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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残志不残 作者:诸葛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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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残志不残 作者:诸葛喧之
边新闻,该不会是竞争集团买通了记者吧?”
杨雅越表现出纯洁,越表现出信任,他就越感到心里一阵一阵煎熬。
萧典却是再无下落,他这么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永远都只会让林灼阳在原处傻等,不告知真相,也不知会去处,就好像林灼阳是个暂栖的枝条,而他是栖息后立刻会飞离的候鸟。
给林灼阳的只是背影,让那傻孩子磕磕碰碰去追。
碰得头破血流,渐渐心冷,慢慢绝望。
天气冷了,洋葱裹着厚厚的大衣,趿拉着毛绒暖鞋一路小跑去丢垃圾,她怕冷,把头发披散在了肩头,一弯腰就垂在脸边。
她拿手掠了掠长发,正准备转身回书店,余光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拐角处,洋葱愣了愣,立刻扭过头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说:“……萧典?!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萧典从房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帅气,手随性地插/在裤袋里,眉宇间带着些乖戾。
只是气色看上去差了很多,显得很憔悴。
“……我来,是为了求你一件事。”萧典站在她面前,平静地对她说,“求你救一个人。”
“……你不会把林灼阳给先奸后杀了吧……”洋葱眯着眼睛,很不靠谱地猜着。
萧典闭了闭眼睛,然后道:“不是林灼阳,是林威。”
他跟她进了店里,萧典把事情经过都跟洋葱说了,那女魔头瞪着乌溜溜的眸子,听得津津有味,连大气儿都不喘,等萧典说完了,她再重重呼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说:“就算你想救林威,你也不该求我,求顾陵会更可靠吧?”
萧典蹙着眉,说:“我去找过他了,他不肯。”
“为什么?”
“他还在气我私自跑回人间的事,而且,他说……林威的寿命是归鬼界管的,他死亡的日期是下个月的九号,这是些在生死簿上的,除了阴司没有人可以更改。”萧典说,“我请他去询问阴司,可他说什么也不愿意……”
洋葱得瑟了一下,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废话,小哥见到阴司躲还来不及呢,还去主动找他……可能不?”
“我听说魔族是不老不死的,所以就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活得更久一些……他才五十多岁,现在走了,不会甘心……”
洋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们老大会宰了我的……”
“那就是有办法?”萧典眼睛一亮。
洋葱苦恼地揪着头发,说:“行不通的,魔族不老不死什么的都是扯淡,我们的宿命,外族永远不会懂的,而且我们魔族做的都是黑暗交易,你要救他,肯定也会亏得血本无归。”
“你随便出价,我把所以的钱都拿来给你,如果不够,我可以每月都还……”萧典第一次露出了着急的神情。
洋葱打断了他:“这次不是要钱,是要你的命啊。百分之十的妖力可以换普通人两年的寿命,我给你求个情,也顶多百分之十兑换两年半――你难道愿意用你剩下的生命,再换林家十年左右的安平团圆吗?”
萧典轻轻笑了起来:“我的命本来就是林家给的,只是报应到了,再还回去罢了。”
洋葱瞪着他,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似的。过了半晌,她说:“……你们妖族都是疯子,尽做不划算的交易啊,想当初顾小哥也……”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透顾陵老底,撇了撇嘴,很识趣地止住了,抬眼望着萧典:“即使你愿意,我也得考虑,而且把妖力注入人类灵魂中是需要时间的,你还必须慢慢等。”
“可他没有时间等了。”萧典平视着她,浅褐色的眸子里笼着淡淡的阴郁。
心念动摇
顾陵垂眸立在空阔宏伟的妖界宫殿里,长长的衣袖几乎垂落在地面。殿内没有别人,高大的白色柱子在宫殿两侧肃然排开,在那些石柱面前,人就像蝼蚁般渺小。
台阶一直延伸,仿佛永无止境,在最高的地方,有一束柔和的金色流光从半敞的天穹漏下,妖尊的王座就筑建在那里,高高在上,不可攀附。
“我王。”顾陵站在阶前,行了一个礼,然后直起身子,淡淡道,“您召唤我?”
他的声音在宏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寂冷,空落落地打了几个卷儿,凋敝在平滑光洁的地面上。
王座上的那个身影无法看清,只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嗓音传了下来,糯软的,带着些慵倦的鼻音:“王你个妹啊,顾陵,都说过几遍了,别这样对我说话,我真他妈的压力大啊。”
顾陵很淡定地垂着眼说:“我王,第一万六千八百一十四次在圣殿说粗话,罚抄《毛主席语录》一百遍,你懂的。”
大殿内一片死寂,不知道妖尊陛下的表情如何,过了几秒钟,座上的妖尊才大声喊了起来:“操,昨天才抄过六百遍啊!!”
“第一万六千八百一十五次,两百遍。”
王座上传来额头撞击扶手的声音,顾陵眉头微微一挑,然后镇定自若地静立着,毫无更改决定的打算。
妖尊陛下估计是被自己的助理大人罚怕了,知道再谈也只是白费力,便气息奄奄地说:“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别再往上加了。”
顾陵淡淡说:“那么,我王有什么吩咐?”
“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个电脑精,好像和魔界做了交易,这件事你知道吗?”
顾陵面色一沉,说:“什么交易?”
“生命兑换,这是只有魔族才能办到的事情。”妖尊说,“今天早上接到了魔君的骚扰电话,这家伙一副气死人的炫耀口吻,告诉我有妖精求魔族办事,我的肺,跟那家伙说话真是受气受罪啊!!”
“他竟然会选择这条路?”顾陵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微露怔怔神情,他睁着墨黑的眸子,抬头望着王座上的妖尊,“您真的没有弄错?”
“绝对错不了的。”妖尊叹了口气,“我问过葱姐了,是她做的交易。”
“……”顾陵闭了闭眼睛,然后说,“那么,您打算怎么办?”
“就由着他去呗。”妖尊说道,“这么难以约束的妖精,我就算今天救了他,他明天照样能给我捅出篓子来,他要死,我也不能总拦着他。”
顾陵听完这话,蓦然抬起眼来,似乎没有想到一向爱护妖民的尊主会说出这种明显带有放弃意味的话来,一时间愣住了。
医院的病房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消毒水味,杨雅怕老林闻着不舒服,买了老爷子最喜欢的郁金香,装缀在洗净的玻璃瓶子里,放于床头。
阳光吻过娇艳欲滴的紫色花瓣,悄无声息地碎落在雪白的柜机上,清雅淡然的香味溅满病房,平添出几分优雅和活力来。
老林望着郁金香,笑得脸庞的线条都显得无比柔软。
林灼阳很感动,这几天杨雅一直都在照顾自己父亲,从来没有任何倦怠的表情,天气冷了,郁金香难买,她为了买到最新鲜漂亮的花朵,骑着自行车跑遍了半个城区,回来的时候小脸儿都冻得通红。
“冷吗?”林灼阳问她。
她笑着摇了摇头,嘴唇微微抿着,看上去很甜美,林灼阳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就伸出手来,轻轻捂住了她的脸,声音很柔软:“都冻成这样了,还说不冷,你是傻丫头吗?”
杨雅有些诧异,随即脸颊就浮艳出更好看的微红,她睫毛轻颤,垂落在眼前:“真没事儿,你爸身体不好,我看你难过,心里也不好受……我其他也不会做什么,只会买花,做饭,帮着你照看他……公司里最近的事应该挺多的,我怕你两面撑着,身体会抗不住……”
说到公司,林灼阳的眼底又浮出一丝幽暗的色彩,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手机。
萧典已经多少天都没消息了……
林灼阳从心底里的失望,那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就像一团黑雾笼在胸口,烟霏绵绵落在每一寸皮肤,寒凉彻骨。
他很自卑,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个能好好珍惜自己的人,并没有奢望过会有像萧典这样脑子和外表都出类拔萃的伴侣能够出现在自己身边。
其实跟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在一起,真的很没有安全感,仿佛来自两个世界,仿佛彼此之间存在一层摸不着的坚冰。林灼阳忐忑地立在一边,却怎么也求不到萧典一个肯定的,温和的眼神。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累,仿佛……再也走不下去了。
“你在想什么?”杨雅的声音把他从重重心事里唤了回来,他如梦初醒地把目光落到她的脸庞上,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说:“没什么……对了,你饿了吗?我请你去外面吃吧?”
杨雅笑涡融融地说:“好啊,我想吃年糕饺子啊。”
“年糕饺子?”林灼阳扬起眉头,“那是什么东西?”
杨雅耸了耸肩:“不知道啊,年糕饺子就是年糕饺子嘛,路边支个地摊卖的,偶尔吃一次很有意思,还有什么中华汉堡,土家饼,反正好多好多,都是饭店里吃不到的呢。”
林灼阳很少吃路边小吃,林妈妈有洁癖,嫌脏,从小禁止林灼阳碰路边小摊,宁可带林灼阳去五星级餐馆吃饭,也不愿意给他买一个炸鸡腿啃着。
这次跟杨雅一起,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小巷地面很脏,大大小小的摊子支在那里,周围或多或少都围着些年轻人,林灼阳看到一个穿着羊绒裙子,戴着毛织帽子的长发女孩子买了一个地瓜,烤到焦红的外皮一撕,香味和热气就腾腾蒸发出来,金黄酥烂的地瓜瓤肉让人联想到秋天的麦田,灿烂的阳光,心情不由地舒缓起来。
和杨雅一起啃着廉价的泡芙,杨雅实在是饿坏了,吃得太快,嘴边都沾了奶油沫子,林灼阳抬起手为她轻轻拭去,她抬起头来纯纯地笑了,那一瞬间林灼阳突然觉得心里某一处柔软塌陷了下去,似乎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没有和萧典在一起的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萧典是个很极端的人,而且眼里容不得沙子,也容不下一个“不”字。林灼阳爱萧典,可是爱萧典需要太多的力气和勇气,很多时候,林灼阳都在怀疑自己是在谈恋爱,还是在受折磨。
或许二者都有,反正和萧典在一起,肯定不是享受的。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杨雅笑盈盈地问他,林灼阳刚把她嘴角的奶沫抹去,两人走到巷子的深处,阳光从破败的矮房子后面爬过来,施染在杨雅脸庞上,晕洇出柔软细腻的金边。
林灼阳凝视着她,她的嘴唇丰润,涂了淡淡的藕色唇彩,在这样暧昧的光线下非常诱人,林灼阳身子向前倾一倾,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轻衔住了杨雅的嘴唇。
淡淡的奶香味,很甜美。
林灼阳闭上了眼睛,模模糊糊地觉得,想和杨雅分手的念头已经渐渐被这个女孩儿的温柔冲淡,而和萧典的那份如履薄冰的感情,却越来越羸弱,越来越无法支撑了。
老林的病,仿佛在一夜之间,让这个心无城府的富二代看到了现实的残酷,织锦般的梦境被撕碎扯烂,再也不敢抱有什么天真的幻想――
幻想能和一个男人相处一辈子,和萧典这样一个来去无踪的,高傲自大的男人相处一辈子。
遇到风雨的时候,杨雅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可是萧典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消失无踪,什么都丢给他一个人抗着。
林灼阳想,自己自私了这么久,蠢了这么久,也许现在,是该收心的时候了。
卖魂
“我在医院门口。”
林灼阳低着头,手机屏幕发出的荧光晕照在他的脸庞上,将他的眼底渲染成难以捉摸的幽蓝色。
他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条短信是萧典发来的,像以往一样,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不带任何多余的问候和温情,冷冰冰硬梆梆,敲在心里,一阵一阵闷响。
“怎么了?”杨雅放下手里的黄桃罐头,温声软语地问他,“怎么突然脸色就变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林灼阳咬了咬嘴唇,站起来披上外套,说,“你帮忙照看一下我爸,我……我下去接一个人,很快就回来。”
杨雅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多问,点了点头,替林灼阳整了整衣领,然后垫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说:“那你快点回来。”
被她亲吻过的地方弥残着淡淡的薄荷香味,林灼阳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游移开去,落到了病床前的郁金香上。
妖娆妩媚的紫色像个毛茸茸的爪子,冷不防挠了他的心一下。
闭了闭眼睛,林灼阳重新把目光落在杨雅脸庞,视线凝汇的瞬间,仿佛鬼迷心窍般,一句话脱口而出:“小雅,不要走开,等我……”
杨雅有些诧异地微睁大眼睛望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我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了。”林灼阳倾身拥抱了她一下,声音里却带着苦涩和决绝。
这些日子以来,他好像明白了,自己这样平凡的人,是注定高攀不起萧典的,与其维持着如履薄冰的感情,不如半途而退,虽然怯懦,却可残存一份不算难堪的秘密回忆。
他放开杨雅,转身出门的时候,突然觉得右手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就在无名指根处,仿佛能穿心裂骨得疼。
那是萧典为他戴上戒指的位置。
医院门口人群熙熙攘攘,大多都带着焦急倦恹的神情。萧典倚在白色墙柱边,低着头,脚尖无意义地碾着地面。
入冬了,他裹着厚厚的浅棕色围巾,不经意间带去了几分犀锐,多了几分温柔,可是这份温柔是他给旁人的印象,他自己什么也没有得到,围巾并不能给他多少温暖。
对一个知道自己生命即将消殇的人而言,穿裹再多,都逃不过遍体生寒的苦痛,因为心是空的,所有的冷风都能穿膛而过,毫无阻拦。
这种怅然对谁都一样,再自信再强大的人都一样。
萧典自然也不例外。
“打下这个印记,你的灵魂就卖给了魔君陛下,等林威痊愈的那一刻,便是你生命的终结之日。”洋葱的话在耳边萦绕不散。
萧典微微锁起眉头,流海垂落在眼前,他没有去抬头拂开,而是卷起了自己的衣袖,在略显苍白的腕子上,一条诡异森谲的蛇纹正冷冷盘踞着。
他将狭长的指尖轻触在上面,隐隐作痛。
真是的……
萧典嘴角潋滟起一丝苦涩自嘲的浅笑,那些病人行将离世之前,好歹都有些人陪着,好歹还可以说说心里的不舍,可以听到亲人的关切温柔的声音,甚至还可以肆无忌惮地耍些孩子气的性子。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必须戴上若无其事的假面,像平时一样没心没肺地活着,哪怕他胸中的烦痛已经把心腔撕得七零八落,他也得淡然然地站着,挺直了脊梁。
行尸走肉。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把林灼阳拥在怀里,直到最后一刻,还想看着他圆圆的脸颊,想看他哭泣,最后一次,为了自己……
想到都快发疯。却只能锁着心事,沤烂在肺腑里。
萧典闭上了眼睛,任由初冬温暖的阳光凋敝在自己微长的刘海上,将纯黑筛染成柔和的咖啡色。
微风撩动发丝轻轻曳过,萧典缓了缓自己的心情,等他重新睁开眼睛时,他看到跟前的水泥地面上多了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几乎抵到自己的足尖。
他慢慢抬起头来,拂开被风吹得迷乱的黑发,清澈的眸水里倒映出一张圆圆的,略带稚气的熟悉脸庞。
“……林灼阳。”狠狠斩断心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冲动,萧典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戴上了像往日一样骄傲自信的笑容,“怎么过了这么久才下来,我等得不耐烦了。”
“……只这么一会儿就不耐烦了。”林灼阳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那么,我等你的滋味,你又考虑过了吗?”
55 分手,告白
“我真的累极了,萧典,咱们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林灼阳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了很多很多,可是萧典最终听见的只有这么一句。
他的头脑突然胀痛得厉害,就好像是短路似的,许多荒谬的念头在脑海中噼啪爆炸,他觉得自己几乎站不住脚,万端话语行至喉咙口,赌塞在一起,苦得不堪忍受。
萧典重重咳嗽起来,咳得微弓起身子,过了好久,他才抬起脸,眼睛里布着可怕的红丝,他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林灼阳摇了摇头,垂下眼帘说:“……我难过的时候,你把我丢在车里,我过生日的时候,你去和别的女人约会,我的爸爸生病了,我需要人帮我……可你却不声不响地离开我身边,萧典,你说你爱我,可这是爱一个人应该做的吗?”
林灼阳眉头蹙得紧紧的,手垂在两侧捏成了拳头,顿了顿,继续说:“我这个人很笨,耍心思耍不过别人,更耍不过你,我只希望有个人能够真心地对待我,就像小雅一样……而不是……不是一次又一次地欺骗,扇一耳刮子,再给一颗糖吃。”
“你希望找一个人真心待你,就像杨雅一样?”萧典重复道,沉默一会儿,他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原来如此,你竟然觉得我不够真心……原来如此……”
明明掏空了关于你的一切,就是掏空了整一颗心,可换回的却是一句不够真心,难道真的要拿刀剖开胸膛,从血肉模糊的伤口处生生拽出温热的心脏掷在地上,那愚蠢的人类才能看清什么叫“真诚”吗??!!
萧典靠在石柱上抽动着肩膀微微笑了起来,他笑得越来越夸张,笑得眼眶都潮湿了起来,笑得手腕上新打下的烙印隐隐作痛,笑到最后,突然就狠狠拧住表情,倏忽抬起眼来,满脸的冰冷如霜。
他微启嘴唇,从牙缝中挤出字句来:“……很好,原来她做的一切都是爱你的表现,而我无论做了什么,只要你看不到,都等于是白搭,都是浪费,都是不爱你……很好,很好林灼阳,我懂了……”
林灼阳被萧典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竟然很傻的回了一句:“你……你懂什么了?”
萧典轻咳几声,拿吊梢的眼角望着林灼阳,嘴角依然凝着冷冷的笑意:“我懂了,你……不但是个脑残……他妈的,还是个瞎子!”
他说完之后,拿握紧拳头的手狠砸了一下墙面,力道之大,林灼阳甚至能听到咔哒的骨头错裂声,萧典又不是铁人,这一掌下去不是骨折也脱臼了。林灼阳吓得面无人色,呆呆站在原地。
萧典苍白着脸,紧抿着薄唇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周围的人纷纷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直到萧典走远了,林灼阳还瞪大眼睛怔怔看着石柱上新鲜的血印。过了好久,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回身去寻找萧典的背影――
那个人依然捏着拳头,背脊挺得笔直,一副天砸在肩上也照样能扛起来的死倔模样。
有种人天生就是1和3的完美结合,俗称装b,萧典明明希望林灼阳能像以前一样颠颠地跑上来,拽住自己鼻涕眼泪直流地嚷着“你他妈还真走啊”,却依旧昂着头,半点服软的架势都没有。
直到走得很远很远,走到拐角,侧身离去,也没能听到林灼阳从后面追来的脚步声。
萧典咬了咬牙,手上的疼痛火烧火燎般燃了上来。
他抬起手来仔细打量,骨节处已经全部磨破了,污脏的泥灰和鲜红的血液粘在一起,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可是指尖一蜷便是令人汗毛倒竖的剧痛,冷汗就流了下来――操,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怎么还这样糟践自己。
他握着手腕,不敢回医院,生怕碰到林灼阳,坐在马路牙子口想了一会儿,打了电话给洋葱:“……喂,我骨折了,你有没有办法?”
于是半小时后,萧典出现在了洋葱店里,穿着厚毛呢大衣的洋葱一见到萧典,就瘪着嘴直叹气,恨不得戳着萧典的脑门骂他傻子。
“都已经没几天好活了,还不消停点儿?”她小心翼翼地捉过他受伤的那只手,低声抱怨着。
“……他不消停,我有什么办法。”萧典闭了闭眼睛,轻声说。
“你说林灼阳?”洋葱拿酒精棉给他清理着伤口,鬈发垂了下来,她随性地拿手捋了一下,笼到脑后,然后凝着眉问,“他怎么了?”
也许是生命快要走到尽头,在知道内情的洋葱面前,萧典也懒得装了,竟然破天荒地对她淡淡笑了一下,用健康的那只手托着腮,眼底却带着不可磨灭的郁怅:“我说我被甩了,你信吗?”
洋葱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瞪着萧典,可是她在他脸庞上看不到任何开玩笑的意味。
萧典在她为自己处理伤口的过程中,慢慢告知了她林灼阳的想法,末了,他看着洋葱为自己卷上绷带,声音淡漠地像一潭死水:“……就是这样,其实他希望得到的东西,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对我也是,对他父亲也是。”
洋葱沉默了片刻,然后问:“他这样误会你,你还愿意为他去死吗?”
萧典很干脆地说:“不愿意。”
顿了顿,他垂扇下长长的睫羽,试图遮住眼底悄无声息流过的一脉怅然,他慢慢说:“可是不愿意又能怎么样?谁叫我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了这么一个主人,当初我还是一台电脑,我用我的一生去陪伴他,可等我再也带不动游戏了,全是病毒的时候,他不肯好好地把我送走,却把我从六楼扔下……我那个时候真他妈恨他,我想如果我能变成人,我一定要折磨他,折磨死他,让他也尝透这种被心爱的人抛弃的滋味……”
他的声音很好听,充斥在小小的书屋里,洋葱坐在旁边不出声地听着,这是萧典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向外人吐露心事。
萧典说话的时候有些出神,眼睛里总是不自觉地透出一些说不清的色彩,像是温存,也像是难以割舍的怨恨。
“后来……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想戏弄他,糟蹋他的感情,可是这小子好傻,动不动就哭鼻子,掉眼泪,明明很自卑,在陌生人面前却硬要装强大……”萧典微微笑了起来,脸庞的线条都变得温润柔和,“我惹他哭,他没有一次是不中招的,这应该正中我下怀,可是我却渐渐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变了……”
他思忖了一会儿,目光好像穿过时间的尘埃,落到了好久之前,他偏着脸说:“应该就是他在车里哭了一夜之后,我觉得……自己想要的已经不是他的眼泪,而是别的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
萧典说到这里,苦笑了起来,重新望着洋葱:“人类的思维真复杂,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还是愿意做一台电脑,看他在自己面前或哭或笑,这样的日子才是最轻松的。”
洋葱凝视着他英俊的脸庞,突然抬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顿时流露出一种从未在萧典面前显示出的大姐大的可靠气势:“真是物似主人形,你其实也不聪明。”
萧典的眸色一沉,问:“什么意思?”
洋葱勾起嘴角,站起身,把手拍在萧典肩上,目光一直往进他的眼底,语气是难得的认真:“如果我是你啊,下辈子,下下辈子,就算经历再多的苦难,只要仍然放不下那个人,我就会拼尽全力地再变成人,陪在他身边,哪怕一秒钟也好。你爱他,他却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思?”
她把手指点在涂着水润唇彩的下唇,微微笑了起来:“萧典,其实你根本不是个坏人,为什么要把自己装得这么不入流呢?”
萧典望着她的眼睛,很明亮,瞳孔是一种深深的紫灰色。
突然想起之前在妖界听说的一句话:魔族的眼睛是可以看透一切假象的。
他抿了抿嘴唇,别扭地把脸转了开去。
“如果喜欢的话,我是不会忍受他和别人在一起的,尤其是,当我知道我的生命所剩无几的时候……他和谁在一起,我都会把那个人狠狠赶走,然后让他看着我,我要死在他的怀里。死的时候,我要亲耳听见他哭,亲耳听见他说,我爱你。”
洋葱斩钉截铁地讲述着,一字一句都敲在萧典心里。
萧典重新回过脸来看着她,沉默一会儿,然后说:“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洋葱轻轻笑了一下,眼底漾起一丝波澜,她掠了掠长发,说:“只是看到你……想到了当初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一些事情,想到了顾陵,奶糖,想到了我自己,想到了他……当初陷在局里拔也拔不出来,只因为太过在意。”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点上一根烟,靠在书架上默默抽了起来,淡青色的烟雾中,她精致的脸庞渐渐朦胧起来,她说:“喜欢的话就去说吧,腻腻歪歪那是女人才会做的傻事,如果有人拦着,干脆点儿,姐教你送给她一个字,滚。”
砸碎玉像
春节是家人窝在一起吃年夜饭,看电视,打牌唠嗑的慵懒日子,红色的爆竹噼啪炸响在茫茫雪地里,绚烂的盛大烟火在如水夜空溅出涟漪万丈,欢声笑语中又是一年过去。
林灼阳这个春节却没有过好,老林的病情愈发沉重了,他寸步不敢离开父亲身边,杨雅成天陪着他,累得脸庞都硬生生消瘦下去一圈儿。好在单位里有施小美和萧典各撑半边天,这两位的能力真是强悍得惊人,不管做什么都没有掉过链子。
萧典自从那次和林灼阳不欢而散之后,他们两人就再也没有单独相处过。
上次那篇恶心人的报道早已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别人看萧典的眼色都开始带着异样,可是萧典似乎并不在意,林灼阳偶尔听说,最近下班的时候,总有一个清秀英俊的警察在等萧典,那个警察就是安民。
单位里有人饶舌,说萧典玩腻了林总,开始觊觎上人民警察了,这厮口味忒重,实在该抽。
如果是以前,听到萧典和别的男人混在一起,林灼阳早该想东想西,纠结半天了,可是现在,他却惊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揪心的感觉了,整个人都平平静静的,连眉头都不曾挑一挑。
也是,人不可能这辈子就绕死在爱情上,他还有家,还有工作,还有……卧床不起的爸爸。
心房太拥挤,已经容不下萧典了。
大年三十的时候,杨雅没有回家,在医院里陪着林灼阳,她照料着林威吃完晚饭,然后整理好饭盒,端到外面的水池边去清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墨黑墨黑的天穹开始无声飘落轻盈的白雪,那是南国的冬天少有干燥的雪絮,一朵一朵,盛开在空荡的夜幕里,凋敝在楹前瓦上,落得满目冰清玉洁,满目萧瑟清寒。
人们掌起了伞,伞面撑起了温暖的橙黄色灯光,撑起了纷飞大雪。
林灼阳走下台阶,隔着飞旋的精灵,远远望着杨雅娇弱的身影,住院部微弱的灯光下,她正低头细心地洗着碗碟,林灼阳走了过去,看到冰冷的水流淌过她的指隙,她卷着袖子,露出来的双手冻得红红的。
林灼阳把伞移到她头上,为她撑开一片庇身之处,她侧过脸来,睫毛上粘着细屑的雪粒,她笑了笑:“阳阳,你怎么来了?外面太冷,你还是回病房吧……”
林灼阳没有动,他看着她,夜色中,她的脸庞显得更加细腻柔白,林灼阳伸出暖暖的手指,轻捻过她冻红的脸颊,低声说:“我……刚才和医生谈了一会儿,他说我爸也许撑不到半年了。”
杨雅脸上的笑容凝冻住了,嘴角的弧度慢慢地落下来。
“……我从来没有好好孝顺过我爸。”林灼阳垂下眼帘,旁边的水龙头还开着,冰冷的水哗哗流淌,“我不想让他带着对我的担心离开……”
杨雅摇了摇头,急着说:“你不要放弃,我在英国留学时认识一个同学,她妈妈是英国有名的大夫……我一定想办法……”
“你不用安慰我。”林灼阳苦笑着,“我有个叔叔,当初也是得了肺癌,一年不到就去了……我现在也不求别的,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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