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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仙君有劫 作者:黑猫白袜子
    ——(22)
    宴公子你没事就好。鲁仁压下心中那一丝说不出来的忌惮,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生硬地说道,那个,是季仙官嘱咐我来给你送几张符咒,让你贴在房间各处保平安。
    雪庭哥哥?
    眼看着宴珂眼睛一下子亮得吓人,鲁仁却愈发觉得舌尖发苦。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啊,那个,是的。季仙官说你胆子小,容易害怕。今天晚上我们要出去一趟,你呢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有这些符咒再,这里又是城主府,无论如何都能保你安全无虞。
    你们,要出去?
    宴珂直勾勾地看着鲁仁,轻声问道。
    不可以带上我吗?
    鲁仁:
    鲁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孩子似是对我生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情谊,我不好再与他相处过密,就劳烦鲁仙友替我跑这一趟了。】
    【哎呀,我这也是没办法,我修无情道的嘛,之前就是怕惹出麻烦才特意练习了一些与人相处的模式,谁知道会出现这种问题呢?这天下之大,谁也抵不住有那么些人有龙阳之好嘛】
    【其实之前大部分时候都没啥事啊,你看韩城主,跟我呆了那么久,不也是响当当的好男儿吗?】
    【这样吧,实在不行,你就劝他多练剑。毕竟有些事情分散心神,就没那么伤心了嘛,对了,这个你别说是我说的。】
    鲁仁将符咒递到宴珂手中,无比生硬地说道:你还是先练好剑,再说别的吧。
    说完不等宴珂回话,鲁仁便忙不迭赶忙逃出了房间。
    他只道自己总算是把这个麻烦事给搞定了,却不知天衢仙君在他离去之后,倚着门看着他离去时的背影看了很久。
    阿雪不叫我跟着,我便不应该跟着他。
    天衢轻声对自己说道。
    【可是方才那潜入你房中的妖魔,甚是古怪。】
    我先前仗着自己披着他人外皮,那般孟浪,他应该真的不想再跟我有什么关系了吧。
    【他与鲁仁这般深夜出行,显然便是要调查此处蹊跷,这整座城都被设了妖邪之术,确实危险。】
    阿雪那么厉害,便是没有我,也能解决掉所有麻烦才是。
    【可是,万一他遇到了危险,而这一次你又没救他呢?】
    我应该听他的话
    天衢轻声呢喃,身体却自发地动了起来,朝着鲁仁离去时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第24章
    鲁仁草率交代了宴珂之后便铁青着脸一路走到了城主府的后门,一推门,那总是带着满脸笑意的白衣仙君早已抱着双臂靠在了门口。
    本应在此处看守的粗使却不见了踪影,季雪庭解释说,是他打发了了他们一把金瓜子,叫他们去买酒喝了。
    鲁仁听到季雪庭支走下仆竟然用了一把金瓜子,登时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儿忘记追问对方,到底是为何这般避人耳目,要在半夜偷偷离开城主府。
    这个嘛,明面上的原因,自然是燕燕他受了伤。我们若是跟他说明了要夜探瀛城,免不了要让他劳心劳力派人护送,实在是太麻烦了。
    季雪庭领鲁仁沿着后门小巷一路走到了瀛城街头,迎面扑来的便是一片璀璨热闹的人间烟火。
    你还是跟我说实际原因吧。
    鲁仁跟在季雪庭身侧,一路走进了路上川流不息的熙攘人群之中。
    与青州境内的死气沉沉一片萧条相比,瀛城的夜晚实在喧嚣美好得宛若幻境一般。
    分明只是寻常的时日,不年不节的时序,街上却有无数男男女女衣着整齐,持着灯笼果篮,在街上呼朋引伴,游走嬉闹。
    另外一个原因,不好说啊。
    听到鲁仁问询,季雪庭淡淡笑道。
    可是韩城主有什么问题?鲁仁一下子就有些紧张了。
    不知道。季雪庭摇了摇头,散漫地说道,目前来看他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我还是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早上城门前那只逃跑的妖兽。季雪庭道,虽然之后韩城主向我解释,说那妖兽之所以死而复生,无非是因为他当时砍伤它之后,便以为伤了它要害,未能仔细检查。却不想它身上还有生机,以至于之后到了人群中便倏然发了狂这个说辞,倒让我觉得有点似曾相识。
    鲁仁皱起了眉头,苦苦思索起来:可是你先前也遇到这般狡猾的妖魔?
    不,我想到的是当年在乡下帮人杀猪时遇到的事。
    季雪庭声音渐低,陷入了回忆之中:当时我还是个新手,捅完了猪脖子之后,只觉血都快放干净了,就把绳子松开了,结果没想到那头猪竟然一跃而起,就那么飙着血绕着村子跑了三圈
    想到过去,季雪庭用手在自己喉间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番。
    当然,从那之后我就没有再犯那种错误了。但奇怪也就奇怪在这里鲁仙友,你说为什么像是韩瑛这样天下闻名的剑客,竟然会犯下这种新手杀猪才会遇到的问题?总不至于真的就是男人过了三十,就彻底不行了吧?
    这我不知。
    鲁仁喃喃道。
    停了片刻,他又忍不住抬头看了季雪庭一眼:等等,你当年去乡下帮人杀猪?
    虽然早已知道季雪庭与寻常仙人大不相同,但这个晚上所听所闻还是让鲁仁倍感诧异。
    那个,哈哈,人这辈子总有钱不趁手的时候嘛
    季雪庭听得鲁仁追究其这个,连忙笑了两声,迅速地转移起话题来。
    与鲁仁交谈之间,季雪庭就如同本地人一般,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中穿行,不多时竟然带着鲁仁直接来到了一条格外气派的长街之上。
    鲁仁原本还想多追问季雪庭几句,可眼前景象映入眼中,竟叫他不由失了神。
    沿着长街,支着大大小小高低错落无数戏台,每个戏台前面都围满了人。
    戏台上的灯光,人们手中的灯笼,长街上用于照明的持明烛,几乎要将这个夜晚照得宛若白日一般璀璨。台下的叫好声接连不断,台上的唱腔高昂细长,光影声色,交织成一片迷离繁华景色,恍惚间简直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家乡的元宵灯会。不,便是元宵灯会,也不会有这般景象,而且
    这些人为什么都戴着面具?而且这等架势是有节庆?在这种时候?
    鲁仁踉踉跄跄跟着季雪庭一同挤入人群,环视周围一圈,隐隐察觉到气氛略微有些不同寻常,不由问道。
    不等季雪庭回答,旁边有人似是听到了鲁仁的问题,便格外热情地插嘴答道:
    哎哟,两位小哥可是外地人?难怪不知道我们这边的习惯。最近瀛城附近妖魔侵扰不断,还有那个什么,猖,猖
    猖神。季雪庭补充道。
    那戴着喜福神面具的热心人一拍大腿,连忙道:对,就是那个猖神,猖神肆虐!听说那可是一只了不得的大妖怪,要镇压这妖怪,可不能光只靠着我们城主大人,还得向上天请愿,三牲五畜,献戏犒神,虔诚叩拜,求山神保佑,助城主平定妖害,诛杀那猖神!
    原来,这献戏犒神,请求保佑,正是这青州本地的旧日习俗。
    要说缘由,大概是因为青州自古以来便地力贫瘠,百姓困苦。许多人只靠着家中一亩三分地活不下去了,便得外出找活干。这其中,运道好些的便在中原其他郡县与人为奴为婢,倒霉点的,便只能为娼为妓,至于中不溜的,没得别的活头,也就只能唱戏杂耍,半卖艺半乞食这般过活。
    久而久之,这青州人氏中,竟然大半都善于唱戏杂耍,同样的,也都是从骨子里喜戏,什么皮影戏,傀儡戏,青州戏甚至就连祭神请命,也都与它处不太一样,拼的不是那祭礼丰厚与否,而是献到神前的戏台。
    而眼前季雪庭与鲁仁所处的一条长街,正是通往瀛山山神庙的大路。
    这两边的戏台子,也都是特意献与瀛山山神主的神戏。
    只盼着山神主看了戏后心中欢喜,能早早发威才好!
    那热心人还在喋喋不休地祷告,却不知自己身侧两人,恰好便是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瀛山山神主。
    季雪庭与鲁仁听着那人解释,再看看面前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热烈景象,对看一眼,彼此都觉得对方表情十分凝滞。
    这些人胆子还真是大。
    鲁仁喃喃道。
    季雪庭随即接口道:青州一地山神主位置空缺百年,这些人却这里大张旗鼓这般祭拜,只怕早已有邪神侵占神位,盗取念力香火。
    说到这里,季雪庭话头一顿,不由自主又看了鲁仁一眼。
    无需多言,两人脑海里都影影绰绰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来不及多想,季雪庭立即带着鲁仁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那这条路的尽头快步走去。
    那街道到了末出是沿着山势一路向上的台阶,而台阶的尽头,正是被灯笼,戏台照得灯火通明一片灿金的瀛山山神庙。
    只不过,这一晚上的神祭,倒像是把整座瀛城之人都吸引到了这里。
    便是季雪庭与鲁仁再着急,步子也是怎么都快不起来。
    两人正努力往前挤着,耳畔忽然传来几声熟悉的呼喝
    雪君!
    慈郎!
    鲁仁脚步不由一滞,下意识地往那戏台子上望去,正看着两个宽袍大袖,衣襟大开的男子在戏台上抱做一团。
    接着旁白乃是一段婉约滑腻的唱词,只唱道:巫山云雨深宫中,雪软莲深正当时。金泉水暖藕捣霜,化雪为浆到天明
    这竟然是一折以雪君莲花为主题,额外拓展了一些特殊内容的戏。
    而围在那戏台旁边的人,似也格外多些。唱到格外露骨的段落时,那呼喝之声也特别高亢激昂。
    待鲁仁听明白那唱的究竟是什么,不由呛咳一声,险些歪倒。
    岂有此理!伤风败俗!不堪入目!祭神的戏怎么能放这种,这种
    他不由竖起眉毛气急败坏地呵斥道。
    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便遭了旁人无数白眼奚落。
    外乡人懂个屁!
    之前每次上这则戏,这仙坛里的香都燃得比旁的地方都要快,山神老人家他就是喜欢看这种!
    就是!
    我们给山神老爷献的戏,关你们这种外乡人什么事!
    你,你们
    鲁仁简直要被这些无知乡民气得额头上青筋直冒,正要开口大骂时,旁边伸出一只手,一把拽住了他。
    正儿八经天庭册封的山神老爷一脸苦笑,连声道算了算了,就这么把暴跳如雷的鲁仁强行拽出了人群。
    季仙友!你看看他们!这,这像话吗?!真是不可理喻!鲁仁依旧处于暴怒之中,忽然间看到季雪庭,不由皱眉,这可是在胡乱编排你与相关,而且还是这等下流唱词,就这么大庭广众地演出来,你不生气?
    季雪庭神色一片淡然。
    这有什么好气的,无非是凡人依照他们所思所想,以旧事为托,抒情话意而已,说是雪君莲华,可那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顿了顿,季雪庭忽然微微一笑,又道:再说了,雪君也好,莲华子也好,早就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死了。
    可
    鲁仁本能地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一对上季雪庭如今神色,那些话不知为何,全部哽在了喉头,说不出来了。
    偏生就在此时,随着两人前行,又路过了一座新的戏台,上面唱着的戏文听上去,竟还是与雪君莲华相关。鲁仁听到熟悉的名字夹杂在唱段之中,差点头皮都麻了,然而再细听一番,他不由松了一口气。这回总算不再是唱那等伤风败俗的东西,唱的乃是莲华子怒斩戾太子的故事。
    这戾太子不巧正是三千年前宣朝最后一位太子,同时也是季雪庭的亲生哥哥。
    这人在民间,无论是名声还是名气,自然都远不如悲情恋爱故事主角。事实上,在传说中他就是个狼心狗肺,阴沉残忍,不择手段的大恶人。国破家亡之时,他率先丢下了柔弱美丽的弟弟雪君自己先行逃了,不过他之后被莲华子以神通缉拿,强行压入了祭天台,千刀万剐之后凄惨而死。
    对于老百姓来说,倒确实是一出格外解恨解气的好桥段。
    然而,鲁仁回过头来时,却发现季雪庭的神色,在那些观众的连声叫好中,微微有些发冷。
    紧接着,他便眼睁睁地看着季雪庭袖中倏然飞出了一只摇摇晃晃的纸鸟,直扑那戏台。
    纸鸟一顿扑扇之后,那一出戏也不得不在惊叫与慌乱中戛然而止。
    季仙官?
    鲁仁满脸迷茫,好半天才茫然问道。
    你这是生气了?等等,你先前不是说,那不过是后人编排,与你并无相关吗?为何你这下又
    季雪庭收了纸鸟后回过头来,面上笑容与之前倒是别无一二。
    啊,那个啊,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那人唱戏唱得太难听,实在听不下去了而已。
    一边这样说着,他一边慢慢向前走去。
    又过了片刻,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低喃道:我哥那个人,确实不是一个好人。若是细数他种种罪状,千刀万剐倒却不为过。不过
    走过灯光璀璨的街头,季雪庭的眼神在火光的反射之中,显现出一抹微妙的怀念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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