颍川陈氏,也不想去罗巷,她只想住酒家。可是真的住了酒家,以后众人说起,肯定会说她不懂事,明明有本家在,却不懂投靠……她投靠了,人家收不收她是一回事,可她如果一开始就不去投靠,在这个先家后国的时代,很难不被人诟病。

    平妪欢叫起来,“女郎女郎,你是说,你知道郎主和郎君的下落?啊啊,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一边叫着,她一边伸出头去,对着外面的尚叟等人大声叫道:“快去罗巷,女郎说了,郎主和郎君就住在那里。”

    一句话落地,欢呼声一大片。众仆同时笑闹起来,尚叟更是哈哈大笑。这时刻的笑声特别响亮,在这一刻,众仆自南迁以来的郁闷,不安,还有畏缩小心,似乎都已烟消云散去。

    马车改道,向着罗巷驶去。

    陈容掀开车帘,一边看着建康城的风景,一边暗暗寻思着。

    这建康内外,到处都有河流湖泊,古人说近水者仁,这些建康人仁不仁陈容不知道,但是她能看出,这城中的儿女们,虽然不若平城和南阳人高大,可他们长相分外秀丽白晰。他们不论男女,衣饰极尽华丽繁复,而佩戴香囊,更是建康人的一大特色。举目望去,处处衣冠楚楚,一路闻来更是清香阵阵。

    而且,建康人特别爱唱歌,走到哪里,都是丝竹声不绝,高门大府的外面,有很多摇头晃脑,随着丝竹声轻哼的庶民。而那些名门世家的门卫们,对于这种庶民,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安逸,这种风物,来自北方的众仆哪里见过?他们张大着嘴,一边傻呼呼地望着,时不时还惊呼两声,引得那些衣冠楚楚的世家子弟们白眼相待。

    这是真的白眼相待,说起这白眼,还得从三国时算起,自从那个叫陈琳的名士对着曹操抛了几个白眼后,这白眼在权贵间便闻了名。到了本朝,阮藉更是常常对上喜欢的人,青眼相看,不喜欢的人则投以白眼后。于是乎,这白眼望青天,已是名人高士们鄙夷世俗,自标风格的习惯。演变到现在,简直成了风俗。

    平妪目送着一个穿着孔雀百花图的紫绸女郎,一直到她走得远了,她才喃喃说道:“女郎,这衣物甚是华美,如果女郎穿了,这建康城的小姑子,没有一个比得上。”她转向陈容,快乐地眯着小眼睛笑道:“女郎女郎,安定下来后妪帮你做一件。”

    陈容笑了笑,她垂下双眸,轻声说道:“建康的女郎不同于别地,她们家世不凡,性情也傲,喜欢显示自己的独特。妪,除非满城都出现了同一式样的衣裳,不然,我们仿不得。”

    平妪愕然地张着嘴,好一会,她才喃喃说道:“竟是这样?幸好女郎知晓。”

    这时,外面传来尚叟的笑声,“敢问老丈,罗巷在哪个方向?”

    尚叟问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管事样子的胖子。这种人经常与各路人物打交道,相比起别的人来,往往见识要广些。

    听到尚叟的问话,那胖子转过头来。他朝着几辆马车瞟了一眼,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后,漫不经心地朝着东方一指,“往那边走,一直走到尽头便是罗巷。”那语气那神情,是相当的轻视和不耐烦。

    尚叟一怔,目送着那胖子大摇大摆地离去。

    一个仆人不高兴地说道:“这人也是的,只是问个路而已,怎么这么个表情?”

    仆人的声音一落,陈容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不要说了,我们走吧。”

    仆人不知道,陈容却是知道的。建康的街道,喜欢以巷命名。不管是名门世家,还是普通庶民,都喜欢扎堆。也就是说,在建康混得久的,一听到你住在哪个巷子,便会知道你的身份如何。而罗巷里住的人,明显够不到那胖子需要结交的档次。

    车队继续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平妪突然叫道:“那,那些人在扔什么?”

    众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却是一处高门华第的小侧门外,一个仆人驾着马车走了出来,然后,他在侧门外的一个小斜坡处停下。停下后,他把装在马车上的竹筐抱下一个,一直把五个竹筐全部抱下后,那仆人把竹筐朝着坡下一倒。

    而令得平妪惊叫的,便是那倒出来的东西。那东西,白生生的香气扑鼻,里面夹着肉和菜,竟是大白的米饭!

    众仆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惊叫声。

    他们的叫声,令得那仆人回过头来。那仆人抬了抬小帽,朝着陈容的马车瞟了瞟,只是一眼,那仆人马上眼白一翻。只见他一边把竹筐扔上马车,一边骂道:“乡巴佬!”

    他的骂声是特意提高的,平妪等人都听得个一清二楚。可这时刻,他们还处于怔忡中,显然万万不能相信,在南阳城中可以救命的粮食,在这里竟然是垃圾。

    马车还在向前驶去。

    马车中,陈容只是瞟了一眼,便清声说道:“别看了,你们要记住,这里是建康。”

    她的声音一落,平妪马上转过头来,大声赞道:“女郎真真聪慧,原来那粮粟在建康,真真是无用之物。”

    平妪的声音一落,尚叟也说道:“是啊是啊,幸好听了女郎的。”

    在准备离开时,陈容的粮食还剩下近三车,依众仆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带上路的。可陈容却坚持要尚叟处理掉。于是,那三车粮,全部换成了南阳城中不值钱的金钱玉石等物事。

    一下子没有了粮,众仆的心中实在不安。因此,这一路上,他们每次看向自家的车队,便在心中嘀咕陈容几句。要知道,他们这次带来建康的,共六辆马车,陈容坐了一辆,装她的私人用品用了一辆,还有一辆是供众仆轮流休息的,剩下的三辆则是空车。而这空车中,原来装的都是可以保命的粮食啊。

    这时,一个仆人叫道:“罗巷。”

    众人一看,果然,前方三百步处,一块石碑上用行书大大地写了‘罗巷’两字。在这块石碑的旁边,则是巷道的入口。

    到了罗巷了。

    众仆大喜,连连驱动马车,朝着巷子里面奔驰而去。

    车队一冲而入。

    转眼间,众仆的大呼小叫声,怪笑声静了些。他们望着巷子两侧简陋的木屋,还有那处处可见的垃圾,以及蹲在角落里的乞丐。一时间都明白那胖子为什么一听到他们问罗巷,便没有了好脸色。

    这地方,不像是有身份的人居住的。

    好一会,尚叟的声音传来,“女郎,怎么走?”

    陈容的声音依然清澈平静,“说是在第三巷。到了你问一下。”

    “是。”

    车队继续向前驶去。

    这时刻,两侧的木屋中,不时的顽童发现了这支车队,当下,他们一个个指着陈容的马车,叫道:“有贵人来了,有贵人来了。”

    他们的叫声,惊动了屋中的大人。一个个衣衫修洁,在不显眼的地方有几个补丁的妇人汉子走了出来。他们朝着陈容的马车细细地一瞟,便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倒是那些顽童,这会已是三五成群地跟在车队后面,一边哄笑着,一边好奇地望向陈容。

    不一会,第三巷到了。

    刚入巷口,众仆便看到一处府第。这府第与外面的房屋一样,都是木头建成。大小约十五间屋,围成一个四方形。而在大门旁边,还有两个小木屋。此刻仆人望着那大门的上方。那里,一块牌匾上刻着‘陈府’两字。

    陈府?众仆齐刷刷看向陈容。

    而这时,陈容已掀开车帘,她跳下马车,轻声道:“到了,便是这里。”一边说,她一边朝大门走去。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木门大开,一个脸型瘦长,下巴略尖的二十五六岁的儒士走了出来。

    望着这儒士,陈容的唇颤抖了一下,她轻轻唤道:“大兄。”

    那儒士一怔,慢慢转过头来。他先是一眼看到平妪和尚叟两人,然后看到了陈容。望着陈容,那儒士瞪大了眼,好一会,他小心地问道:“阿容?”

    陈容连连点头,向他跑去。

    那儒士还是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在朝着陈容身后的平妪和尚叟等人盯了几眼,确认无误后,他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了跑来的陈容。儒士紧紧地抱着她,颤声唤道:“阿容,我的阿容,是我的阿容啊。”叫了几声后,他回过头去,扯着嗓子叫道:“快,快去禀报,去告诉他们,我的阿容回来了。”

    他红着眼眶,回过头来朝着陈容又打量了一番,笑道:“我以前就知道,我的阿容长大后定是一美人,可阿兄还是错了,阿容岂止是美人?分明已经大美人呢。”

    听到这熟悉的温厚的嗓子,陈容红着眼眶,她幸福地唤道:“大兄,大兄,大兄。”直到这次重逢,她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想念这个大兄。

    “诶,诶,诶。”她一连唤了三声,陈家大兄便应了三声。

    然后两兄妹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是一笑。

    当年在平城时,这个嫡兄便如父亲一样,对陈容疼宠有加。就是因为太宠了,使得陈容从小便不服输,还有着与她的出身不配的娇纵。

    就在两兄妹笑着笑着,眼眶又有点发红时,房门处,出现了五个人影。

    陈家大兄转过头去,他牵着陈容的手向他们走近,轻声说道:“阿容,父亲不在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纵使早就知道,这时刻,陈容还是红了眼眶。

    陈家大兄已牵着她的手来到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妇面前,指着这个肤色白晰丰满,身材高大,方正脸型,有着几分刻薄精明之相的妇人,陈家大兄说道:“阿容,这是你的新嫂嫂,你以前的嫂嫂与父亲一道,被流民杀了。”

    陈容哑着嗓子,朝着那妇人福了福,唤道:“见过嫂嫂。”

    那妇人瞟了陈容一眼,转向陈家大兄,不满意地尖声说道:“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妹子,用得着这么欢喜吗?还把我们都唤出来了。”说罢,她肥腰一扭,自顾自地走回房中。

    随着她一走,一个小胖男孩扭着大屁股,一边朝着陈容做着鬼脸,一边叫着‘母亲母亲’地跟了上去。

    陈家大兄气得瘦脸通红,他扯着嗓子正要开口,陈容扯了扯他衣袖,低低说道:“大兄,无妨的。”

    陈家大兄回过头来,他对上陈容清澈平和的双眸,愧疚地说道:“阿容,大兄无能啊。”

    陈容一笑,朝他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地说道:“大兄,是真的无妨。”

    这个嫂嫂,她前世见过,不过那一次她来,是知道她嫁了一个大将军后,特意寻上门来报丧的……她的大兄,约在明年夏天时病死。也是那一次,她见识了这个嫂嫂的泼辣和不要脸。当时的她,在索钱不成,又知道陈容不得宠,连身边的婢女也敢出言侮辱后,当着众人便是破口大骂,那侮辱的,恶毒的,令得她几无容身之地的刻薄话,令得陈容即使重生后想起,也只愿避而远之。

    这时刻,一个十七八岁的矮小妇人走上前来,她朝着陈容怯怯一笑,唤道:“阿容。”

    陈容转向大兄。

    陈家大兄呵呵一笑,指着这妇人说道:“妹子,这是大兄的如夫人,名叫阿菇,她性子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她。”

    陈容一笑,朝着那妇人唤了一声,转向陈家大兄说道:“大哥,等我一下。”

    陈家大兄一怔间,陈容提步走向尚叟,来到他旁边,她压低说道:“叟,去探一探左近有没有小院落可以租住的。”

    尚叟不解地看向陈容,他望着那站在台阶上,正疼爱欢喜地望着陈容的陈家大兄,低声劝道:“女郎何必这样,郎君可是把你疼到心尖上。”

    陈容一笑,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只寻这附近的,左右不超过五百步……叟,你不知道我这个嫂嫂,与她呆在一起,只怕连陈公攘都不愿意让我见过陛下了。”

    在这个自命清华,极端看不起俗物,讲究面子的时代,她这泼妇嫂嫂只要发作一次,只怕那些士人便会对他们一家敬而远之。

    她这一生,已经不可能靠一个好男人,过上康乐的日子了。既然一切都只能靠自己,那么以后的路怎么才走得好,她怎么都得计划一下。

    见到尚叟还在犹豫,陈容低低说道:“呆会,我会悄悄告诉大兄陛下要见我的事。想来他听到这些,也是愿意我分开住的。”

    顿了顿,她又说道:“陈公攘一来,我便会与他一起住,你租房子时注意一下,不可租得太久。”

    尚叟想了想,点头道:“是。”

    而这时,陈家大兄已大步向陈容走来。

    第132章果断绝情的陈容(求粉红票)

    陈家大兄唤道:“阿容,快快进屋吧。”

    陈容应了一声,回过头去。在她的身后,众仆齐刷刷行了一礼,唤道:“奴等见过郎君。”

    陈家大兄呵呵一笑,他亲切地望着这些从老家过来的仆人,望着望着,他的眼眶有点红,声音也有点沙哑。

    伸袖在眼睛上抹了抹,陈家大兄哑着声音说道:“你们也快快进屋吧,从平城到这里,何止千里?我可怜的阿容若不是你们护着送着,定不会平安抵达。进来吧进来吧。”

    众仆同时应了一声是,跟在陈容身后,向屋里走去。

    他们一走,陈家大兄的那个如夫人阿菇,也赶紧跟上。

    望着十个仆人,六辆马车的偌大队伍,一直强装镇定的陈家大嫂朝着一个婢女挥了挥手,悄悄说道:“呆会你会瞅一瞅,看看那马车里面装了什么。”

    “是。”

    “记得看仔细些。”

    “是。”

    那婢女走后,陈家大嫂把塌挪到东侧的墙壁处,侧耳倾听起来。

    一阵哭泣声后,东侧那房间里传来陈家大兄关切的声音,“阿容,你是怎么过来的?听说洛阳城都被胡人烧了,平城呢?平城没事吗?”

    陈容的回答声,清澈中有着天生的靡软,“我们是随着王氏的车队离开平城的,在南阳呆了几个月后,这次又随着琅琊王氏的车队到了建康。”

    听到这里,陈家大嫂喃喃说道:“琅琊王氏?”她的声音中有着羡慕。转眼她又挥了挥手,召来另一个婢女说道:“你去跟那些北方蛮子套套近乎,看看他们与琅琊王氏走得近不近。”丈夫的这个庶妹,身份虽然不显,长相却着实诱人,这么一个孤女千里跋涉,也不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里,陈家大嫂突然有点后悔了,刚才这小姑子进门时,她应该热络一点,怎么着,也得摸清了人家的底细再甩个下马威吧?

    在陈家大嫂的嘀咕声中,先前那婢女跑了过来,她不满地禀报道:“什么都没有呢。真是的,有三辆马车还是空荡荡的。”

    听到这里,陈家大嫂脸色便是一塌。

    不一会,另一个婢女跑了过来,她凑近来,轻轻说道:“我问了那些仆人,他们一个个都含糊其辞的……依奴婢看,凭他们这种身份,哪能接触到什么贵人?”

    这话一出,陈家大嫂的脸完全地塌下来了。

    她站了起来,扭着肥腰,走出房门。

    来到台阶上,陈家大嫂指着前方正在忙活的一个自家老仆骂道:“老不死的,你就是个吃闲饭的。什么本事也没有,惹麻烦倒是一个能手。我呸!这么一惹便是一窝野狗的,你想累死老娘啊?”

    声音尖利刺耳,难听得很。

    陈容正偎在大兄身边,与他轻言细语着,一听到这话,她是一怔,而陈家大兄,瘦长的脸已是铁青。

    他腾地站了起来,冲出房门叫道:“别骂了。”

    陈家大嫂一听,腾地转过身来,她叉着腰,右手食指直指向陈家大兄的鼻子,骂出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她脸上,“贼杀的,你敢吼你老娘?啊?你敢吼你老娘?”她一边骂一边逼近,转眼间已逼得陈家大兄退入了陈容所在的房间里。

    站在门坎上,陈家大嫂前伸的食指移了移,似有似无地指着陈容,咆哮道:“老娘操持这个家容易吗?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这里赶……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马蚤媚样,怎么不去勾搭一个男人嫁了,凭什么要老娘来养这么一大堆野狗贱民的?”

    这话已骂得相当的难听了。陈容朝着自家大兄看去,却见他青着一张脸,气得浑身颤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在自家婆娘的口水四射下不停后退。

    陈容见状,慢慢站了起来。

    她也不理会那陈家大嫂,只是慢慢走到兄长面前。陈家大兄见她走来,连忙讷讷地唤道:“陈容,你不要见怪,你……”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陈家大嫂已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啕啕大哭起来,“天杀的啊,你这个没本事的,好不容易混了个差事又丢了,这么些年,要不是老娘操持着这个家,你的尸骨都喂狗了。天杀的啊!你凭什么要老娘养这些有用没用的?呜呜……”

    在她的啕啕大哭中,陈家大兄的声音完全给淹埋了。他只得讷讷地闭上嘴,一脸歉意不安地望着陈容。

    望着自家兄长消瘦疲惫的面孔,望着他那长年被欺压后的猥琐胆小模样,陈容垂眸。

    好不容易等到陈家大嫂地哭声止息,陈容突然唤道:“平妪,拿帛卷和笔墨来。”

    众人一怔。

    那陈家大嫂也止住了哭声,睁大一双浑浊的黄眼看着陈容。

    不一会,平妪拿着笔墨走了过来。

    陈容把那帛书放在几上,挥笔写了几行字,然后她走到那陈家大嫂面前,把那帛书朝着她一扔,淡淡说道:“画押为证!”

    陈家大嫂一呆,低头看向那帛书,慢慢念道:“今与大兄陈岂断绝兄妹关系。自此以后,富贵贫贱,两不相干,宛如路人。”下面已经签了陈容的名字。

    这一下,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不敢置信地望着陈容,便是那陈家大嫂,更是张大了嘴,一脸呆滞。她在市井中长大,也是见过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可在她的记忆中,愣是没有一个有如此狠决果断,不知给自己留后路的!

    陈家大兄脸色一青,上前一步,急急叫道:“阿容!”他气得全身发抖,“阿容,你!”

    阿容转头看向他。

    便这般侧对着陈家大嫂,她朝着自家兄长悄悄挤了挤眼。这个眼神十分调皮,十分精灵古怪。一时之间,陈家大兄似乎回到七八年前。那时在平城时,这个妹子在外面惹了祸,回来要自己挡着担着时,便是这样挤眉弄眼的。而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陈家大兄咽下了就要脱口而出的指责。就在这时,陈容背转过身,低低泣道:“父亲当年只留下那么一点家产,这一路南迁,又是遇匪又是遇胡人的,若不是王家人一直护着,我们哪里能活到现在?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找到兄长,却是不愿意收留我们。不收留便不收留罢,我就不信我们十来个有手有脚的人,在建康生活不下去。”

    本来,陈家大嫂见到陈容这么痛快便断绝兄妹关系,心下有点狐疑,那拿着笔的手,怎么也签不下去。现在听到陈容这么一说,连忙胡乱划了几下,又把手印按上。然后急急地把那帛书朝着陈家大兄一递,叫道:“快签快签。”一边说,她一边扯着陈家大兄的拇指按了一个手印。

    一直到那帛书被陈容收起,陈家大兄还是恍恍惚惚。

    陈容收好帛书后,走出房门,朝着平妪尚叟唤道:“走罢。”

    直到她上了马车,陈家大兄才惊醒过来,他急急甩开妻子,朝着陈容冲来,唤道:“阿容阿容。”声音中有着哭音,有着自我厌恶,有着无能为力。

    在他扑上陈容的马车时,陈容掀开车帘,她凑近兄长,低低说道:“大兄,我是有安排的,你不要慌乱,以后寻到机会,我把我的想法说给你听。”

    说完这话后,她伸袖装模作样的拭了拭泪水,哽嗯着喝道:“走。”

    “是。”

    马车驶动。

    直到一行人出了大门,被这种种变故弄得昏头转向的陈家大兄还是呆若木鸡着。在他的身后,陈家大嫂突然哎声叹气起来,她眼睁睁地望着那六辆马车,喃喃说道:“车是上等好车,马也是上等好马啊,我刚才怎么就忘记这一点了?”说到这里,她猛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马车一驶了,陈容便对尚叟说道:“先找一处酒家住下,叟,这几天你给我在这附近租一处房屋。记着,要找个安全些,又与我大兄家离得远一些的。”

    好半晌,尚叟才应道:“是。”

    这时刻,他与众仆一样,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变化弄得晕了头。

    当下,一行人便住进了酒家。

    第三天,尚叟便找了一个院落,与陈容商量后,他买下了这个院落。那院落位于两处朱门大户的后面,院落很小,只有十间木屋。却因为靠着这些朱门大户,很是安全。而且院落也修得精致。

    不管是看外观,还是走到里面,这个院落比起陈家大兄那个,还要精致高档些。

    夜深了。

    平妪一边跟在陈容身后,一边嘀咕道:“这么小小的院子,也太贵了吧?南阳城这样的院子,只有十分之一的价。”

    转眼,她又恨声说道:“郎君真是的,居然找了这么一个庸俗泼妇为妻。哎,哎。”说罢,她瞟了一眼陈容,眼神中尽是控诉。

    在她的叹息和控诉中,陈容一声不吭。

    不一会,她的命令声传来,“把房门都关上。”

    “是。”

    尚叟和还在嘀咕唠叨的平妪把门窗关上后,走到陈容身前。

    这时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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