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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公卿(完结+番外)第40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40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40部分阅读

    那人没有想到皇帝会这般联想,不由眨了眨眼,愣在当地。

    仁王的马车靠近皇帝,此刻,他还在望着王弘远去的方向。望着望着,他突然啧啧一声,笑道:“没有想到啊,实是没有想到……”

    在他身侧,与他长相相似的一个青年也在连连摇头,他冷笑道:“连琅琊王七也是如此,哼,看那些道貌岸然的腐儒们怎生指责我们。”

    青年皇帝一直在笑,因笑得太欢,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闻言他哈哈乐道:“王七好,王七甚好!奶奶的,这王七果然是我辈中人,行事放荡无拘,想快活时就快活。奶奶的,好,好,此子甚合朕意!”

    他一边大笑,一边叫好不绝。

    那挨在他身后的那臣子,这时嘴张了又张,张了又张,实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他万万没有想到,本来对王弘这种少负盛名的琅琊王氏的嫡子,很是不喜的陛下,会因为这种荒唐事而对他赞不绝口,还这般轻易地放了行……不止是他,在场的二个实权王爷,竟也是一脸看到同道中人的欢喜表情。

    只有那面目娇柔的女子,此刻正嘟着嘴生着闷气,见到几个哥哥谈笑风生,她忍了又忍后,低声吼道:“别笑了!也别说了!”扁着唇,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她一边胡乱伸袖拭着泪水,哽咽道:“死王七,坏王七……呜,我不喜欢这样的王七。”

    见到妹子伤心,几个男人一怔,转眼又是哈哈一笑。仁王心慈,驱车靠近妹子,叹道:“傻孩子,就算王七是柳下惠,我们也不会允你嫁给他的。你伤心又有什么用?”

    那少女呆了呆,转眼哭得更凶了。

    王弘的马车还在向前驶去。

    此刻,队伍有点安静,只有陈容的呢喃声和王弘的温柔低语声时不时地响起。

    几个幕僚在一侧,颇为语重声长地说道:“郎君,应对陛下的方法无数,为何要用这一种?你这般行事,那些正直的臣子会对你失望的。”

    两人的长吁短叹中,第三个幕僚皱着眉头,不快地说道:“郎君寄家族厚望,便是几日前,也有数名公卿举荐你,想你出仕。就算郎君无意仕途,也没有必要如此行事。这一下,那些腐儒们又会有说辞了。便是家庭的人,也会更不安份了。”

    三人的劝说也罢,叹息也罢,没有激起半点波澜,里面的人,依然是对着一个妇人温柔低语着,连搭理他们的心思也没有。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都是一声长叹。

    马车在街道中转了一个圈后,悄无声息地从一条小路上山,入了西山道观。

    陈容醒来时,日暮西山,归鸟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七彩的夕阳光从纱窗透入,照亮了半个房间。

    她正躺在这夕阳光下,一缕缕夕光,正在她的眼前起舞。

    睁大眼转了几转后,陈容慢慢的,慢慢地转过头来。

    她对上了一张俊美之极的面容。此刻,这张面容就在头顶。而她,正蜷缩在他怀中。

    她地醒转,没有惊醒他,此刻他侧倚着塌几,正在酣睡。俊逸无双的面容上,长长的睫毛投射出一道弧形的阴影。金色的阳光散射在他白净如玉的肌肤上。就着阳光,可以看清他薄唇上那浅浅的茸毛。

    陈容眨了眨眼,慢慢地伸出手,试探地摸向他的脸。

    手指在温热的肌肤上滑过,滑着滑着,陈容像触电般收回了手。

    她低下了头,一动不动的,突然的,她双眼大睁。

    就在这时,她的腰上一暖。

    王弘醒了?

    陈容一僵。

    身后的人,没有察觉到她的僵硬。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搂着她细小滑腻的腰肢,他低低地开了口,“醒来了?”

    陈容垂着眉眼,好一会,才干涩地回道:“是。”

    低下头,对着僵直的陈容,他低哑的,温柔的声音在房中响起,“你中了迷香。”

    这是陈述句。

    在陈容更加低头,墨发如泄中,他那温柔的声音,如流泉般响起,“阿容没有在建康洛阳之地生活过,有些事不明白也是正常。这天下的大贵族啊,已享乐了数百年,数百年里,他们想尽花样来玩乐。

    对酒,药和女人,他们都是高手。有的玩厌了这些,还喜欢玩美少年。”

    他卷起陈容的一缕墨发,在指间缠了缠后,轻轻地说道:“那药和酒,他们浸滛了这么多年,自是花样百出,便是百般小心,也难免不中招。”他似是看到了陈容的自责和懊恼,这句话,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直如清风轻指而过。

    陈容没有说话。

    而他的低语中,依然在夕阳光中,在小小的寝室里,娓娓飘荡,“那日我让人放歌,阿容可有听到?”

    说到这里,他自顾自地吟唱起来,“论贵贱,说是非,任他王候将相,逃不过土馒台。今日繁华,明朝烟灭,便是王谢芳兰,当今之世,仅免刑灾。”

    ……

    良久良久,陈容低低地问道:“你说王谢芳兰,仅免刑灾?”

    “事实上,应该是仅免刑哉。”

    仅免刑哉?也就是说,在这样的世道,如王谢这种大世家的优秀子弟,也只有免去当众行刑的权利?那是不是说,暗底下的刺杀,下药,病死,暴疾种种,均有可能?

    他五指如梳,穿过她的秀发,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各大家族对目前的局面很满意。”

    听到这里,陈容一凛。

    胡人侵袭,北方的族人成批被杀,洛阳那样的帝王之地,一次一次地被践踏。无数座如莫阳城那样的大城池,被胡人攻入,一把火烧了。无数的家庭,无数的晋人,在胡人的铁蹄下惨死,白骨直是堆成了山。而各大家庭,还对这样的局面很满意?

    这么说来,有很多人都不会喜欢皇帝英明了?

    这么说明,便是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的子弟,如果有政治之才,行军之能,有定乾坤,有驱逐胡人的本事,也不是那些人愿意看到的?

    难怪了。

    陈容越想越是明白,也越是失望。好半响,她喃喃说道:“那你?”

    饶是清醒了,可牵涉到他的安危,陈容也是不由自主在担忧着。身后的王弘,不由微微一笑。

    他垂下眉眼,轻声说道:“你这道观,我已派人过来打理。”

    这句话,出现得太突然。明明还扯着那些时事国事,他却突然抛出了这一句。

    陈容僵了僵,小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她想推拒,可是处于这样的建康城里,她今天可以被迷香迷倒,明日,便会被更高级的手段害了去。

    慢慢的,闭着双眼的陈容一笑,他低哑地说道:“多谢。”

    “不用。”

    王弘地回答,清澈干净。

    这时,陈容已在不知不觉中挪离了他的怀抱,因此,他随意一撑,便站了起来。

    他走出两步。

    刚刚越过陈容,他侧过头看向她。

    此时,夕阳正好,那一缕缕金光铺陈在他身上,在他墨发上,眉眼间,在他的长袍广袖里,几乎是突然的,他整个人,都变得华美难言,却又飘渺之极。

    他这般侧着头望着她,墨发如泄地挡在他的左眼前。墨发如帘,那如玉的脸孔,那明澈高远的双眸,把他整个人,定格成一副永恒的,绝美的图景。

    此刻,美人如玉。

    而这如玉的美人,正温柔之极地望着她,望着她。

    媚公卿 第147章 故人来了?

    不知不觉中,陈容抬起头来,怔怔地迎着他的双眸。

    他望着她的眉,她的眼,她那倔强的,微抿的唇,许久许久,他悠然一笑,低低说道:“阿容。”

    陈容低低地应道:“恩。”

    他朝她微倾,俊脸在金光中灿然若仙,见到她眸光微闪,他嘴角一扬,轻轻的,温柔地说道:“我先走了。”

    他含笑瞅着陈容,慢慢直腰,好半晌才转过头去,广袖一甩,施施然踏出房门。直到人已去远,房门还在飘摇,而属于他的气息和清香,还在房中缠绕,久久不绝。

    陈容一直没有动。

    良久良久,房门轻启,平妪走了进来。

    她朝着外面瞟了几眼,来到陈容身侧,小小声地说道:“女郎,观里多了很多人,都是琅琊王氏的。”说到这里,平妪小心地观察着陈容的脸色,轻轻说道:“刚才,若不是七郎赶到,那后果不堪设想。”

    陈容依然低着头,只是轻应一声。

    平妪见状,低叹一声,喃喃说道:“若是女郎不是出家人,可有多好?依七郎对女郎的厚爱,末来的主母,必定会对女郎优待三分的。”

    陈容依然低头,在平妪的话音落地后,她只是摇着头。

    好一会,陈容站了起来,缓步朝外走去。

    望着她重新把腰背挺得笔直的身影,平妪连忙跟上。她一边跟着,一边说道:“女郎,那应王可真是过份,陛下说的话他都不当一回事。”

    顿一顿,平妪又恨恨地说道:“女郎,你把这事向陛下禀报吧,他一定会惩罚应王的。”

    在平妪不断的嘀咕声中,陈容一直没有回头,一直在朝前面走去。

    走了几步,一个道姑出现在陈容的视野中,见到这个与自己一般衣着的女子,陈容呆了呆。

    这时,那道姑转过头来。

    这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女,见到陈容,她连忙持手行礼,唤道:“见过观主。”

    陈容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她的身后。在她身后,又走来了四个道姑。

    在这四个道姑身后的不远处,是忙忙碌碌的仆从们。再向右边一看,同样一道淡黄|色的衣裙飘在树从中。

    陈容眨了眨眼,忍不住向面前这少女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那少女恭敬地答道:“回观主的话,一共二十五人。”在陈容瞪大的双眼中,她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回道:“这二十五人中,有十三人是这西山道观原有的仙姑,如奴等十二人,是郎君派来侍奉观主的。请观主允许我等行弟子礼。”见陈容点头应允,她继续解说:“观中除了我们,还有杂役五十人,各房奴仆二十人,管事三人。郎君说了,这些杂役奴仆都可当护卫用。”

    说到这里,那少女道姑问:“观主可要见过各位管事?”

    陈容点了点头。

    “是,弟子这就前去知会三位管事。”

    陈容叫住她,唤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道姑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奴在王家时,被唤做应姑。”

    “应姑?好,你去吧。”

    “是。”

    应姑刚刚提步,另一个道姑向着她们走来,远远看到陈容,那道姑便是一礼,清声说道:“禀观主,来了一些陈姓客人,他们要求见过观主。”

    陈容点了点头,跟在那道姑的身后向外走去。

    她刚刚来到道观中专门用于会客的堂房外,一眼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三郎!

    这时的陈三郎,脸上敷了一层白粉,正对着一个仆人叫嚷着。

    他一转眼看到陈容,双眼便是一亮,情不自禁的把目光在她高耸的胸脯和细腰上瞟了瞟,陈三郎挥着手叫道:“阿容,阿容。”

    他的叫声,惊动了堂房中的人,陈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阿容来了?快快进来。”

    陈容没有回应陈元,她只是朝着陈三郎持手一礼,客板而木然地说道:“这位郎君客气了。如今世上已无阿容,只有出了家的弘韵子。”

    陈三郎闻言一呆。

    而这时,陈容已飘然入内。

    堂房中,陈元和他的妻子阮氏正坐在塌几上饮着什么。见到陈容入内,他们同时转眼看来。

    再见到陈元,陈容发现他明显变黑了,瘦了,那背也有点驼。他在对上陈容时,目光中也没有了往昔那种居高临下,故作姿态。

    陈元站起,亲热地唤道:“阿容,哦不,弘韵子仙姑来了?快快,请上座,请上座。”

    他一边迎着陈容坐上上塌,一边朝着低头不语的妻子瞪了几眼。

    陈容入了座,陈元才跟着坐下。

    陈容瞟过明显变得猥琐的陈元,轻声问道:“不知几位前来,有何见解?”

    她竟是称呼也不称呼一声,便这般开门见山的询问,语气生硬,表情更是漠然!

    不由的,阮氏脸色变了变,陈元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硬。

    好一会,陈元才勉强笑道:“阿容,你虽已出家,在伯父的心中,依然是女儿一样。”

    这话一出,陈容笑了笑,没有接话。

    陈元见她这笑容,不由咳了一声,说道:“上一次伯父让阿容受了委屈,被家长责罚留守南阳。”

    在陈容黑不见底的双眸中,陈元本来想说的致歉的话,便这般哽在了咽中。

    吞了一下口水,陈元讷讷说道:“这一次,阿微随她夫君来到建康,伯父便跟着来了。昨天才到,这不听到阿容你出家成了女冠,便赶紧前来见过。”

    他说到这里,见到陈容表情更冷了,不由讷讷一笑,闭住了嘴。

    而一旁的阮氏,那广袖下的双手,正紧紧地绞成一团。在陈容看不到的角落,她那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

    若不是知道这贱妇依然是琅琊王七的心肝,还攀附上了陛下这根高枝,他们才不会理会呢。呸,凭什么她一个无根无底的贱女人,出了家还得那么多权贵地看重,而她的丈夫儿子百分般经营,却是地位越来越低?

    在阮氏咬紧牙关时,陈容轻声问道:“阿微……与她夫君一道来了建康?”

    她的声音虽轻,可是陈元还是听出了她的在意。先是一怔,转眼陈元明白了。他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是啊,冉将军也来了建康了。想来便是这两天,他们夫妇便会到这道观中来见见阿容吧。”

    “是么?”

    陈容轻轻一笑。

    这时,站在门外的陈三郎大步走了进来,嚷道:“父亲,怎么与阿容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他转向陈容,朝着她便是一揖,涂了太多白粉的脸因谄笑的表情,而皱纹隐隐,“阿容啊,你伯父和三哥这次前来,除了想看看你,还想请你去说说情。”

    说情?

    陈容抬起头来,她微笑道:“跟谁说情?”

    “还能跟谁?”陈三郎不理会父亲的瞪视,自顾自地说道:“当然是跟那王七郎。”

    陈容垂眸,淡淡说道:“三郎说笑了,我如今已是出了……”不等她把话说完,陈三郎便没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阿容不要扯这些没用的,整个建康的人都知道,你是他的心肝。再说了,我们也没有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跟王七郎说一声,不要怪罪我们在南阳时对他的无礼便够了。阿容,这样的事对你来说,是小事吧?”

    这陈三郎说起话来,直接而不顾礼仪,陈容朝他瞟了一眼,暗暗忖道:只是这么久不见,这个三哥,竟与那些市井浪荡子有点相似了。看来,他还真是混得不如意啊。

    一旁的陈元在旁边连瞪了好几眼,也没有防止儿子的说话,见儿子把来意都说明了,只得咳嗽一声,朝着陈容慈和地笑道:“阿容啊,别理你三哥,他这阵子火大,说话冲。”

    顿了顿,陈元长叹一声,喃喃说道:“其实,这是家主的意思。家主以为,在南阳时,伯父想把你许给冉闵的事得罪了王七郎。”

    说到这里,陈元咳嗽一声,说道:“阿容你也知道,当时伯父也是好意来着。”

    刚刚说到这里,他便对上一脸冷笑的陈容。不由自主的,陈元的表情又僵了僵。

    咬了咬牙,陈元站了起来,他朝着陈容一揖,大声说道:“阿容,伯父在这里向你行礼了。”

    这时,阮氏忍不住尖声说道:“子术!区区小事,怎值得向晚辈施以大礼?”

    说罢,她气恼地瞪着陈容。

    陈容面无表情。

    她依然安稳地坐在塌几上,似乎没有注意到,陈元正在对她施着礼。

    就在气氛越来越僵硬,一家三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时,陈容缓缓站起。

    她举步向前,也不看向陈元,声音淡淡地说道:“弘韵子只是出家人,不理红尘俗事的,三位找错地方了。”

    说罢,她衣袖一甩,走出了堂房。

    堪堪走出,陈三郎便一个箭步冲出,伸手扯向陈容的衣袖。

    就在这时,一柄扫帚哗地扫到他的脚下。在陈三郎的怔忡间,一个扫地杂役出现在他与陈容之间。

    只见那杂役瞪了陈三郎一眼,粗声粗声地喝道:“提足!”

    声音浑厚,中气十足!而且那瞪来的眼神中,煞气沉沉,哪是一介贱仆会有的?陈三郎一惊,反射性地提足退后。

    “沙沙沙”的扫地声中,烟尘没头没脑地扑向陈三郎。而陈容,已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远处,平妪一看到陈容走出,连忙几个碎步跑近,她朝着里面的陈元一家瞟了一眼,问道:“女郎,三郎和郎主他们好象很急?”顿了顿,她加上一句,“他们是不是生气了?”语气中有着隐隐的不安和对陈容的责怪。

    陈容冷冷地说道:“他们?前脚来到建康,后脚便向我这么一个有仇的出家人套近乎。看来,这一家已被陈氏抛弃,走投无路了。”

    说到这里,她暗暗忖道:陈微和冉闵来了?怎么这么快?

    她来建康才这么一二个月,怎么冉闵也到了?他不是一向军务繁忙,很难抽出空闲的吗?

    媚公卿 第148章 再见冉闵

    在陈容寻思时,平妪期期诶诶一阵,忍不住劝道:“女郎,他们毕竟是长辈,就算以往有种咱不是,可这一次他们都亲自上门了,你就跟七郎说一说罢。”

    她嘀咕着说道:“俗话说,与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女郎不过开开口中,又不辛苦。”

    陈容回头瞟向平妪,盯了她一眼,陈容收回目光,冷冷地说道:“妪从小看我长大,还不了解我么?”

    她这人,既记仇,又狠辣。别说现在有七郎和陛下护着她,便是无人庇护,陈元那一家子,只要有机会,她就一定会报复回去。

    平妪目瞪口呆地看向木着脸的陈容。半晌后,她苦着脸,讷讷说道:“可女郎长大了,懂事了啊。”

    在平妪嘀咕声中,陈容不耐烦地拂了拂衣袖,大步走远。

    这一天,陈容的心一直有点乱,那沙漏,也流逝得奇慢无比。

    转眼,一天过去了。

    转眼,第二天又到了黄昏时。

    挥退众人,陈容独自坐在后山峰头处的一块石头上。这里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云雾缠绕的山谷,可以听着四周的鸟鸣猿啸,可以听到观里众人的低语声。

    欣赏了一阵后,陈容向后一仰,躺在大石头上。

    碧空如洗,悠然而来的白云,被夕阳染得残红缕缕。望着那随风来的残云,望着那浩瀚的天宇,几乎是突然的,陈容一笑。

    这一笑,如云破月来,瞬那时,这两日积压在心头,缠绕于梦中的种种思绪一扫而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陈容将要进入睡梦之乡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有点沉,有点重。

    听着那脚步声,陈容打了一个激淋清醒过来。她伸手揉了揉眼带着睡意的声音迷糊传出,“拿一壶酒来。”

    那脚步声停顿了。

    陈容打了一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然后,她一跃而下,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又说道:“对了,把我的琴也搬来。”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

    陈容皱了皱眉,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她对上了一双沾着泥土的靴子,那靴子的上方,是沾满了泥土和灰尘的黑色长袍。

    再往上,是与建康人的长袍广袖完全不同的束腰胡服。

    望着望着,陈容大凛,睡意烟消。

    她瞪大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人,不知不觉中,她咽了咽口水,广袖底,她小手成拳,指甲深深地挣入掌心……

    她望着那人的脚下,一双眼睛,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抬起来,迎面看去!

    长袍甩动间,那人向她起来。

    他脚步沉而实,在走到离陈容仅三步远时,他那低沉冷硬的声音传来,“不敢看我?”

    这话一吐,陈容呼地抬起头来。

    她对上了一张俊美冷酷的脸。此刻,这张脸上双眸阴沉之极,他冷冷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俊脸上薄唇抿成一线,眉宇深锁间,有股郁怒之气在燃烧。

    来的人,正是冉闵!

    不知道为什么,陈容对上他一脸的郁怒时,却是不怕了,也有点想笑了。

    眉目微敛着,陈容淡淡问道:“陈微呢?将军前来,怎地不带上她?”

    冉闵眉头皱了皱,有点不解地说道:“陈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感觉到不对:为什么刚一见面,她第一句话便是询问陈微?

    他的心太大,一直不会在乎这些细节。可这一次,他是有备而来,他一直在注意陈容的每一个举动。因此,他沉吟起来。

    沉吟中,冉闵声音放缓,沉声说道:“你不喜欢她?难道你不知道,在陈家中,她的地位虽然在你之上,可在我的府中,她只是一个妾室?”

    说到这里,他沉声命令道:“陈容,抬头回话!”

    低敛着眉眼的陈容,应声抬头。

    冉闵定定地看着她。

    她清艳妩媚的脸上,带着浅笑,一双波光波动的眸子,此刻也是清澈平静的……这个妇人看到他,竟是没有半点愧意,也没有半点强装的坚硬?

    瞬时,冉闵阴沉的双眸慢慢一眯。

    恼怒刚生,冉闵便吸了一口气。他负着双手蹁出两步,来到陈容背后时,他已恢复了平静。

    便这般负着手,俯视着夕光照耀下,云雾弥漫的山头,冉闵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陈容的身后徐徐传来,“你为什么会出家?”

    为什么出家?

    陈容嘴角微扬,转过头来。

    她对上了冉闵俊美的,轮廓分明而立体的侧面。

    这张脸,俊美,冷硬,这般侧看时,那高而挺的鼻梁,那紧抿成一线的薄唇,在夕阳照耀中,仿佛是雕刻出,染了色的石像。

    此刻的他,负着双手,额头上系着一根红色抹带,长长的墨发在身后飘扬……看着看头,陈容有点恍惚了,在**遥远的时空中,她曾经把这个面孔铭刻于心。可那明明刻骨铭心的记忆,此刻想来,已是模糊,已是恍然。仿佛,那些令得她疯狂的往事,只是一场从不存在的幻境。

    她久久不答,冉闵转过头来。

    他沉沉地盯着陈容。

    只是一眼,便把陈容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在他这样的目光下,陈容有点窒闷,当下,她悄悄向后退出一步。

    堪堪退出一步,她便瞟到了冉闵嘴角浮出的冷笑,陈容连忙止步。

    “回答我!”

    冉闵的命令声再次传来。他昂起头,沉冷的,威严地瞪着陈容,以一种木然的语气说道:“我千里迢迢来到建康,便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他用一种干涩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俊脸上的肌肉,猛然跳动了几下。似乎,有一种痛苦,正如毒蛇一样潜伏在他心口,似乎,有一种执念,逼得他日夜不曾安宁。

    因此,他选择说出来。在他看来,只要说出来了,只要得到了答案,那毒蛇也罢,执念也罢,便会烟消云散去。

    他必须让这执念和毒蛇从他的心中消失!

    ……

    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了解冉闵,那这个人,必是陈容无疑。

    现在,陈容听出了他的痛苦。

    她呆呆地抬起头来。

    怔怔地看着冉闵,看着他俊美的脸,看着他阴烈沉郁的双眸,看着他挺得笔直如松的身躯!

    直过了好久,陈容才垂下双眸……几乎是突然的,她吃吃笑了起来。

    这笑声,惊动了冉闵,他朝她狠狠一瞪,低喝道:“你笑什么?”

    这喝声,如往常一样威严,煞气沉沉。

    可是,陈容却似是没有听到,她还在吃吃笑着,吃吃笑着……

    只是笑着笑着,两行泪水沁出了眼眶。

    沉怒的冉闵,刚朝她走出一步,一眼瞟到了她的泪水,不由呆了呆。

    这时,陈容慢慢地收住了笑容。

    她伸袖胡乱地拭了拭泪水,嘴角微扬,自言自语道:“积了两世……终于舒服了!”

    她擦拭眼泪的动作很粗鲁,直把小脸给擦红了,陈容才抬起头看向冉闵。

    这一刻,她的眸中没有嘲笑,也没有苦涩,有的,只是清亮如星的眸光。

    对上冉闵狐疑中透着郁怒的眼神,陈容嫣然一笑。这一笑,云淡风轻。

    冉闵的浓眉锁得更紧了,他忍不住低喝道:“你刚才笑什么?”

    他突是不明白,无法明白。

    陈容没有回答他,她只是走上两步。

    她来到他身侧,与他刚才一样,看着那夕阳染红的云山雾峰。就在冉闵伸手扣向她的手臂,准备问个明白时,陈容的声音传来,“我恨陈微。”

    只有四个字,却是咬牙切齿!显然这恨,已是入骨。冉闵一怔,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陈容吐出这四个字后,却是自嘲的一笑,她低声说道:“在南阳陈府时,陈微的父亲陈元,几次想把我送人。不对,我已被他送出过一次,被他送给了南阳王!”冉闵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不由一怔。

    陈容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他,“那次他的粮食被扣,我奉令前来向将军求情,将军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便是那时候,他以为,他这一生将会圆满,因为,他找到了他的虞姬……

    陈容却是不知道冉闵在想什么,她看向他的目光,明亮而坦然。

    “那次,陈元是从囚室中把我弄出的!我本已被他们秘密关押了,他的夫人因为我不听话,准备把我处死。”

    说到这里,她惨然一笑,“那晚,在那木屋里,我听着外面的护卫说着,怎么在处死我之前,把我玩个够……”她说到这里,冉闵眉心剧烈地跳了跳。

    提起旧事,陈容的声音依然有点暗哑,她不想让冉闵看到自己的脆弱,笑了笑后,转头看向前方。

    睁大双眼,任由晚风吹干了湿润的眼眶后,陈容才接着说道:“因此,阿容才会一见将军,便求将军出手惩戒他们。”说到这里,她低哑的一笑,喃喃说道:“可惜,将军还是喜欢上了阿微……我这个有仇报仇,没能让陈微走投无路,实是平生之撼!”

    她说得很坦然,很坦然。似乎,她一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便是陈微的丈夫,一点也不在乎,她想陷害的对象,是这个男人宠了两辈子的女人。

    安静,久久的安静。

    她不知过了多久,陈容再次看向冉闵。

    媚公卿 第149章 冉闵的情

    冉闵正皱着眉盯着她。

    见她眸光明澈,冉闵缓缓说道:“你与她……”顿了顿,他的声音放低,放软,喃喃说道:“我却是不知的。”他长叹一声,解释起来,“那一日,本是暗地潜入南阳,不欲人知。可那陈微只是一眼,便从人群中认出了我。她扑到我面前,我见她哭得可怜,神色中爱我如痴,便顺口答应了纳她为妾,还派人护送她归家。”

    他说的,应该是他与她回到南阳城,暗中与王弘见面,决定了共同对付慕容恪的那次吧?

    是啊,那一次,他与她,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她都已经想明白了,既然这一世对他无爱,不会再因妒忌而致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地步,嫁给他也无妨了……偏就是这时,她听到了陈微被冉闵纳为妾室的消息。便是那个消息,让她失落了,茫然了,不知去从了,她在浑浑噩噩中,随着王家仆人去了王弘的家里,并失身给王弘。

    原来,陈微只是一眼,只是流了泪,他便纳了她啊?哈哈,世事当真可笑,绕来绕去,转来转去,还是回到了原点。

    陈容回过头来,她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好一会,她低声问道:“那日大战时,阿微出城找到你,可是走的密道?”她说是,是她失身后,狂冲入大军,染了一身血却不曾死去时,再遇到冉闵和陈微,那时,陈微是做妇人打扮的。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当是的南阳城中防范森严,草木皆兵,陈微本在城中,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冉闵身侧,只能走的是密道他连密道也肯泄露给陈微,明显已是对她上了心啊

    看吧看吧,不管她做出多少努力,不管这一世她如何改变命运,命运也会顽固地走向同一个轨道

    冉闵一怔,他望着陈容,随口说道:“不错,那妇人担心我的安危,不食不睡,成日跪在神明之前祈求我安康。我那亲卫感动了,便把她从密道带出,送到我身边。”

    冉闵说到这里,蹙了蹙眉,盯着陈容沉声说道:“陈元可恨,可陈微不过一弱质女流,没必要迁怒于她。再则,不管如何,她也只是一个妾,动不了你的地位。”

    他重提旧事,火气腾腾直上,声音一压,缓了一口气,好一会才说道:“我当时都已许你为妻了陈氏阿容,我纳阿微不值一提,你休得以它为借口”

    说到这里,他上前一步,双眼如狼一样狠狠地瞪着她,沉沉说道:“陈氏阿容,你说说罢,当时你我已然定了终身,你为何不自珍爱,失身于他人?”

    他这话,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吐出的。因此,每一个字都很沉重,每一个字,都是潜伏在他心口的毒蛇。每一个字,都让他在无数个日夜中,突然变得暴怒,突然郁结于胸,突然气恨无比。

    他抛下一切军务,千里追来,只是想说出这一句话。

    他,一定要得到她地答案

    陈容慢慢回头看向他。

    虽是看他,她的眼神却有点空洞。

    慢慢的,她哑然一笑: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明白啊。抛去与王弘的种种纠缠,只要他纳了陈微,她这一世,便不可能再与他在一起……前世那场噩梦,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重复

    冉闵还在沉沉地盯着她,他眼神专注阴沉,不容得陈容退缩或沉默。

    陈容却不知道,除了笑,自己还给跟他说些什么?难道要说出前世他们三人经历的种种纠葛?

    暗叹一声,陈容迎上冉闵的目光。

    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陈容慢慢说道:“将军,你与我是同一类人。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与陈微,真是不共戴天吗?何况,你纳了她后,我们已不是共天,而是共夫”

    嘴唇一咬,陈容冷笑起来,“你说得不错,你许我的是妻位,而她,仅是一个妾。我这个在家族中身份卑微之人,在你的府中,地位却在她之上。”

    她嗖地抬头,盯着他说道:“可将军你忘记了,陈微的背后,有父兄,有家族我陈氏阿容,什么也没有。我就算是妻,也斗不过她”

    陈容说到这里,便是哧地一笑,她嘲讽地瞪着冉闵,慢腾腾地说道:“再说,将军凭什么以为,我陈氏阿容会愿意与她共夫,会愿意与她斗上一辈子?”她的嘴角越扬越上,脸上的嘲讽之意越来越浓,“注定了痛苦和失败的人生,注定了不得安宁的生活,我为什么还要去争夺?我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那种困境之中?这次的我可不是陈微,可没有爱你爱到看不清方向”

    她一边串的热嘲冷讽,毫不留情地砸向冉闵。

    冉闵呆住了。

    他是阅历极广,见识不凡的男人,自是明白,陈容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心腹,每一个字,都是内心所出。

    他僵住了,被砸得晕头转向的冉闵,便没有注意到,陈容的那句‘这次的我可不是陈微’中,那个‘这次’用词不妥。

    一动不能动地望着她,慢慢的,冉闵低哑地说道:“我明白了。”

    他沉沉地盯着陈容,干涩地说道:“你是不爱我啊,所以,一见到势头不对,你马上抽身。”

    他喃喃说道:“原来,你说的是真的。你不爱我了,你中意的人,真的变成王弘了。”说到这里,他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双颊的肌肉,也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时的他,还在喃喃说着话,“不过纳了一个妾而已,就算她不是你欢喜的,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你就抛弃我给你的名份,你便不管不顾地跟王弘睡在一起……”

    他嗖地瞪向陈容,狠狠的,恨恨地冷嘶道:“陈氏阿容,你,你当真贱得可以”以一种极为厌恶,极为憎恨的语气说到这里,他右手一伸,重重扯向陈容的手臂,把她拖到了身边。

    就在他无法自制地掐向她的咽喉时,正准备用力收紧时,冉闵僵住了

    他瞪着陈容艳美冷漠的面容,平静清亮的双眼,僵住了。

    他伸出的手力道转缓,轻轻扣在她的颈项上,冉闵哑声一笑,沧凉地说道:“差点又被你这妇人激怒了。”

    他手指抬向她的下巴,在逼着陈容抬起头来,他盯着她的双眸,声音放缓,一字一句地问道:“不对都不对你所说的都是借口”

    他瞪着陈容,冷冷的,缓慢地说道:“如果王弘是你真心想攀附的,是比我更好的对象,是你真心爱着的,你为什么会在失身于他之后选择冲入战场?”

    他望着她,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温柔,变得低哑,那扣着她下巴的手,也变得温柔。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下唇,低低问道:“阿容,告诉我,是不是他用了强?你原本还是爱我,想嫁我的对不对?是他用了强得了你的身子对不对?”

    此时此刻,他那阴烈的双眸中,闪耀着温柔,闪耀着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期待,闪耀着一缕渴望。

    可这种种情绪中,陈容还是能看到他的不安,他的不自信。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被自己的行为弄糊涂了。他本能的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是发自内心的,可是,他又无法理解,既然陈容真心喜欢王弘,为什么在失身于他之后选择自绝?世上的妇人,不是都应该如陈微一样,为了所爱的人,甘心伏低做小的么?就算她陈容性子再刚烈,再眼中容不下砂子,她也应该妥协于王弘地安排,也应该在入了王弘的内宅后,再去争取什么。毕竟琅琊王七的贵妾之位,还是很有份量的。

    所以,他宁愿相信,陈容是因为爱他,是因为不能嫁给自己而绝望地想要自尽是因为他而绝望地选择了出家……

    冉闵低声说到这里,大手伸出,他轻轻地抚上她的道姑发髻,望着望着,他的眼中流出一抹悲伤。

    慢慢的,冉闵双唇抿紧,他嘶哑地说道:“阿容,我……我已想明白,也不会再介意了……待我安排一番,你就离开建康,随我离去。”

    他望着陈容,抚着她白嫩的小脸,认真地说道:“你仍然会是我的妻”

    在吐出这一句话后,他如释重负。他望向陈容的眼神中,弥漫着温柔。他双臂一伸,把陈容重重地搂入怀中。

    他紧紧地抱着她,闭上双眼,低哑地说道:“阿容,与我在一起吧。”求你了

    这一次,他吐出的话中,带了一丝请求,一丝隐藏的脆弱。甚至,他闭上双眼的俊脸,还流露出了一抹害怕。

    他在害怕陈容的拒绝?br /

    媚公卿(完结+番外)第4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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