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部分阅读
作奸犯科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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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奸犯科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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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肃年有点野蛮地推开拉丁美女,快步追上:“你再说一遍?”
曾予尔反而笑了,容色凄然:“一遍?说多少遍我都无所谓?你看,这里是看台最顶层,你是不是也想像上次在泳池边一样,把我从这里推下去?你敢吗?敢吗?”
林肃年竟被她的连声质问逼退两步,“惊愕”已经形容不出他现在的感受。
曾予尔像被魔障层层笼罩,见他退步,便更上前一步,指着看台下面:“你看,如果有东西从这里摔下去,一定四分五裂,分不出样貌,到时候不是‘落汤鸭’,而是‘粉身碎骨’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你敢吗?”
林肃年扶住栏杆,他本就有些恐高,被这么一说,在灼热的阳光下感到一丝眩晕,大声骂道:“你这个精神病!”
“是啊,我是精神病,可你嘲笑精神病,觉得自己很能耐?很高尚?”
“你——”林肃年咬着牙,后牙槽磨的直响,“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现在对我这么说话。知道吗?昨天你那个什么亲戚,好像是……啊,对了,二叔。你二叔打电话到‘海宁’,要我帮你把你爸爸的房子从他姘头手里夺回来,我本来善心大发,想施舍点帮助给你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曾予尔,我看你能逞能到什么时候?你爸爸连间旧房子都不打算留给你,你妈呢,跟我爸在国外逍遥自在,早把你忘的一干二净,我很感兴趣,你最后是回过头来像你妈一样耗在我们林家?还是真的自己在外面等死?”
林肃年把最后一个“死”字咬得很紧,然后搂着拉丁美女离开看台,路过段景修身边:“不好意思,pat,看来我们不能再陪你侄女看海豚表演了,回见。还有,我和曾予尔之间,算我们的家事,你随意看看就好。”
段景修动了动下颚,并没回应,他戴着墨镜,眼神被遮盖,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曾予尔只觉得烈日炎炎下,冷得每寸皮肤都像结了一层霜,动弹不得。
“姐姐——你哭了……”顾夏拉了拉她的衣角。
曾予尔才恍惚着摸了下自己的脸,垂眼一看,冰凉的眼泪沾了慢慢一手。
“顾夏——”
小女孩抱着球,应答:“叔叔——”
对面一直矗立的高大男人唤出小女孩的名字,曾予尔才如大梦初醒,浑身战栗,虽然硕大的墨镜已经快遮挡住他大半张脸,但他那慑人的声音不停在她的噩梦里重播,怎能不记忆犹新?
她像次见到他时一样,仓皇慌乱,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曾予尔警惕地一步步后退,用了最后一点力气逃出他的视线。
顾夏是顾语声的女儿,今年四岁,和顾语声的前妻住在一起,每个周末和暑假,是父女俩共叙天伦的时候,而今天顾语声恰巧应邀去外地参加一个剪裁仪式,便把宝贝女儿交给段景修照顾。
“叔叔——你为什么把姐姐吓哭了?她之前都没哭。”顾夏撅了撅嘴,摆弄怀里的球,自言自语地,“那个大屁股auntie一点也不会玩球,我想让姐姐陪我玩会儿呢。”
段景修拿出手机打给在商务车里一边玩游戏一边待命的苏咏瑶:“给你三分钟,到海豚表演馆的看台上来,最顶层。”
段景修蹲下,握着顾夏的小手,露出温柔而坚定的微笑:“夏夏,叔叔答应你,过两天再让这个姐姐陪你玩球,好吗?”
顾夏眨眨大眼睛:“真的?”
段景修嘴角一弯:“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
艾玛~~~这转折的一章终于更新出来了。。。从昨天下午一直磨蹭到现在。。
求抚摸~~~乃们在玩,作者在码字。还不撒花咩~~嘤嘤~~~~~~~~
拿去修理的笔记本回来呐,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码字了。。。喵呜
好吧。。。我希望可以二更,但我先要整理好电脑里的东东~~~
18再出
曾予尔生怕段景修阴魂不散,头也不敢回,从侧楼梯一口气下了两层,头脑一热,急中生智,没有接着走下楼梯,而是又拐进看台区,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心跳如擂鼓般在脑际轰鸣,直到逐渐被四周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所淹没,曾予尔才平定呼吸,冷静几分。
阴暗的角落斜对过是看台两侧的另一扇门,她站起身,小心翼翼环顾四周,推开,阳光扑面而来。
表演馆是半弧形设计,两侧和中间各有步行的楼梯,现在她已经从东侧转移到了西侧,还故意在下第二层的时候绕一个弯,段先生应该没那么容易抓到她。
试探着向前走两步,曾予尔扶栏杆向下看,两个人的身影从眼底下闪过,她仍在颤抖发麻的手不觉中向包里摸去,碰到触感熟悉的塑料袋,用力一攥……
十二岁那年,邹慧工作了快十几年的银行实行政策改革,减员势在必行,而批减员目标就定在像邹慧这种人缘一般也没什么家庭背景的员工。
两个月后,邹慧下岗了,情绪十分低落,每天自怨自艾,而这时,曾耀华所工作的学校也恰巧将本来属于他的推荐名额临时撤销替换上别人。
两人同时面临事业的巨大危机,本就紧张的夫妻关系变得岌岌可危,整个家时时刻刻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仿佛只要一点火星,战役一触即发。
曾予尔那时虽然年龄还很小,但已懂得在大人们都很心烦的时候,不要惹是生非。
可几天之后战事还是爆发了,导火索仅仅是邹慧晚饭做的有点硬。
曾予尔记得曾耀华把满满一碗饭用力摔在地上,白瓷碗化作一块块碎片崩开,其中有一块正好擦过她的额头,她只感觉到了一点刺痛,血迹便蜿蜒着延鼻梁流到了嘴边。
曾耀华正大声数落邹慧下岗之后在家整天无所事事,让他一个人养活这个家,而邹慧吵着吵着,也委屈地大哭起来。
没人理睬曾予尔,直到她拽着邹慧的衣角小声说:“妈妈,我流血了。”两人才住嘴,邹慧吓得一声惊叫,哭得更加凶猛,几乎是在嘶喊,曾耀华也大惊失色。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快去拿钱包,上医院!”曾耀华吼了邹慧一句,立刻背起曾予尔去了最近的人民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曾予尔的大半张脸已经淹没在血中,邹慧和曾耀华脸色发白,在急诊室门口还互相埋怨,里面为她缝针的两个小护士一个给她缝针,一个向她竖起大拇指:“你真勇敢,一句疼都没喊。”
曾予尔何止没喊疼,连眼泪都忍着没掉,为的只是避免父母再因为她而争吵。
回到家,曾予尔额头缠着纱布乖乖回房间,躺到床上,闭眼睛睡觉,曾耀华蹲在一旁,看着女儿宁愿忍痛也没有抱怨的模样,追悔莫及,眼中泛着泪光,摸她的头连声说对不起。
曾予尔睁开眼,泪水滑进发鬓,哽咽求道:“爸爸,别和妈妈吵架了,好吗?”
曾耀华慌忙地擦干眼角,点头不语。
折腾完这一晚,曾耀华和邹慧暂时相安无事了大概半个月,邹慧接到父亲猝然病逝的消息,伤心欲绝,准备长途跋涉回乡送父亲最后一程,曾耀华却怎么都不肯陪同,原因是曾予尔要参加暑假补习班,不然开学会被同班同学落下,他也要给学生补课赚钱,两人为此又大吵一架。
曾予尔终于知道,父母的关系并没有她受伤就得到缓和,而是降至另一个冰点。
邹慧独自启程的第三天,曾耀华把她送进暑假补习班,课程为期三周,每天六个小时,分上下午,曾耀华每天都按时给她足够的零花钱,让她和同学们在补习班附近一起吃午饭。
有一天,曾予尔早上粗心,落下一份下午英语课老师要讲解的卷子,便骑着自行车大汗淋漓赶回家。
本来以为曾耀华出去给学生补习,中午也没在家,曾予尔用钥匙打开门,却发现门口的防滑垫上放着一男一女两双鞋子。
那双不属于她妈妈的黑色细跟女鞋,曾予尔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愣怔着回到自己房间,在书桌上飞快找到卷子,临走前瞥眼另外一间紧紧闭着的房门,风一样跑了出去。
之后,直到邹慧回家,曾予尔没有主动再跟曾耀华说过一句话,看他时的表情也变得很嫌恶,反而是曾耀华总是一脸歉疚地欲言又止。
邹慧从家乡奔丧回来,曾耀华积极托人为她重新找份会计的工作,邹慧的哀思和痛苦终于有了寄托,夫妻两个因此产生的摩擦也逐渐减少,家里又重新和睦起来。
曾予尔将水龙头关好,沿着袋口挤出一点水,手指熟练一绕,系紧,一颗简易水弹制成了。
深深闭眼,脑子里又浮现起那双摆在她家门口的女士高跟鞋——细跟,黑色,尖头,胃里开始剧烈地翻腾。
曾予尔以为,当年被女儿撞破丑事的曾耀华可以痛改前非,没想到三个月前,这双高跟鞋的主人又一次霸占了她的家。
曾予尔不再是那个十二岁没有胆量做反抗的小女孩,当然不能示弱,当着曾耀华的面,拽着黎欣的衣服,抬手就抽黎欣一个巴掌:“你凭什么住在我家?死不要脸的!”
曾耀华一声喝住她:“曾予尔!闭嘴!”
“耀华——”黎欣捂着一边脸,低声劝道,“算了,她还是个孩子。”
曾予尔全身战栗,来回梭巡黎欣和曾耀华,牙齿打着颤说:“你们真让我恶心!”
“你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像话,我是你爸爸!”曾耀华气的火冒三丈,把她的包狠狠丢给她,指着大门,大声厉色骂道,“看我恶心?好,那你就滚吧,和你妈一样,滚出这个家!”
曾予尔从洗手间出来,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缓步台,加快脚步跑上楼去,又来到看台顶层。
包里面沉甸甸放着两颗水弹,她摸出一颗,在手里掂量,沿着栏杆一边走,一边探头等待林肃年从表演馆里出来。
二叔曾耀全前几天打给她电话,告诉她,曾耀华要将以前他们一家三口的老房子和爷爷奶奶走时留下来的那套四十几坪的小居室都卖掉,去买一间位于市中心价格相当昂贵的房子当做他二婚的新房,并且接受黎欣怂恿,把新房房产证上的名字改成黎欣。
二叔当然不乐意,因为爷爷奶奶的房子他也有份,怎么能随便落到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手里?
考虑到自己的利益,二叔可能才以曾予尔做借口,去找邹慧,帮她争取一部分曾耀华的财产。
而现在,她妈妈邹慧跟林海在国外旅行,哪里有闲情逸致理曾家这些破烂事儿?
曾予尔越想越气,握着栏杆的那只手上的指甲抠下栏杆上的油漆,还是找不到一个让他狠狠发泄的出口,终于,林肃年搂着拉丁美女出现在眼下,窝在心里那团怨恨的火也随着她的回忆煽得更旺。
人在发怒的时候,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五官里除了观察用的眼睛,其他似乎也被全部封闭,她想的,只剩下如何把水弹准确地丢掷到林肃年的头上!
他们走路的动作在曾予尔眼中一点点精确分解,她捉住机会,从包里拿出一颗水弹,神经绷紧,好似下一秒就会被一股力量痛快地拉断!
她一定是疯了,或者真的病态了,这一刻,她非常期待,期待听见林肃年一声惨叫后心里的舒快和愉悦!
“水弹狂人”即将重见天日,她的右腕却被热钳一般的大手及时地牢牢扼住!
曾予尔忽然猛烈地哆嗦起来,直感她的侧腰间被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握进手中。
她大口喘息,不敢置信地木讷讷回头看,段景修仍然带着墨镜,唇线抿直,整个身体将还在剧烈颤抖的她笼罩进怀里,手顺势滑到她的手背,盖上,毫无痕迹地把水她的弹塞回包里。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小鱼儿?”
19撞破
段景修一路拖着她的手,力道蛮横霸道,曾予尔想不去记起那晚他在别墅里侵犯自己时的模样都难,但这只是她害怕的一方面,另一方面,在段景修把她的水弹塞回包里的一刹那,被怒火灼烧的曾予尔已经有几分清醒,悔意和后怕将她席卷进另一个挣扎不出的漩涡。
把她带进男洗手间,光线变暗,段景修摘下墨镜,将两颗水弹从她的包里取出来,亲手在她面前毁掉。
“知不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地方?”他一脸平静,弹了弹指尖的水珠,把手放在烘手机下面,“你随时可能被人送进公安局,也随时可能被仗义的路人暴打一顿,如果林肃年真的受伤了,你还会被控告故意伤人。”
曾予尔闭了闭眼,喘息不匀:“我知道。”
“……你每次都是这样明知故犯?”段景修微微沉吟,忽而回身,看见她沁低了头,泪水直接掉落在地面。
他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那睫毛上湿漉漉的,让人有种想去吻干它的冲动。
曾予尔倔强地头一偏:“是,每次都是,明知道做‘水弹狂人’早晚会毁了我,我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行凶。不过,这次你要失望了,你已经威胁不到我,段先生是想报警,还是直接告诉林肃年‘水弹狂人’要教训他,都随你的便,总之……总之……”
她断断续续地结舌,段景修低低一笑,呼了口气,吹开她额头上的留海:“总之……什么?”
曾予尔像只受惊的小鹿,慌乱地整理好头发,眼神又无辜又充满愤懑地瞪:“够了,请你自重,段先生!”
段景修充耳不闻,身子后倾,长腿支着靠在洗手台边沿,颇有暗示意味地上下打量她。
曾予尔揪着衣角,只在心里暗暗骂:流氓,看什么看!
段景修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长指灵活,熟练地把玩几次,另手摸出烟盒,点燃一支,在她跟前默默吸起来。
曾予尔注意到,他已经换了一个完全崭新的银色暗花打火机,玲珑精致,比原来的那个看起来高档很多倍。
“小鱼儿,我如果想报警,就不会两次三番帮你、救你,还允许你和我谈条件,恐怕这个时候你早就被学校开除,进了拘留所,退一步说,就算林太太找律师为你打官司,你的牢饭也吃定了。”
曾予尔咬唇,无言以对,用眼角瞥了一下段景修:“那你现在又什么意思?”
段景掐断烟头,走近,把最后一口香烟吐出来:“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你要自暴自弃我阻止不了,但最好别浪费我之前为你扔出去的钱。”
曾予尔一头雾水,被呛的咳嗽:“什么钱……咳,我哪里欠过你的钱,那几件衣服你没跟我说要我付钱!”
段景修轻笑,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摇头:“你之前在‘帝国’扔完那颗水弹,为什么媒体上一点风声都没有?你就没怀疑过?”
曾予尔当然怀疑过,这是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哪有那么多的侥幸?
“是你做的手脚?”
段景修挑嘴角,笑的十分牵强:“曾予尔,我那么做是在帮你,你是不是应该换一个词用?”
“……”
“‘帝国’不仅客人多,人群层面也很广,如果不是动了一笔钱,根本不可能堵住那些靠消息吃饭的记者。”
曾予尔不知道段景修究竟又再盘算什么,也没精力去猜:“你现在和说这些是让我还钱吗?”
段景修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冷哼:“除了去找林太太,否则,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还不起。”话锋一转,“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别让我的钱白白砸进去,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做个普通学生,只要你遵照当初你所做的保证——我放你一马,你就不会让‘水弹狂人’再出现,那么,我就不会去计较。”
曾予尔想了会儿,将信将疑:“没了?”
段景修欺身压过来,带着烟草味道的暖风吹在她后颈,语调暧昧:“原来你是还想有什么……”
曾予尔的颈间泛起一层小小的颗粒,身体每缩一下,段景修就故意向她衣领里撩口气。
她不敢抬头,不敢动,手里抓紧包,心一横,想着,段景修若是再敢碰她,她还会像那晚一样,用包狠狠砸向他的脑袋,绝不手软!忽然,门口传来异动,段景修警觉地回头,追到门口,却撞到一个正好进来解手的男人,等他出来洗手间站在走廊里张望,蹲墙角的人已经消失无影了。
曾予尔见有男人进来,连忙用包捂住脸跑出男洗手间,却被段景修一把拽住包包带。
“还干什么?流氓——”
段景修两眼一亮,垂头抓起“凶器”:“上次……你是不是就是用这个包打我的?”
曾予尔战战兢兢地看了眼他方才被墨镜遮住的地方,果真被伤的不轻,半个多月过去了他的眼角处居然还有淤伤,仔细看,眉梢也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曾予尔惯性的做贼心虚,虽然是他侵犯自己在先。
“是不是?”他气的脸发红,连声逼问。
“是……可是……我为了保护自己……”曾予尔撇过脸,转身就跑,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受羞辱的明明是她,要逃走的反而也是她?!
“回来!”段景修快步追上,两人撕扯着到了走廊拐角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战况十分混乱,曾予尔手脚并用,使出最大的力气挣脱,居然被他用巧劲一翻,她低呼一声,背靠着身后精壮的胸膛,落进他的怀里。
“想一走了之?”段景修毫不客气地咬她的耳廓。
她的那点小力气,于他面前相当于蚍蜉撼树,在别墅那晚是他喝醉了,才让可口的美味反来把他暴打一顿,这次他清醒着,非常清醒!
曾予尔额头的汗冒出来,恐惧和气愤交加,更不知所措:“不然,你想怎么样……段景修!你刚刚才说只要我不再做‘水弹——’”
“——你们……在……干什么?”师丹丹瞪大眼睛,指着角落里扭成一团的两人,偏头看向一旁的佟亦,嘴角似笑非笑地扯了扯。
曾予尔脑际轰隆一声炸开,神情呆滞,快要忘记反应,而佟亦的惊愕和不满那么明显地写在脸上,眉间埋藏着隐隐的怒意,尴尬的场面一直僵持着直到师丹丹干笑说:“不好意思啊,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曾予尔搭在段景修小臂上的手无力滑下,佟亦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给她的生活带来希望和欢乐的人,然而,他的阳光和温暖对她这个总躲藏在阴暗角落里做恶事的人来说,太过奢侈,她要不起。
段景修面色自如,松开曾予尔,锐利的眸光一扫,定在师丹丹身上,端看半响。
师丹丹被瞧得浑身不安,眨了眨眼睛躲避:“这位是……曾予尔,这位是你男朋友?从来没听你提过……”
曾予尔迈开段景修几步,低着头,压抑眼泪:“不是!”
佟亦双手插兜,方才绷紧的脸色也放开一些,悠悠开口:“段先生是曾予尔表哥的朋友,对吧,曾予尔?”
曾予尔脑子里一片一片的空白,佟亦撞破她和段景修之间如此暧昧的拉扯,怎么可能不去猜测他们的关系?
“我先回学校去了。”
经过佟亦身边,被他拉住手臂:“我跟你一起回去。”
师丹丹忙说:“那我自己在这儿还有什么看的呀,我也回去!”
曾予尔没再顾及段景修,快步离开,反而是佟亦和师丹丹各怀心事地回看头他一眼。
“等等——”三人走出几米,段景修从地上捡起一课黑色的塑料质地的东西,追上师丹丹,拍她的肩膀,指向她怀里海豚绒毛玩具的鼻子,笑得温和无害,“好像是它的鼻子掉了。”
师丹丹眼底荡过一阵惊慌,接过来笑笑说:“哦……哦,好像是,奇怪,怎么无缘无故地就掉了,可能是质量有点差,谢谢段先生。”
“客气了。你和小鱼儿是同学?”
师丹丹似乎还没有走出状况,手心冒汗,被塑料物件咯得有些疼:“小鱼儿?啊,是……是啊,我们住在同一个寝室。”
段景修戴上墨镜,眼神被完好地隐匿,薄唇拉出一道笑意:“那麻烦你平时多照顾她了。”
到了宿舍门口,天边泛起鲜艳的橘红色,师丹丹兴致勃勃和佟亦在路上讨论晚饭的内容,佟亦随声附和,问到曾予尔,她想说没有胃口,根本吃不下,但她至始至终都并不是故意要去做那个“扫兴”的人,所以,还是微笑说:“随便吧,你们商量就行了,我都可以的。”
晚餐的气氛很诡异,平日幽默风趣的佟亦变得惜字如金,曾予尔一如既往强颜欢笑,不变的是师丹丹的活跃。
把她们送到宿舍门口,佟亦目送两人的背影,最终,在曾予尔扶着扶手准备上楼的时候,佟亦敲打玻璃门,深吸口气:“曾予尔,我有话要对你说,你先出来。”
夏末的蝉鸣依旧不休,在枝桠里树干上欢快地高歌,暑假留校的学生不多,小路上此时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昏黄的灯光下散步。
“我知道那位段先生不是你表哥的朋友,是吗?”
佟亦问的很平静,竟然让曾予尔蓦然松口气,他到底还是猜到了,但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猜到,她在走廊角落差点脱口而出的她就是“水弹狂人”的事实。
曾予尔脚下顿了顿,默会儿,才答:“嗯。”
“他其实……是你继兄的朋友,对不对?”
“继兄?”佟亦的这个答案让她有些始料未及,曾予尔自嘲一笑,是啊,法律上算来,林肃年确实是她的继兄,而段景修自然是继兄的朋友,“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次你进医院,段景修的司机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他们仿佛不觉地越走越慢。
曾予尔在回忆里搜寻出来那天佟亦和段景修次碰面的场景,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其实是不得已才骗你的。”
佟亦点头:“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被别人触碰的弱点,我不会因为你隐瞒你家里的私事就去怪你。”他的语气忽然急切起来,也很忐忑,“我只是单纯想知道,段景修是不是在追你?你……你喜欢他吗?”
20埋伏【修文】
假期里,三个学生食堂关闭,只开放一间教师食堂,佟亦精心准备好早餐,拨了快捷键,电话接通。
“小懒猪,再晚几分钟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啊。我要饿死了。”佟亦故意嚼了两口,做出点声响给信号那端的人听。
曾予尔正在穿外套,看了眼手表,八点十五,今天起得着实有些晚,都怪昨晚佟亦在黑漆漆阴森森的实验室里给她讲鬼故事,害得她一晚上都睡不踏实。
“你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嗯,给我留份麻油黄瓜就行了……”曾予尔蹬凉鞋的动作一顿,“佟老师,你有买麻油黄瓜吧?”
佟亦扫一眼桌上大大小小的碟子,敛了敛眉峰:“……买了……那个,你慢慢走,我再去盛碗汤……”
麻油小黄瓜,曾予尔最爱吃的小菜,他怎么这么糊涂给忘了,佟亦挂断电话,立刻就去排队,等曾予尔到的时候,他有点难堪地端着小碟子坐到对面。
“买到了?”曾予尔双手放在桌上,满足之色溢于言表,“快点快点,馋死了。”
佟亦见她每天早上只要一碗清粥配小菜就能吃的这么开心,心里五味杂陈。
曾予尔和他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或者说他曾经有意追求过的女人,都不一样,她对生活的态度似乎永远都是淡淡的,简单、温和,容易知足,真正相处起来时很自在,但她这样的性格也有对自己不利的地方,比如她有时就好像一团随时会飘走的云,捉摸不到,更难以掌握在手里控制。
半个月前,佟亦在海洋馆里撞破曾予尔和段景修拉扯的那天晚上,直接询问他俩的关系,曾予尔听罢,惊惶不安,过了许久,她微微启唇,眸中的雾气越来越重,支吾着无法回答,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
佟亦在灯光摇曳的仲夏夜里,为她抹去眼角的湿润,轻轻抱她的肩膀:“别哭,不想说就不说,有我在,现在没有人可以逼你,也没有人再能够伤害你。”
之后,每天在实验室里打转的忙碌日子开始了,他们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几乎共进每一餐,虽然最开始有师丹丹在,三人宴无可避免,但最近几天师丹丹有位老乡远道而来拜访,终于打破了僵局,两人独处时的气氛顿时微妙几分。
其他实验室里的更有甚者,一遇到他俩一起成双成对出现在校园内外,便吹起口哨,开着玩笑,说他老牛吃嫩草,佟亦并不介意,只是有些担心曾予尔面子薄,一时难以应对狼烟四起的关注。
曾予尔习惯走在他的左后侧,他没考虑太多,自然而然地把手伸向后面的位置,碰到她的手,拉住,放进自己的白大褂兜里面。“他们嘴上没把门的,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
曾予尔没有挣扎,手心热热的,像一块烙铁,在他大大的掌心里烙上印记,慢慢地,那温度循环漫到了心口,舒畅,满足。
思绪被拉到当下,佟亦诧异:“你不怪我?”以为她怎么也会像一般的女生一样,撒娇几句。
曾予尔把沾着鲜黄色辣椒和麻油的黄瓜块淹进粥,舀起一匙,放进嘴里,津津有味:“怪你什么?忘记买麻油小黄瓜?”
佟亦耸肩:“是啊。”
曾予尔抿唇一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你请我吃早餐都快一个假期了,是我该不好意思。”
佟亦歪头欣赏一会儿她脸红害羞的模样,笑笑说:“吃吧。我下午要陪蓝教授去开会,可能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曾予尔应声,没什么怨言。
佟亦想起他们有批实验数据要在下午做记录,便把两张磁卡一起放在饭桌上:“这是无菌室的磁卡钥匙,这个是我的饭卡。”
曾予尔被粥呛了一下,当然不是因为饭卡,佟亦的饭卡经常被她和师丹丹霸占,而是因为全院里只有少数几个导师和博士研究生才有的磁卡钥匙:“佟老师,这个,给我会不会有点……我只是个本科生。”
佟亦语调轻松:“我还以为是什么,你跟着进出无菌室也有段日子了,记得密码吗?”
曾予尔转转眼睛,熟练地说出一串数字。
佟亦笑着调侃:“那……除了你要自己一个人测量五个恒温箱里一百多只培养皿里的菌丝直径,并把它们记录下来,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曾予尔张了张嘴,方反应过来,比佟亦让他保存极为重要的磁卡钥匙更要命的是,需要一个人完成以前三个人做的事。
傍晚,曾予尔从实验大楼里出来后去了小吃一条街吃碗馄饨面,回到在宿舍门口,看见了佟亦摇摇晃晃有些不稳的身影。
“佟老师?”她上前试探叫一声。
佟亦作为蓝教授的得意门生,代表院里的年轻老师接待领导,喝了不少酒,还好他酒量不错,能撑到她宿舍,再见她一面。
“累吗?今天下午?”佟亦眼神飘忽,手撑着墙面不让自己的身子倾斜。
曾予尔心里暖融融的,摇摇头,举目看他:“你不是让乐正老师实验室里的翁师姐来帮我的忙了吗?其实也没用多长时间,我量完直径之后,把实验室打扫一遍,还用你的电脑上了会儿网,话说,实验室的外网就是比寝室的校园网快好多啊……”
她的喋喋不休灌进佟亦耳朵里变成另一种诱人的调子,他呆呆垂下脸,无意识地朝她的方向靠了过去,迷蒙的瞳色将曾予尔笼罩,终于,佟亦赫然向前迈了一步,暮色曈昽里,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酒气萦绕,柔软的触感就在唇边,他微一用力,舌尖要抵开她的齿关。
曾予尔的话淹没在两人相接的唇齿间,两手僵硬地握成拳,佟亦的吻来的太突然,就像这些没有“水弹狂人”、没有段先生的快乐日子,虚幻得太不真实。
她用力想去忘记,却无可避免又想起段景修那夜强吻她的场景,一样是酒味酣然,一样的霸道强势,不容反抗。
佟亦情难自控,伸手抱住她的腰,正要把这个吻深入,舌尖传来刺痛。
“呃——”
曾予尔大喘着推开他,面颊发烫,低头四下环顾,手忙脚乱把磁卡钥匙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佟亦:“佟,佟老师,我差点忘了把磁卡钥匙还你。”
佟亦努力睁开眼,让自己清醒,接过来后,又恍惚着推回去:“这个……还是先放在你那里吧,这几天下午可能还会有饭局,你带我保管。”
“哦。”曾予尔心慌意乱傻傻楞了楞,打算收回的手一把被佟亦握住,拽着她向他的怀里扯去。
曾予尔对男女肢体过近接触还有些莫名的恐惧,更没想到要和佟亦发展的这么快。
从佟亦给她个拥抱开始,她懵懵懂懂地似乎了解到了佟亦对她的感情,可她心目中的恋情,应该是循序渐进的,交心的,温柔的,而不应该这样操之过急。
“佟——”
“嘘——让我仔细听听,你的心跳是不是告诉我,你也喜欢我?”
“那个,我……”
“刚才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我有点喝醉了,改天吧,我再赎罪。”
“……”
曾予尔把佟亦扶出校门,他站在路口挥手让她回去,他自己能找到家。
她不放心,站在原地打算等他安全上了出租车再离开,忽然,身后被车灯照得大亮,曾予尔回头用手挡了一下,一辆看车子从黑暗里窜出来,像头发怒的野兽咆哮着冲向佟亦所在的路口,曾予尔大声惊叫着跑过去。
车子最终只是与踉跄着的佟亦擦身而过,奇怪的是,开车的司机差点肇事,却似乎没有一点减速刹车的意思,车子带着怒意,朝笔直的大道奔啸而去。
佟亦也是吓的一身冷汗,怔怔地缓不过神,曾予尔跑道他身边,拉他手臂:“你有没有事?”
“没……虚惊一场。”佟亦抬手轻触她的脸,笑着安抚,“别怕,我这不是好好的。”
“吓死我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司机,万一……”
佟亦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尔尔,你有没有觉得那辆车很眼熟?”
曾予尔对车子的名称和型号一向没什么研究,在她眼里,车长的都差不多:“对不起,我记不起来了。”
佟亦站在的路口路灯明亮,即使他醉意甚浓,经过刚才生死交接的一刹,也立刻清醒了过来,他隐约记得那车的车型和车牌号,迟疑一瞬,说:“我没记错的话,这车好像是……那位段先生的。”
曾予尔回到寝室,师丹丹一个人坐在床边,她打开灯,被吓一跳:“丹丹姐,你怎么不开灯?”
师丹丹犹豫了下,笑颜灿烂地绽放:“没什么,我刚到,陪老乡玩的太累了,就直接坐了会儿。最近几天我不在,你一个人应付佟老师,很辛苦吧。”
“没有。他人很好。”
曾予尔还在为佟亦的那句话而胆战心惊,嗓子眼里堵着一口气,无法吐出来,段景修已经消失了半个月,为什么又莫名其面出现在她身边制造事端?
师丹丹思忖片刻,问道:“曾予尔……你和佟老师是在谈恋爱吗?”
第二天,三人行的日子卷土重来,师丹丹和两人一起吃完早饭,向佟亦请假,说是送老乡去车站,告个别。
佟亦欣然应允。
中午师丹丹赶着饭点准时回来,兴致很高地要请佟亦和曾予尔吃顿大餐,三个人来到市里有名的自助餐厅,由于中午正值高峰期,他们和几个上班族邻座坐在同一个长桌周围。
师丹丹带动气氛的功力高明,一桌子人迅速热络起来,连带着曾予尔也放开很多,也许这就是她到哪里都受欢迎的秘诀。
佟亦和曾予尔并排坐在师丹丹对面,前些天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亲密被或多或少地掩饰起来。但师丹丹不是瞎子,她把佟亦对曾予尔关怀备至的眼神都看的一清二楚。
“丹丹姐,你还要这个黑森林蛋糕吗,我和佟老师帮你也带一块。”
师丹丹愣愣扫着两人一同起身时的默契,终是递上餐盘,微笑:“好,我也要一块。”
昨晚,曾予尔回答的模棱两可,没承认,也没否认,但她在漆黑的寝室里透过玻璃看到的楼下发生的那一幕已经把答案再明显化不过了,不过,是曾予尔自己说的,佟亦还没有正式向她表示过,那证明,他们之间一切都可能再有变数。
曾予尔和佟亦肩并肩有说有笑地回来,餐厅里的悬挂电视机被服务员打开,频道停在卫视台的午间新闻。
“最新消息,曾在我市猖狂作案长达一个月左右之久的‘水弹狂人’今日上午再次行凶,此次,被害者竟是一名年过六十的拾荒老人,老人被水弹袭击之后,被送到我市人民医院,现多名医护人员正对老人紧急救治,下面请看前方记者发来的报道。”
“啪——”曾予尔的手僵在空中,钢制刀叉从手中猛然跌落,电视屏幕上底端一条红底白字的新闻标题极为醒目:“水弹狂人”再次猖獗,致六旬拾荒老人陷入重度昏迷。
“水弹狂人”?另外一个“水弹狂人”?
她整个上午都在实验室里,几乎与佟亦形影不离,怎会分。身去作案?
是谁在s“水弹狂人”?或者,是谁在陷害她?
21钥匙
下午实验数据测量一结束;曾予尔就打车到了“帝国”休闲会所。
这个世界上除了段景修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是“水弹狂人”,而且;昨晚他来过学校,还差点撞伤佟亦。
巧合?她不相信,以段景修狡猾阴测的脾气;除了一时冲动开车撞人;一定还会找些更狠、更隐藏的途径来胁迫她。
进了大门;前台小姐问她的尊姓大名,曾予尔难免紧张;深吸口气:“我姓曾。我要见段先生。”
前台小姐眼里有东西扇了扇;不放过一点细节地打量她一遍:“我帮您把线接到段先生的秘书一下,请您稍等。”
曾予尔被那股从中午开始一直不上不下的气噎得胸口很疼。
“好。”
前台小姐拨了电话,和对方讲几句;抱歉地说:“对不起,曾小姐,段先生现在不在‘帝国’,不过,苏秘书马上会下来接待您,您可以先到休息厅再等一下。”
高级会所的服务着实很周到细致,漂亮的前台小姐从里面绕了出来,把她引进大厅一侧明亮舒适的禁烟休息区:“您请坐,曾小姐,喝咖啡吗?”
曾予尔挺直脊背,浑身不自在,屁股仅坐了沙发边沿的一条线:“不用了,谢谢你。”
前台小姐走了不久,苏咏瑶就匆匆找到她:“段先生昨天上午刚刚从美国回来,您找他有什么事?我可以带口信。”
“我……”曾予尔豁然明了,原来她和段景修这段时间能够相安无事,竟是因为他去出国公干。
苏咏瑶回头,神色肃穆地张望了一下会所正门:“曾小姐,顾先生要到了,有什么事您尽快告诉我吧。”
曾予尔嚅嗫:“顾先生?”
苏咏瑶急迫地抹了把汗:“是啊,‘华逸’总裁的大公子——顾语声。段先生从美国回来接手‘帝国’之后,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宣布,顾先生很少再亲自过来。”
曾予尔权衡轻重,连忙说:“那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段先生回来,我的事……必须和段先生……当面谈。”
苏咏瑶有点纳闷,但也没多言,出去等着接待顾语声。
两分钟过后,曾予尔隔着休息区的玻璃隔断看见了顾语声的庐山真面目,既然两人是兄弟,面貌上总该有些相似的地方,可她几乎在顾语声脸上找不出与段景修同出一个血脉的痕迹,一个姓顾,一个姓段,已经很奇怪了,居然皮相也有这么巨大的差距,难道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曾予尔转个身,满脑子问号坐回沙发里,忽而嘲笑自己,这种豪门家族里的花边新闻娱乐杂志上多的是,跟她有半毛钱关系?
当下最令她崩溃的是自己满身的社会新闻。
她恹恹地弓了弓身子,双肩塌下,脸埋进手心,半响,头顶传来个声音,磁性悦耳,似乎有种天生的温润气质。
“你好,苏秘书说,你有事必须当面见pat?”
曾予尔抬头一看,那声音的主人是顾语声,受宠若惊,从沙发里弹起,垂头想了想,最后用力地点下头:“嗯。”
“pat现在在医院,不方便联系,我会让我的秘书另找方式告诉他,你不忙的话再等一下。”
“医院?”曾予尔脸色一变,“他生病了?”
其实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死了没?
顾语声从容微笑:“他很好,他只是去看望我们病危住院的父亲,你可以放心。”
曾予尔看着顾语声远走的挺拔背影,细细回味他的话,心情复杂,像一簇乱生的荆棘,有点疼,却宁愿被刺得血肉模糊也要挣扎开。
等到大概四点多,段景修来到休息禁烟区,大庭广众地公然点了颗烟,烟圈徐徐攀升,在她的头上方被他吹开:“你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
四周不断有人从她身边散开,曾予尔愤然起身,被烟呛的咳嗽几声:“段先生,咳咳,这是禁烟区,请你尊重一下别人!”
段景修好笑地直直望着她,微一侧身,对休息区外的苏咏瑶说:“请曾小姐上楼。”
曾予尔跟着苏咏瑶身后,来到属于段景修的密闭空间,只觉得偌大的豪华办公间,却将她压的喘不过气。
“我中午看到新闻了。”段景修面向洁净澄明的落地窗,背对着她,语气捉摸不定。
曾予尔鼓起勇气,虽然她怕得已然手脚冰凉。
“是你吗?‘水弹狂人’是不是你找人伪装的?上次在海洋馆被你阻止以后,我没再作案过,新闻里的那个人也不是我,我……我整个上午都在学校里的实验室,怎么可能去——”
“我知道不是你。”段景修转回身,眼神锐利,“但你来找我对质,似乎有点可笑,我既然当初窝藏过你、阻止过你,也遵守承诺没把你这个真正的‘水弹狂人’曝光,为什么还去陷害你?”
曾予尔低下头,是啊,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昨晚有可能看见她和佟亦在宿舍楼下拥吻就反过来报复她?
可是,真的是她自作多情?还是他怒气冲冲去撞佟亦纯属巧合?
“你昨晚……有没有去过我学校?”
段景修走近,把阳光踩在脚下,面容藏进阴影,她越来越看不清他的脸,或者是不敢看,直到他把她逼到门旁边的沙发里。
“段景修,你别再靠过来,不然我打开门——”
段景修一手撑着沙发背,一手勾她下颌,玩味一笑,露出一排森森白牙:“想威胁我?小鱼儿,你还太嫩了。”
曾予尔双手拉紧衣襟,浑身抖得可怕,连睫毛也簌簌,眼角崩出恐惧和惊惶的泪:“别,别过来——”
段景修扯过她的一只手,掰开她的食指,抵在自己侧腰。
曾予尔几乎要尖叫,感受到他粗粝的掌带着她的手指在他的胸口和小腹游移,然后靠近她的耳垂,音色沙哑,沉静笃定说:“小鱼儿,就算有几只枪同时放在这里、这里、这里,也威胁不到我,何况你的这点小把戏。”
曾予尔忘记反应,浑身僵硬,她的那根如同被冰冻的食指,一动不动地还停留在他的腹上,即使隔着衬衫,她也能戳到那指尖之下的坚实和贲张。
无疑的,他说的这些她都信。
段景修有一张酷似西方人的脸,无意中就给他打了个“暴力”的标签,而且,邹慧也曾经向她提过,段景修回到中国之前的身份异常神秘,顶尖的私家侦探都查不到他的背景,可见这个人有多复杂、难以揣度。
而她,籍籍无名的穷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我……你……你只要告诉我,那究竟是你指使的吗?”
段景修见她终于识相,放开她,支起身体,轻笑一声:“是,不是,你会怎么做?”
经过方才力量悬殊的对峙,曾予尔的底气一下子跑光。
是啊,就算是他,她能怎么做?她被轻薄、被威胁、受林肃年的羞辱,整日提心吊胆,结果到头来,还是逃不掉同样的命运。
从她天做“水弹狂人”她就应该料到会有今天的结果,早就该坦然接受了。
“我会……”自首?一旦自首,后果是多重的,恐怕不止她自己,还有她的学校,邹慧和她的新任丈夫,曾耀华的工作,佟亦,都会背互联网和媒体的攻击所波及。
她站在悬崖端困窘不堪,几近崩溃,段景修却闲适地坐下来,条理清晰说:“其实也没关系,假如你真的去自首,就算警方把这次水弹袭击老人的元凶套在你身上,你不是也有你的导师做时间证人?”
曾予尔手指绞在一起,她并不想让佟亦知道,原来他喜欢的人其实是他嘴里的“精神病”、“心理变态”。
俄而,段景修语风急促一转,像真的在为她担忧似的:“不过,你们是恋人,不知道警察和法官到底相不相信。”
曾予尔终于肯定,昨天在校园外路口与她和佟亦擦肩的就是段景修。
“你不要再去伤害佟老师,他什么都不知道。”
段景修深陷进沙发,点了颗烟:“你又来了,小鱼儿,所有决定只能我做主,听懂了吗?”
曾予尔犹如被逼上末路,胸口被什么勒得痛到极致,双拳紧握,猛一起身,回头含泪怒视:“段景修!你……你想玩弄我,就冲我一个来,别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段景修面无表情,沉下眉,银色的打火机突然窜出火苗,在他指间翻转跳动。
“你好像很爱他。”
曾予尔斗着胆甩下一句话:“我爱不爱不关你的事!”便逃也似的拉开办公室沉重的门,却听见段景修的声波逐渐被挡在狭小的门缝后面,曾予尔蓦然蹲下脚步,打了个冷颤。
他说:“曾予尔,也许知道你是‘水弹狂人’的不止我一个。”
曾予尔刚走,苏咏瑶忐忑地深吸口气,敲门进来:“段先生,顾先生还在会议室等您。”
段景修没有出声,办公室里诡异地沉默着。
苏咏瑶提着小心脏,小声问:“您、您就让曾小姐那么走了吗?”
段景修脸上有了异动,食指和中指夹着,向她亮出一张蓝色的磁卡:“她还会再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还要赶剩下两更,今天应该会开艘船出海,咳咳,船员们,准备了没?
等等,船长还有个请求,别忘了撒花呀撒花~~~~
22受敌【二更】
曾予尔一夜没睡好;段景修所暗示的“另外一个”很有可能就是冒充她作案的人,可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真相没有直接报警,而是模仿她的手法再去犯案?
夜里,佟亦打来电话;问候她晚安;曾予尔仓促地敷衍几句便挂掉。
她咬紧嘴唇;不敢再对佟亦多说下去,她希望在他心中;自己仍然是他单纯的学生曾予尔;而不是危害社会的“水弹狂人”。
令人焦躁的不止这一件,第二天,当三个人一起站在无菌室的门前;等顶着一对熊猫眼的曾予尔拿出磁卡钥匙开门,曾予尔翻遍了整个包,还有帽衫的口袋,才发现无比珍贵的无菌室磁卡钥匙竟然被她……弄丢了。
“真的不见了吗?”师丹丹焦急地帮她一起找,两人把曾予尔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也没看到那张蓝色的磁卡。
曾予尔的逞强仿佛在那一瞬全线崩溃,为什么连老天爷都来跟这么渺小的她作对。
她身心俱疲,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声极低、极压抑,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这大概可能就是俗话说的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师丹丹准备蹲下来安慰,镇定的佟亦却先了一步,笑着拍握了握她的肩膀:“嘿,小傻瓜,钥匙丢了而已,不用哭得这么伤心,过来……又不是全学院只有一张磁卡钥匙,别多想,我去乐正老师那里借一下。”
佟亦察觉得到,她身上一定还发生了别事,不单单是丢掉磁卡钥匙这一件,才让她这样失态,顺势把她揽在怀抱里,佟亦也顾不得还有个第三者在身边,边哄小孩似的轻拍她的背,边想解决办法。
师丹丹僵在原地,两人依偎的画面何其温馨啊,可她目光里的温度一点点冰冷下来。
佟亦的实验室与乐正老师的实验室公用一间无菌室,只分配了三张磁卡钥匙,分别在乐正老师和他带的研究生翁师姐、还有佟亦手里。现在,丢了一张,正好平均分配。
佟亦这样安慰曾予尔。
曾予尔平静下来后,越想头越痛,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脑海,难道是她昨天去找段景修对质时,把放在帽衫兜里的磁卡钥匙落在了他的会所?
浑浑噩噩、担惊受怕地又过了两天,她几次萌生去找段景修把钥匙要回来的想法,但又一次次被自己扼杀。
佟亦见她整天神情恍惚,掉了个培养皿就一惊一乍,实验操作也频频失误,拖慢了整体的实验进度,最后连刷试管和实验仪器这种最简单的活儿,她也干的一塌糊涂,尤其怪的是,她会经常看着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柱发呆,水漫出了水池,洒了一身才有所察觉……
佟亦见情势刻不容缓,当天的实验结束后,找她单独吃顿饭,认真谈一次:“尔尔,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不管你把我看做是你的老师,或者……朋友,我都愿意帮你分担。”
曾予尔突破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屏障,也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还落座五分钟,曾予尔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丹丹姐。
“曾予尔,寝室楼下有位先生找你,姓段……”
曾予尔深深闭眼,手里拿着的菜单掉落下来,难不成是来送磁卡钥匙?
她挂断电话就起身要回去,佟亦看出蹊跷,拉住她的手腕,眼色晦暗不明:“是谁?”
“……我以后跟你解释。”
佟亦并没打算轻易放她走,她说完这话,手腕还是被紧紧拉着。“段景修?是吗?”
曾予尔咬了咬唇,无奈默认。
“段先生,是吧?”师丹丹试着攀谈。
段景修脸色沉郁,仿佛要吃人,微微瞟她一眼,锋利得如同要将人剖开。
他所答非所问:“请问你三天前的上午在哪里,在做什么?”
师丹丹色变,眼神躲躲闪闪:“不知道段先生为什么这么问,我……三天前?我有点记不起来了。”
“我随口问的,三天前,那个‘水弹狂人’的新闻发生地点是‘齐百’商厦。”
师丹丹惊喘一声:“啊。对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是齐百商厦,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段景修拿出烟盒,向她示意。
师丹丹得体地微笑点头。“我不介意。”
段景修随即点燃,悠然吸了起来:“你别紧张,我不是记者,也不是警察。‘齐百’商厦是我大哥所有,最近那则消息让他很头疼,我随便问下。”
师丹丹暗暗惊愕于段先生的来历,曾予尔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结识到这种站在金字塔尖的小开?也不禁腹诽,他这么问的目的绝对不是“随便”而已,而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哦。我那天我送老乡去车站,八点就到了,之后直接回学校,和曾予尔、佟老师到自助餐厅吃饭大概才中午十二点。‘齐百’商厦在城南,我们学校在城东,车站位于城北,彼此间的距离都很远,而且我是外乡人,对这个城市不算熟悉,怎么也没时间作案。段先生难道真的来怀疑我?”
师丹丹用的是开玩笑的语调,段景修眼角撇出让人生畏的暗光,而后,也同样轻松地笑了下:“原来你那天什么时间和谁做哪些事、这三个地点所在的位置,你都了解得这么清楚,刚才为什么还说忘记了?”
师丹丹面色惨白,瞬地哑口。
段景修掐断烟头,转身,师丹丹在后面缓了会儿,拿着手机追上去,仍然冷静而有礼地问:“段先生,方便留下您的电话吗?曾予尔回来,我让她打给您。”
“她一定不会主动打给我。” 段景修虽这么说,还是接过手机,输入一串数字,“这是我秘书的号码,你有什么事想找我谈,可以先打给她,预约时间。”
师丹丹被窥破心事,面上有些惶急,很快调整过来,可正当她要做些掩饰,段先生的车已经疾驰而走。
预约时间?真是典型的双重标准啊,他有时间特意来找曾予尔,别人见他却要预约时间。
曾予尔到了寝室,发现段景修已经走了,而和佟亦的交谈也被就此打断。
她原地不停打转,越来越惊惶,他到底还要怎么样?这样的日子什么是个尽头?
“他留下什么话没有?”曾予尔问。
“没有。”师丹丹耸耸肩,貌似不经意的,“对了,我们一起去吃自助餐那天下午,你是去找这位段先生了吗?你的磁卡钥匙会不会刚巧落在他那里了?”
——仍琅《作奸犯科》晋。江原创网首发,拒绝转载——
无菌室分里外两间,里面的一间是做严格无菌操作的无菌操作间,还需要另一套磁卡钥匙与密码,而外面那间的是五台恒温箱,两台自动干热灭菌锅,还有几台大型的其他实验仪器,都是去年实验室从国外最新引进,价格相当的昂贵,所以配备了比较先进的磁卡钥匙,里面的无菌操作间还除了密码和磁卡,还需要指纹印证。
在第二天佟亦打开无菌室的门,曾予尔跟随进去,看见无菌室外间满地的狼藉,理智几乎快被怒火焚烧干净!
实验台上的试管架和玻璃器皿通通被砸得粉碎,零星的有几个棕色瓶的有机溶剂留在架子上,恒温箱里,他们辛苦了一个假期的实验成果也被人全部挖了出来,横七竖八地散了一地。
庆幸的是,那几台贵的吓死人的仪器没什么损失。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师丹丹的惊叫把正好路过的蓝教授引了来,之后,可想而知,佟亦理所当然受了处罚,毕竟他时磁卡钥匙的持有人。
傍晚,三人将无菌室打扫干净,面对空荡荡的恒温箱呆怔。
佟亦想法还算乐观:“还好,恒温箱里只有我们实验室的培养皿,不然连累乐正老师的实验室,就太过意不去了。”
师丹丹垂头坐在实验台上:“多多少少都有连累吧,他们的仪器也摔了不少,都要实验员去现买,不过最幸运的,是无菌操作间没受遭破坏,不然,卖了我们三个恐怕也陪不起。”
佟亦抱臂分析:“无菌操作间有指纹识别,如果真的能不着痕迹地进去,元凶很快会被锁定,做这事的人一定没那么傻。”
“到底是谁呢,这么做什么目的啊,砸实验室?变态吧!”师丹丹怒气十足,“唉,真是倒霉。”
“对不起,都怪我粗心大意,才连累大家。”曾予尔沉默许久,说话的时候已带了哭腔,把白大褂和橡胶手套胡乱地扯下来:“我知道是谁做的!”
她一溜烟闪了出门外,佟亦差点反应不及,也追上去,拉住她:“曾予尔,你刚才说什么?你知道……实验室被谁——”
“佟老师,是我弄丢了磁卡钥匙,害得你被蓝教授责怪,对不起……”曾予尔眼圈红肿,嘴唇发白,剧烈地抖,清泪顺脸颊流下:“我知道,那个人,我已经猜到了,但我一直逃避,现在我不会了,我这就去找他!”
曾予尔甩开佟亦,几个快步,先一步进了即将要关闭的电梯门,咔,他们被冰冷的钢铁隔绝开。
他从来不知道曾予尔的原来力气这么大,跑的这么快,竟然就这样被她落在后面。
曾予尔到了“帝国”,正是
第 4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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