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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渊手记[无限] 作者:凉蝉
    ——(54)
    那女孩笑道:果子没问题,我是看你们陌生。新来的人类历险者?
    余洲点头。那女孩表情一亮:太好了!
    她满脸开心蹦跶着过来,冒冒失失,撞翻了地上一个罐子。柳英年帮她把罐子扶好,女孩迭声道谢时又碰倒隔壁摊上两只灯笼。
    卖灯笼的猫头人气得跺脚,女孩不住道歉。好不容易坐到余洲他们身边,还没开口,那卖灯笼的猫头人忽然大声乱喊。他摊子上还有另一个小猫人儿,五六岁年纪,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噎住,面色发青,在地上打滚。
    柳英年立刻跳起来,冲过去把小孩从背后抱起,双手环到小孩腹部,猛地挤压孩子上腹,直到孩子把半个果子咳出来。
    猫头人吓得不轻,边抱着小孩,边跟柳英年道谢,几乎要跪下磕头。
    柳英年反倒不好意思:也、也没什么。他风一般回到余洲身边,挨着他坐下,小声道:好夸张。
    余洲:你救了人孩子,当然要好好谢你。
    柳英年:姜笑不是说,在鸟笼生活的人对生死概念和我们不一样?反正死了之后总会复活的,何必这样紧张。
    女孩眨眨眼:会复活?谁说的?
    余洲:鸟笼,不都是这样吗?
    女孩笑了:那是你们之前去过的鸟笼。我们这里,历险者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复活的。
    余洲心中一震。他看向眼前熙熙攘攘的夜间庙会,目光经过之处,都是种族各异的生命。你是说他们都是,活着的历险者?余洲不敢置信,从各个时空进入这个鸟笼的,历险者?
    女孩:对,我也是。我在鸟笼里辗转好多年了,大概一年前来到的这儿。不过我们这儿没什么危险,大家就随心所欲活着呗。
    她自称小游,戴一顶宽笠帽,夜色昏暗,余洲看不清楚她的脸,但声音是快乐清脆的。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小游指着天空,你们不是从上面来的吗?
    她所指之处,正是伫立于群山之中的怪异巨塔。
    樊醒:那是什么地方?
    小游全然不隐瞒:是仙人居所。见众人不解,她笑了:也就是笼主所在的地方。
    樊醒:我懂了,你抵达鸟笼时是在上面,经过笼主的允许,才降落到地面。
    小游不说话了。樊醒不肯回答她的问题,她感受到眼前几位新历险者的警惕。她忽然站起来,笑道:要不先跟我来,我给你们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所有人都没动除了骷髅。
    好啊!骷髅立刻起身,拍拍屁股上存在与否都不重要的灰尘,我最喜欢有趣的东西。
    小游:只有你吗?她有几分失望,也行。走吧。
    骷、骷同志!柳英年小声喊它,骷髅头也不回。
    樊醒:带它来到底有什么意义啊?太拧了,我干脆把它拆了吧。
    在余洲的示意下,鱼干不情不愿悄悄跟在后头。大概半小时后,鱼干疯了一般冲回来:快过来!有个特别惊人的东西!不是东西!总之是你们没见过的!绝对没见过的!
    它又是惊奇,又似乎受到了惊吓,带余洲他们一路穿过街巷,拐入黑暗的角落,从角落里又翻出一扇灰扑扑的门,让他们进入破房子。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余洲越是走,越是觉得这地方不对劲。穿过破房子,他们已经站在漆黑的山道里。小游和骷髅在前方提着灯笼,正冲他们招手。
    山里有龙。鱼干趴在余洲耳朵上,用神秘的语气以及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悄悄话,一条真正的龙!
    作者有话要说:
    柳英年后来写了一本轻小说:《在异世界用海姆立克法救人的我成了救世主》。
    谢谢历险者:冷杉、湛湛生绿苔、camino、沉默寡言东方曜、梦川想见、迷路的小向导的地雷。
    谢谢历险者::ivy、春深、一只小麋鹿、一水、迷路的小向导、湛湛生绿苔、六又四分之一的营养液
    鱼干吼完人家丑,可不能当面笑啊!你们礼貌吗?之后,很得意,咕咕怪笑。
    骷髅:鱼干,谢谢你为我说话。
    鱼干尴尬了:啊?那个呃不用谢啦,我和你之间,对吧。
    骷髅:明明自己也丑,还能为我仗义执言,鱼鱼你真好。
    鱼干气得当场表演四分五裂。
    第64章 骷髅红粉(2)
    一条黑龙卧在山坳之中。
    它的鳞片、长角是浓郁的黑色,和它相比,阴沉沉的山色都被映衬得亮了些。小游和骷髅举着灯笼,鳞片上微弱地反射灯火光亮,更多的光似乎都被它吞没了。
    黑龙藏在距离山道还有大段路程的山坳里,就像在这儿出生、长大并且一直生存在这里一样,绿色的青藤缠绕它的身体,龙角上挂着小朵的花儿,爪子半埋进土里。余洲站在龙身边,必须要昂起头才能看到它的全貌,和这龙的体型相比,他们几个人微不足道。
    骷髅举起灯笼说:它好像从这儿长出来的。
    黑龙闭着眼睛,余洲需要非常努力地观察,才看到它鼻孔前一丛灌木的枝叶微微拂动。它在呼吸。它还活着。
    但有一种令人反胃的腐烂气味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骷髅和柳英年见到这龙,一个兴奋得全身骨头框框响,一个上蹿下跳,翻开笔记本摸黑记录。你这样眼睛不会瞎吗?许青原终于说了进鸟笼以来的第一句话,不料他的好兄弟柳英年压根儿没听见。
    柳英年手脚并用爬上龙旁的一个矮坡,高度提升,他顿时看见龙背上有一个豁开的大伤口。
    腐烂气味正是从伤口中散发出来的。骷髅咬着灯笼,爬上龙背,一照那伤口,大吃一惊:伤口不知溃烂了多久,里头许多吃腐肉的东西,挤挤挨挨蠕动。它试图形容,才说了两句就被小游喝止:别说了!
    骷髅倒是不怕,它提着灯仔细观察。伤口已经被吃坏了,看不出形状,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伤的。它很心疼,把灯笼凑近,火和热令伤口中的东西吓了一跳,四散开来。骷髅倒抽一口凉气:我的妈耶,都见骨了。
    它躺在这儿有一年了。小游说,伤口好难处理,我们想过许多办法,但都没有用。好像这龙身上有特殊气味,它的血肉总能吸引这些古怪虫子。有虫子在,伤口就没法复原,它也一直醒不了。
    你们?余洲问,有多少人知道它在这儿?
    所有人。小游说,云游之国的所有人都见过它从天上掉下来的样子。
    她指着黑夜中隐隐散发光芒的突兀高塔。
    这个鸟笼名为云游之国。
    名字从何而来,被谁传颂,已经不可考。云游之国十分辽阔,向北、向东、向西、向南各千百里,都有群山峻岭。山岭中有野兽和各种族别的生命,当然也有人类。
    它比余洲等人经历过的任何一个鸟笼都丰富、阔大。笼主固然用大量的虚像来营造景观,但其中的各种蓬勃生命,确确实实是从其他时空落入这儿的。
    余洲他们夜里看到的那些怪形怪状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类。但在云游之国,他们可以选择成为不那么完整的人类形态:像动物,像怪物,像任何不可思议的东西,都可以。
    历险者们落入鸟笼时,总会先抵达云外天,也就是那座至高、至远之塔。
    塔上居住着仙人,即笼主。笼主会告诉历险者塔中的情况,历险者则自己选择,是继续保留目前的人类形态,还是选择让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或者全部变成其他东西。有的历险者无法做出选择,又对笼主所说的异族体验感到好奇,笼主会随机为历险者选择方向。
    小游选择了继续当人类,她从云外天落入云游之国时,结结实实被眼前所见之物吓一跳。
    但数年过去,她已经习惯。令她吃惊的反而是余洲等人的镇定。
    你们一定经历过很多个鸟笼。小游说,普通人在看到这么多奇特的人类时,总要大吃一惊的。
    余洲:没经历很多,但也没精力吃惊了。
    樊醒:笼主为什么要让历险者做这样的选择?
    小游耸肩。她也不清楚。笼主不露真面目,藏身于浓密云层之中。她只记得那是一把挺低沉的男声。
    黑龙身边,骷髅和柳英年仍在研究摆弄。一人一骨架合力掰开黑龙的嘴巴,露出满口森森白牙。骷髅眼尖:咦,这龙牙缝里还塞着肉。它好心为龙剔去,龙的牙齿磕在它手臂骨头上,声音清脆。
    云游之国的人在一年前的某个晴天,看见有东西从云外天上坠落。
    那物体巨大无比,跌落时挟带飓风,落地瞬间惊天动地。当时黑龙背上有伤,但并未昏迷。它不能说话,或者是不愿说话,沉默地在人们的围观中缓慢爬行,最终筋疲力尽,在这个山坳里昏睡了过去。
    偶尔的,会有小游这样的人来给黑龙喂食。他们掰开黑龙的嘴巴,把容易消化的食物塞进黑龙的口腔里。黑龙虽然昏睡不醒,但似乎还能吞咽,这些食物保住了黑龙的性命。
    人们起初对龙充满好奇,但龙不能说话,不能动弹,渐渐又发出臭味、滋生恶虫,久而久之,会到这里来的也只有小游了。
    漆黑的天空中布满星辰,云外天幽幽发光,如天外楼阁。
    余洲只觉得,所在之处满是谜团。
    黑龙从云外天坠落,它原本就生活在云外天?还是一个要求化身为龙的历险者?
    它为何受伤?谁攻击了它?
    为何下这样的重手,却任它在这山坳里躺了一年,不闻不问,好像放任生死?
    樊醒和安流有两百多个兄弟姐妹,小十说过,上层鸟笼里会遇到更多她的血脉亲人。余洲怀疑,这个云游之国的笼主,或许正是小十的兄弟姐妹。
    除了笼主,这里还有多少个意志的孩子?
    小十设置的门并不通过云外天,而是直接让他们进入了云游之国。此地的笼主知道自己的领域里出现了几个不速之客么?
    这所谓的上层鸟笼,历险者死后不会复活,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什么在缝隙的意志看来,这个鸟笼可划归上层?它曾想说服付云聪来到上层,上层究竟意味着什么?
    无数问题之中,最关键的显然是云外天。
    而要知道云外天是什么地方,又发生了什么,最直接的办法便是让黑龙苏醒,从它身上找线索。
    骷髅与柳英年清理了黑龙的口腔,小游拿来食物,三人合力塞进去。
    黑龙合上嘴巴后,许久才重重呻吟一声。骷髅趴在地上窥视:吞咽了吞咽了!
    许青原爬上黑龙背脊,用削尖的木棍把伤口里的东西逐个挑出来。数量不少,他挑得眉头紧皱。
    鱼干的反应很是奇特。它悬在黑龙面前,在它紧闭的眼皮上蹦来蹦去,蠕动爬到黑龙的龙角上。
    樊醒:你怎么了?
    好鱼干像喝醉了,恍恍惚惚,又像嫉妒,好帅啊。
    等到天亮,许青原才将伤口中虫子清走一半。他大汗淋漓,扔了树枝脱帽擦汗:不行,我都挑了好几千条,怎么还这么多。直接用火一把烧了吧。虫子怕火,火也能灭菌杀毒。
    鱼干正和昏迷不醒的黑龙贴贴,闻言蹿得老高:不行!会疼!
    许青原:它被虫子吃就不疼?
    鱼干:我是说,我心疼。
    许青原:
    鱼干的笑话太冷,它干笑两声,原地打滚:尴尬了,尴尬了,哈哈哈哈
    晨光照亮许青原的光头,他重新戴上渔夫帽,用树枝从灯笼里取火。小游笑够了,出声阻止:别烧。这龙身上会渗出油,不能碰火。
    许青原不干了。他扔了火把,从龙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离开。鱼干左右望望,自己游到龙背,继续除虫的浩大工程。
    骷髅和柳英年细心给龙清除脸面上攀爬的青藤和污渍,小游看他俩工作,津津有味。余洲与樊醒对望一眼,开口问:龙坠落的地方离这儿远么?
    不远。小游指着树林,往前走几公里,就能看到一个湖。被它砸出来的大坑,蓄水之后成了湖泊,还挺好看。注意安全,湖周围有野兽,别被吃了。
    密林中小兽东窜西跑,有的是虚像,有的是实体,撞在樊醒脚上,晕头转向的,找不着路了。樊醒拎起一只长得像猫的小东西,对余洲说:像你。尤其是刚进鸟笼的你,见到我就跑。
    余洲:
    鱼干:哪里像!余洲比它丑多了。
    樊醒:你不是在除虫吗?怎么又来了?
    鱼干从余洲的兜帽里露出个脑袋:我最爱余洲,我要随时随地紧跟他。
    樊醒把小兽放地上,小兽呼哧一声跑得屁滚尿流。余洲心想:这不像吧!樊醒边走边嘀咕:就不能给我们点儿单独相处的时间。臭东西,别过来!
    鱼干悻悻从樊醒脸上游走。它闻不到自己身上臭味,但有些不好意思:好嘛,一会儿进湖里洗洗。
    樊醒不管他,只看着余洲,说悄悄话一般:安流烦死了。
    余洲其实也觉得鱼干有点儿烦。转移鸟笼的时候,樊醒一直牵着他的手,那感觉仍留在余洲心里,让他总忍不住把目光移到樊醒身上。他也想跟樊醒多说说话。什么都行,什么他都想说,也想听。
    樊醒走在他和鱼干前面半步,为余洲开路。亮出怪物形态时,他头发会恢复原本的长度,但人形时仍是余洲为他剪的那发型。鱼干老说樊醒后脑勺漂亮,余洲看不出漂亮在哪儿,总之樊醒处处都挺漂亮。他为自己这想法诧异,心脏蹦得欢快,隐隐还觉得这森林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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