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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伴骨 作者:渐却呀
    ——(6)
    等到了地方,折阳左耳的铜铃耳坠几声脆响,他远远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蹲在地上写写画画。
    那身影蹲在路灯下,脚边没有影子,伸出来在地上写画的手指青紫,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听到脚步声,那身影慢慢抬头,脸几乎被头发挡住,隐约能看到漆黑的眼珠。
    布偶猫等不了了,上去厉喝一声:
    就是你要吃小孩?还抢小孩的糖?你一个当鬼的好不要脸!
    布偶猫喊完就站到了折阳身后,怂得不能再怂了。
    披头散发的鬼见一只猫开口说了人话,折阳几人更是来势汹汹,立刻嘶吼一声扑了过来。
    折阳察觉到身后的荆悬要动,立刻主动牵起了荆悬的手,不让荆悬出手,他知道荆悬要是出手,这鬼怕是要魂飞魄散。
    他抬起另一只手,嘭的一声按住了扑过来的鬼头。
    这鬼个子很小,比身高178的折阳还要矮上不少,估摸着还不到一米六,此时被折阳一手顶着头,双手往前乱抓,什么都够不着,嘴里嘶吼呐喊着,喊着喊着有点卡壳,弯腰咳嗽起来。
    这鬼一边咳嗽一边转身,闷头就想跑,被折阳扯住了后脖领,一用力又给甩到了他们身后。
    小个子鬼见前面路被堵住,转身想往后跑,又被布偶猫拦住。
    布偶猫发现这鬼没什么本事,又支棱起来了,浑身炸毛冲着小个子鬼呲牙。
    小个子鬼见前后都没路跑,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清脆,是个女孩子。
    大大大大哥,我跟你们没仇吧?你们干嘛来抓我啊?我虽然是个鬼,但我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刚才也不是故意要吓唬你们的,谁让你们一副来找茬的样子啊!不仅猫会说人话,还有个带着鱼头套的怪人!
    折阳挑了下眉,往前走了一步。
    小个子鬼见折阳走近,尖叫起来:
    别别别!大哥有话好说!真的别收了我!你看你长那么好看一定心地善良,就放了我这么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鬼吧!我真没做坏事!我我我坦白!我是抢过几个小屁孩的糖!吓唬他们再吃糖就吃了他们!可就算我不抢他们也不能吃了啊!那牙都快烂掉了还吃什么糖啊!
    折阳又往前走了一步,小个子鬼叫得越发凄厉:
    啊啊啊!求求你饶了我吧!不然不然我跪下来求你!
    说着扑通一声,小个子鬼当场跪地痛哭起来。
    折阳弯腰,把手里的油纸伞递了过去。
    行了,要跪就跪这把伞吧。
    啥?小个子鬼抽噎到一半,惊讶抬头。
    此时距离近了,折阳看到这小个子鬼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后面,是一张本该青春洋溢的脸,只是此时满脸乌青,嘴里也全是血渍。
    我可以放了你,前提是从今往后,我要你日日诚心供奉这把伞,你能做到吗?折阳缓声说道。
    小个子鬼愣愣地看向面前绘满了向阳花的漂亮油纸伞,不知怎么觉得十分喜欢,抬手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供奉一把伞?
    折阳点头,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个子鬼沉默许久,轻声说道:
    我叫乐安。
    乐安是吗,这把伞属于你了。
    折阳话落起身打算离开,他刚松开荆悬的手又被荆悬紧紧握住,隔着手套入手的温度依然微凉,在夏夜让人十分舒服。
    折阳嘴角翘了翘,装作不知。
    布偶猫跟在两人身后,它没想到折阳的目标原来是这个鬼,也没想到这个鬼不仅弱还不坏。
    它甩着尾巴,心里嘟囔,折阳表面上看起来厌恶人类,有时候却意外的温柔。
    几人走出一段距离,眼看着要离开小巷,折阳不得不停了下来,回头看去。
    在他们身后,小个子鬼紧紧抱着那把油纸伞,保持着一段距离,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布偶猫忍不住问道:
    你一个鬼老跟着我们干什么?
    小个子鬼慌忙把挡在脸前乱七八糟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摸了摸乌青的脸颊,小声说道:
    我、我没地方去
    所以呢?跟我有关系吗?折阳反问,有点不耐烦了。
    小个子鬼被折阳一凶,声音更小了,可还是不肯离开:
    我、我能干活!什么都能干!也不占地方!给床被子就行!不不不被子也不用给
    折阳轻嗤一声:
    你找死的时候就没想过吗?人一死什么都没了,居无定所、整日游荡,活人看不见,死人不待见。
    小个子鬼低着头,抱紧怀里的油纸伞,一声不吭。
    折阳领着荆悬转身走出小巷,这次小个子鬼没再跟上。
    突然,一直没走的布偶猫哼了一声。
    跟上啊,磨磨叽叽干嘛呢,你说的啊,能干活,以后我的活儿都给你干。
    小个子鬼猛地抬头,小跑跟了上去。
    嗯!我很能干活的,做饭也好吃!
    布偶猫领着小个子鬼快步追上折阳和荆悬,折阳对重新跟上来的小个子鬼并无任何驱赶之意,显然是默许了。
    你说你叫啥来着?布偶猫问道。
    乐安,我叫乐安。小个子鬼赶紧回答,怀里紧紧抱着油纸伞。
    那油纸伞上开满了一簇又一簇的向阳花,黄澄澄的特别好看,被乐安乌青的手指紧紧抱着,是这彷徨无助的鬼最后的稻草。
    小巷里,路灯下,地上写满一大片的高中物理公式,在乐安离开后慢慢消失了。
    今日起,遗荫巷伞铺,又多了一名成员。
    作者有话要说:荆悬:黑气摸了等于我摸了。
    折阳:呵呵:)
    遗荫巷F4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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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能 阖伞见人
    回到伞铺的第一件事,折阳就把荆悬脑袋上的头套给揪了下来。
    绿鱼头套刚摘掉,身后就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尖叫。
    啊骷髅啊乐安抱紧油纸伞一连往后蹦,踩到了布偶猫的爪子,布偶猫也跟着尖叫起来。
    啊啊啊!我的脚啊!
    折阳揉了揉耳朵,顺手拿起扎在楠竹上的柳叶小刀扔了出去,小刀擦着布偶猫过去,削断了一缕猫毛。
    布偶猫立刻闭嘴,不忘抬爪子狠狠给了乐安一巴掌。
    别叫了!
    乐安捂住嘴,伸手指着荆悬直抖。
    抖抖抖,抖什么抖,你自己是个鬼,还怕一副骨头架子吗?布偶猫怒吼,看着自己缺了一块的脖领毛,心疼坏了。
    丑死了丑死了,我好看的毛啊!凭什么只削我不削她啊!
    折阳瞪过来一眼:
    你带回来的你看着。
    话落就领着荆悬去了内室,关门前不忘转头冷声提醒乐安:
    去洗个澡,去去晦气,脏死了。
    乐安使劲点头,等折阳关上门,小声跟布偶猫说:
    他脾气好差啊,身边那个白骨是什么?
    布偶猫甩了甩尾巴:
    他叫折阳,以后就是咱的老板了知道吗?你说的啊,你能干活,明天开始收拾房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乐安认真听着,摸了摸怀里的伞,想着折阳之前说的话,把伞放到面前,先拜了拜。
    内室,一只崭新的蜡烛慢悠悠燃起一簇火苗,只是那火苗小得不能再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折阳看着那渺小的火苗,转身去扒荆悬身上的衣服。
    荆悬老老实实的任他扒衣服,他一个骨头架子,就是脱光了也没什么。
    折阳把荆悬扒光也没在他身上找到一块长出来的肉,乐安给的供奉实在太过稀薄,这说明她心不诚或者压根不信。
    也是,折阳只是威胁乐安日日供奉伞就放过她,并没帮乐安达成什么心愿、做成什么事,供奉稀薄也是正常。
    他叹了口气,本以为这小鬼好骗,看来是白折腾,明日只能好好问问乐安有什么遗愿未了。
    临睡前,他照例做了一片锁魂符扔了出去。
    锁魂符绕着室内乱飞,片刻又飞回到折阳面前,掉落在地。
    荆悬的尸体是折阳亲手埋的,墓是折阳亲手建的,这九百年除了他,几乎没人去过荆悬的墓,可以说荆悬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一半魂灵,如今连半点痕迹都找不到。
    淡淡的烦躁又袭上心头,折阳转身回自己房间。
    他一动,荆悬立刻紧紧跟上。
    折阳只当看不见,走到门口回身推了荆悬一把后立刻关门,将荆悬挡在了外面。
    荆悬站在紧闭的房门口,漆黑眼眶中的两点红光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房门。
    房间内静悄悄的,折阳没再说话,似乎是睡觉了。
    没有折阳在身边,白骨好像死物,静静地站着,任由黑夜将他包裹。
    直到半夜,伞铺里静悄悄的,乐安和布偶猫都睡在了外室。
    伞铺外,惨白的月光下,几道黑影爬过墙壁、路面慢慢靠近伞铺。
    黑影张牙舞爪,在靠近伞铺一米左右时,折阳左耳上的铜铃耳坠急促响了起来。
    他猛地起身,还未从床上下来,卧室的门就被嘭的撞开,荆悬冲了进来,一身白骨在黑夜里更显惨白诡谲,身上的地狱召纹仿佛活物一般在他的骨架上微微爬动。
    折阳只觉浑身一凉,就被白骨抱入怀中,周遭都被白骨身上的黑气缠上,快把他缠成一个茧。
    左耳的铜铃耳坠还在叮铃作响,折阳好不容易从荆悬怀里探出手碰了碰左耳的耳坠。
    铃声消失,周遭的阴气还在。
    卧室的灯突然被打开,布偶猫和抱着伞的乐安站在门口。
    布偶猫神情严峻,人立起来看向窗外。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恶鬼?看样子是奔着你来的。
    乐安瑟瑟发抖:
    恶鬼?吃人的那种吗?
    布偶猫一愣,它没想到乐安一个鬼,对自己的同类这么惧怕,下意识地问她:
    你能闻到这房间里的香味吗?
    乐安茫然摇头:
    香味?什么香味?
    布偶猫的猫眼眯了眯:
    从折阳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
    乐安迟疑问道:
    老板喷香水了吗?
    这回轮到布偶猫惊讶了,它虽然没折阳那么愤世嫉俗、厌恶人类,但也从不认为这世上有什么绝对善良的存在,没想到乐安一个鬼,却单纯干净的丝毫不受折阳血肉的诱惑。
    折阳被白骨紧紧抱着,只能轻拍白骨的后背,小声说:
    荆悬,放手,我没事。
    荆悬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确认一般,许久才缓缓松开怀抱,但也紧紧挨着折阳。
    伞铺外的恶鬼还在试图进来,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贴在门窗上,时不时探出一个鬼脸,鬼哭狼嚎阴风阵阵,这些恶鬼个个满身罪孽,身上都背了人命。
    乐安抱紧伞贴在墙边,看向折阳:
    老板你一定能打败这些恶鬼的吧?
    折阳听到乐安的称呼诧异了一瞬,很快收回注意力。
    我不能。
    乐安一噎,惊讶道:
    可是你制我的时候很厉害啊!
    因为你很弱。折阳答的毫不留情。
    折阳的确拿这些恶鬼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他除了会点小东西,偶尔能够看到别人的因果外,也就是死不了、不怕疼了。
    加上他的血肉对恶鬼邪祟来说很特殊,这九百年,他过得并不安生,也就是近百年来学会了些阵法保护自己,日子才平淡了些。
    他不能把恶鬼怎么样,刚出土的荆悬却可以。
    荆悬如今是极厄邪祟,这世上怕是没有邪祟恶鬼比他更罪孽深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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