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留不得了
柔其实早就醒过来了,只是强行闭着眼在小床上装睡。她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也不想面对素雪。
柔算是个聪慧的丫鬟,深谙府宅里的规矩,知道自己为三秀做了些事,就迟早会被算计。
只是她没想到对方竟能那样放肆,硬冲进来拽着她的头发把那碗生半夏灌进了她嘴里。
“实话告诉你吧,这是大太太的意思。谁让你那么不守本分的?”珍珠阴沉地对她笑着,“大太太寿宴在即,不想弄出人命来,这回算是便宜你了!若是敢乱讲话,下回要取走的,就是你的小命儿了!”
珍珠本是来送海棠的,柔虽然心中已有些预料,可不知为何,忽然冲进来两个面生的婆子,拽住她灌了药,又跟在珍珠身后离开了。
柔不会告诉素雪,她不敢。
她知道那样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大房权财两得,她只是一个丫鬟,即便是死了府里也不会追究,更何况只是哑了?
如果大房能从此消气,那她即便是哑了,也值得。
以秀现在的本事是斗不动大房的,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秀树敌。
可即便已经这样卑微求全,大房仍是不肯放过她。
素雪和妙梦走后,她就睁开了眼望着上方发愣。
门忽地被推开,她惊愕地侧过头来,看清了珍珠的脸……
另一边,二太太被老太太训了一顿,闷声不语地回房去了,老太太说乏了,要歇息,素雪也起身作别。
“你等会儿去门房那边问问。珍珠前些日子可有出府过,再着人去城北郊李铁匠铺子背后那间老宅子打打,看看小丁可有搬走。”素雪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朝妙梦吩咐。
刚走到门口。却见杜鹃目光闪烁地看了她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朝她行了个礼。
素雪狐疑地瞧了杜鹃一眼,又继续往里走。
一直以来杜鹃都没做出太多出格的事情来,素雪便也只把她当成摆设。
走进屋中,却得耳房那边传来一阵低哑的啜泣声,素雪心中一阵不安,匆忙折过去。
打开门一看,顿时惊住了。
柔从小床上翻了下来,打翻了旁边铜盆里的水。泼了一身。
地上湿漉漉地,一片狼藉,翻倒的铜盆,湿掉的棉被,还有几个纸团。
“这是怎么的?好好地你坐在地上干什么?”妙梦连忙上前去扶起柔,把她身上的湿棉被扔到一旁去,又取来洁净的巾帕为她擦脸。
素雪却是微微蹙眉,凝神看着柔。
柔的神情好似有些不对劲……
正想着,柔忽然嘤地一声尖叫起来,用力推开妙梦。扑到素雪的脚边,开始磕头。
“你……你做什么?”素雪终于也忍不住问道。
柔一边磕头一边哭,虽然嘴里面发出的声音很奇怪。但从表情可以看出,那是撕心裂肺般的哭。
“行了你别跪了,起来!”素雪伸手去拉柔,妙梦哭着上前拉她。
柔满面泪水,却是一个劲地摇头。
素雪有些恼了,说什么一个眼神便能看懂柔的心思,那都是骗人骗己,她真的不明白柔这是怎么回事。
只得凝神看着柔的眼睛,试图想明白她的意思。
柔忽地低下头拾起地上的纸团。塞到素雪手里。
素雪抿了抿唇,似乎料想到了什么。拿着纸团的手不禁一僵。
柔眼中的泪不停流出来,张开口发出喑哑的声音。
素雪这回明白了。她是想要她打开来看。
素雪没有打开来看,而是双目一凝,盯着柔问:“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
柔罢一怔,目光快速闪了闪,又用力摇头。
“是谁来过?”素雪有些愠怒了。
大房简直是欺人太甚!
可柔仍是摇头。
素雪将手中纸团一扔,怒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是谁害了你吗?”
柔哭得有些缓不过气儿来,再次低头去拾起那纸团,颤抖着打开来给素雪看。
上面是三行凌乱的小字。
素雪看罢,脸上的怒意渐渐淡去,只余下伤痛。
柔能识一些字,这一点素雪一早就知道。
那是并不太好看的几行字,大抵的意思就是,半夏是她自己误喝的,如今成了哑女就不能再伺候秀,求秀多赏她几个银子,让她离开江府。
“怎么可能……”素雪兀自苦笑起来。
“这是你写的?”素雪看着那张纸,放轻了声音,问道。
柔哽咽两下,紧抿着唇用力点一下头。
“你终于,肯点头了……”素雪凝视着柔的脸,声音几不可闻。
柔强忍着啜泣,肩头却是止不住地抖动。
最后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高举着那张纸又开始朝素雪磕头。那感觉仿佛在说,求秀成全。
素雪挪着步子后退两下,目光渐渐带上冷意。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嗤声一笑,喃喃道:“你怎就这样糊涂?你以为这样他们就真的会放过你了吗?你一旦离开了江府,就等于是砧板上的鱼肉,他们再想收拾你,岂不容易得很?”
柔仍是低着头哭泣,这一点,她已经料想过了。
素雪又苦笑一下,道:“她还向你说了什么,说只要你乖乖话,他们就让这事儿揭过去了?从此与我和睦相处,互不算计?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有那份善心?”
柔仍是低头哭泣。
素雪走近她,轻轻拉她起来,扶住她的肩,道:“你是我身边的丫鬟,我将你视为心腹。我没说要认输,你也一样不能退缩。他们这回盯准了你,下回就是妙梦!再接下来,就是我了。”
到最后一句,柔才惶恐地睁圆了眼,抬起头来看向素雪。
素雪只是温和地望着她,眼中没有一丝丝失望和责怨。
“你可还记得那一回?我在山上昏迷了。我以为那次我会死的。但我睁开眼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素雪喃喃地说着。
“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她又重复道,“你一边哭一边喊我,看到我醒过来了,你便哭着笑了……”
素雪声音有些顿滞,心绪有些乱了,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问道:“你可明白?”
其实素雪想说的是,她本来不属于这个时代,却神乎其乎地来到了这江三秀的身体里。那时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柔。
那时候柔对她哭,对她喊。在她心里,柔的地位是非同一般的。
她问她可明白,却知道她不可能真的明白。
柔咬着唇,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她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妙梦,妙梦也一样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她心里忽然温暖起来,前所未有地温暖。
其实在柔心底,从未真正地把江府和三秀当成归宿,但这一刻,却仿佛寻到了一丝依靠。
片刻的寂静后,柔再次嘤地一声捂住嘴哭起来。
素雪强忍着泪水,哽咽道:“傻丫头,你变成这样都是为了我,我怎会狠心让你走……”
妙梦也在一旁泣声道:“是啊,柔,你就别要再吓我们了……”
柔终于含泪点点头。
虽然柔说不出话来,但素雪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安心。
即便这回素雪及时劝住了柔,没让大房得逞,但是珍珠,是绝对留不得了。
素雪这边哭了一场便拉着柔去擦脸,妙梦也抹了抹泪,收拾乱成一团的屋子。
而另一边,以为办成了事的珍珠回屋去给江永骏汇报。
珍珠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大串,说柔多么多么软弱,她才说几句话就吓得全身发抖。
江永骏却是目光一沉,只问道:“你确定这回没被别人盯上?”
上回珍珠就疏忽了这一点,虽然那时候三秀出了府,府里来来往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却不知怎地,竟让三秀一问就问出了那日只有珍珠去过。
珍珠罢笑了笑,道:“二爷只管放心,这回奴婢是瞧准了时候进去的。这几日府里刚采买了许多花品,三秀离开之后,不多时便有外院婆子带着几个小丫鬟送几盘君子兰和冰灯玉露过去。等婆子走了,奴婢才进去的。”
这样一来,即便是三秀要追究,也还有那婆子丫鬟一起呢。
江永骏这才点了点头:“等柔一走,就没有人帮着三姐姐出主意了……”
难怪,这些日子总觉得这个三姐姐仿似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柔那丫鬟开始在一旁使坏了。
但即使这样,江永骏仍然觉得心有余悸,又道:“以后咱们还是得时时小心,谨记上回的教训。”
珍珠眉角一跳,轻慢说道:“二爷您还不了解三秀吗?又蠢又傻,活脱脱一个白痴!一定是柔那个喧人见不得我俩好,就在一旁出主意,三秀那个傻子又是个见风起浪的,才把咱们的事给老太太讲了!”
珍珠越说越气愤,三秀那个驴蛋懂个什么?上回去问小丁要野姜花的就是柔,一定是柔在从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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