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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是淮西出身,谢祯的玩伴都是淮西人,而她的老师则当然都是浙东大儒。或许只是因为她是稳固的储君,身边亲信天然不需要沾染浙东淮西的集团争斗。但刘基不然,他也许根本不以亲信自居,他是浙东的首领;也可能他首先是浙东的首领,所以他注定只能遥远地引路、遥远地退场。
长宁四年,刘基在和李善长的赌斗中失败。彼时,李善长有东宫职衔、刘基只挂了弘文馆,但谢祯已经做好准备,如何向父皇拉锯力保刘基。可是,刘基很突然,就告归了,甚至他隐形韬迹,不肯回复谢祯任何的信函。
那时候,谢祯一开始是不解,但很快,这种不解开始诱发那服她未曾察觉的毒药,自我否定、怀疑、最后是痛恨对方。
不解:为什么不告而别。
自我否定、怀疑: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本身太弱小,他不信任我能有更好的办法处理。
痛恨:可以理解为一种不理性的、过分的迁怒。当自我怀疑的尽头没有答案,谢祯终于会将那根带来灼痛的刺□□刺向别人。
其实她早也已经,痛恨郭天惠了。谢祯永远不明白,郭天惠干什么要问自己呢?一个成年的、独当一面的智慧的女人,就非要把一个虚假的决定权抛给自己年幼的孩子吗?这个选择除了让孩子经年后猛然醒悟然后悔恨终身以外有半分意义吗?
可是将毒刺埋进她血肉的郭天惠不在了,当她遇到相似的情境,一次追问没有答案的不告而别,她就失去了理智,那一年,礼部主事浙江人曾鲁将升礼部侍郎,被驳回,告老不得死于主事任上;刑部尚书班用吉犯小错本应降职,但被直接夺俸放归,如此种种。
那年浙东集团受到了严重的限制甚至打压,但谢祯其实被打得更惨,长宁帝当时是要抑浙东但不是要搞垮浙东,当他发现自己女儿的脑子显然很不清楚,蓝蔚就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谢祯——没有谢祯传召或允许她是不能直接入东宫的,而长宁帝显然认为脑子不清醒的储君倒值得发烧昏迷一段时间。
谢祯早就不太怕挨打了,她那时醒来的时候伤怎样叫嚣疼痛,谢祯现在一点也不记得,但她记得那种对自己深刻的厌恶,任性非为、滥用权柄,她怎么会干了她自己最讨厌的事。然后她反而掐着已经暗红深紫痕迹交错的伤处,掐出一片更深的、发乌的颜色,直到一水硬掰松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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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背景补充:
刘基=刘伯温,剩下的不用说了。
其他人都不重要,附会登场客串,没什么特别清晰的记载。
第38章 长宁十三年(7)
谢祯不知觉的时候,脑子里走马观花过完了了那些她感到悲哀的记忆,一些她本来但凡思及细节都会因无力阻止自己失去理智还重蹈覆辙而躁怒的记忆,可抱着蓝蔚的时候,似乎总还有另一种情绪更好地作为主旋律压制着那些负面情绪。
可如果主旋律戛然而止呢?
所幸蓝蔚并不残忍,她沉默到最后,终于开口:“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那你知道先太后是怎么回事吗?”
谢祯不想放开她,闷闷说:“知道——”
然后突然跳脱了一个想法:“我们摆驾回寝宫吧。”
“殿下白日......陛下白日宣那什么不可以。”
谢祯推着蓝蔚的肩膀把上半身向后撑去,算不上拉开多少距离但得以观察蓝蔚的表情,嗯......她看上去很认真。因她这种认真,谢祯心情都轻松下去,竟然有了开玩笑逗她的意思:“怎么?可这次合该你来的,白日久长,你占便宜好不好?”
“不好。”蓝蔚还挺有底线。
虽然是逗她,但谢祯也确实不介意献身,因此蓝蔚拒绝自己,谢祯还是有点挫败,直到因为离得太近,谢祯听到蓝蔚的喉咙很明显吞咽了下。
好吧,只要她确实意动,谢祯就满意了。就是嘛,谢祯早就知道蓝蔚喜欢自己这张脸,还知道她喜欢自己穿朝服——不过即位以后蓝蔚好像就不偏好朝服了,谢祯怀疑是颜色的问题,这不重要,略过——总之,谢祯一直信任自己的外在对蓝蔚的吸引力,要是就因为上次洞房蓝蔚不满意而失去这个优势,谢祯会很头痛的。
“陛下你听我说,”蓝蔚很无奈,“先太后估计是那种带系统或者空间穿越过来的,能力特别强,可能也有一些任务吧,但我真的就是眼睛一闭一睁莫名其妙从我那个时代到这儿来了。”
谢祯咀嚼了一下,不太理解:“都分别是哪两个字?我说‘系统’和‘空间’。”
“呃,怎么说呢?字不重要,系统是一种非常高远的技术,可以理解为某位天上神仙的法器,然后神仙就用它给你远程布置些任务,你完成了就可以获得功德,最后可以凭借功德换取一些想要的东西;空间的话就是一种异能,一般要么是可以把自己那个未来的东西带过来,要么就是贮藏了很多神仙的灵丹妙药或直接药田仙泉这种。”
谢祯迷茫了:“据我所知,蓝蓝不也是不信神佛的吗?”
“我不信。”蓝蔚说,“我只是说传闻的通常情况,我和这些又没有关系,说不定我只是半夜被黑洞吸走的呢?”
谢祯思考了一下,还要再问,可是蓝蔚打断得很快:“陛下陛下陛下.......别跟我讨论黑洞科学道理、神仙宗教逻辑,还有合不合情理,我真不明白,我只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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