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情书 第1节
岁月情书 BL 作者:又秋
岁月情书 第1节
岁月情书 BL 作者:又秋
岁月情书 第1节
文案
郎悦曾经在执行任务前写过一封遗书
上面的内容只有三个字:
【季羡只】
几十年后,当年这封遗书被季老师翻出来
后者问她是什么意思
郎将军难得被噎,脾气咋呼地想要抢过信
没能如愿
不想说却又无法拒绝老伴的疑惑
只得悻悻又无奈坦白——
“想你。”就是在生死攸关时,特别想
原来在几十年的无边孤寂的军旅生涯中,没有一日不是不想着你,哪怕是生死那瞬,脑海里,都是你……
阅读提示:
1、两个老太太的ji飞狗跳爱情故事
2、高知温柔好脾气老师x退役易燃易爆炸的退役女将军
3、特别短的小短文,小甜文
4、文中对于分开和为什么分开又为什么了无音讯解释的非常清楚,如果没耐心直接在开篇乱喷的话,觉得我写的不合您心意给我刷负的,求您别看,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叭。
5、i havB&a /Bream& target=&_blank&&/Bream&& ,world peace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郎悦,季羡只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郎悦从办公室出来时,那些路上遇见的昔日同僚,纷纷冲着她行笔直端正的军礼。当她从办公大楼朝着自己宿舍方向走去,这条路,她一个人走了几十年,无论是朝阳还是夕阳,这里都会被一层金色的光芒洒满。她来的时候记得这里朝阳出升,如今到离开时候,夕阳的余晖落满一地。
办公大楼和宿舍之间隔着c,ao场,这时间,还有不少士兵在c,ao场上训练。
郎悦走在这条两边都是上百年树龄的针叶树的大路上,有斑驳的光斑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将她肩头的金色的橄榄枝和三颗金色星徽折s,he出耀眼的光。路过的士兵在看清自己遇见的人是她时,眼眸中不由露出钦佩和崇拜的眼神,然后抬手对她敬礼。
“郎将军!”
她亦回礼,动作流畅不带一丝停滞,表情严肃。
今晚1798部队有一场重要的晚会,说是晚会,其实是一场送别会,送别在这里当了几十年老兵的一位参加过各种大小战役的令人敬重的将军。
郎悦没想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她年轻时就不屑,老了自然更加不在乎。可对于她这样参加过保卫重岛,又参加过边防战役的老将军,上面的人很是看重,甚至还派来好几位位高权重的老领导过来,就为给她主持欢送会。俗称,扎场子。
七点钟,欢送会正式开始。
眼下,1798部队的礼堂里灯火通明,放眼望去,这里面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人多,礼堂里却异常安静。严于律己的军人,个个面容严肃。
最前方的都是肩章带着橄榄枝和星徽的军人,台上的主持人在激情洋溢地歌颂着郎悦值得让人敬重的人生经历,听得出来,这一次上面专门请来的这位主持人是郎悦的死忠粉,毕竟拿着国家的一级演讲师资格证和主持人证的司仪,现在毫无形象涕泪横流,深情脉脉地看着此刻坐在最中间位置上的人,那样还挺目不转睛的。
而至于现在这位最重要的当事人,也是今天晚会最重要的郎将军,现在似有点没ji,ng神。
正好这时候台上的司仪正慷慨激昂地讲述着当年重岛保卫战郎悦是如何带着只有三十几人的部下,怎么突破敌人的围攻,甚至还悄无声息绕到敌后方,给了人一漂亮的反杀,这场死伤数上万的战役,最后就是在郎悦这支只有三十几人组成的战队里一定乾坤!甚至这场战役在现在还被教育局写进课本里,军事高校更是将这反杀的经典案例当做素材。
这种让人津津乐道的英雄事迹,再一次被谈论时,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这位将军身上时,想象中郎悦应该是用着平常那张严肃的脸面对的大家,但目光所及,众人之间那位传闻中脾气不好又着实让人无法讨厌的将军,此时张大了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众人:“……”
在场的几乎都是比郎将军官职低的军人将领,唯有跟郎悦坐在一排的这些同样生于跟她一个年代的老将军们,终于有跟她关系还不错的低咳一声,“郎悦,有那么困吗?大家现在都看着……”言外之意,不论怎么说,在脱下这身军装之前,你也是标兵榜样,在大家将视线都放在你身上时能注意点形象吗?
可这位善良的老将军的提醒似乎对郎悦没起任何作用,郎悦很一本正经开口道:“不是困,是无聊,这波瞎吹,吹得我头晕发困。”
她没怎么刻意掩盖自己的声音,现在周围好些离得近的人都听见。众人面色ji,ng彩,而当事人最淡定。
在经历了主持人声泪俱下又声明并茂的演讲后,郎悦被请上台。
她明天就要永远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几十年的部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现在这话也印证在她身上。不同于那些入伍锻炼身体当几年义务兵的年轻人,她郎悦因为热爱这个地方,也为了守卫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常会将寂寥侵入梦境的边界,她坚持了整整四十多年。从青春,走到迟暮。而到如今,终于要离开。
若是说刚才坐在下面打呵欠的郎悦还真像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但现在,一身戎装在台上站得笔直丝毫没一点颓靡之势的郎悦,就是真正的将军。即便是一个站姿,不见丝毫佝偻的背脊,就已经让人心生敬佩。
“我这人不怎么喜欢形式主义……”她一开口,就先让整个礼堂陷入一片死寂,这话还真没法接,可很快郎悦再次开口,“但我既然站在这儿,就随便说两句。”众人吐出一口气,按照郎将军那古怪又桀骜的拧巴脾气,指不定一句“谢谢大家可以解散”,分分钟用自己粗暴的手段强势拉下今天晚会的帷幕……
礼堂里的气氛一下变得缓和,但所有人仍旧保持着绝对的安静,专注地看着前方,静静地听着台上那位脱了军帽,在灯光的照s,he下头上有隐隐可见的银丝的郎将军。
“我即将结束四十二年的军旅生涯。我从军是在本世纪开始之前,而这是我童年的希望与梦想的实现。自从我在军校的教练场上宣誓以来,这个世界已经过多次变化,而我的希望与梦想早已消逝,但我仍记着当时最流行的一首军歌词,极为自豪地宣示——老兵永远不死,只会慢慢凋零。就像这首歌中的老兵,一位想尽一已之责的老兵,而上帝也赐予光辉使他能看清这一项责任,而我现在结束了军旅生涯,而逐渐凋谢。
你问我还渴望这样的生活吗?我的回答是,当然。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即便是知道前方会有枪林弹雨,会有厮杀搏击,会有流血牺牲,但我还是会选择四十二年前的决定。我热爱这片土地,我也想守护这片土地。只是将军也会垂暮,我已经走过了自己该上场的那段时光,从此往后,还望你们坚守!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第2章
郎悦从边疆回到西城是在一个暖软的秋日午后,从直升机上下来,她提着一只很小只的皮箱。身上仍旧穿着军绿色的制服,她四十多年来都习惯这样的穿着,若是想乍然间改变,还有些不习惯。
将她送回来飞行员在位置上冲着她行军礼,郎悦指尖微碰太阳x,ue边,最后的动作是双指从太阳x,ue的地方挥出,动作恣意洒脱。在飞行员脑海中最后一个镜头,便是郎悦脸上自信飞扬的表情。他目送着这位值得人尊敬的老将军,一点一点走远。
西城是郎悦出生的地方,在离开部队前,上面特意问了问她是否想留在边城,军部可以安排一切。郎悦拒绝,她想回西城,一个几十年没有再回到过的地方。
在部队时,郎悦曾经无数次做梦梦见过这个地方,她在来到西城之前已经做好时隔几十年后这里会有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而真当她踏上这片土地,她意识到心里最多的不是这片土地带给自己的陌生感,而是一种近乡情怯的忐忑和紧张不安。
打车报出街道名字,有点陌生的几个字在舌尖打转,郎悦才发现自己很久很久没有再讲出家的地址。
前面的司机是个胖大叔,看起来健谈。计程车刚起步,他就开口:“阿姨您这身军装可真不错,整个人看起来ji,ng神抖擞,听您口音不像是西城本地人呐?”
多年背井离乡,军营中汇集而来的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口音也在潜移默化中变了不少。
“很多年没回来,大约是挺不像。”郎悦的视线落在外面一闪而过的高耸入云的大厦上。
胖大叔知道自己猜错,还想跃跃欲试,“那您这次回来是探亲吗?有儿女在西城?啊呀,那阿姨我可要好好劝劝您嘞,咱们这西城如今在全国的发展也能排上名号,经济发达,环境又好,是个便捷还适合养老的好去处!您要是有儿女在这地儿,我看呐,您就别走了!西城真的特别好!”
儿女?
探亲?
家人大多已经去世,从前军营就是她的家。而在西城吗?可能是还有那么一个人的吧?但现在对方还在不在,或者说是在不在西城,还是不是她郎悦的亲人,她也不知道。
“没孩子,有个老婆,但现在不知道跟人跑了没。”郎悦摸了摸军装左边胸口的口袋,军中不允许佩戴首饰,唯一的婚戒现在就放在她的胸口处,感受着她心脏跳动的频率。
郎将军不愧是军部传闻中的话题终结者,她讲话不会让别人感到尴尬,而是让别人替她感到尴尬,但对于她本人而言,一点也不觉得尬……
胖大叔感觉在这暖软的秋日,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阿姨您开玩笑吧?军婚可是受法律保护,你们肯定很恩爱,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回来吧?”
当这个“吧”的语气词从胖大叔嘴里脱口时,这一次他可不仅仅是感到额头上有一层冷汗,就连背后,有紧张出汗了!
郎将军沉吟片刻,“结婚第二天我就走了,几十年没见面,柏拉图恋爱?小伙,那借你吉言。”
小伙……
胖司机摸了摸在地中海的秃头,内心很想告诉郎将军,自己已经不是小伙,距离小伙,大约也就那么几十年吧?就隔了个后面老太太和她老婆分开的这些年的时间而已……
“没事,现在通讯发达,可以视频通话什么的……”
胖司机俨然不死心,他不信,这么毒奶!
郎悦将军:“通话吗?也不是很频繁,最近一次,三十多年前吧。”
胖司机:“……”
求您别借我吉言,他真不想毒奶!这他妈还能恩爱?请问用是用意念恩爱吗?
这已经不是他的问题,完全是跟老太太之前的代沟!
郎将军成功让这一程路途变得蜜汁尴尬,胖司机觉得胳肢窝也在出汗,反观后座的郎将军,仍旧一脸怡然,似乎刚才说可能老婆跟别人跑了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郎悦是真没觉得如果在这些年里季羡只跟人跑了有什么不对,她跟季羡只结婚那会儿,才二十。那时候,国家处于动乱之中,她很快重新投身军营,一走就又是四十年。
她对不起人在先,她不会要求谁要必须对得起自己或者要等着自己怎样。
一辈子这么短,她不想做拖累别人的那个。
何况,季羡只,一直,是个好人。
才回去那会儿,她还会接到季羡只的电话,但后来,那次意外后,两人之间再无联系。郎悦不知道这些年季羡只过的怎样,但只要她好,就算是离开自己,她亦觉得是极好。
计程车很快将她送到目的地,郎悦站在这条街上,看着眼前这栋电梯公寓,有点没回过神来。
她是有点老了,忘了整个西城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当年的沉醉居四合院哪里还会在这四十年间一层不变?
站在街头,郎将军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点什么叫做去无可去。
这种小情绪对郎将军而言在心头停留的时间,大约比麦穗花绽放时间的五分之一长那么一点。既然沉醉居不复存在,郎悦推着行李箱也打算离开。
在她转身的那一瞬,正好从街角转过来一个高挑的同样瘦削的及肩黑发的女人,后者一身黑裙,裙摆至脚踝,微薄的长裙外套着一件米色的针织衫。大约这时候头顶着太阳,她又背着身后的那个大箱子走得有点累,于是挽起长袖的衣服,露出一截细细的手腕,在手腕上,有一只看起来已经很有点年头的皮带腕表。
清冷和温暖,似乎在这一个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矛盾中却又带着异常和谐。
来人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从那张慈爱的总是带笑的脸上,却又能让人觉得无限温暖。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有气质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体还不错,走这么长一段路,没大喘气。
大约她是这里长久的住户,跟周围人的关系还挺不错,这一路来好些人跟她主动打招呼。
“季老师,回来啦?”
“季老师,中午要来我们家吃饭吗?我家那口子从外面带了新鲜的海鱼,一起来吧!”
“季老师又去拉琴啦?下周演奏会季老师我给您加油!”
……
风里还有女子细细温柔的声音在一一回应着,声音也是在随着岁月老去,但这个穿着黑裙的女人,似乎被岁月钟爱,就连声音也比别人苍老的慢了几分。温柔,知性,还有缠绕在里面的低浅笑意……
第3章
郎悦没注意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她低头想着既然现在沉醉居不在,自己是先找哪家酒店凑合。
这条路上,一个拉着行李箱有着一头渐白的穿着军装的老太太,和一个一身长裙的背着大提琴的的老太太相向而行。
郎悦走路保留着在部队里的作风,笔挺又锋锐,哪怕明明在她这样的年纪,含饴弄孙微驼着背才是常态,但她偏偏不爱这样的常态。而现在,跟她一样的不愿意被常态束缚的还有向她迎面走来的季羡只。脸上早有皱纹的季羡只,在大学里,被学生人奉为学校里当之无愧的第一背影杀手。她身上那股卓然的气质,让好些学生在的论坛上都盖了几栋高楼。
即便是背着大提琴的季老师,脊梁似乎也从来没有被琴重压得弯曲。
郎悦跟季羡只是在一家花店前擦肩而过,季羡只像是觉察到什么,正要偏头再多看一眼,而这时候花店的熊老板已经拴着一根□□熊的围腰跑出来,手里捧着一束花,凑到季羡只跟前,“季,季,季老师,送,送给你,希,希望你喜欢……”
郎悦完全是被这一声结巴的让人觉得耳朵痒的声音喊的那句“季老师”吸引回头,她当时没想太多,只是下意识听见这个姓氏就回头。
没想到的,在她回头的那一瞬,已经接过花的季羡只也转头,两人的视线蓦然撞在一块。
假如有一天,时光能静止的话,你想回到哪一天呢?
季羡只脑海里这时候浮现出来的是从前辅助自己的老师问她的这个问题,当时她坦言是在跟郎悦一起穿着婚纱,站在礼堂中的那一刹那。她并不贪心,想要那一整天都静止永恒,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贪心,想要瞬间永存。
那是她认识郎悦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她穿裙子的模样,她可不想要在自己结婚那天,身边这人还穿着万年不变的军装。
“难道你不觉得你老婆这些勋章看起来比婚纱看起来更好看?”
在婚礼进行的前一夜,郎悦还不死心,在洁白的婚纱外面套着自己的军装外套,在她身前走来走去。
郎悦一直很有主见,她不喜欢在自己坚持的事情上还总是有人想要改变自己的观念。
季羡只想,那时候真怕第二天郎悦不愿再穿着婚纱。但是第二天婚礼如期举行,如愿的,她看见跟自己穿着一样的雪白的长摆婚纱、被ji,ng细描眉抹上红妆的郎悦。后者跟她一同站在宾客的最前方,被神父祝福。
在交换对戒时,她忍不住带了点那个年纪的小姑娘特有的甜腻问:“怎么没穿你的军装?”
这语气,还有小小的得意,好像是自己占了上风一样。
季羡只其实都想好了,如果郎悦真穿着军装来参加婚礼,她也一点都不会不开心,反正在她心里,郎悦就是自己的新娘子,这一天最重要的不是两人穿了什么,而是这一天就是婚礼这一天,让所有人见证她们将会永远在一起的誓言的这一天。
回答她问题时,正好轮到郎悦替她带戒指,季羡只就见眼前微微低头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脖颈的女子在认真又虔诚地将手中那枚内侧刻写有她们名字的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同时听见郎悦低声回答她的声音。
“哦,你不是不喜欢吗?”
郎悦腔调带有几分无可奈何又有几分散漫随性,好像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一切她季羡只喜欢的事情都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至少,那一刻,季羡只是从郎悦的话里听出这份含义。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最喜欢的一幕——
秋日午间的那暖融融的日光,将站在礼堂里的她们两人包裹,她在今后很长的孤身一人的生活里,这一幕支撑着她度过了很多个让人感到孤寂伶仃的夜晚。
季羡只当然知道时间停滞不可能,但现在这瞬间,她却有种这样的错觉。
怀里还抱着仓促间接过来的一束花,只是为了想要更快一点转过头来再看一眼擦肩那时觉得有点眼熟的身影。
“季羡只?”郎悦的声音打破这一刻季羡只的幻觉,时间并没有静止。
季羡只回神,只是从幻觉中醒来,她仍旧觉得如今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有点不能接受。
“郎悦?”
不确定的试探只是为了确认彼此印象中几十年前的那个人,熟悉又陌生的她。
郎悦的视线在季羡只身上还有站在花店门口的熊老板身上反复看着,这位熊老板在刚才她们认出对方时,就表现得很想要跟自己认识。这样火辣辣瞧着自己的视线,郎悦想忽视都很难。同样无法忽视的还有熊老板在看着季羡只时,无法掩饰的倾慕的目光。
这让郎悦心里的感觉有点复杂,季羡只在她离开的几十年里,很可能另嫁替他人,这点是她在离家之前早就有准备。时隔几十年,这几十年的时间都是给她自己的缓冲时间,只是没想到,似乎几十年也有点短。
“这是你丈夫?”郎悦面色严肃,她在离家前,在两人的床头柜里放了离婚协议,只要季羡只签字,离婚协议书就开始生效。只不过对于季羡只在离开自己后,居然就找了这么个看起来还没自己高的男人过日子,郎悦也说不上来自己心头那股无名的怒火是怎么回事。郎将军猜,可能是自己不太喜欢结巴。
季羡只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她这话后,本来还很温和的脸上顿时出现一抹怒色。“哼!”一声极低的似带着不屑的冷哼从季羡只唇边传来,老太太生气时,神情也淡淡的。
倒是在一旁开始还想极力跟郎悦拉关系的熊老板这时候涨红了脸,急急忙忙解释:“啊,啊,大,大姐你,你误,误会我,我跟季,季老师的……”
“大姐?”郎将军听见这称呼,又看了看对方油光锃亮的没一根毛的头顶,她是没一般女人注重自己的年龄,但现在,她就很想知道这脑袋上没一根毛的结巴老头是怎么有胆量称呼她这个头上还有大把浓密的头发的郎将军大姐的?
熊老板被她身上陡然一边的凌冽的气势差点给吓了个哆嗦,完全没明白郎悦似乎变得生气的点在哪儿,只好用无助的眼神求助一旁的季羡只。
可惜,季羡只如今的注意力都在面前偶遇的人身上。在郎悦再一次跟自己的目光对上时,季羡只拉了拉自己肩头的大提琴盒子的背带,声音里藏着一股冷然,“你跟我来。”
说罢,她转身,背着身后高高的黑色长盒,走得有点快。
郎悦在原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放戒指的胸口的包里,在刚才季羡只转身那瞬,她看见对方拉背带的那只手,在季羡只的手指上,似乎带着一枚款式已经很老气的戒指?
郎将军微微蹙眉,但在看见前面的人走得飞快,步伐还挺矫健时,她又忍不住有点想笑。哦,看起来身体还很康健的季老太太!
她在心底最朴实的愿望不就是,她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愿她觅得良人老有所依吗?现在,她的愿望似乎都有实现。
第4章
郎悦跟着季羡只走到开始她站在的那栋电梯公寓前,走进电梯里时,密闭的小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人。
在郎悦的记忆中,季羡只的脾气一直很好,她在人前总是温婉大方,但只有她知道,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季羡只比任何一个同年纪的少女都要调皮。她会在自己起床之前,偷偷在她脸上粘贴“胡子”,还会在她的煎蛋上淋上酸的不行的柠檬汁,还美其名曰给她一个如同柠檬般清爽的早晨。还有很多很多,这都是郎悦记忆中的季羡只。
她们做朋友的时间长达十五年,做恋人的时间很短,做夫妻的时间,真正算起来的,也就只有一天。但是无论她们之间是哪种关系,她都不曾见过这样面无表情,周身泛着低气压的季羡只。
“季羡只?”郎悦喊着身边人的名字,她等了两秒,没听见对方讲话,不由偷偷偏头,用余光去看对方,余光中的季羡只站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没半点要看她的样子。郎悦不死心,“人老了耳朵背了吗?季羡只?你没听见我讲话啊?”这一次,郎将军干脆转过面,再朝着右边跨出一步,直接站在季羡只面前,盯着对方。
面前还是一头黑发的老太太微蹙眉头,“我耳朵背,总比你眼瘸好。”
郎将军不高兴,在部队里可没人敢这样跟自己讲话。她是想问季羡只究竟哪里眼瘸,但问出来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季羡只,你现在老了怎么变凶了?”
她话音刚落,电梯门开了。
郎将军被面前的季老师推开。
“你还不出来还站在里面做什么?”季羡只没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也不回头,声音却还是清清楚楚地传进郎悦的耳朵里。
郎悦从电梯间走出来,她是觉得季羡只变得凶巴巴,但明明她听着刚才对别人讲话,还是像从前一样温柔。郎将军觉得自己受到区别对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很快,郎悦觉得更不是滋味了。
走进季羡只的家门,她看见这个不大的客厅里,几乎到处都摆满了鲜花。一些是被做成cha花,放在茶几上,还有一些,被分cha在长颈花瓶里,摆放在不远处的饭桌上,就连是距离她最近的玄关,居然还有好几束看起来还很新鲜的鲜花。
这,都是那秃头的结巴不知道怎么叫人的老头送给季羡只的?郎悦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季羡只已经的将背上的大提琴放在书房,走出来,她看见穿着军装的老太太竟然还站在门口没进来。她心里本来还有火气,可看见这样子一个人站在门口,脸上的神情还有点说不清的落寞和局促时,季羡只强装硬起来的心,这时候又倏然软下去。
“你还站在门口做什么?”
季羡只别过脸,这一幕她有点受不了。
郎悦看着地上只有一双刚才季羡只换下来的黑色平底鞋,光洁的地板上再无多余的脱鞋,她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军靴,“有什么要说的就在这里说吧,我就不进来了……”
就在她这话还没说完时,只见开始似乎有点不想见到她的季羡只猛的一下转头,那双在眼角周围已经长了不少皱纹平常都透着温和的光芒的眼睛此刻直直地盯着她,里面的目光称不上带着善意,“郎悦,你老糊涂?你不在这里你这是还要提着你那破箱子去哪儿?你还真把自己当贵客?要我请你进来?”
季羡只是鲜少发脾气的人,但不是代表她是没脾气的人。她声音都冷了下去,“你放着你家不回,你到底还要等多少年?再一个四十多年吗?”
季老师神情冷淡到让人害怕,只是没人觉察到的是,在讲这话时,有个小老太太在心底偷偷的哭。
再一个四十年,我恐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或者,还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而这话像是一块巨石一样,有点将郎将军砸懵。
“啊?我家?”这不是季羡只的家吗?
季羡只不想理她,刚要气得自己去厨房倒水喝,结果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听上去有点委屈的声音,“我家怎么没有我的拖鞋?”
季羡只的背影似僵了一下,敢情刚才那小老太太是在纠结这个?她有点无奈,心里那点火气总是被郎悦出其不意的行为给磨得没了火花,剩下的满是无奈。
郎悦只见原本要走开的季羡只这时候又朝着自己走来,她以为季羡只是生气了要把她推出门,这种事情年轻时跟自己恋爱的季羡只又不是没做过。郎悦想,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再被她推出去!她都还没质问她怎么收了那个秃顶老头子这么多鲜花!住在她的家里,怎么可以收这么多别的男人的花!
这个坏女人!坏老太太!
可恶极了!
可是,就在郎将军挺了挺胸口,深吸一口气要跟季羡只“唇枪舌战”到底时,朝着她走来的那个老太太突然“啪啪”的两声,蹬掉了自己脚上的那双灰色拖鞋,又转身朝着厨房那一处走去。转身前,还不忘记丢给门口的郎将军一个让她自己体会的眼神。
郎将军:“……”
刚才,季羡只给自己的眼神究竟是不屑还是鄙视?还是在暗示自己幼稚?她很想要叫人站住,重新重复一遍那眼神,她可是大名鼎鼎的郎将军,部队里谁敢这样给自己眼神?早就拖出去霍霍!可是,郎将军又点头看着面前这双属于季羡只的拖鞋,她忽然一下又不想霍霍季羡只了……
换上拖鞋,郎悦似乎还能从拖鞋上感受到季羡只的温度,好像,她现在也只能从这双拖鞋上感受季羡只的温度?
“那个……”看着季羡只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但后者手里只有一杯水,显然对方并没有准备自己的,郎将军心里啊,又变得不开心。“我也……”她本来是想问自己在哪间房,郎将军这几十年来,从来还没受到这样的冷遇!有气还发不出来……
“也想喝水?”季羡只很体贴接过她的话。
郎悦点点头,眼里终于多出一抹欣喜,这时候她终于感觉到那个熟悉的季羡只又回来了。
“大将军现在是连一杯水都端不动了吗?不知道自己去的吗?”季羡只声音仍旧温温和和的,在她从厨房出来后,她已经收起了身上带着的那股冷淡,好似几十年前一样,温柔极了,微笑着看着脸色变得古怪的郎悦开口说着。
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呢。
第5章
从厨房出来,郎悦的脸色变得古怪。她手里拿着一只碗,用碗喝水。
就在刚才在厨房里时,郎悦发现这房子装修的虽然很好,但里面看起来着实很空旷。她在厨房里没有找到另一只喝水杯子,在这里,什么都是单数。她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但仔细一数,放在橱柜中的小巧的清酒杯,还是的细细的高脚杯,还是碗碟,调羹或者筷子,全是单数。
高脚杯或者清酒杯来喝水似乎还不如一只碗,郎悦这时候意识到刚才在门口自己看见的那些遍地的鲜花感到的不是滋味根本不算什么,现在在她心里,当看见那些只单无双的餐具时,心里像是被海水漫过腐蚀过的树根那样,觉得难受极了。
“郎悦,以后我们结婚,你去执行任务的话,我肯定不会闹你,但是我在吃饭的时候可不可以跟你开视频?不然一个人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显得好傻,好像一个朋友都没有,只能一个人吃饭。我可以忍受一个人旅游,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睡觉不怕,但我不想一个人吃饭,可不可以?”
她本来以为存放了很久的蒙上了灰尘的记忆早就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但现在才发现,从前不是忘记,也不是那些记忆不复存在早就被一层叠着一层的硝烟战火的惨痛覆盖,仅仅是因为这些回忆太美好,美好得她都舍不得拆开,生怕被自己的一个不小心丢失在变得越来越差劲的记忆中。
现在,在看见季羡只的这瞬间,从前那些觉得甜的回忆这时候像是被月光亲吻的昙花一样,竞相争放。但时过境迁,她只觉得这瞬间心里又酸又涩。这个世界上最好季羡只,曾经在新婚的那天晚上抱着她的手臂低低的哭,“郎悦,你不能这么自私,你跟我在一起后又要将我抛弃,如果你真要离开,你能不能每天给我一个电话,至少让我知道你还平安……”
她又曾吻过她shi漉漉的脸颊,跟她耳鬓厮磨,跟她信誓旦旦保证绝对不会让她担心让她惶恐让她忐忑不安。
可是后来,她们再无联系,别说一天一个电话,十年来,不,三十多年来,都不曾有过一次联系。
她将岁月的不安和恐惧,扔给了她一个人独自面对。
现在站在厨房门口,郎悦的脚步很轻,在客厅里的季羡只似乎没有发现她的身影,这时候后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什么,那样子,看起来有点出神。
日光无法从阳台的窗户边跨越那么长的距离亲吻她的单薄的肩头,只能在她的脚边投下一团光晕。
郎悦走过去,她没有多问为什么家里只有一副碗筷,多余的一双筷子都没有。
很多话讲出来,就不能粉饰太平了。
“地上凉。”她弯腰,将季羡只双腿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这个动作,她们恋爱的时候做过很多次。时隔了几十年,再做时,郎悦觉得陌生中又带着几分熟悉。
季羡只在最开始被她抱住双腿时有过轻轻地颤抖,像是对现在发生的事感到诧异,因为突然还有点不能接受。但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还是接受着郎悦的动作。“那怪谁?不是有人没有拖鞋就不进来的吗?”
郎悦被她的话再一次给噎住,尤其是在看见刚才季羡只轻飘飘的那个眼神后,更是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还要走吗?”
郎悦听见耳边传来这么一句问话,季羡只没有问她为什么回来。
她记得从前自己才离开时,每次跟季羡只通话,对方总是用着抽抽搭搭的声音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后来,再也没人问她什么时候归家。
“不走了。”郎悦低声说,“你瘦了很多。”刚才她在抬起季羡只的双腿的时候,当掌心触及到那长裙上的小腿,她才意识到,当年跟自己结婚的少女,真的不再年轻。也是,郎悦自嘲一笑,自己可不都是老太太了吗?
季羡只没讲话,郎悦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这样一点都不肯接话的季老师,她有点没辙。从前都是她让人尴尬,现在自己彻底体会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感觉。
“季羡只,你怎么不跟我讲话?”郎将军脾气忍不自己身处尴尬别人还挺怡然,她直直问出来,有点烦躁地将军帽放在茶几上,暴躁将一头掺杂着银丝的头发揉的凌乱,“喂,你不是真的在考虑跟那个老结巴好吧?季羡只,我给你说,你不能这么……”
忽然,郎将军感到一阵凉风朝自己扫来,她偏头,对上季羡只温和的目光,季羡只还在笑,不过那双眼睛里,却有点冷。郎悦有点不自在先转过头,语气闷闷的,她不是不喜欢那个老结巴吗?“我其实也不是要阻拦你的意思,就是,就是觉得吧,你要是真想要重新找个人,就该找个那什么样的……”
“那你说我要找个什么样的?”季羡只将自己的双腿从她的膝头放下去,然后将那双灰色的拖鞋重新穿在自己脚上,站起来,颇有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难道是郎将军你这样的?”
郎悦被她身上飘来的淡淡的不知道是什么香味的味道迷惑一样,“这,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这回答让季羡只轻笑一声,后者不想理她,直接朝着卧室走去。
郎悦急了,光着脚站在地上,“季羡只,我呢!我的鞋呢!”
“自己去买!”走在前面的人头也不回,当郎悦还要再问什么时,她已经“嘭”的一声,将卧室的门给关上了……
光着脚跑到季羡只卧室门口的郎将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抬了几次手,最后又无力放下,在门口转了几圈,最后又走回到沙发前,刚才季羡只将备用钥匙放在茶几上。
郎悦将钥匙拿在手中,然后发现茶几下面的小抽屉压着一张什么东西,她想到刚才自己站在厨房门口时,季羡只就在看什么。不过后来她走过去,季羡只就塞回抽屉中。
郎悦弯腰,将那张被压住的东西扯了出来。
泛黄的老照片。
被压着的是一张泛黄的还被撕碎过又黏合起来的老照片。
上面,是十几岁的她。
还穿着校服,身前身后都背着书包的一脸无奈看着镜头的她。
郎悦记得,书包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季羡只的。她们高中就恋爱,这张照片也是季羡只逼着她抬头拍摄。那时候还流行的拍立得,像素其实不怎么高,模模糊糊的,特别小的一张。
没想到时隔四十多年,从前青葱的自己以这样一种破碎后又重圆的方式遇见了年迈迟暮的自己。
郎悦定定的凝视着手中的这张照片,她不追忆那些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只是会情不自禁地想着季羡只拿着这张照片从青春看到迟暮,只有一张照片陪着她,她难受地想跳回到过去,给自己两个耳光。如果,季羡只没有遇见自己,大约会是另一种人生吧?
郎悦重新将照片放回抽屉,她下楼。
楼下不远处就有便利店,在买了拖鞋走在回家的路上,郎悦又路过那家自己跟季羡只相遇的那家花店。
熊老板听见店门口传来的风铃声,从里面的花束中探出身,“随,随,随便看看,看,有,喜欢的可以……”后面话在他看清楚来人是郎悦时,剩下的话不由自主被他重新咽回肚子里。熊老板长得一点也不瘦弱,但面对跟前个子高高纤细的郎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本能就有点怂。
“大,大,大……”
“郎悦。”郎悦眉头一皱,这样的人以后若是真跟季羡只生活在一起,季羡只真的不会被急死吗?
“啊!郎大,大……”
耳听着一句郎大姐要钻进自己的耳朵,郎将军眉头不由皱得更深,“我来问一件事,你在追求季羡只?她答应你了?你每天都有给她送花?”
“啊,啊没,我,季,季老师……”
郎将军一下问了太多问题,而且她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来提问的,倒是像是来威胁人。熊老板一着急,整张脸都变红了,本来就结巴,现在一紧张,更结巴了……
“慢慢说!”郎将军一不留神,就将自己在军营中教训手下的士兵那一套搬出来,她现在不着急,搬着凳子就坐在花店里。她想好了,季羡只未来的幸福生活,怎么跟自己也是有点关系。作为一个对不起她的前任,这时候很有必要给她把关未来的老伴儿。
当然,她还是觉得自己是最佳人选。
熊老板被她严厉的声音吓了一跳,好像这一吓还有点意外的效果,至少熊老板讲话没那么结巴。
“我,我,你误会了,我是喜欢季老师,可是,可是就是喜欢,觉得她很厉害,所以想要给季老师送花,但,但季老师从来不接受,今天,今天她急急忙忙接下我送的花,好像是因为看见你,着急喊住你,所以……”
郎悦眉心并没有舒展开来,“那她家里的那些花不是你送的?那是谁?她还有很多追求者吗?”郎悦这一刻心里有点酸,她想季羡只可真是让人不放心的老太太,都这么一把年纪,怎么还有那么多人追求?!
“啊?”熊老板看起来也是愣了一下,他因为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女军官是跟季老师很相熟,可怎么就不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呢?“那是季,季老师的学,学生送的,每次,每次季老师开演奏会的时候,都,都会收到很,很多她学生送给她的花啊……”
是这样的吗?
郎悦从花店出来,莫名的,心情很好。她想到之前在季羡只手上看见的一晃而过的那枚戒指,她摸了摸自己左胸口的口袋,从里面拿出那枚还被保存的很好的圆环,然后朝着自己手指上戴了上去。
几十年前的指围定做的对戒,现在戴在手上,有点大。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重要的是她们家季老师并没有接受自己不喜欢的那个花店的结巴老板,不是吗?
第6章
当郎悦回到家中时,她刚低头换上自己新买的拖鞋,让自己在这里感觉到有归属感一点,这时候鼻翼间就传来一阵阵的香味。有点熟悉,是记忆深处的味道。
郎悦走到厨房门口,发现季羡只已经换了一身浅褐色的家居服,身上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在一个砂锅里不断翻炒着什么。
“不是睡觉了吗?”郎悦有点疑惑,这时候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发现自己有点饿。从直升机上下来,那时候就已经给中午,她当时只想着早点看到沉醉居,哪里还管得了自己的肚子?后来又因为遇见季羡只,太多的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她的注意,等回过神来时,这时候已经三点多,哪里还有午餐?
季羡只听见关门声就只有有人回来,在听见郎悦的声音时,她微微侧头,看着对方,眼里带着点似笑非笑,“不是没吃饭吗?”
“你怎么知道?”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还不清楚?”在听见郎悦问话的那瞬间,季羡只下意识脱口道。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的,郎悦是什么样的人,可能她还真不知道。如果说几十年前,她还很有立场和底气,但现在,两人这么多年不曾见面,甚至连一通电话都不曾有,她又有什么起底说着这样的话呢?
时间会走,人怎么就不会变呢?
那背影,好像也是因为这瞬间的心境的变化陡然间萎靡下去。
肩头耷着,终于在这一刻,季羡只露出些疲态。
但很快,那道身影狠狠一震,差点将手里的锅铲也一并扔掉,季羡只的声音难得带上惊慌,“郎悦,你干什么!”
郎悦没管她的挣扎,反而是伸手将她那只握着锅铲的手也一并握住,她站在季羡只身后,伸手拥抱住了站在灶台前的这个单薄的老太太。郎悦很高,季羡只也不矮,其实这个动作郎悦也很久不曾做,犹豫也只是那么片刻,最后难得感性的郎将军还是让感情占了上风,走上前一步,从身后抱住了季羡只。
“是的,季羡只,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她看清楚那一刻季羡只的软弱和悲伤,但她一点也不想看见这样消沉的季羡只。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老太太。
只有她,也只会是她。
郎悦只是轻轻地拥了拥季羡只,她那只握着季羡只拿着锅铲的那只手上,那枚仍旧闪亮的婚戒在经过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后,戴在这只已经布满了皱纹可还有劲儿的纤细的手上还是那么好看。
季羡只不是没看见。
郎悦抱了她一下也松开,她担心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表现得很暴躁的季老师拿着锅铲来追她打……
季羡只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眉梢蕴藏着的浅浅的笑意,将开始那点郁结冲散。忽然也不是那么觉得萧索难过,回头看了眼以为坐在餐桌旁的郎悦,却有点意外发现后者竟然一直站在的厨房门口不曾离开。
“站在门口挡着路做什么?”季羡只将最后一点提味的青红椒放进砂锅中,然后盖上盖子,调节小火,焖着的里面的jir_ou_,问道说。
郎悦“唔”了声,她其实也不知道。从前跟季羡只谈恋爱,每次季羡只做饭她都忍不住那股香味,在餐桌上也坐不住,干巴巴地就是要跑来厨房门口守着。
反正,那时候看着季羡只忙碌的身影也是开心的。
而现在,“看着你我觉得安心。”郎悦缓缓说。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季羡只,等了她几十年的季羡只,看一眼,都会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季羡只看了她一眼,郎悦也不知道那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季羡只又很快移开目光,就算是她想要再探究竟,对方也没给她这机会。
黄焖ji这道菜是从前郎悦很喜欢的,季羡只还记在心里,不过这后面还需要在砂锅中焖一小会儿。季羡只取下围裙,朝厨房外面走去,“过来,带你去你房间。”
这是一套三居室,平常只有季羡只一个人居住。她虽人缘好,但即便是再好的朋友,季羡只也不喜欢将人带来家中。当初选择这一间三居室的原因不过是因为……
“这一间是书房,这边是客房,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的。”季羡只这语气,可没一点跟郎悦商量的意思。
“客房?”郎将军心里冒出了小九九,“我又不是客人!”
她还想为自己争取一点应有的权利,可在对上季羡只那双眼睛后,又默默将肚子里的那点话憋了回去。
算了,来日方长。
季羡只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女人,老了之后,也是一个很会过日子的老太太。客房长久没人居住,但里面的卫生打扫什么的季羡只从没放下,被子上还残余着阳光的味道,前两天太阳正好的时候,季羡只才将被子拿去阳台上晒了晒。
大床上面铺着一层防尘套,季羡只打开衣柜取出里面的被套,将防尘套拉开。
“家里暂时没有新的,你就将就一下。”那是一套深蓝色的被套,上面带着洗衣液的香味。
对郎悦来说,这算什么将就?“没事,都一样。”她从季羡只手中接过被套,在部队里,这些生活日常都是最基本的。季羡只也没跟她争,就看见郎悦很快将床单铺好,被套也将被子套上,一切准备就绪。
“那你先在这里整理整理你那行李,看起来好像也没带多少东西回来。”最后那句话,季羡只说的小声,像是本来也不是为了说给郎悦听得那样。
郎悦的确没带什么行李回来,那只小小的行李箱里,有一大半存放着的都是她这大半辈子的功勋。
郎将军的军衔不是浪得虚名,所有的一切荣耀都是她在军旅生涯中在捍卫在守卫那一片疆土时用生命挣下来的。季羡只已经离开房间,郎悦将那些勋章还有奖杯放进床头柜里,她知道从前的季羡只并不喜欢她的这些勋章。
当年她还在军校时,因为一次去特种兵部队的参加拉练,结果那一次遭遇意外,跟边界的走私犯意外对上。那一次的郎将军,虽然还只是一个军校生的身份,但是表现出来的不凡的身手和临危不乱的应变能力,跟歹徒可是好生搏斗拖延了一番。
就因为有她随机应变的这一次跟带歹徒的搏斗,即便是作为军校生,郎悦也荣获了三等功的奖状和勋章。当她从边境回来时,几乎所有人都拉着她要给她举办庆功宴,只有季羡只一个人在晚上敲开她的房间门,抱着她的腰低低地哭。后者那只小手摸着她腰腹间的那条狰狞的刀疤痕迹,声音里是满满的哭腔,怎么听都带着浓浓的鼻音,明明已经成年的女生那一刻却像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地要求:“郎悦你听好了,我不管你想做什么,那些什么勋章在我面前反正是一文不值!你要是再缺斤少两的回来,我真要,真要给你好看的!”
那些年的话,现在还很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从前郎悦不知道自己是没有时间去回想,还是就仅仅因为害怕回想,真的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不曾追忆过去。但现在在见到季羡只的时候,心里很明确自己的下半辈子,都会在这里宁静的度过的时候,那些属于青春时最美好的又酸又甜的回忆,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如今迫不及待地全部冒出来,纷纷涌进她的脑海里。那些画面,每一帧,都弥足珍贵,值得反复回忆观看。
当郎悦将行李箱里的另外几套军装悬挂在衣柜里后,走出来,看见季羡只正好带着隔热手套,端着一小小的砂锅从厨房走出来。
她正预备走上前去接过她手中之物,就听得季羡只微微嫌弃的口吻道:“还不去洗手准备吃饭?”
那语气,像是嫌她碍事儿一般。
季羡只将黄焖ji端上桌后,又从厨房里端出一只盛满饭的小碗和筷子。
“你不吃吗?”郎悦这话脱口道,然后很快她想起来季羡只家里只有一副碗筷。“我不是,我的意思,我……”
她像是一个迷失在迷宫里的人,慌不择路,慌乱地解释着,可又不知道出口在哪里。
“没事,我在学校吃了午饭才回来。晚上的时候,再去添购家件。”季羡只像是看穿她的窘迫,温和淡然开口,好像这真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件事。
郎悦盯着她从容的脸庞良久,“对不起,小只……”
她真的,亏欠她太多。
万幸,季羡只还不嫌弃她,收留了老无所依的自己。
第7章
这一句“小只”,跨过了三十多年的光yin。
季羡只递给她筷子的那双手,微不可查地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岁月情书 第1节
岁月情书 第1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