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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红糖鸡蛋 作者:西西特
    ——(42)
    陈砜下意识伸手,铜顶针带着青年的体温和特有香味,一点点圈住他的手指。
    那一霎那间,他仿佛置身小教堂,手上套着普通简单的戒指。
    眼前是要和他过四季,看山水,听风雨的爱人。
    可他没听到上帝的祝福。
    没有祝福。
    第54章
    这片好山好水是大自然给的,养着多个村子。
    在陈砜前面的那个护林员是刘家村的,老伴孩子都出意外没了,他就自己住在深山老林,一干就是一辈子。
    现在他住的小屋被前段时间新增的两个护林员用了。
    那两人是小尹庄的,年轻时候当过兵,才得了这个差事。他们偷懒不巡山,认为没必要。
    病虫啊疫情啊什么的,没听过。
    最近也不可能会有火灾发生,清明节还没到呢,谁烧纸啊。
    所以他们今天在这躺着,明天在那窝着,后天干脆在小屋里睡大觉。
    难得挑了个日子溜达,碰上了野猪。
    他们贪野猪肉,结果两人一个啃一嘴泥,一个把腰扭了,骂骂咧咧的去了陈家。
    中途掰了几根竹笋带着,还赶在临近饭点的时间去。
    就是懒得回去刷锅烧火,想讨顿饭吃。
    .
    陈家院门是开着的,门前摆着一张小椅子,上面放着个铁罐。
    啃过泥的那个黑胖村民拿起铁罐,盖子一抠,看一眼里头说:荔枝啊。
    他倒出一把塞兜里,扶着腰的长脸村民也塞了一兜。
    大半铁罐的荔枝只剩个底。
    他们既不敲门也不打招呼,直接就进了院子,像是回自己家似的。
    没人?黑胖村民啐了一口,拔高嗓音喊,老陈!我跟王哥来看你啦!
    屋里没动静。
    老陈铁定在睡觉。王哥龇牙咧嘴,胖子,你搀我去他屋。他儿子在外头带的那跌打酒,比小店买的厉害多了,我得问他要点擦擦。
    胖子咕噜咕噜吃了两个荔枝,壳扔地上球鞋一踩,找他讨一瓶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种人,就算心里头不乐意,也不会说出来,爱吹牛逼还死要面子。胖子抖着满脸油黑的横肉鄙夷番。
    王哥听完还真打起了小算盘,可他一见到瘫在床上的陈富贵,心思就从跌打酒转到了收音机上面。
    闺女想要那玩意儿,老在他耳边念。
    王哥的眼睛往陈富贵枕头边的收音机那瞟了好几眼,都没注意胖子跟对方说的什么。
    直到陈富贵叫他,他才回神。
    跌打酒在堂屋。陈富贵说,就第二个抽屉。
    胖子去拿了跌打酒,王哥趴在床边,掀了褂子让他帮忙搓擦。
    屋里都是王哥哎哟哎哟的惨叫。
    陈富贵把收音机关掉:你们惹山里的野猪干嘛,差那一口?
    我们可没招它,是它发疯顶我们。胖子说。
    是是嘞啊!王哥趴不住的两手乱抓。
    陈富贵的腿被抓到了,那股力道把他扯得一歪,垫在屁股底下的尿布扭得乱七八糟。他费力的拽了拽,尿布还是没铺好。
    人废了,什么都干不了。
    陈富贵这屋子,有个窗户是朝着院子的,他就往那瞧。
    猪都拱圈门了,它要是会说话,肯定在说饭呢?他娘的饭呢!
    陈富贵一边操心圈门的结实程度,一边在心里咒骂老词老陈家肯定在八百年前欠过梁白玉!
    不然也不会让他儿子把自己搭上,都这个点了还在外头陪玩。
    山里除了树就是草,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病鬼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安生!
    老陈,你儿子这会儿怎么不在家?胖子问。
    巡逻去了。陈富贵不想多说,中午了,该回来了。接着又来一句,你们留我这吃饭吧,中午咱几个整两杯白的。
    胖子跟王哥象征性的推了推就应下了。
    .
    胖子上茅房的时候,看见了晒在院子东边的一排衣服。
    其中有条纯白内裤,布料跟其他的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城里的货。
    是那个Beta。
    胖子的眼前浮现了一张过于俊秀的脸庞,和那两条笔直细长的腿,这么一想就好像已经闻到了骚味,他两眼泛光的吞了一大口唾沫,一把拽了内裤去茅房。
    不到两分钟就出来了。
    出来时哼着小曲神清气爽,用过了的内裤不在他手里,被他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他瞧瞧竹竿上的衣服,风大,少一件也正常。
    .
    屋里的王哥在把玩收音机,问是多少钱买的。
    陈富贵捧着缸子,长了个痦子的大拇指在把手上摩挲:岁数大了,不记得了。
    看不出来是二手的。王哥摸着收音机,挺好挺好的
    什么挺好?胖子挺着肚子大摇大摆的进来。
    没啥。王哥放下快被他摸烫的收音机,老陈,你看你儿子还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我和胖子先把饭煮了?
    成啊。胖子扯扯裤腰带,竹笋还得泡一会儿
    话没说完,陈富贵一缸子茶水就冲他泼了过去。
    第55章
    陈砜要顾着家里老小,他巡山就不往深处走,只在家附近转转。
    半晌午的时候,他就去了屋后的地里。
    因为梁白玉想种菜。
    看他种。
    陈砜没心情却还是顺着梁白玉,他把一块地挖了,将带过来的大大小小纸包的菜籽全都拆开,从头洒到尾。
    这个季节该种的黄豆,青豆,空心菜,黄瓜,长豆角,四季豆之类,每样都种了一点。
    再浇上水,就可以等它们生根发芽了。梁白玉摸着小黑狗,跟它讲生活的希望,一年四季都可以有哪些期待。
    陈砜忙活完拉着梁白玉回去,发现门前小椅子上的铁罐倒在了地上。
    小黑汪汪叫着往里跑。
    梁白玉捡起铁罐掂掂,重量轻了许多。
    有人来过。陈砜说着就把粪桶跟锄头丢门口,阔步进家门。
    梁白玉打开铁罐盖子,看看里面那点全都是瘪巴巴小个头的荔枝,他很轻的啧了一声:习俗风俗恶俗
    穷山恶水啊
    刚进院子,梁白玉撩头发的手就一顿,他半搭着的眼皮撑上去,目光瞥向太阳下的竹竿。
    晒在上面的内裤不见了。
    梁白玉的舌尖扫着嘴里的荔枝肉,牙齿咬烂,他在院里慢慢悠悠的走动。
    荔枝吃完了,梁白玉脚步一转,去了茅房。
    .
    白玉!
    不知过了多久,陈砜叫喊着找过来,见梁白玉背对他站在垃圾堆前,他走近问,你在这做什么?
    梁白玉手里抓着根干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破塑料袋:想把垃圾烧了。
    陈砜说:堆得不多,过两天烧。
    梁白玉瞥嘴:可是好臭。
    我都要吐啦。他做了个夸张的干呕表情。
    陈砜依了他。
    火很快就烧了起来。
    梁白玉靠在陈砜身上,闻着垃圾燃烧的味道,忽然问:谁来家里了?
    陈砜一愣。
    这是他头一次从梁白玉口中听到这个词。
    把他的家说成家。
    陈砜的胸腔鼓震,心跳声都跑了出来藏进了风里,他拿走梁白玉手上的树枝拨火堆:王叔跟胖叔。
    不久前他进屋看见他爸脸朝下的趴在床脚下,人半迷糊中,他给喂了水跟药才清醒。
    陈砜把从他爸那得知的都讲了出来。
    梁白玉听完静静看了一会火:扭到腰的是谁?
    陈砜道:王叔。
    那他应该梁白玉用关心的语气说,不好活动吧。
    嗯。陈砜说,他擦了我带回来的跌打药,这几天走还是要人搭把手。
    上年纪了,真得当心点,一个不慎人就去了啊。梁白玉前言不搭后语,那他们带的竹笋呢,我想吃。
    我去烧。陈砜嘴上应着,人没动,不放心这边。
    之前有次烧垃圾,风一吹,周围的草都点着了。
    去吧,我看着。梁白玉把靠在他肩头的脑袋拿开,慢慢站直,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陈砜走后,梁白玉眼里脸上的笑意就都没了,他半蹲着,眼瞳里是一簇簇跳跃的火焰,衬得他像邪物。
    就是故事书里那种,荒山老林披着美人皮的鬼怪。
    火势渐渐变小。
    梁白玉隔着手腕上的丝巾抓腺体,这个动作做起来麻木又平淡,一切感受对他也是一样。他的身体仿佛是个储存香料的绝世罐子。
    现如今罐子已经破了个洞,有源源不断的香味堵不住的往外溢,一天比一天还要浓郁。
    可那股香背后,却是腐烂。
    .
    等到最后一块垃圾烧成灰烬,梁白玉才转身离开。
    风吹起灰烬,天地间都是浑浊的气味。
    梁白玉头上沾了一点,他拍打着穿过院子踏进厨房,锅里飘着饭香,陈砜人不在。
    锅盖被热气冲得往上顶,有水雾顺着锅盖的一条条缝隙钻出来,一股股的缭绕着飘散在空中。
    梁白玉正要伸手去摸锅盖边沿的水,陈砜就走了进来,面色不太好。
    怎么了?梁白玉收回手问。
    收音机没了。陈砜去锅洞口把柴火闷掉,我爸从床上摔下来后昏迷了一会,不知道家里进小偷了。
    梁白玉蹙了下眉心:钱呢?
    都在。陈砜搓搓后脖子,没少。
    那就是说,梁白玉眨眼,小偷只拿走了收音机。
    陈砜擦砧板切白菜,他对于那一点并不觉得奇怪,在村里,收音机是个稀罕货。
    哪怕是个二手的。
    梁白玉揭开水缸的盖子,用水瓢舀点水送到嘴边,抿了一小口:收音机被偷了,你爸在家岂不是很闷。
    陈砜的声音夹在菜刀敲砧板的咚咚咚整齐声里:我会托人去县城给他买新的。
    梁白玉咕哝:那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今天明白后天谁能说得准。
    陈砜没听清。
    又像是一字不落的听见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
    .
    半夜三更,陈砜被他爸喊过去,进门就被一股有些冲的臭味扑了一脸。
    他爸失禁了,还弄到了床上,他利索的打水给他爸清理擦洗。
    忙了好久回屋,发现本该沉睡的人不在床上。
    陈砜的后背瞬间就窜上一片凉意,他浑身僵硬脑子空白的在原地站了十几秒,掉头就往外跑。
    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下,再抬头时,昏暗的视野里就多了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去哪了?
    陈砜跑过去,双手紧抓住青年的手臂,他的眼眶充血,粗重的气息里混着铁锈味,你去哪了!
    梁白玉的手臂挣了挣,可怜兮兮道:你抓得我好疼
    陈砜手忙脚乱的卸去力道。
    我拉肚子了。梁白玉活动活动被抓青的手臂,可能是糖水喝多了吧,我的肠胃很不舒服。他小声抱怨,茅房的新蹲板不好用,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蹲得我腿都麻了。
    陈砜的耳朵边有很大的噪音,找不到源头,也许是他的心跳,或者是他的信息素在喧嚣,他的听觉失灵了,只盯着梁白玉那两片张张合合的泛白唇瓣。
    啊,对了。梁白玉抬了抬右手,看我捡到了什么。
    陈砜内心属于Alpha本性的占有欲和对安全感的渴望快要压制不住,逼着他立刻做些什么确认什么,他忍得面部肌肉抽搐,却还是在听到梁白玉的声音后无意识的低头。
    这才看见梁白玉手上的东西。
    收音机。
    他家的那台,白天被被偷走的那台。
    陈砜所有情绪都凝固住了,新浮出的是茫然:你从哪捡的?
    就在院子后门那里。梁白玉嘀嘀咕咕,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陈砜接过收音机。
    我寻思啊,要么是小偷翻墙跑的时候落下了,要么就是对方回家后犯怂又偷偷发现送回来了。梁白玉耸耸肩。
    陈砜抬眼看梁白玉,见他打着哈欠站都站不稳,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
    陈富贵还没睡,儿子拎着收音机进来时,他懵了下才出声,找回来了?
    陈砜随口糊弄了过去。
    收音机放你屋吧。陈富贵也没多问,他不是很想在这上面操心。人一旦老了病了,就会选择性的对待事情。
    能顾虑到的越来越少。
    陈砜说:你不听歌了?
    听来听去就是那些,都听腻了。陈富贵摆手,拿走拿走。
    陈砜看他爸不是开玩笑,就带着收音机出了屋子。
    陈富贵瘫在床上看月亮,中午他往胖子身上泼茶水,胖子当场发火,王哥打圆场的说他只是手抖了。
    胖子心里有鬼,一口咬定他是故意的,还叫骂着冲上来拽他衣服,他被拽得摔到了地上。
    发觉事闹大了,胖子不管他死活,朝他吐了口唾沫就匆匆搀着王哥走人。
    这些陈富贵都没告诉儿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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