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方知柠心血来潮拉着阳皓月一起玩五子棋。
    手里的设备也很简单, 一人一支笔, 拿有田字格的作文本当棋盘，你画圆圈我画叉，谁手里的五个“棋子”先连成一条线谁就赢。还约定谁赢的次数多, 谁就请客逛小卖部。
    事关输赢，双方各不相让, 越玩兴致越高。刺耳的午休铃声响起也没能打断两人的玩心。
    方知柠暂时处于劣势, 但她越战越勇。
    两位前后桌手肘懒洋洋撑在同一张课桌上, 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桌上的作文本上。
    殊不知危险即将来临。
    窗帘挡住了窗外大部分暖暖的阳光, 还剩一条线的阳光绝处逢生, 通过窗帘留下的缝隙偷偷溜了进来。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咳嗽。
    方知柠眼皮动了下，懒懒道：“周嘉延，你别打扰我思路。”
    周嘉延无可奈何地微叹气，拿笔头点点方知柠的背。
    “别闹。”方知柠现在最是兴致盎然，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活跃，哪里管得了周嘉延的暗示。
    “呵，挺会玩嘛。五子棋都安排上了。”
    猝不及防的一声，方知柠身体颤抖了一下，手里的笔“哐当”掉在桌面上。
    老郑头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看着方知柠和阳皓月，皮笑肉不笑：“跟我到办公室来。”
    方知柠欲哭无泪，再一看阳皓月波澜不惊的表情，只好认命般跟去办公室。
    周嘉延起身让方知柠出去，奇怪的是他也一起去了办公室，还是走在方知柠前面。
    “你跟去干什么？”方知柠追上周嘉延，小声询问。
    周嘉延极轻地笑了下，眼里满是戏谑：“怕某人被训哭，我去给她递纸巾。”
    方知柠不明所以，乖乖跟在几人后面，手还一直轻扯着周嘉延的校服袖子。周嘉延瞄一眼扯他袖口的手指，默不作声往方知柠那边移了下，好让她更顺手扯住。
    方知柠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像老郑头这种类型的年级主任，面相恶狠狠的，一看就不好惹。
    所以在办公室挨批的时候，她站得离老郑头最远，恨不得和他相隔一条银河系。
    周嘉延站方知柠前面点，微微侧着身，帮她挡住了大半个老郑头。
    “怎么，你还想整一出英雄救美？”
    白白丢失大好的午休时间，老郑头看周嘉延也不顺眼，说话带刺。
    “作为一班之长，应该对我的同桌负责。”周嘉延语气半认真半散漫，偏头看了眼方知柠，欲盖弥彰补充，“当然，还有我同桌的后桌。”
    阳皓月全程像个吃瓜群众，还有闲情憋笑。
    ……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当着年级主任的面和女同学眉来眼去。
    老郑头粗暴地拧开保温杯杯盖，喝水浇灭心中的怒火，深呼吸告诫自己要淡定。
    对待周嘉延，要心平气和讲道理。
    老郑头深知面前这几位学生和年级出了名的差生不一样，他们都是重点班的好苗子，平常没有做出格的事。
    于是老郑头首次遭遇职业滑铁卢，竟想不出合适的台词批评他们。
    “午休是拿来休息的，休息不好下午就没有精神听课。念在你们今天是初犯，不罚你们。再也没有下次了。”老郑头语气还算温和，疲倦地挥挥手，“你们两个先回去。”
    两个？哪两个？但这里有三个学生啊！
    方知柠刚放平的心瞬间紧绷，无措的小眼神在三人身上轮流转。
    “听杨老师说校运动会你报去三千米长跑，两位女生我就不处罚了，但你，还得去操场跑圈。”老郑头起身郑重其事拍拍周嘉延的肩膀，“多锻炼，说不定冠军就是你。”
    方知柠和阳皓月相视一笑，还好不关她俩的事。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临走之前，老郑头一副体恤学生的好老师样：“下午放了学去跑，大中午的太阳下也热。现在回去好好休息，别耽误了下午的课。”
    放学后，周嘉延很听话去操场跑圈。
    老郑头肯定不会放学了还去操场盯着周嘉延跑完十圈，方知柠还以为周嘉延嘴上答应跑，过后就蒙混过关。没想到他还是个负责任的人，对他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你傻笑什么？”周嘉延起身，抓住书包肩带的手随便往肩后一扔，就着反手拎书包的动作。
    “你先去操场跑圈，我把这几道数学题写完了再来找你。”
    在周嘉延的鞭策下，方知柠养成了“今日学习今日完成”的好习惯。即使没有周嘉延提醒，她也会主动完成每日学习任务。
    “劳逸结合懂不，快点，走了。”周嘉延捏住方知柠卫衣的帽子，往上提。
    “是你罚跑又不是我。我写完这几道题就来找你一起回家。”方知柠好声好气道。
    “我为什么罚跑你不清楚？”周嘉延刚放下的手又捏住方知柠的帽子，一直重复往上提她的帽子，不厌其烦催促她快点收拾书包，一起去操场。
    “这十圈如果算罚跑是为了你，如果不算罚跑就当练习三千米长跑，是为了争取班级荣誉。而你也是我们班的一员，四舍五入还是为了你。你说你应不应该陪我？”周嘉延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人无法反驳。
    方知柠表示她累了，将没写完的作业塞进书包：“走吧，我陪你。”
    夕阳如流金，涂满每一寸天地。
    压力很大的高三考生每天下午都会来操场跑上两圈，释怀堵在心中的烦闷。
    方知柠在观众席随便找了个位置眺望散发金光的操场，旁边的椅子上放着她和周嘉延的书包。
    “嗨！你是方知柠吗？”
    一位高挑的女生大大咧咧坐在方知柠左边空着的位置，目光追着在跑道上的周嘉延跑。
    “我是。”方知柠疑惑地上下打量女生，“找我有事吗？”
    女生语气很平常：“我就是想问问你和周嘉延什么关系？”
    第47章
    周嘉延跑完十圈, 方知柠递给他一瓶刚去小卖部买来的矿泉水。
    “刚才那女生谁呀？”周嘉延抹掉额头的汗，拧开瓶盖仰头喝水。
    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汗珠顺着他的锁骨滑落进衣服领口。
    方知柠这才注意他里面就穿了件单衣, 外套敞开，隐约勾勒出优越的身形。
    还能有谁, 某人的爱慕者呗。
    方知柠别开眼, 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条：“这是刚才那位女生的联系方式，说是我们年级文科班的，叫张曦西, 她想请你有偿帮她补习地理。”
    “补课找她地理老师去, 找我有什么用。”
    周嘉延没理会，单肩背上书包, 另一只手拎起方知柠的粉红书包：“走了, 快点回家写作业。”
    方知柠小跑跟上去：“谁叫你地理成绩好呢。”
    在没人注意的地方, 小纸条被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学校操场是标准的四百米跑道，三千米长跑总共是七圈半。运动会前一周，周嘉延每天放学后都会去跑上十圈。操场也有专门跳远的沙地, 可以顺带练习跳远。
    “报这么多项目, 你身体吃得消吗？”谢承洲得知周嘉延报了多项目，故意来他面前转悠，“还是我们班好, 男生多，争着报项目。”
    周嘉延重重拍了下谢承洲的肩, 意味深长道：“小伙子, 看样子你这年纪轻轻身体不行啊。”
    -
    课间十分钟, 教室大部分学生都趴在桌上补觉。刘书峰从洗手间回到教室, 走到周嘉延座位旁：“班长, 外面有漂亮女生找。”
    周嘉延起身，往教室外走去。方知柠本来趴在桌上背单词，听到外面有女生找周嘉延，稍微抬眸余光往外一扫，瞥见一个女生，身材高挑，宽松肥大的校服搭配紧身牛仔裤，一双美腿纤细修长。
    好像是昨天下午那个女生。
    教室外面，张曦西倚着栏杆，见周嘉延出来，热情地冲他微笑：“嗨！”
    周嘉延一副“你谁”的迷惑表情。
    “我是十九班的张曦西，昨天下午递纸条的女生。”张曦西直视周嘉延，甜甜地笑，“本来想亲自把纸条交到你手上，但昨天临时有聚会要参加，只能让你同桌转交。不好意思哦，没亲自和你交换联系方式。”
    周嘉延双手插兜里，不着痕迹往后退，眼里闪过嘲讽的笑：“哪有什么纸条？”
    张曦西做作地抿了抿嘴：“嗯……你没收到吗？可我交给了你同桌方知柠，她不会没给你吧。”
    周嘉延微蹙眉头，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奇怪，怎么突然好恶心。
    “没关系，可能她忘记给你了，我们可以面对面加微信。”张曦西掏出手机，露出得体大方的笑容。
    “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偏科生学地理好难哦，我就是想有偿请你帮我补习地理。”
    “地理不好，多跑几趟办公室找老师请教，别成天瞎窜班。”周嘉延轻飘飘说完，末了还要贱兮兮补上一句，“我又不差你那点补课费。”
    说完，转身回教室，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谁知，刚转身，下意识看向方知柠的方向，就被眼前这一幕气得要死。
    刚才周嘉延前脚出教室，后脚季乐易就去找方知柠，还坐了周嘉延的座位。
    季乐易找方知柠，主要是请方知柠运动会那两天帮忙“照顾”他。
    这个照顾的意思就是在他参加比赛的时候帮忙看护他换下来的衣服和小物件，等他跑完送水送葡萄糖水给他。也就是周嘉延说的后勤保障工作。
    像是为了和周嘉延较劲一样，季乐易报了100米短跑、跳远、男子4x200接力赛和实心球，特地比周嘉延多报一项，只报了1500米耐力跑的刘书峰劝他别为了面子苦了自己。
    季乐易嘴硬：“怎么，羡慕我身体素质好就直说。”
    刘书峰索性闭嘴，任他这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同桌作天作地。但愿他到时候别死的太难看。
    方知柠和季乐易并没有太多交集，耐心解释：“到时候看杨老师的安排，现在我也不清楚你们什么时间点比赛。”
    “没关系——”
    话音未落，季乐易感觉有人扯自己衣领。
    回头看，是周嘉延，看着他似笑非笑：“不好意思，她我已经预定了。”
    季乐易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他说：“这我位置，麻烦你让开。”
    听语气就知道这人对他不耐烦了，季乐易识趣地起身离开。
    方知柠凉凉剜周嘉延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预定我了？”
    周嘉延赖皮地笑：“你现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