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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鸟偷走当老婆这件事 作者:宁世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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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上伸的手无奈落下,只能期盼自己浑身的祝具咒具,能保他坠落不死。
便在此刻,一只熟悉的手,抓住了他手腕
我还以为你能多坚持一会儿,同样熟悉的嗓音恶声恶气道,你不是剑客吗?一点提纵都不会?
穿芍药红棉布圆领袍,金发赤瞳,身披双翼的少年,直接将李朝霜提起。
似是发现奈何不了李氏这双天眼了,周围这一片的地动山摇,顿时减弱许多。
停下来又做什么?少年继续喝问,你不是要去不周山吗?国殇义士借的马车必要时可以腾云驾雾,你不停马下车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小鸟儿实在不会骂人,便是恶声恶气说话,也没什么气势。
反正李朝霜好像半点没听见,只抬着头,怔怔看着他。
你没走啊。
半晌,他说。
阿晕:
阿晕脸都气红了,觉得这骗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也想走啊!这骗子以为他听不出来之前那两句话是想赶他走么虽然阿晕确实飞起来后才慢一拍察觉到这点问题是,问题是!
寂寞的人一旦尝过身边有谁的滋味,再回到孤独中,会发疯。
寂寞的鸟也一样。
阿晕怎么可能在李朝霜,在谢崔嵬面前,承认他根本没飞多远,之后就在九天上,注视马车西行。
李朝霜似乎后悔地跳下马车那一幕,他直接看在眼里。
阿晕不觉得解气,但那一刻他确实感到爽快。
就像现在,他觉得分外不爽。
只要不是故意气人,李朝霜向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他浑身都在疼,灼伤的痛,拉伤的痛,五脏六腑位移的痛,泪水还没干涸,面上却在笑着。
我以为,他轻声说,你和上次那样,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呢。
不对,这句好像没说到点上。
年轻的鹓雏勃然大怒,你还好意思提!
阿晕知道,自己当年确实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潜入剑阁就算了,还在西大封太白峰上,与天灾欲比高。
重伤,差一点死掉,还变成鸽子大小的体型,不知道掉在剑阁哪个道上,指不定要给谁家熊孩子捡回去烤了加餐。醒来后,发现自己伤口包扎极好,用药之昂贵甚至让他错觉自己身价都金贵了几分,身边又有上好的泉水竹实伺候,他当时对捡了自己,救了自己的人,其实很有好感。
若没有一个小鬼头,每天定时定点,出现在放他笼子的房间里,对他阴恻恻地叨叨絮絮,说待在笼子里是多么美好,多么安全,多么有用
阿晕的好感还不至于败得那么快。
那小鬼头浑身散发的阴暗简直骇人,周围仆役还说小鬼头最近乖巧许多,若非如此,卧床养病期间,根本不会叫大夫允许过来观鸟。
鸟笼放在房间东北角,人坐在房间西南角,隔着七八丈远,也叫观鸟?
那么远能看清他漂亮的羽毛么?!
再加上,阿晕伤好一些后,本决定破坏鸟笼离开。不想就在他这么打算的前一日,换水的功夫,仆役突然就给他换了一个重伤下根本破坏不了的鸟笼。
对了,后来他疑惑好久,不知道仆役是怎么发现他要离开的心思,现在想来
你有天眼,阿晕反应过来,难道是看到我会拉起你,故意在那里等着的吗?!
啊,李朝霜眼珠下移,天眼,确实是个利器呢。
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话。
阿晕说。
方才一瞬间,那种熟悉的阴暗,又出现在黑发青年身上。
分明还是当年那个小鬼头,他竟然一路都没认出来。
李朝霜倒是习惯小鸟儿在他身上的敏锐,只轻轻叹道:天眼,如果
如果他有一双能用的天眼,此身便不是无用之身,他也不必愧疚以对供养他的万民了。
并不知晓关于李氏天眼传闻的小鸟儿:?
他慢慢降下去,落到马车顶上。
确实如他所说,这辆祝具马车,连带拉车的神马,必要时可以腾云驾雾。
此刻马车踏空而立,虽有些许不安,却没有因为地动惊慌得四处乱跑。
大地轰鸣不止,仿佛有雷霆在地底炸响,这已经是第四波,较之先前,终于见得减弱些许。
稷下学宫应当在重振旗鼓,站在马车车顶,在地震的烟尘中,开始阵阵咳嗽的李朝霜道,旁人指望不上,这一回,不知道会有多少人
姬天韵老是老了点,但还没死吧。阿晕努力回忆自己听过的近闻。
自从学生叛逃后,他病得更重了,偏偏学宫叫卓迢渺一通霍霍,眼下没有能担重任的人。之前分明很少离开阿晕身边,李朝霜偏偏消息更加灵通一点,不能太抱希望。
那岂不是情况严重。
确实如此。
阿晕深吸一口气,身后五彩双翼一震,飞起来。
我得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你
少年低头,与李朝霜对视,然后愣住。
那双金眸注目拍打的双翼,流露出的,竟然是简单又纯粹的憧憬。
一路玩弄他的谢崔嵬,憧憬,他?
阿晕甚至惊得倒飞一段距离,再看,黑发青年已低下头,双眼微阖,遮掩了目光。
但刚才那一眼,他确定,并不是错觉。
阿晕不明白谢崔嵬在想什么。
就像当年剑阁中,小鬼头念念叨叨说的那些,他看得出分明小鬼头自己都不信,可他内心如何想,阿晕不明白。
也如现在这一路,谢崔嵬欺骗他,戏弄他,到底是想干什么,有什么好处,阿晕不明白。
你,难道。
只是想拥有羽翼,想飞起来吗?
阿晕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身为羽族有这样的愿望,无可厚非。
可阿晕想起初见时好像已经不算初见了皱眉昏睡,躺在兰草中的美人,比以往更明白眼前人的身份。
天眼,是笼中雀啊。
想要打破笼子飞出去的话,那就自己努力飞,不要觉得没有希望,就拉同伴进笼子啊!
你没长手吗?你没长脚吗?你也不是当年的小鬼头了,连自己出门都不会吗?!
阿晕突然没头没脑地斥骂道。
不管你想去不周山干什么,不要再半途停下来了!接下来数日,沿途山鬼想护住自己辖区都难,别给人家添麻烦,这辆马车能带你到不周山脚。
这一路你其实都是靠我飞的但你自己分明可以!
他们对视,又或者对峙?
李朝霜眸光闪动。
好吧,你既然都这么说了
他向阿晕走过来。
在启程之前,我只有一件事要办。
阿晕眨了眨眼,发现李朝霜贴近了他。
他应该后退飞走的,可气息太过熟悉,便是明白这是谢崔嵬,也提不起警惕。
微凉触碰上少年的唇。
濡湿的舌迅速跟进,舔舐,在少年茫然时,轻巧撬开了他的牙关。
阿晕:?
阿晕:!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李朝霜同样是初次,并不会什么技巧的青年,带着比之前红艳几分的唇,很快退下。
不见半点羞涩,他打量满脸潮红的少年,笑意的目光中带着诧异。
恩公。
短短两个字,由他口舌中吐出,显得缱绻又暧昧。
过去朝霜每次喊恩公,都能叫阿晕心跳如雷。不知为什么,知道他其实是谢崔嵬后,再听他喊恩公,阿晕远比之前更加心神摇曳,仿佛一团火落入血脉中。
恩公。李朝霜又唤了一声,依然是那副诧异神色。
他轻柔道:唔,确实是只大鸟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泉野山鬼:?
泉野山鬼:!!!
泉野山鬼:老娘看到了个啥!
泉野山鬼:大新闻!乘风太保呢?快来取我的信回三岛十洲!
第94章 伍日(三)
你你!
听懂这个双关的阿晕,又羞又恼。
羞涩是因为李朝霜竟然说了出来,恼怒是因为自己身体不自觉受他牵引的反应。
对方游刃有余,他却像个毛头小子。
而且,年轻鹓雏更震惊于新的大门打开了。
少年不是没有过那种欲望,但之前那四天,有同伴陪在身边的感觉实在愉快,亲密的拥抱,亦或是十指相交,乃至坐在一起用餐,就足以让他整只鸟轻飘飘的。
更深一点的,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暂时之间,光是这些就足够从未经历过的年轻鹓雏餍足。
现在,李朝霜向更深处踏出一步。
方才要不是黑发青年退开,他都要忍不住反客为主,将这个混蛋捏死在怀里。
你。阿晕第三次说,用力地说,骗子。
说罢,他朝面色如墙灰死白,只有嘴唇在方才增添一份润光的李朝霜,打去一团春神的灵力。
灵光落入黑发青年缠在手腕上的尾羽中,叫本就如珍宝璀璨的尾羽更多出几分华彩。
以它为中转站,之后几天,灵力会缓慢渡入李朝霜体内。
做完这些,气呼呼的少年没有告别,双翼一振,飞上高空,看方向,是朝东北行去。
这一回,李朝霜静立原地,目送他背影离开。
片刻,他转头,对惊呆在原地的泉野山鬼道:
让您见笑话了。
哪里!泉野山鬼恍然神醒,这些年我们都以为公子您不会找知心人了,这消息要是传回呸,我我我不会乱说的!
并没有被冒犯,但当着她的面,李氏的天眼似乎深思了片刻。
不。说出去也没关系,这样一来他修建的笼子就越坚固
不。等等,还是算了。
亲吻便罢,这种事情,还是要经过小鸟儿同意的。
下次见面还会有下次见面吗?
李朝霜微笑道:麻烦您保密了。还有,他之前的话您也有听到吧。之前便罢,现在泉野山脉因我之故,受灾严重,已经不好劳烦您护送。
泉野山鬼尚有山中百兽需要她安抚拯救,闻言没有客套。
她只低头,在树下万福行礼。
虽不晓公子此行向不周为何,泉野山鬼,不,是扮演山鬼的女巫祝道,愿您一路顺风,遂心如意。
李朝霜亦拱手回礼。
他嘴角上翘,说:承您吉言了。
泉野山鬼消失在因地动瘴气翻涌的山林深处。
待确定周围没了人影,李朝霜才用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唇上。
体虚也有好处,便是再害羞,面上也很难表现出来了。
相比之下,还是体内金丝留下的烫伤带来的红肿更严重。
就是,我也很难有那种反应啊。
真可惜。
他脑子很想要,但身体很平静。
仔细一思量,若是在死前放浪形骸一场,遗憾也能再减少几分吧。
比起小鸟儿,我才是贪心不足
他刚才甚至忍不住想,要是能活下去。
唯有这个不能想。
之前只发出一丝剑意便罢,他的心剑,若出全力,是绝不能想接下来要活着回去。
李朝霜平心静气,排除多余念头,然后面色如常,四下看了看。
好了。
目前最大的问题应当是
他要怎么从车顶,下到车辕,再返回车厢里呢?
***
不提确实废到了一定程度的李朝霜,要如何解决他的困境。
约莫四更天时,云中君处理完三岛十洲受灾,乃至东海沿岸受灾、东大封给这次北大封破封波及等等事务,再度赶到稷下学宫。
他已从返回三岛十洲的下属乘风太保那儿,下落到稷下学宫山门一打量,便忍不住皱眉。
如今大荒其他地方,虽然时不时还会出现一阵轻微的地动,但在诸多人前赴后继之下,到底减弱到不会有太大伤亡的地步。可稷下学宫,既然是北大封所在之处,那也就是地灾破封而出时,第一个遭殃的地方。
云中君几乎要认不出这里。
白墙黑瓦,回廊连接的诸多雄健房屋,全数倒塌,无一幸存。又有岩浆缓慢流淌,几乎将三分之二倒塌的建筑群覆盖,并殃及了稷下学宫山脚下的城郭。
城郭中更多是平民百姓,岩浆喷至天空,如同落星,从空中砸下,来不及躲避的他们,可以说是刹那就烧成了白骨,凝结在岩浆中。
这些喷到高空又落下的岩浆,最大一团,包裹个院子,轻轻松松。而它们砸落的范围,更远到方圆十几里外。
再看随岩浆喷出的灰尘,犹如黑龙,滚滚覆盖天穹,便是一个多时辰后太阳出来,稷下学宫所在辽州,恐怕都会如同黑夜,不见光亮。
而依山而建的稷下学宫,所依的那座六七百丈的小山丘,更在这次变动中,生生拔高了七八百丈,涨幅比原本的山高更高。
三秘境附近,皆是乱世时也较为富饶的地方,况且辽州本就土地肥沃,人烟密集。虽然称不上人间仙境,但也算平和之地。
而今北大封一破,直接化为炼狱。
云中君因为见到东海受灾渔民而分外愤怒,前来质问的一颗心,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扯一个深衣幅巾的学子,问:姬山长现在何处?
这学子本是要以文气催动记录稷下学宫一带山川的图册,但他的文气想对抗这番变动却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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