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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手记[无限] 作者:凉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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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洲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樊醒问:你们不和余洲一起走?
余洲在麦田里踩他一脚,樊醒疼得额头冒汗,勉强地笑。
余洲身边有你和大鱼这样的厉害朋友,我们普通人,只会拖后腿。季春月说,这个鸟笼里除了我们和姜笑,还有十几个首领和那么多历险者,难保其中没有居心叵测的人。至少也等人少一些了,我们再想要不要走。
做决定的多是季春月,文锋没任何意见。季春月宽慰余洲:别担心我们,你们得好好活下去才是。
余洲点头:嗯。
他还有许多许多想说的话,但时间不允许,场合也不允许。他更怕自己说多了什么,泄露了死死掩藏的真相。
姜笑和许青原站在一起。许青原一直没和她说话,见她靠近,脸色愈发阴沉。
帽哥,谢谢你。姜笑说,我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别生气了。
你不珍惜自己。许青原的声音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蹦出来的,他气得不轻,我不想和你说话。
姜笑辩解:我最终没有杀人。只是伤了谢白
但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许青原终于正眼看她,姜笑,我是个烂人,我烂了十几年,手脏得你无法想象。再添一条人命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帮你解决胡唯一,对我不过是多拍死一只蟑螂的事儿。可你还是个孩子,你何苦为了
他说不下去,扭头走了。
樊醒迎面而来,侧头问:帽哥,谁之前跟我说,他对帮人没一点兴趣?
许青原冷冷看他。樊醒突觉一寒,立刻后跳离开许青原两米远:没事,您当我放屁。
他向来不怕许青原,此时才发现,这人一直没流露过真正凶悍的瞬间。樊醒不惹事,飞快回到余洲身边,提醒他这几天也尽量不要在许青原面前提姜笑二字。
离别的一刻最终还是到了。
姜笑的门开在河流旁边,那是她记忆中落入第一个鸟笼的位置。
她想起在身边编制花环的老妪,她成为了普拉色大陆无数收割者的其中一个么?如今普拉色大陆消失,姜笑心想,只要自己有耐心,够仔细,一定还能在鸟笼中找出那位笑眯眯的老妇人。她已成为鸟笼的原住民,姜笑要为她建造最好、最好的房子和花园。
下来吧,开门了。樊醒抬头说。
安流还在闹脾气,一动不动。
再不走,你最怕的人就要来了。樊醒又说,它一发怒,我们所有人都跑不掉。
安流终于缩小自己的躯体,变成鱼干。它游到姜笑面前,怒气冲冲,鱼眼睛里滚出眼泪。
气死鱼家了你这傻孩子它大哭,我帮你吃掉胡唯一都可以,为什么要做蠢事!
骷髅在一旁观察,十分吃惊:哇,你还有眼泪?好厉害,我已经没有了。
鱼干气得打嗝:别、别打岔骷髅,拔我一根鱼刺。
骷髅折了一根鱼刺,鱼干继续哭,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它用鱼鳍托着鱼刺,把它放在姜笑手心上。你保留着,收藏好,别丢了。鱼干说,等我帮他们找到回去的办法,我来找你。
姜笑握紧了拳头。她一直忍耐着的感情在这枚鱼刺面前失守了。她捂着眼睛呜咽,指缝流下泪水。嗯我等着她哭着说,我等你们来找我。
他们一一和姜笑拥抱道别,除了许青原。许青原第一个扭头走入门内,柳英年依依不舍,拉着姜笑的手:好好当笼主,千万不能死。等着我们我没什么能耐,但是余洲和樊醒一定可以的,等我们啊。
鱼干哭够了,恶狠狠叮嘱小十:保护好姜笑!
小十:你为了她凶我!
鱼干:要是她出事,我还可以更凶。它顿了顿,又说,我来接她,当然也接你啊傻东西!
小十不好意思地嚅嗫:说到做到。她跟鱼干的鱼鳍拉勾。
鱼干抽抽鼻子,叮咛姜笑:别让母亲看到小十,我怕她会对小十不利。说完它靠近姜笑的脸颊贴了许久,又涌出眼泪,嘀咕着大家都听不清楚的话,被骷髅拎着尾巴,走进门内。
余洲和樊醒最后离开。他挥手向鸟笼里的四人道别,目光久久停留在季春月和文锋脸上。
季春月:保重,再见!
余洲点头,他在门前犹豫,樊醒忽然拉着他跑到季春月夫妇面前。谢谢你们,进鸟笼的时候,谢谢你们专程在傲慢原上等我们。樊醒说着,飞快抱了一下季春月。这短暂的拥抱不过两秒,樊醒离开,季春月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是发愣的余洲。
樊醒抱完季春月,又去抱文锋。文锋没躲开,被这人结结实实揽着。既然樊醒已经抱了,文锋心想不给余洲一个拥抱,好像也说不过去,他干脆转身,和季春月一起,紧紧地、亲密地拥抱余洲。
怎么又哭了?季春月不解,笑着给余洲擦眼泪。
文锋一脸打算责备他的表情,但想到此时情况,把话吞回肚子里。坚强点,男子汉。他拍拍余洲的肩膀。
余洲和樊醒往门的方向走,几乎是一步三回头。樊醒低头对他说:再看可就让人起疑了。
余洲盯着他,他又说:不过起疑就起疑吧。你伤心过,也该轮到他们伤心了。
走吧。余洲说。
樊醒冲他伸出手:那你牵着我。
余洲不动,樊醒可怜巴巴:我害怕。
余洲很艰难地笑了,终于握住樊醒的手。
门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橙色的天空中,云层正在滚动、翻涌,两双大手撕开云层,一颗超出想象的硕大眼睛从云层的黑色缝隙中探下头来。
季春月和文锋躲到了大鸟笼后面。姜笑催促小十和他们躲在一块儿,小十却不愿意。
我身上有鞭丝,它知道我在这里。小十非常紧张,我当笼主那天,它也来过,但它它只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姜笑虽然被那眼球下了一大跳,但之前已有预备,并不十分震惊。她小声道:它要是能多看一会儿,说不定就会发现,心心念念的小骷髅藏在普拉色的海底。
小十在她身边,紧张得十指绞在一起。
母亲的眼睛一直伸到姜笑面前。它看了小十一眼,像看一片树叶,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扫视一瞬,它对姜笑说:无关的东西赶走,我只跟你说话。
瓮声瓮气的声音,无法分辨性别,仿佛无数人同时说话。姜笑扭头时,小十已经离开。
过来吧。季春月冲小十招手,小声说。
小十和夫妻俩一起躲在大鸟笼后面,完全听不见母亲和姜笑说的什么。她摊平自己的蛇尾,靠在鸟笼冰凉的铁丝上。笼中混沌不停滚动,她感受到强烈的恐惧、痛苦和绝望。但这些情绪和她毫无关系。
清晰可感的是,一种陌生的空虚从她心中诞生。
她开始疯狂地想念安流,甚至想念樊醒。
第五卷 骷髅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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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骷髅红粉(1)
风从峡谷深处吹上来,因地形原因,形成微弱旋风。旋风卷起地面树叶、花草和松散的杂物,力气不够,飞到半空又纷纷散落。顺着风流动的方向望去,在群山之中,伫立着一座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高耸尖塔。
它如同一枚灰色的长钉,云雾缭绕中看不分明,只瞧见最高处最宽,仿佛有一个圆形平台,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
余洲手哒凉棚远望,心想,塔顶的平台距离地面这样远,却还能看见影子。塔上似乎藏着巨人。
这是他们离开姜笑的鸟笼,进入新鸟笼之后的第一眼。
踏入新鸟笼的一瞬间,余洲立刻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湿润空气。
他们站在山路上,背后是被绿色藤蔓缠绕覆盖的高耸山壁,前方是曲折小路,丛林密布。
一直没说话的许青原当先往前走,余洲和柳英年都不敢跟他搭话。众人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沿着那曲曲折折山路,渐渐往山峦的深处去。
而无论何时,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崇山峻岭之中那座古怪的高塔。
骷髅拎着鱼干,鱼干有气无力:放了我吧爷爷。
它分不清辈分,也不知道怎么喊骷髅才好。骷髅拎着它鱼尾轻轻甩动:看来黏上你是对的。我还担心进了门之后,跟你们分散了怎么办。
鱼干:别甩了爷爷我要吐了。
它作势干呕,声音响亮,吓得丛林里兔子小鹿之类的野兽四处乱窜。一头小鹿圆睁眼睛朝余洲方向奔来,樊醒下意识把余洲拉到身后,小鹿慌得胡乱转向,撞向樊醒,径直从樊醒身体里穿过。
众人立刻顿住,面面相觑。余洲捏樊醒的手,樊醒捏柳英年的脸颊,柳英年不敢动许青原,转头去拍骷髅的肩膀。所有人都是实体。
紧接着又有一只兔子从众人脚下窜过,骷髅抬脚去踩它,咵的一声,脚骨重重磕在石头上。
兔子穿过骷髅双足骨头,灵巧无比地钻进了灌木。
骷髅疼得声音发抖:我骨裂了
它捏不住鱼干,鱼干趁隙逃回余洲身边,紧紧抱着余洲耳朵大声说:我懂了,动物不是实体!
余洲:小声点,我聋了。
鱼干:抱歉,回到你身边,鱼家心情有点儿激动。
许青原触碰周围树木、突起的石头,发现在实体之中,混杂着一些手指可以穿过的虚像。
虚像是笼主制造出来的。樊醒明白了,我们周围也许只有一百棵树,但笼主复制了一千个树木的虚像,形成了我们周围的森林。
柳英年推推眼镜:这,这太有意思了!上层的鸟笼就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要制造虚像?小十、阿尔嘉和付云聪,他们可以制造出真实的幻境,这个笼主不行吗?
鱼干哼一声:大概是我哪个脑子不好的弟弟妹妹。
众人继续往前走,在夜幕降临之后,终于在密林深处看到了灯火的亮光。
拨开密密丛丛的枝叶,映入眼中的竟是万盏华灯。
灯火映亮了漆黑的街道,人们身着各色各样的衣服,有奇特且各异的肤色,仿佛同赴一场热闹盛大的庙会。
一个长着熊耳朵的青年提着锣敲打:瞧一瞧看一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是正经八百的东北口音。
两个兔子脸的姑娘穿着轻飘飘的长裙子,柳英年认出来了:汉服!俩兔子吓了一跳,耳朵立起来,红眼睛盯着他们看许久,目光最后落在骷髅身上。她俩不会说话,捂着眼睛嬉笑着跑了。
骷髅还未说话,鱼干抢先冲兔子姑娘们喊:干嘛呀!人家丑,可不能当面笑啊!你们礼貌吗?
再往前走,猜灯谜的,卖贴画的,搭了台子唱戏的,该有的不该有的,全出现在这儿。一个瘦长的怪物,穿着笔挺西装,肩头扛一台电视机,明明没有插电源,却播放着口音奇特的动画片。一帮奇形怪状的小孩儿追在它身后,有人喊慢一点,有人说噗噗哩,还有的余洲压根儿听不懂怎么发音,总之大概,都是请求它走得慢一些。怪物停下来,蹲下,孩子们静了,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它看动画片。
几个老妪弓着腰身,耳朵上叮泠咣啷缀满宝石耳饰,慢吞吞地、挪移一般从他们面前缓缓走过。余洲定睛一看,这些人的耳朵竟然不止两个。
街道又长又热闹,房舍也是奇形怪状,有余洲熟悉的飞檐与宫墙,搭成一个小院子,皇帝宫殿浓缩成一个四合院,几个猴儿脸猴儿尾巴的小孩在墙头偷枣子。
还有用树叶木头盖成的圆形房屋,屋主扑腾着两只大翅膀,气急败坏:不许在我家门口点火!不许!被她呵斥的小年轻人拎着几个灯笼,长得倒是规整漂亮,像人类,一开口说话,整张脸裂开,露出怯怯的红舌头。
越是走得深,余洲越是诧异。此地此景仿佛一场怪梦,他摸不到头脑。
回头想跟樊醒他们说几句话,柳英年左右四顾:骷同志和鱼干呢?
骷同志和鱼干被兔子和猫儿姑娘拦截了。
兔子和猫儿一个个化成了精似的,可惜还顶着一张动物脸庞,鱼干心中无比遗憾:还不够好看。
骷髅却完全不同意它说法:太美了!是造物的杰作!你看,她们的颈骨和胸骨已经完全是人类形态,只有头骨保留动物的形态
鱼干怒了:那你说我丑?!
骷髅:你现在丑,但你鱼头人状态,是很好看的呀。
他讲得太过真心,没脑子的鱼干分辨不出真假,嘟囔着摇摆。
这儿怪形怪状的人多,但骷髅这般只有骨架的少见。围拢过来的人们把它簇拥当中,里三层外三层。骷髅乖乖站着任看,不时低声跟鱼干感叹几句:人一旦完美,就连骨架也很受欢迎。大概这就是宿命吧,有人的生下来,就要负担随时随地被人欣赏的命运。
鱼干听见各色各样的人议论纷纷:好奇怪;好好笑;哪里来的东西?它还带着一条骨头鱼。
鱼干:明明是欣赏我。
余洲找到他俩时,骷髅的腕骨、肋骨甚至是腿骨上,都被系上了花色不同的小东西。它似乎很享受被众人簇拥和打扮的感觉,讲话音调都变得乐呵呵又轻飘飘的。他双手捧了一堆紫红金橙的果子,都是人们的馈赠。鱼干四个鱼鳍各拎一个果,见到余洲立刻献宝似的放进他手里:这个好吃哦。
走累了的几个人便坐在石阶上吃果子。果子微酸,滋味不错,有个人类女孩从他们面前走过,奇怪地看了几眼。余洲心里一咯噔:这果子会不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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