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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 林家成 TXT第23部分阅读

      媚公卿 林家成 TXT 作者:未知

    媚公卿 林家成 TXT第23部分阅读

    媚公卿 林家成 TXT 作者:未知

    媚公卿 林家成 TXT第23部分阅读

    。

    第二天,天空放晴,积雪开始溶化。

    这个时候,气候是最冷的,陈容缩在房中,床前摆着几个炭盘,被子也盖了两床,可她还是冷。

    从昨晚起,她便一直这般冷着。

    前世时,她就知道,冉闵一直是个有着激|情的人。可当有一天,他的激|情是面对着她时,她就无法平静了。

    昨晚在梦中,一时是王弘那眯着眼睛,无比温柔的声音,一时是冉闵哈哈大笑,任由她咬着他的画面。

    拥被呆坐了良久,陈容垂下双眸,冷冷一笑,声音沙哑的对自己说道:“想这么多干嘛?这两个,你都不应该想的。陈容,时不我待,你要抓紧时间找个合适的了。”

    以前,她还不曾这么急迫过,可这次不知怎么的,她想起冉闵的态度时,突然的,为自己的清白担忧起来……她真怕有一天,那两人哪个心血来潮,戏耍之下,让外人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样子,让她回头无路。

    想到这里,陈容红着脸,胡乱甩了甩头,然后纵身下榻,唤道:“妪,妪,给我洗漱吧。”

    “好嘞!”平妪见陈容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清朗,显得很高兴,回答她时,那语气也是明快而清亮的。

    平妪给她梳发时,尚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女郎,今天还要不要到王府去,持帖求见王七郎?”

    陈容蹩起了眉头。

    好半晌,她抿紧唇,忖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明知那个男人自己配不上,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要是真沉下去了,岂不是如上一世一样,陷入无边苦海?

    想到这里,她果断说道:“不用了。”三个字一出,她的眼前一涩,那张俊美高远的脸,那受伤失落的表情再次浮现。

    陈容恨恨的甩了甩头,站起身来。

    这时她已洗漱一新,在平妪的帮助下披上狐袍,陈容向外走去。

    院落中,纵使阳光照着,那积雪还是很厚,踩在上面滋滋的作响。

    陈容一步一个脚步,慢慢顺着院落走了出来。

    不知不觉中,她走上了昔日的林荫道。不过这时刻,两旁光秃秃的树干上,挂满了积雪,上面也是一片狼藉,脚印处处。

    陈容一路走来,遇到的仆人婢女,全都好奇在向她张望着。

    不过,拐过这条林荫道,拐入花园中的小路时,便安静了些。

    风一吹来,越发冷得刺骨,陈容走了这么小半个时辰,已冷得受不了了,她犹豫了一阵后,转身返回。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平和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子润这话说得过火了,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家族妹,可她一弱质女流,敢于胡人围城时入城赴死,实是可倾可佩。再说,也许正是她自己所说的,是为了恩义,而不是为了私情。”

    顿了顿,他长叹一声,感慨的说道:“不管是为了恩义还是私情,这样的女郎,太罕见了,若是她愿意,我就想娶她为妻!”

    陈容听到这里,脚步一僵,不知不觉的放轻步伐,躲到了一棵高大的榕树后。

    第097章 又遇七郎

    树林中的人安静了会。

    转眼,陈三郎的哧笑声传来,“张项,你的胆子不小啊,这样的女人也想娶,难道你不担心,她嫁了你后,因为思念情郎而日日以泪洗脸?”他说到这里,嘿嘿一笑,哂道:“不过真说起来,你的身份与她的身份,倒是匹配。”

    这句话一入耳,陈容便嗖地转过头去。她睁大双眼,想透过那重重树木看到那人,可又哪里看得清?

    张项的声音平平和和地传来,“我相信,她那样的女郎,如果对他人有情,定不会同意嫁我,如果她愿意嫁我,尽是已经想明白想透彻了。”

    声音一落,陈三郎已哈哈一笑,道:“你倒是会自宽自解。”

    ‘滋滋’的脚步踩在雪堆上的声音传来,两人离陈容越来越近了。

    慢慢的,陈三郎的声音,在离她只有十五步不到的地方传来,“好了好了,不说女人了。张项,自被羞辱后,我那些昔日交游甚游的同伴,连影子也没有看到。只有你还来一下。哎,古人说,患难见真情,昔日我们老是说不到一处,没有想到,真有了什么事,还是你这人靠得住。”

    张项笑了笑。

    他们所走的地方,是离陈容十五步远的一条湖边小路。此时小路上积雪深达小腿,两人走得很慢。

    陈容悄悄伸出头去。

    站在左侧的,正是陈三郎。伴着陈三郎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这青年一张长方脸型,五官端正,肤色粽黑,一双大眼相当神。他长得也很高,站在陈三郎旁边,虽然没有他白净俊朗,可那挺直的腰背和健康的肤色,却把显得酒色过度的陈三郎比了下去。

    陈容的目光转向他的衣着,这么冷的天,他也穿着狐裘,可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裘衣的袖口处和衣领处,有磨损的痕迹。

    他应该就是张项了。这样的长相,身家,还有气质,正是她一直想要寻找的寒微士子啊!

    陈容睁大双眼,望着他和陈三郎越去越远。直到他们消失不见了,她才开始返回。

    不过放晴了半天,傍晚时,天空又开始飘雪。

    对南阳城人来说,下雪实是苍天庇护他们,一时之间,本来有点不安的众人,重新欢笑起来。便是陈府中,也是笙乐喧天,陈公攘和他的朋友们,大白天的便带着歌伎,开始踏雪长歌。

    这些与陈容无关。

    这半天时间,她想了又想,都找不到与那个叫张项的士子接触的机会——这点很无力,父兄不在,她一个女郎,真是连与异性相识的机会都没有。

    嗟叹了一会,陈容决定找点事来打发时间。于是她唤来尚叟,坐上马车,准备去看她的那几个店面。

    就在她掀开车帘,踏上马车时,一件脚步声转来。转眼间,一个婢女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阿容在么?”

    陈容一怔,应道:“在。”

    四个婢女踏入院门。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直跟随在阮氏左右的那个。

    没有想到来到找她的,会是阮氏的人,一瞬间,陈容警惕起来,她跳下马车,道:“可是夫人有事吩咐?”

    为首的那婢女轻蔑地盯了一眼动作轻浮的她,漫不经心地福了福,说道:“今天晚上,南阳王府有宴。如今女郎已是南阳城的知名之人,夫人要我来说一声,请女郎早做准备,及时赴宴。”话一说完,她转身便走。

    望着四女浩浩荡荡离去的背影,陈容若有所思。

    平妪走到她身后,不安地问道:“女郎,可是南阳王他?”

    陈容摇了摇头,低低说道:“她们对我这么不客气,应该不会有诈。”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既然有宴,她得抓紧时间休浴更衣了。

    二个时辰后,天空暗了下来。只是积雪处处,映得那夜色都明亮了几分。

    陈府里外,灯笼处处,火把飘摇。

    陈容的马车,开始缓缓地驶出府第。本来,她是应该跟随在陈元身后的,可等了又等,都不见有人前来。陈容只好坐上马车,自行出发了。

    天空中,还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透过雪花,前方的灯火飘摇而闪烁。

    尚叟一边吆喝着,一边对马车中的陈容问道:“女郎,这没有请帖,若是被拒之门外,那就太扫颜面了。”

    陈容掀开车帘,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和来往的车辆,一边回道:“真被拒之门外,陈元也会大丢颜面,臾无需担忧。”

    她张望了一会,便发现来来往往的马车极多,竟似是南阳城中的权贵和出名的人物,都在赶向南阳王府。这让陈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放松,陈容便拉下车帘,靠着车壁休息起来。

    就在这时,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

    陈容睁开眼,直起腰问道:“怎么啦?”

    尚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前方的路女郎们挡住了。”

    不等陈容再问,一件女子的欢呼声、尖叫声传来。

    扑天盖地的喧闹中,一个女子如痴如醉地叫道:“七郎,七郎,既已出行,何不露出面容,让我等一醉?”

    她这个‘醉’字,用得极妙,一时之间,十几个女子同时嘻笑着叫道:

    “对呀对呀,快快露出你的面容,让我们醉醉。”

    “七郎,日日思君不可见,今日得见不谋面,太无情了吧?”

    “七郎,请容我等一观。”

    “格格格格……”

    笑声如潮中,尚叟笑道:“女郎,是王七郎来了,他的马车被众女拦在了中间呢。”

    陈容轻轻应了一声。她慢慢掀开车帘,朝前方望去。

    就在她抬眸时,王弘的马车车帘也掀了开来,在众女的尖叫声中,他那俊逸高远的面容,飘然若仙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陈容的眼前。

    天空中,雪花飘落,大地上,白茫茫一片,他一袭白袍,这般含笑望着众人,一时之间,陈容只觉得天空上那颗最为璀璨的星星,降落了凡间。

    他永远都是这样,不管出现在何时,何地,便会让人眼前一亮,眼前一清,便会让人觉得,这世界,真是如梦如幻般美丽。

    陈容望着他,望着他,垂下双眸,双手绞动着,低低说道:“这样如玉如月的郎君,我竟然还敢动心?”声音中,含着嘲讽。

    她果断地伸出手,拉下了车帘,对尚叟唤道:“走另一条道吧。”

    “是。”尚叟应了,驱着马车,转入了一个巷道中。

    二刻钟后,陈容的马车,来到了南阳王府外。

    南阳王府,建得十分的气派豪华,那大门有城墙那般高,巨大的大理石,在雪光中散发着威严和壁垒森严的光芒。

    陈容望了一眼站在大门两侧,持枪而立的护卫,对尚叟说道:“别犹豫了,上前吧。”

    “是。”

    陈容的前面,排着数十辆马车,当轮到她时,已过了一刻钟。

    一个护卫恭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何家女郎?请奉上名帖。”

    尚叟陪了一个笑脸,道:“我家女郎是随郎主来的,只是落在后面……”

    不等他说完,那护卫已高声喝道:“名帖!”

    尚叟一噎时,陈容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叟,我们回吧。”

    尚叟犹豫了,他对着四周张望而来的目光,陪着笑脸嘿嘿笑了一遍后,转向那护卫说道:“那,我们走了?”

    这时,一个青年士人走到了护卫身后,朗声问道:“这位陈府来的女郎,可是陈氏阿容?”

    声音一落,四周便是一静。

    陈容也是一怔。她听出来了,这青年士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当下透过车帘缝一望,才发现,眼前这青年士人,可不正是那个与陈三郎交好的张项?嗯,他怎么会在南阳王府中?

    陈容沉默时,尚叟在一旁应道:“是,我家女郎便是陈氏阿容。”

    那护卫一怔,向后退出一步,响亮地说道:“陈氏阿容啊?自是可以入内的。请。”

    尚叟应了一声,驱动马车时,陈容掀开了车帘。一袭蓝紫相间的衣裙,长相艳美动人的陈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就在众人都在向她打量时,陈容的目光,看向了那青年士人张项,她朝着他嫣然一笑,正准备开口,却见张项目光一转,瞬也不瞬地盯向了她的身后。

    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盯向陈容的身后。

    陈容愕愕回头,她还没有看清来人,一辆马车已驶到了她的旁边,同时,一个清润的,如流泉般动人的声音传来,“阿容也来了?一道走吧。”正是王弘的声音!

    一片鸦雀无声中,陈容慢慢抬头看向王弘。

    她对上的,是他浅笑着的俊美面容。

    此刻那张项就站在王弘的后侧方,两张脸是同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的。

    目光瞟过正抬着头,仰慕地望着王弘的张项,这一刻,陈容不由自主地暗叹着: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只怕所有的男人,都如土鸡瓦狗般庸俗!暗叹了一番后,陈容收回了目光。

    她的目光刚刚收回,刚刚转向王弘,那清润动听的声音,便在耳边低低响起,“阿容在看锥?目灼灼似贼也!”声音似笑非笑。

    第098章 有情无情王七郎

    他竟然靠得如此之近!

    陈容反射性地一缩,一转眸。这一下,她对上了无数双灼亮灼亮的目光,以及女郎们瞪大的,恨恨的眼神。

    百忙中,陈容还不曾忘记瞟向那张项。此刻,张项正在看着她和王弘,他的眼神中,隐隐有着赞扬。这是一种看到才子佳人的赞扬。

    陈容的心中格登了一下:这天下间的士子千千万,以她寒微的身份,已经被玷污的名声,能不介意的,只怕只有眼前这个叫张项的陌生人了。虽然这人她一转眼,便忘记了长相,虽然人家也许只是说着玩笑一下,可她总得努力一回吧?

    想到这里,陈容转头瞪向王弘。

    王弘正浅笑着望着她,不知不觉中,他的马车与她的马车已经并排,她与他之间,隔不到一臂远。

    瞪了王弘一眼,陈容就在马车中福了福,清亮地、充满敬意地说道:“劳七郎询问,阿容身体康健,中午还吃了两碗饭呢。”

    她的声音一落,一个女郎已是迫不及待地笑道:“我就说嘛,七郎根本是有话问她,才不是亲近她呢。”

    与那女郎一样,四周灼亮紧张的眼神,这时都松懈下来。

    陈容见状,大为满意。她转头再次看向王弘。

    再一次,她对上他似笑非笑,似是温柔,又似是嘲弄的眼神。

    对上这眼神,陈容躲闪了。她低下头,就在马车中.向他匆匆福了福,转向尚叟唤道:“叟,走吧。”

    马车驶动。

    陈容的马车,顺利地进入了南阳王府。

    前面是漫长的车队,后面也有车队跟上。

    陈容打量着这青石板路,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这条青石板路并不宽,只可容两辆马车并行。

    当陈容专注地盯着前方,耳朵却是竖起,听了又听,都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准备拉下车帘时,她的眼角,瞟到了那辆与自己并行的马车——可不正是王弘?天啊,他怎么这么快就甩开包围跟上来了。

    在陈容睁大了眼,愣愣地扫向王弘的马车时.这个俊美高远的男人,也含着笑再次向她靠近而来。他望着她,笑得甚是温柔。这是一种可以把人溺毙的温柔。

    陈容心脏猛地一跳,不过才一下,她便果断地转过头,伸手拉向车帘。

    她刚刚做出这个动作,那清润如泉,动听之极的声音,悠悠而来,“掰得很清啊……卿卿,见到如意少郎,目光灼灼,真类贼也。莫非,你又想说情深了?可我这旧人,便就此扔下么?”说到这里,他幽幽说道:“卿卿好狠的心!”

    陈容掀向车帘的动作一僵。她含笑的嘴角,也是一僵。她呆了住了。好一会,陈容才动了动,她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向他,在对上他那幽幽的目光时,她清艳的脸上,闪过一抹愧疚和一抹狼狈。

    王弘便是这样,纵有恶语,也是温柔说出。可那份量,却一点也不轻。他这话,分明是指责她当日,说爱他的话太虚伪……

    可他的声音太动听,目光太幽然,一时之间.涌出陈容心头的,只有无边的愧疚。

    可转眼,那愧色便一扫而空,只见陈容瞪着他雪白的衣襟处,盯着那繁复精美的衣襟,低声回道:“你,你又不能娶我!”

    静了静。

    不一会,王弘低而诱惑的声音传来,“卿卿不曾努力,怎知我便不能娶?”

    这话一出,陈容嗖地一声抬起头来。她呆呆地看着他,她不知道,此刻她的眼睛是如此明亮,直是灿若星辰。

    只是转眼,那目光黯淡下来,陈容低着头,任由碎发被寒风吹得拂过双眼,“努力有用么?”她的声音中,有着一缕魂碎过、梦销过、肠断过的惆怅和苦涩。她瞪大温润的双眼,只是望着他那雪白的衣襟,苦涩地、徐徐地说道:“奢求太多,是会粉身碎骨的……努力不会有用的。”

    王弘一僵。那一直云淡风轻的,悠然而笑的双眸,突然滞了滞。他专注地盯向陈容,锁着她的眼。

    陈容没有看他,她一句话说完,便吸了吸鼻子,头一缩回到马车中,顺手把车帘拉下。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这一次,直过了许久许久,都没有听到王弘的声音。

    当她的马车,在广场上停下,陈容在尚叟的扶持下走下马车时,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王弘的马车并不在左右,至于他的人,更是看不到了。

    陈容进入大殿时,大殿内外,已是人流如潮,一个个衣履鲜华的身影,一阵阵醉人的幽香,一抹抹宽袍广袖。

    处处都是风流人影,陈容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也低下头,顺着殿角,悄无声息地向前走去。

    殿中灯火通明,笙乐阵阵。陈容只是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第三排的陈氏众人。那里,除了陈公攘,还布陈元陈术等人,至于女郎,是一个也没有。

    陈容快走两步,在靠近角落处的最后一个榻几上坐下。

    陈容刚刚坐下,一个仆人走了过来,对她说到:“阿容,过来一下。”

    陈容应声站起,跟在他身后走去。

    那仆人径直来到陈公攘的旁边,施了一礼。

    不等他开口,陈公攘已转向陈容,温和笑道:“阿容啊?坐我身侧吧。”

    “是。”陈容慢慢坐下。

    她一坐下,婢女们便走上前来,在她的四周搭上屏风。

    就在这时,众人一静,同时转头看向殿门处。

    陈容因为隔着屏风,影像模模糊糊。饶是如此,她只看一眼便认出来了,那个白衣胜雪的颀长身影,可不正是王弘。他正伴着王仪,大步走来。

    就在王弘和王仪入殿时,里侧内殿门,也是一阵喧嚣声,只见肥胖的南阳王,在幕僚和姬妾的簇拥下,慢腾腾地走来。

    众人朝南阳王望上一眼,便同时掉头,继续看向王弘和王仪。当然,殿中更多的,是连头也不曾转过来,瞟也不曾瞟向南阳王一眼的贵族。

    见状,南阳王哈哈一笑,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向王弘走近,嘎声说道:“七郎便如那倾园牡丹啊,所到之处,再无余色可入眼啊。”

    他这个比喻,颇为不伦不类。因此,一句话说出后,除了他身后的幕僚配合的大笑着,王弘只是嘴角扯了扯,权作一笑。至于王仪,那是连眼也没有抬一下,便越过南阳王,向自已的榻几走去。

    王弘王仪的榻几,就是陈府的前面一排。因为南阳王喜欢表示亲民,那第一排的榻几,是留给他自己的。

    王仪大大赖赖地在榻几上坐下,举起酒杯,便是一顿猛灌。

    而这时,陈容的眼前一暗。那个白色的身影,在她的正前方坐了下来。

    隔着屏风,陈容朝那身影悄悄地望上一眼,便又低下头来。

    她双手相互绞动着,王弘刚才所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响起。”掰得很清啊……卿卿,见到如意少郎,目光灼灼,真类贼也。莫非,你又想说情深了?可我这旧人,便就此扔下么?”“卿卿不曾努力,怎知我便不能娶?”

    十指翻绞来翻绞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才吸了一口气,暗暗想道:阿容,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你可别忘记了,琅琊王七他是什么人!陈琪不是说过吗?便连王室的公主,也有两个为他犯了相思病。在没有把他的人完全弄清之前,你能陷下去吗?你输得起吗?

    这么一番自问,陈容心神大定。只是望着近在身前的白色身影,闻着属于他的清新体息,她那颗砰砰跳动的心,终还是处于绵软混乱中。

    这时,南阳王也坐到了主榻上。一坐到榻上,他便端起一个玉杯喝了一口酒,然后凑过嘴,从一个美人手中咬下一大块肥肉。

    咀嚼吞咽中,南阳王挥了挥手,含糊不清地说道:“都说要贺这一场雪,要用美人的歌舞来感谢老声天。奶奶的,这一场宴,你们自顾自玩吧,要酒肉,我这里有的是,要美人,我后苑也多着。谁要看中了,自取了去,随便一间殿房,都可行欢。”

    说到这里,他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有趣,当下咧着油光发亮的大嘴,咧着黄牙哈哈笑了起来。

    南阳王的笑声一起,引起殿中符合而来的笑声一片。

    就在这时,陈容听到前方的王仪,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省:“真是恶心。”王仪说到这里,转过头看向王弘,问道:“小七.南阳城实非善地,一开春,我就会离开,你也一并同行吧?”

    王弘要走了?一直低着头的陈容,嗖地抬起头来,透着屏风,她眼睁睁地望着那人,耳朵张得大大的,连呼吸都抑住了。

    在王仪的盯视下,王弘向后倚了倚,靠近了陈容,他双手交错于腹前,浅浅笑道:“离开南阳啊?也不是不可。”在陈容紧张得额头出汗时,他俊脸微侧,似是朝向她,也似是朝着过道,慢慢一笑,温柔无比地说道:“可有一人,我还得带着同行才是。”

    第九十九章 有情无情王七郎(二)

    王弘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很清浅很清浅,王仪只听了个大约,他点了点头,道:你愿意离开就行

    而把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陈容,小心脏已怦怦地跳得厉害,她不由自主地想道:他说的那一个人,会是我吗?看他的表情,像是在说我,可不对,他是看着过道说的……

    难道,他是真心想带我离开?

    饶是陈容两世为人,饶是她一直警惕着,小心着,这时刻,也是芳心惴惴。神思混乱不能自已。

    这时刻,坐在榻上的南阳王,那张嘴吞下一个美人递上来的糕点后,目光朝陈容的方向转来。

    那目光刚刚转来,那许姓幕僚便凑近来,盯着陈容和王弘,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南阳王轻轻颔首,目光依然锁在陈容身上,不过现在的陈容,被屏风挡住了面容,他看不亲切。

    看不亲切,南阳王便收回了目光

    就在这时,坐在前方的王仪,突然对着陈公攘说道“听说你们陈氏有个阿容的,于七郎共过生死,她可来了?”

    陈公攘呵呵一笑,扶向长须,朝陈容望来。道“这位小姑便是”

    王仪眉头一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陈容

    望着屏风后的她,王仪瞟了一眼,便不再留意,他继续望向陈公攘,十分随意地说道“这个小姑可许配了人?”

    这话一出,陈容一凛,她嗖地抬头,看向了王仪

    陈公攘皱起了眉头,他徐徐说道“许人倒是没有”

    不等他说完,王仪便径直说道“既然没有许人,便给我加七郎吧,抬她做个贵妾什么的也行”

    语气中,极为轻慢

    陈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件事,她心神一凛,情不自禁地低呼出声

    听着她的呼声,王仪眉头微皱,他再次瞟了陈容一眼,向沉吟的陈公攘问道“如何?”

    一旁的陈元,这时脸上又是懊恼又是失落的

    安静中,迟疑中,屏风后的陈容,轻软坚定的声音传来“王公见谅,阿容虽然身卑,却发过誓,此生绝不做妾”

    她这话一出,嗖嗖嗖,所以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王弘也装过头来看向她

    透过屏风,陈容无法看清王弘脸上的表情,她只是盯着他隐约的面容,徐徐的,轻缓地说道“生死与共,只为恩义,本与私情无关,王公不必在意”

    她这话,比起刚才那一句,又多了几分坚定果敢!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地,王弘便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直直的盯着她

    陈容也盯着他

    可惜,她与他之间,隔着屏风,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不等陈公攘叱喝,王仪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罢,这样吧,我给你十车财帛,如果你愿意回到建康我可以做主给你嫁一户好人家”

    他这是回报了

    这样的回报,对于王氏这样的家族而言,实在是一件太简单的事,就在一侧的陈元有点不满时,陈容惊喜的声音传来“陈容多谢”

    她刚刚说到这里,王弘那清涧的,悠然的声音传来“叔,这个小姑子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语气随意而不客气

    王仪怔了怔,他转头看向王弘,朝着王弘认真地盯了一眼,点点头,道“随你吧”说罢,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向陈容。

    可怜的陈容,这时还张着嘴,一句话还刚刚吐到一半……好半响,她才合上小嘴,苦着一张脸瞪向王弘

    透过屏风,王弘的表情模糊中含笑,陈容望了她一眼,便低下头来,她不知道,就在她低头后,王弘转过头来,静静地盯了她一眼,如果他没有看错,刚才他在说出要带她离开南阳里,她明显动心了,动情了…… 真难以想象,一个年纪轻轻的女郎,转眼间便可把那躁动的心按捺下,转眼又可回到无情时!

    刚才陈容擅自插嘴,明显已引起陈府众人的不快,一个仆人走到她身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女郎,请回角落。”

    这时陈公攘式的贬抑了。

    陈容低低的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几个婢女走了过来,她们把拦着陈容的屏风移开。

    屏风刚拿走,嗖嗖嗖,王氏众人,都回头向她打量而来,这一打量,那些上了年纪的顿时双眼放光,书生气重地文士,则是眉头暗皱。

    被旁边的仆人说了一声后,王仪也回头看向陈容。

    对上她,他明显怔了怔,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王仪奇道“眉梢带春,骨肉风马蚤,便是眼神中,也只有煞气和媚态,不见慷慨高洁,这样一个马蚤媚入骨的女郎,会为了恩义前赴莫阳城送死?奇了怪了,奇了怪了!”

    这时人看人,喜欢看人的容止,也就是容貌举止,同时,也喜欢通过气质,凤仪,骨骼,眉眼来评价一个人,那些阅人无数的长者,通常一眼便可以看穿一个人的本质,因此,识人之术,评人之言,在这个时代,是极流行的。

    此时,王仪对陈容,也是用来这种识人之术,可他看来看去,评来评去,却只得了一个“奇了怪了”的评价。

    在王仪盯着陈容打量时,四周都安静下来,几十双目光,都锁到了陈容身上,几十副耳朵,都在倾听王仪的评价。

    因此,他的声音一落,嗡嗡声四起,与王仪一样众人也都好奇起来。

    这些目光,看得陈容很是难耐,她低着头,朝着陈公攘,王仪匆匆一福,转身便想离开。

    刚刚走出两步,她听到身后传来王仪的声音“怪不得七郎对这个阿容感兴趣,便是我,也好奇了,行行行,这样的趣事让你遇上了想玩就玩吧。”

    陈容只是怔了怔,便猛然提步,挪动着僵硬的躯体,来到了角落处。

    她刚坐下,几个婢女便走上来,把屏风重新围上。

    屏风一放,陈容便慢慢坐在榻上,缩成一团。

    很久很久以前,她便知道,自己没什么风骨,更没什么凤仪,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俗物,庸人,是个市侩的人,是个市井俚妇一样的小人。

    重生后,她一直刻意地武装着自己,一直想像个名士一样,做个风流的,高洁的人。

    看来,真正的眼力的人,还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可那又怎样?陈容暗中冷笑一声。

    冷笑中,广袖底,她的双手却绞成了一团。

    恍惚中,时间奇慢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中越来越热闹了,灯火通明中,歌舞一片,笑闹喧天。

    陈容见到陈公攘,王弘和王仪等人,都聚在大殿当中喝酒谈笑。

    没有人注意她这个小小的角落,便悄悄的移开屏风。

    她退到黑暗中,对着商人出身,不想出去受人白眼的陈术盈盈一福,低声说道“叔叔,阿容先退了。”

    陈术回过头来。

    他望着陈容,慢慢放下酒杯,点了点头,了然地说道:“这一次宴会没有什么女郎参加,阿容觉得无聊,那也是正常的事,你要走就走吧,哎,可惜我还得熬着。”

    在陈术的牢马蚤声中,陈容再次福了福,顺着角落向外走去。

    不一会,她便走出了大殿。

    一出门,满目清光伴着雪光同时映入眼帘,陈容仰头望着天空中朗朗的明月,忖道: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了。

    发了一会呆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转过头了,看向殿中。

    殿中歌舞升平,热闹一片,纵使隔着重重身影,陈容也知道,那个人数最多的角落,必是王弘的所在。

    她望着望着,嗤地一笑,转身大步走开。

    陈容径直向着广场走去。

    她来到了马车旁,掀开车帘,陈容纵身入内,刚要命令尚叟驱车驶离,一个人大步向她走来。

    那人远远看到她,便放声叫道“陈氏阿容?”

    陈容一怔,定神看去,这一看,她马上认出了,这人正是王弘身边的那个中年文士,在莫阳城中共过患难的。

    陈容见是他,连忙福了福,恭敬地说道“阿容在此,君子有何吩咐?”

    那文士大步走到马车旁,就这月光,他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洗洗地盯了阿容一眼。

    然后,他把一样东西送到了陈容面前,道:“送给你。”

    “给我的?”陈容奇了,她伸手接过,却发现这是一个用最精贵的宫绸做成的香囊,香囊温软软的,显然刚从身上取下来。

    那文士呵呵一笑,道:“错了,这个我家七郎给你的。”

    砰砰砰,陈容的心,跳得又快了。

    她咬着唇,怔怔地望向那灯火通明处,那一颗刚刚冻冷的心,迅速地回暖,慢慢的,她垂下双眸,轻轻问道“他为何要给我这个?”

    “这个我不知”那中年文士扶须笑道,“我问七郎时,七郎回到说,女郎心中洞明。”

    他呵呵乐着,细细地瞅着陈容的眉眼,摇头晃脑说道“想我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事,可给小女儿传体己之物,却还是第一次,哈哈,倒也有趣,倒也有趣。”

    第100章 起也他,救也他

    中年文士一边吟诵,一边呵呵乐着。

    陈容手棒着香囊,一颗心乱成了一团。这可是私相授受啊,以前她还可以说,与王七郎亲近,她是为了保全自己,可上次接了他玉佩,这次又接下他香囊,那岂不是说,自己已认定了他那个郎君?

    她的两只手,都在颤抖,一只手要她把香囊收入怀中,他可是琅琊王七啊,便是当他的妾,这一生荣华富贵都跑不掉了。另一只手,却在推拒着。琅琊王氏又怎么样?她配得上么?配不上,徒惹相思,那后果,她前世不是尝受过吗?

    一想到前世,那种种绮丽的梦境,种种酥入心田的渴望,便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见到那中年文士转身离去,陈容腾地一声跳下马车,向他冲去。她冲到他身后,把那香囊送入他手中,匆匆福了福,颤声说道:“陈氏阿容,卑微之人也,怎配消受七郎体己之物?君还是拿回吧。”说到这里,她头也不抬,转身便向马车冲回,明明是拒绝了人家,她却像是在落荒而逃。

    中年文士挑着眉,诧异地望着她的背影,半晌低头看向香囊,呵呵一笑,低低说道:“这世上,竟有对七郎的示好无动于衷的女郎?倒也有趣。”他又说了‘有趣’两字,转身哼着歌,向殿中返回。

    马车驶动了。

    车外,一直呆在外面,并不知道王仪曾向陈公攘提过亲的尚叟嘟囔起来,“这琅琊王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既不愿意纳我家女郎,又送什么香囊,难不成,便是想这样胡乱玩一玩?”

    他的嘟囔声,并没有传入陈容的耳中。此时的陈容,呆呆地倚在榻上,双手绞成一团,清艳的小脸上,一时明亮异常,一时又露出沮丧之色,分明是被搅碎了一池春水……

    马车向外面驶去。

    格支格支,车轮在积雪上滚动的声音转来,银白的雪光,映照着天上的明月,透过车帘缝,照在陈容的脸上、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哗地一声把车帘拉开,让那刻骨的冷风,吹去那乱如丝麻的心,吹去脸上的红晕。渐渐的,她的双眼恢复了平静。

    马车驶向了侧门。

    望着那大门的拱门,阿容突然说道:“叟,走前门吧。”

    “是。”尚叟应了一声,驱着马车绕了一个弯,改向正门而去。

    他一边驱着车,一边好奇地回头望向陈容方向。见到月光下,雪光中,她那美丽的小脸上,嘴唇抿成一线,显得格外倔强,便按下心底的好奇,没有开口询问。

    从侧门驶向正门,可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一过,陈容的脸上,羞喜之色尽去,眼神中清明一片。

    马车靠近正门处时,陈容伸出脑袋,朝着那门房所在的方向瞅了又瞅。不一会,她便从几个高壮的护卫旁,看到了一袭青衫,端正温和的张项。

    马车慢慢地驶近了。

    众人听到马车滚动声,同时回头看来。见到是陈容,有几人,眼都亮了。

    这几人中,包括张项,他正目不转晴地看着陈容,嘴角含笑,眼神中带着赞赏。

    陈容也回望着他。

    就在张项有点诧异地看向她的眼睛时,陈容慢慢地,朝他嫣然一笑。这一笑,甚是妩媚和明艳。

    前世时,陈容对着铜镜练过无数次,一心只想凭着这笑容,改变冉闵对她的恶感。这是女人诱惑男人的笑容。

    张项明显一呆,他定定地看向陈容。就在陈容的马车靠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他突然低下头来,向后退出半步。只是半步,他便躲在了一个高大的护卫身后,隔绝了陈容看向他的视线。

    陈容一怔,慢慢垂眸,收回了头。

    马车驶出了正门。

    走出大门十几步远后,陈容回头望去,她看到的,依然是一群高大的护卫,和属于张项的一片衣角。望着那衣角,陈容苦笑起来,无力地想道:我丵操之过急了。只怕我那一笑,不但没有让他心生绮思,反而还会对我这个人,存了几分疑惑和不屑。想着想着,陈容长叹一声,突然意兴索然。

    尚叟听到她在叹息,不由侧过头,问道:“女郎,可有不适?”

    陈容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摇了摇头。

    马车格支格支的滚动声,在暗夜中,唱出寂寞的乐音。

    这时,尚叟低声说道:“女郎,既然七郎有意,你还是嫁他吧,相信他会护着你,不会让他以后的妻子欺负你的。”说是这样说,尚叟的声音中,却有着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茫然。

    本来,他以为陈容不会回答的,不料过了一会,陈容低哑的声音传来,“做他的妾,不如嫁冉将军为妻。”

    尚叟马上应道:“女郎三思啊,冉将军是家族给阿微准备的,你抢了来,会激怒家族,以后有个什么事,便没有了庇护。”

    再一次,他以为陈容不会回答时,陈容沙哑的声音传来,“我不会,叟,我不会的。”声音沙哑中有苦涩。

    马车回到了陈府。

    第二天果然是一个大晴天。天空中那轮白日,照得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按下来的四五天,一直是大晴天。

    这几天,陈容一直呆在自己的院落里,寸步不出的。

    这一天,一个婢女跑了过来,对陈容行了一礼,笑道:“女郎,外面有人送来请帖呢。”

    请帖?陈容天天都接到请帖,她伸手拿过,随意一瞟。这一瞟,她给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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