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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侣总是撩我 作者:半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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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过玉简小山间的空隙,走到我的书桌后坐下。
在正对面,穿过玉简小山间的空隙,我能看见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这八千年中,岐南送我的各种礼物。而在它旁边,被玉简挡住的一个方位,有岐南曾经靠坐过的窗棂。
在我的面前,桌面上还摊放着那张偷画岐南的画。
它现在已经干透了。
这里处处都有岐南的影子。
我忽然觉得很难过,喘不上气来的难过。
还有半年不到,就是我们结契八千年的纪念日了。
我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用灵力摄过一垒玉简开始批阅。
「东乾九十八星区有修士强行囚禁灵族,并割肉取血充作灵材」
「元婴期行伍杀人以为粮,被捕后声称其形似野兔,乃误杀」
「吴山灵兽养殖场肉价过低,似有蹊跷,请求派遣高阶修士暗中深入调查」
一刻钟后,第一垒玉简批复完毕。
我抬头想取来第二垒,却猝不及防看见了那抱臂靠在书房门框上的人。
他穿着深青色云山纹长袍,黑色长发披散在白色的广袖外衣上,身上佩戴着由我鳞片制成的银饰,英俊不可方物。
岐南。
他又回来了。
岐南忽然一撸袖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超我摊手:玉简分我一半,我帮你一起批。
我没吭声,定定地注视着他。
岐南凶巴巴地威胁我:只给你两千年!两千年后你要是还这样,我就离家出走,听到没有!
我沉默了许久,没把玉简给他,反倒把我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岐南抓着我的手生气道:你说话!
嗯。
我有全天下最好的道侣。
5、源界最强
◎打不过我◎
我和岐南大概花了半天时间,将玉简全都批完了。
自源灵溃散回归天地,大荒已无昼夜之分,加之高阶修士不需睡眠,早晨与夜晚对我们来说倒也没什么差别。不过对低阶修士来说,他们还是保持着与凡人相似的作息。
例如万俟非。
他这会儿应当是在吃晚饭才对。
我看着不远处和五个少年一起蹲在草丛里玩泥巴的万俟非,感觉额角青筋在突突的跳。岐南好不容易让他老老实实读书了一个下午,结果药效一结束,这小子又开始胡闹了。
我抬手制止了想说些什么的因奇,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在万俟非身后站定,低头俯视他。
谁啊,挡住光了,快让开万俟非不满地嚷嚷,一回头,瞧见居然是我,叫喊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我沉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万俟非吭哧了半天,努力想把那坨泥巴往身后藏。他讷讷道:我、我没干什么。
不光是他,另外五个少年也低着头,蹲在地上一脸认错的表情。
即使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他们是在给他的蛐蛐捏新笼子。
今早他吃了岐南给的加了料的桂花糕,一时冲动将自己的蛐蛐送给了我。等好学的劲头过去,他就后悔了,却又不敢来找我把蛐蛐要回去,只好委委屈屈地拉着小伙伴再新做一个。
我沉默片刻,见万俟非缩得脖子都快没了,终于无奈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的蛐蛐和笼子还给了他。
万俟非愣愣地接过:兄长?
我低声道:以后学习完了再玩。
万俟非抱紧失而复得的宝贝,感动道:嗯!
这傻小子。
我还记得我像他这般大时,也对玩泥巴颇感兴趣。我尤其擅长捏泥剑,东街石板下的泥塑形淬火后,简直硬得削铁如泥,同辈人铸的剑我一次能削断三把。
后来这事儿被炼器道的灵一长老发现了,他硬磨着皇天剑君说了半天,希望我能走炼器之道。可惜,我最后还是选择了皇天剑门的核心传承,走了剑修这条路。
不过既然万俟非也喜欢捏泥巴,没准他能替我继承灵一长老的衣钵。
我正这么想着,就见万俟非打了个喷嚏,手一抖把他那个新捏的泥笼子捏扁了。
万俟非拿回了他的老伙计,对新笼子已经不在意了,把那坨东西往地上一丢,然后就用刚团过泥的爪子去揉鼻子,把自己揉成了一个傻兮兮的大花脸。
我沉默片刻,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沉声道:你用完餐了。
万俟非皱着鼻子小声回答:还没,今天的肉菜太少了,我不想吃。
我没多说什么,只道:随我走。
兄长,我们要去哪儿?
行宫。
咦?为什么突然要回行宫了呀,你们终于有空陪我玩了吗?
我顿了顿,应道:嗯。
万俟非十二岁之前,一直是由我们轮流照看的,之后才送去了斥灵地与其他同辈一起修习。我其实有些羡慕他,因为在我年轻时,源界战事未平,皇天剑门的大敌依然为祸四方,我身为皇天剑君的独子,他唯一的弱点,根本没有资格去斥灵地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
从出生起我便一直居住在皇天剑君的行宫之中,每日不是修行就是学习处理公务,偶尔遇到弟子大比时才能去见见外人。
这就导致我根本没有同辈的朋友。
相比之下,出生在战争结束之后的万俟非真是幸运得多了。
他那么奢侈的拥有玩耍与偷懒的权利,即使选择平庸,也能够平平稳稳依靠血脉活过万年时光。
护着万俟非来到我的行宫中,岐南早就等在那里了。他见万俟非到场,立刻笑眯眯地招呼道:阿非!
岐南哥哥!万俟非满脸高兴,对他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一无所知。
岐南示意他在椅子上坐下,而后温柔地说道:阿非啊,是这样的。我与你兄长商量了一下,觉得你离筑基不远,已经可以开始选择往后修练的方向了。所以兵器道、妖修道、术道、炼道、符阵道、幻魂道、采补道,这七种里你更喜欢哪一个?
万俟非闻言顿时懵了:啊?
岐南语气越发温柔:你的师兄师姐们应该已经给你讲过这些道的区别了吧,你也应该知道筑基对往后修练的影响别告诉我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哦。
万俟非愣了半晌,下意识后退半步回头向门口望,却一眼看见了身后默默盯着他的我。
我听见万俟非的内心在惊恐地鸡叫。
岐南:阿非,你在看什么?
万俟非蹭的一下回头,眼观鼻鼻观心,吭哧了半天,犹犹豫豫道:我、我、我想选就皇天剑道?
岐南笑着问:哦?为什么想选皇天剑道?
万俟非试探着反问:因为它最强?
岐南:
我:
我俩都被他这个答案震住了。
岐南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想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而万俟非初时还有些游移不定,过了两秒却已经说服了自己。他一握拳,声音都高了两分:最强的道呢!这也太帅气了吧,简直像是话本里的大英雄一样!
岐南抹了把脸:你等会儿。
他缓一缓,看着万俟非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你想选皇天剑道,因为皇天剑道最强?
万俟非理所当然地回答:对啊。
岐南:那要是皇天剑道不是最强的道呢?
万俟非疑惑道:那怎么可能,十大源神里有三个都是皇天剑道的修士呢。
岐南沉默了许久,面无表情地说:话虽如此,但是那三名皇天剑道修士中最强的那位却打不过我这个炼道丹修呢。
万俟非长大嘴巴,吃惊极了:真的吗?!
岐南转头看向我,朝我勾勾手指:来,源界最强的皇天剑道修士,你过来和我打一架。
我:
我走了过去,配合地被岐南一把抓住按在腿上坐下。他霸气地单手揽着我的腰,对我的弟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看,他在我手里毫无反抗之力,他已经动不了了。
我:
然而万俟非他居然真的信了,露出了好像有那里不对但是好厉害啊的表情,举手道:那我要修丹道!岐南哥哥教我!
这弟弟没救了。
6、皇天剑君
◎的书房◎
岐南猛地一拍桌子,把万俟非吓得一哆嗦,畏畏缩缩地把举起的手又缩回去了。
岐南怒道:你刚刚还说想修皇天剑道,现在怎么又变成丹道了?难不成你筑基也能今天剑道明天丹道吗?
万俟非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岐南深吸口气,沉声道:所谓筑基,即铸就修士的秘纹之基。修士由凡入道,自练气入体而始,于合体期彻底褪去肉身凡胎,最后到源境时,才真正能触摸到所谓的道。
你说皇天剑道是最强的道,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走皇天剑道的修士最后都止步大乘期没能突破源境?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走皇天之道的修士最终也没成功铸剑,最后只修了残缺的皇天剑道?
皇天剑道说是剑道传承,实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修成。它分上中下三等,一等寸光、二等凝兵、三等无形。直白来讲就是,剑道最强,其余兵器道次之,连众生念兵器都凝聚不了的当然就是最差劲的。
而今修真界真正意义上修成皇天剑道的修士,其实就只有两个皇天剑君和我。
至于万俟非说的三位皇天剑道源神中的最后一位,走的也只是稍次一等的兵器刀道。
万俟非哆哆嗦嗦的不敢吭声。
岐南面色冰冷,继续说道:至于丹道修士就更多了,你知道丹道有多少种流派吗?你知道多少种丹方?你看过几本灵植本质的剖析?你学过多少种秘纹?你听没听过那句流传了多年的话:炼道就是什么都得会,修好了是炼道,修不好就是杂道?
你以为只要你说一句你想修最强的道,你就能成为最强的修士了?想得可真美!
万俟非被他骂哭了,吸了吸鼻子,几滴眼泪掉在了他的手背上:我、我
我忽然看见万俟非眨巴几下眼睛,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抬起头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这个年幼的弟弟长得与我不太像,我更像母亲,而万俟非他无论性格还是容貌都更像皇天剑君,唯有那双代表着虚界蛟血脉的浅灰色眼睛证明着他也是母亲的孩子。
唇红齿白、五官俊俏,一双灰瞳大而有神。正巧皇天剑君筑基时便是十六岁,体型自此便没再长这就导致十五岁的万俟非看起来和他越发相似了。
我私心里是不太想让万俟非走皇天剑道的,因为那会让万俟非连气息都与皇天剑君越发相似,我怕我哪天忍不住迁怒,动手揍他。
但我不可能因为这个阻止他,所以只是说:如果选不出来,就先跟着不同的长辈学习一段时间吧。我先带你去见见炼器道的灵一长老,如何。
万俟非犹豫片刻,点了头。
我于是分出一道灵力化身,护着他去大陆背面的熔火堂了。
岐南将手肘搁在椅子把手上,用指关节抵着额角,睨着我道:剑君大人,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着急。
我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能无忧无虑活过万年后安稳老去,也未尝不好。
岐南挑眉:你到是看得开。
我摇摇头没说话。
皇天剑门自建立起,至今已有七千余万年历史。其中在位时间最长的第三任皇天剑君活了足足两千六百多万年。他没有道侣,同辈修士也几乎尽去。史记说他死于战场,与敌人同归于尽。
但我觉得并非如此。
因为那位皇天剑君在前往战场前忽然收了一个徒弟,悉心教导数千年,而后又将此生所有感悟全部记录下来,藏入传承密室。他安排好了一切,而后才从容去了战场,再也没有回来。
再然后,被他教导了数千年的第四任皇天剑君继承了他的名号,继续守护源界的和平与秩序。
而万俟非,他很幸运。他生于皇天剑门,生于这个天劫不存、盛世重临的时代。父母给予他的体质,注定了他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在有生之年至少成为大乘期修士,享有万年阳寿。
虽然也仅限于此,再要往上也只能靠他自己。
是非种种,我想等万俟非自己做出选择。
不过
我伸手捏了捏岐南的后颈,说道:你方才怎么骗他。
岐南表示不服:我哪儿骗他了?你是说打不过那句还是动不了那句?
你这不是很清楚么。
岐南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原本支着额角的手也放了下来,和另一只手一起圈住了我的腰。他将脸贴在我的胸口上,蹭了蹭:剑君,你是想挣开还是想打我呀?
我:
是我错了。
确实动不了也打不过。
*
和岐南分开后不久,我在巡查宗门时不幸遇到了皇天剑君。
上次和他碰面已是六年前的事。之所以隔这么久才见一次,倒不是因为太忙或是有谁不在宗里,纯粹就是我不想看见他那张不着调的脸,故意躲着他。
再加上我们的行宫虽然都在诸天星辰大阵最顶层的浮空岛上,但这两座浮空岛一个在最北端,一个在最南端,之间隔了数千万里的距离,只要不是刻意上门,基本上很难碰着。
至于这次
纯属我倒霉。
我没什么表情地对皇天剑君礼节性问候:皇天剑君。
峸鸿!皇天剑君高兴地挥着手大步冲过来,掂着脚想来勾我的肩。可惜他矮,这个动作搞的他仿佛挂在我身上了一样。
许是他自己也觉得有哪儿不太对,过了一会儿就摸着鼻子,讪讪的放了手。
属下见过副门主。 陪在他身边穿着熔火堂炼器师袍服的执事长老参鱼朝我行礼。
我看了眼那执事长老,也冲他颔首以做回应。
峸鸿,你怎么也来了这里?皇天剑君笑着问我。
我沉默着指了指皇天剑门入口处新铸好的长老像。
皇天剑君睁大眼睛,惊讶道:你也是来看雕塑的吗?好巧,我也是哎。参鱼长老告诉我平阳的雕塑铸好了,我就来替她瞧瞧好不好看。趁千年庆典还没开始,要是不满意还来得及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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