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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糖鸡蛋 作者:西西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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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那两人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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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屋里,陈砜把收音机放在小桌上,床里边响起含糊不清的声音,陈砜我想听歌
陈砜怔了怔:好。
小桌被挪到床前,收音机打开了,音量很小。
老歌悠悠扬扬,有股子乡间小路洒满阳光,稻田金灿灿的味道。
梁白玉抱着半个枕头,睡相很乖顺无害。
陈砜正要吹煤油灯,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床边,弯腰去整理床底长板上的几双鞋子。
混在球鞋布鞋里的皮鞋突兀又和谐,陈砜把它拿起来,底朝上。
皮鞋的鞋底有一些草泥,新鲜的,略微潮湿。
泥里还粘着一小片叶子。
不仅院里没有那棵树,周围也没。
陈砜面不改色的把皮鞋放回去,他上了床,长满茧子的手摸到青年的发丝,握住一缕捏在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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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深山里诈出一声惊叫。
王哥光着膀子从石头上爬起来,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看四周。
我不是在房里睡觉吗,怎么会在这?
王哥嘶了声,他往后扭头,发现自己的背上都是划痕擦伤,没一处完好的皮。
娘诶
他看起来很像是被什么人打晕后拖行了一段,随意的扔在了这里。
离小屋不远也不算近的地方。
林子里有鸟叫,王哥听着都觉得恐怖,他艰难的忍着腰伤站起身,精神恍惚的回到小屋。
胖子?
王哥一路大叫着推开门,入眼是一片狼藉。
桌椅锅碗瓢盆全坏了。
比日本鬼子扫荡还要严重。
王哥人都傻了,他连腰伤都忘了,脚步混乱的跑去胖子屋,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却没多想,直接就掀开了被子。
下一刻,王哥冲到嗓子眼的喊声突然卡住了。
胖子两眼紧闭的躺在床上,不知道死没死,下半身都是血。
烂了。
像是被硬物砸的。
第56章
深山里有野人,把小屋砸烂了还伤了人的事都传遍了,大家被搞得心慌慌的。
王哥回家就上吐下泻,他对大山有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祖宗的坟都不愿意去烧了。
胖子呢,伤得太重昏迷不醒,就算他这回命大活下去了,根子也烂了后半辈子就是个废人。
他们两个作为临时加入的护林员,在同一天双双退岗。
出了这么恐怖的事情,没人愿意顶他们的缺位。
可是野人要防,必须找到打死,不然这年才开始呢就成天提心吊胆,日子没法过。
更可怕的是,要是让它半夜跑进村,或者在孩子上学的路上突然跳出来进行攻击,那不就完了。
老村长的儿子新官上任一把火,他和其他村的村长开会,强迫每家按手印,老弱妇孺以外的所有人每天轮流巡山,十人一组。
每组选出一个组长,会发红袖章跟口哨。
其他人自卑巡山的武器,铁棍或者扁担镰刀都可以。
各个村长还为了鼓舞士气,拉起了自制的横幅:守护山林人人有责。
这副小家拼成大家的集体行动,多少年没有过了。
虽然是被逼的,咒骂的多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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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巡山的去陈家了,结果没有得到自以为的那种乡里乡亲招待,便回去散播一些阴阳怪气的谣言。
被孤立了的陈家生活照旧。
梁白玉吃饭的时候往院门那瞧:今天又没人来呢。
陈砜扒拉饭菜,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梁白玉才刚举起双臂,他就立即抬头:吃饭不能伸懒腰。
梁白玉:他把手放到脑后,扩展扩展酸痛僵硬的肩膀,你好迷信。
陈砜没有解释,也没反驳。
梁白玉转过来坐,他面向门外,视线落在院里的两棵桃树上面。
都长小花苞了啊。
那两棵桃树都是我种的。梁白玉自言自语,也不算种吧,就是我小时候喜欢吃完桃子把核丢在屋外,有一年发现那里长了两根小苗。
陈砜夹菜的手停了下来。
我妈把苗移到了家门前,我经常给它们浇水量身高,它们越长越高,越长越壮就在我不管它们的时候,它们开花结果了,全是毛桃。梁白玉不是很满意的说,我明明吃过好几种的,怎么就只有毛桃核发芽了呢。
毛桃呀,总觉得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手摸完了碰身上其他地方感觉痒痒的,梁白玉嘴上嫌弃,看着两棵桃树的眼神却充满温情。
桃树承载了他的某些情感与回忆。
陈砜放下筷子,说:老家的桃子,比外面的好吃。
是吗?梁白玉浓密纤长的睫毛轻缓地眨了一下。
陈砜顿了顿,侧头凝视他。
我没吃过外面的桃子。梁白玉的嘴角耷拉下去,眼睛也垂着,浑身上下都浸满了令人心疼的失落。
陈砜喉咙一堵,他哑声说:外面卖的吃起来有股水气,很红却不怎么甜,口感也一般。
噢梁白玉扬起笑容,那还好我没吃。
陈砜摸上了青年的耳垂。
青年偏了偏脑袋,细腻苍白的脸颊蹭到了他的手,他的指尖发麻,心口滚烫。
超过三秒了。梁白玉是一贯的拖音,自带调情跟柔媚的味道,你再不把手拿开
陈砜看着他那双深情眼。
我就要摸回来了。梁白玉说。
陈砜靠近些。
这个动作包含了明显的期待。
青年却又反悔,大笑着倒在他身上,说,逗他玩的。
又逗他。
总是逗他。
陈砜塌着肩坐在板凳上面,从去年压抑到今年,快要满溢的众多情绪在他心里横冲直撞,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拉住青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左耳上。
堂屋很静。
陈砜耳朵上的阻隔扣完全嵌进了青年的手心里,炽烈又浓郁的信息素冲出来,顺着他的指尖缠上他的身体,茧子一样拢住了他整个人。
独自发酵,狂欢,沉沦。
你是我欲望的起点和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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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过后,一切如常。
距离陈家不远的地方有个水潭,不像山脚下的河边那么清澈见底。
水潭的水很深。
梁白玉一时兴起的叫陈砜去那钓鱼,他自己在一旁陪了会就先回去了。
临走前,梁白玉叫想跟着他的小黑狗留下陪陈砜,还对陈砜丢下一个任务,不钓到鱼不准回来。
口气一点都不霸道蛮横。
这让听的人无法拒绝,更不忍心顶嘴。
梁白玉咬着一根细细的嫩草,几步一停的慢慢吞吞穿过一小片林木,走到门口。
屋檐下的陈富贵听到动静也没给一个眼神,他坐在老藤椅上面,两手搭在身前,松垮泛灰的眼看着前方。
他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
一大清早的叫儿子把他搬到门口。
小孩子不明白他在看什么。
眼前不就是花草树木吗,一天看到晚,有什么意思啊,无聊死了。
只有长大了,经历的多了,生命从富足到贫乏,慢慢的老了,就会懂,那些在门前一坐就是一天的人,不是在看风景。
而是在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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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白玉坐在藤椅边的空地上,背靠着砖墙,他随手捞了晒在旁边的球鞋,对着门槛磕鞋底的硬泥巴。
声音挺像那么回事,动作却连五岁小娃都不如。
梁白玉手都红了,鞋底的泥巴依然很顽强,一块没磕下来,他把球鞋放回原处,气馁的哎了一声:干不了了,不干了。
这么个嘲讽的机会,陈富贵毫无反应,就跟聋了似的。
梁白玉把脚边的石头子拨到一起,他将其中几个往上空抛,再抓起地上剩下的,去接掉下来的那几个。
一个都没接着,全避开他的手砸下来了。
梁白玉尝试了十几次,通通失败,他不开心的嘟囔:真的是,现在的小石头都没以前好玩了。
陈富贵终于忍不下去的出声:你怎么就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啊?梁白玉茫然的指指自己,叔,你在和我说话吗?
陈富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黑:我在跟鬼说话。
梁白玉一下就笑了:叔,你这玩笑开的,这世上可没有鬼。
陈富贵被面前的笑脸整得晃了下神,懒得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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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耍赖,是我自身的问题太多了。梁白玉抚摸腕部的丝巾,太多了数不完
陈富贵挺意外的。
这小子还有这觉悟跟自知之明?他不信。
陈富贵正要说点什么,梁白玉突然爬起来,去逗在草丛里溜达的大白鹅。
没过一会,陈富贵就看到他被鹅追着跑。
一个大人,被鹅追得慌不择路,摇摇晃晃的随时都能晕倒。
而且是倒了就再也起不来的样子。
陈富贵抓着藤椅扶手坐直,提气喝了一声。
大白鹅扑着翅膀看看他,缩着脖子走了。
梁白玉气息虚弱的回来:叔,幸亏有你在,不然我的裤腿就要被鹅咬到了。
陈富贵冷嘲热讽:我是管你吗,我管的是鹅!
梁白玉失笑,哄家里长辈一般:是是是,我知道,鹅养那么大不容易。
陈富贵哼了声,不说话了。
梁白玉撑着墙喘息,布满细汗的脸上呈现了一种死气,他的手指有些痉挛的蜷缩起来,眼前花了什么都看不清。
天地像是颠倒了过来。
梁白玉想吐,他紧抿住唇往院里挪,耳边忽然响起声音,你知道我儿子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吗?
没等梁白玉回答,陈富贵就往下说,你不知道。
普通的Beta能闻到信息素,也会受到影响,你不会,你是Beta里的劣质品。陈富贵用的是肯定的语气,陈述一个他早就琢磨透了的事实。
梁白玉维持着垮门槛的动作,半晌才动了动唇角:劣质品
我是劣质品啊。他轻轻笑起来,笑得呕出血丝,我原来是劣质品,我都不知道。
我他妈要是劣质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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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a人数最多有社会价值,却没有家庭价值婚姻价值,不管是跟Alpha还是Omega搭伙过日子,都是个没有信息素的局外人。
陈富贵说出人尽皆知的事,又来一句,你更是个祸害人的累赘,我儿子腺体有问题治不好,经常难受,你不但帮不上忙,还要他照顾你。
风卷起一地的碎土烂叶。
陈富贵没看梁白玉,他看着看了一辈子的山林:知道自己一身怪病命不长了可能说走就走,还赖在我儿子身边,看他为你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瘦得没有人样,为你一次次跟我这个爹唱反调做对,哪怕晓得你不守信用依旧站在你那边,你很得意吧。
自私,虚伪,冷血,残忍。
陈富贵没有动怒,用的是很平的语气,却更伤人。
字字带刀,扎心口。
梁白玉擦掉下巴上的血,他在仿佛极速下坠的感觉里昏昏沉沉的眯起眼,喃喃道:我可以早点走的。
这话陈富贵听懂了,他捶腿的速度一慢:那你赶紧走。反正你没有心,一直都只是耍我儿子玩。
活着的人最痛苦这个说法不可能落在我儿子身上,他现在是喜欢你喜欢得连自己都丢了,什么好的东西都想着你,恨不得把你含嘴里捧手里,不过他也是个平凡人,他会忘了你,早晚会忘了你,他不到三十岁,人生还长,凭他方方面面的条件,以后一定能遇上
陈富贵没说完,就听见了青年不太清晰的咕哝。
我爸妈在等我,等好久了,还有我的傻子朋友,他们都在等我,我也很想他们
后面似乎还有但是。
但是什么,
没说。
第57章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陈砜背着篓子回家,小黑狗在他后面的草堆里扑几下,撒开了小短腿往院门口跑。
然后,
一刻不停的越过屋檐下的藤椅,汪汪叫着冲进院里。
被彻底无视了的陈富贵:
小没良心的。他没好气的骂了声,看向走近的儿子,钓到鱼了?
陈砜把背上的篓子放下来,从里面倒出几条鲫鱼。
有黑皮的,也有黄皮的。
个头没有多大,红烧都废酱油。
顶多只能烧个汤。
陈富贵说:一下午才钓到这么几条鱼孙子,是不是没洒酒米?
下次洒。陈砜就地蹲下来,大手捉住一条小鲫鱼,两指掐住鱼鳃,抠出腮片。
接着用拇指的指甲从鱼尾往鱼头上推,将鱼背上的鳞片全部捋掉。
换一条继续。
陈富贵窝在藤椅里,瞥了一眼地上的鲫鱼。
腮片没了血淋淋的,还在蹦。
陈富贵又去看山林,浑浊的眼里映着一片没有烟火的红光。
黄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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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砜把最后一条鲫鱼的鳞片刮干净,他正要把鱼都丢回篓子里拎去厨房,就听到他爸说,在门口池吧。
那等会。陈砜把篓子放地上,两只沾满鱼腥的手在裤子上擦擦,我去看看他。
陈富贵对儿子这副当爹又当妈的心态见怪不怪,嘴上还是吐槽了一句:他在屋里头睡大觉,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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