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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判官女扮男装那些年(4)

      也不能这么说嘛李徊脸上仍然是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笑意,道,苏正卿骤然离世,想必林寺丞心里也悲伤得很,对自己没什么信心罢了。
    林梓行打定主意装傻,对李徊的安慰之语不做任何表示,果然就看到李徊脸上的笑意一僵,似是没想到林梓行竟然这般钝
    这一页很快就揭过去了,徐东彦引着他们进了大理寺,穿过两道回廊,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东边是大理寺卿的书房,西边是两位少卿的书房,此时也已经围满了金吾卫,而被金吾卫围在中央的,便是苏沐之的尸体。
    林梓行记得书中是将苏沐之之死认定为畏罪自尽的,还是原主将苏沐之自尽而亡的结论十分笃定地告知了李徊,李徊呈奏圣人,才定案了。
    林梓行思虑半晌,便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尸体,只见脖颈上一道发黑的紫红色淤血印一直延伸到耳后,看这情状,倒确实像是自缢而亡的。
    在这尸体的身旁,是苏沐之管家苏澈跪在那里暗自垂泪。
    林梓行几乎在思考的同时就做出了决定,此案绝对不能瞎掺和
    林梓行在起身的同时,脑中飞快转动已经琢磨好了说辞,在李徊和徐东彦面前行礼道:殿下,徐少卿,下官认为只觉得苏正卿的尸体看起来像是被勒导致窒息而亡的,但下官着实无法确定是否自缢
    徐东彦一听这话,冷嗤了一声,道:平日里你不是听厉害的吗?怎的现在就验不出来了?
    林梓行揣着一张无辜脸装傻,道:窒息的死因本身就难以判断,下官才疏学浅,更不敢信口开河欺瞒殿下和徐少卿,还请另请高明
    李徊脸上笑意和善,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自带柔光似的,拍了拍林梓行的肩膀,道:林寺丞不必忧心,不必全然确定,可以只将猜测说与本王知晓,让本王心里有数,以便进一步查案。
    林梓行皱着脸看起来十分为难,叹息道:承蒙殿下信任,下官惶恐,不过下官只能说,自缢身亡确有可能,但却无法排除他杀可能。
    这话说了就相当于没说
    李徊虽然掩饰的很好,但难免显露出几分失望和无奈,只叹息了一声,道:既如此,那本王也不能为难林寺丞了。
    林梓行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找借口开溜,却听徐东彦又冷声道:听苏管家所言,昨日傍晚时分,林寺丞似是来大理寺见过苏正卿?
    林梓行本能感到警惕,仔细斟酌着道:前日下官领苏正卿命,前去华安县查案,昨日赶回长安便前来向苏正卿汇报案情,约莫呆了一刻钟便离开了。
    徐东彦抱起手臂审视着林梓行,道:那这么一来,你就是最后一个见过苏正卿之人了。
    林梓行有些迟疑地微微转头,看向仍然在哭泣的苏澈,道:下官离开时苏管家还在苏正卿院中与苏管家打了照面,还亲眼瞧见他进了苏正卿的书房。
    最后见过苏正卿的,应当是苏管家才是。
    林梓行着意提点了这么一句,徐东彦的脸登时黑了下来,看起来十分不爽的样子,但林梓行说的在理,他又无法发作。
    林梓行决意将装傻进行到底。
    原书中这位徐东彦就是下一任大理寺卿,反正现在她已经摆明不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了,得罪他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书中原主跟他都是祯王一党,徐东彦还给她使绊子呢,更何况现在自己已经得罪他了
    不管怎么样,都要先保住命,再保住这位高薪体面的工作,要是工作保不住,大不了辞职,回家经商还是种地都行啊,虽然辛苦点,但总归饿不死!
    所幸气氛没有僵持太久,此时突然有人来报,说是飞鹰卫来了。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徐东彦脸色突变,结结巴巴道:飞飞鹰卫怎会来这里?
    李徊倒是看起来十分淡定,搓了搓手指,便将双手背在身后,道:为首的是谁,来这里是所为何事?
    禀殿下,是平远王亲临,说是奉旨接管苏正卿死亡案。
    此话一出,徐东彦脸色更难看了,求助一般地看向李徊,李徊凤眸微眯,立在门口静待飞鹰卫的到来。
    林梓行心中更是震惊。
    根据她的记忆,原书中苏正卿之死案,飞鹰卫根本没有出现过,从始至终都是由他们祯王一党一手操办的。
    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梓行趁李徊没注意到自己,默默退到一边,将自己淹没到大理寺的其他官员里面,竭力让自己显得毫不起眼,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袭来,便见一众男子匆匆进来。
    这些男子一身黑衣,袍角、袖边和衣领处都用银线绣了鹰的纹样,手中紧握着腰间的长刀,一派肃杀之气,虽离林梓行她们有些距离,但林梓行也能很敏锐地捕捉到那种熟悉的杀气。
    身边的官员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根本不敢抬头。
    林梓行本就不打算冒尖,只悄悄抬眼瞧了一下为首的男子,虽瞧不见见他的脸,但也能发觉他与旁人皆不相同,身上袍子的鹰纹是用金线绣的。
    想必此人就是平远王方笠舟了吧,身为皇室中人,能明目张胆用这样的金色
    飞鹰卫的头子都来了,看来这案子还真不简单。
    林梓行低着头装鹌鹑,但李徊和方笠舟的话倒是听到了耳朵里。
    李徊和方笠舟二人相视了几秒,都没有向对方行礼,方笠舟微微抬起下巴,唇角的笑意似有似无,道:祯王殿下不去六部,怎的来大理寺了?
    李徊下巴微微昂着,笑道:听闻苏正卿过世,便来看看有什么本王能帮得上忙的。
    祯王殿下慈悲心肠,本王佩服。方笠舟面上丝毫不显恭敬之意,只从袖中缓缓拿出一个明黄方盒,道,飞鹰卫奉圣人旨意,彻查苏正卿之案,祯王殿下公务繁重,本王不敢打扰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飞鹰卫便纷纷上前,在金吾卫站的旁边立住,金吾卫参将见状,便摆了摆手,让金吾卫众人快些撤退了。
    李徊很好地掩饰住了脸上的尴尬之色,只道:刑部对大理寺有监察之责,本王如今在刑部历练,按理说
    李徊话未说完,方笠舟便直接迈步越过他,一双鹰眸扫视过庭院,在林梓行那一小撮官员中停下了目光,微微挑了挑眉,道:寺丞林梓行何在?
    林梓行本就觉得这方笠舟的声音耳熟的很,被点名之后身子一颤,突然回想起了什么,缓缓抬头,便与方笠舟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老天怎么是那个琥珀眼
    第5章
    林梓行不知道方笠舟怎么能在一群官员中精准地找到自己的,尴尬得脚趾都蜷起来了,不过眼神交汇这一下,她是避无可避了,只得上前几步行礼,道:下官正是寺丞林梓行。
    林梓行决定不要点破二人曾经见过面的事实,免得让同僚们产生不好的联想。
    可没想到方笠舟迟疑了一会,似是等着林梓行说什么,但没见林梓行有别的反应,便道:林寺丞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一日未见便忘了本王了。
    林梓行微微蹙眉,满脸问号,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毕竟是飞鹰卫的头头,未来可能是拿捏她命运的人,便抬头望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角,道:殿下如日月光辉般耀眼,下官不敢直视,自然认不出来,还请殿下见谅。
    好听话谁不会说呢,先哄着就是了。
    方笠舟一声轻笑,看向林梓行的一双琥珀眼虽然明亮,但眼神有些逼人,道:听闻林寺丞查案能力奇高,此案就请林寺丞相助本王了。
    林梓行有点纠结要不要拒绝
    她是想在飞鹰卫面前露脸刷好感的,飞鹰卫的一把手就在她面前,这大腿抱紧了,未来她这条命很可能就捡回来了,但是如果痛快地答应了,传到李徊耳朵里
    那李徊更记住自己了,以后说不定给她穿小鞋呢!
    林梓行确实为难,仔细思忖片刻,便道:承蒙殿下信任,下官本不该推辞,只是苏正卿身上的伤痕,下官着实无法确定是否为自缢,恐怕帮不了殿下什么忙。
    方笠舟本转身打算进案发现场勘察一番,听到林梓行这番推辞之语,猛然转过身来,一双琥珀眼紧紧盯着她。
    林梓行不经意触碰到他的眼神,惊得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她若是拒绝的话,方笠舟就能一刀砍过来。
    林梓行急忙补充道:下官虽然没这个本事,但想必下官的师父有这个能力,只是师父现今在长安周边村庄行医,若是王爷允准,下官这便去城外寻师父来,好生查验一番苏正卿的尸体。
    林梓行说的是实话,她的仵作验尸之术都是祖父教授的,祖父就是她的师父,她是才疏学浅,但祖父有本事啊!
    这样就不算驳李徊面子了。
    方笠舟鹰一样的眸子打量着林梓行的神情,过了半晌,才昂起下巴,缓缓道:
    你只有一日时间。
    林梓行这便领命行礼,飞奔出了大理寺,拉起青竹就乘着马车往城外跑。
    青竹在外赶着马车,愁眉苦脸道:郎君,长安城外那么多村庄,咱去哪里寻老太爷啊?
    林梓行手中握着舆图,伸手挠了挠下巴,道:他走了还不到七日,前日来信说是在鹿场村,离长安城就十里路,以他的速度,应该已经换地方了,但不会走太远。
    林梓行指了指离鹿场村最近的村落,往西五里路的马场村,道:往这里跑,顺路去一趟鹿场村问问。
    青竹领命,扯着缰绳飞奔出了长安城,一直跑到了下晌,在鹿场村得知林梓行师父已于昨日离开往西走了,林梓行大喜,让青竹快些往马场村跑。
    这下没问题,定能截到人了。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这个年代缺少天气预报,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突降暴雨,这辆破败的小马车行走在两山夹道时,被山体塌方挡住了去路。
    林梓行主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三天碰上两场大雨引发的次生灾害导致寸步难行,这运气真是没谁了!
    她本想依靠祖父的能力,对苏正卿死因下一个确切的结论,现在看来,今天是无法实现了。
    林梓行思忖了半晌,便让青竹掉头回鹿场村,借了被祖父救治过的乡亲的纸笔给祖父写了一封信,给了一个壮小伙铜钱,请他等路通开之后,去马场村找祖父将信送给他。
    壮小伙高兴地接过铜钱,向林梓行保证一定送到,林梓行便马不停蹄继续赶往长安。
    不能将所有希望放在祖父身上,她还是要自己想法子破案。
    只是这路程有些远,林梓行在马车上颠簸着已经是昏昏欲睡了,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了马车壁上,不一会便失去了意识,一片黑暗之中,一阵恐惧袭来,钝刀切肉般凌迟着她胸腔之中的所有空气。
    林梓行艰难地睁开了双目,便见自己正坐在桌案前,昏暗的房中只剩几缕烛火光闪烁着照亮,桌案上摆放着纸张,身旁立着一个蒙面黑衣男子,那男子纤长白皙的手指握着墨块,一下一下地磨着,而自己右手执着笔悬空,颤颤巍巍地往那墨汁上凑去。
    林梓行一愣,正疑惑着自己怎么不在马车上了,还直接到了晚上,便听那蒙面男子阴恻恻道:苏正卿,想想你那襁褓之中的小孙子。
    若是不想让你苏家绝后,就快些写吧。
    林梓行感觉身子一颤,望着她那柔软纤长的手指,如今竟变成了如树皮一般枯老,那手执着笔,颤颤巍巍地在桌案上的纸上,开始写字了。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现在怎么是苏沐之的视角?
    就像上次在华安县那样,她变成了死者
    她的手抖个不停,泪水沾湿了脸庞,滴落在了纸上,不复苏正卿那刚正遒劲的笔力,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
    那男子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如毒蛇般的声音缠绕过来,道:莫抖了,苏正卿,你写废一张纸,你那小孙儿,便多挨一刀。
    林梓行感觉自己发出了一声苍老无力的哀鸣,胸腔之中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攫住了一样,痛得撕心裂肺,待那男子将这张纸团成团扔到脚边的烛火上点燃,随手放进了盆子里,她感觉自己左手托住了右手手腕,艰难地稳住自己,缓缓落笔写道:
    罪臣苏沐之,为官三十年,贪污钱款百万钱,今向陛下,以死谢罪,望陛下开恩,赦免家人罪责。
    罪臣苏沐之,叩谢陛下圣恩。
    林梓行看着这篇文字,浑身战栗着,让她分不清楚,是她在颤抖,还是苏沐之在挣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她的思想又附在了苏沐之的身上?
    身旁的男子眸光轻闪,缓缓伸手将那白玉镇纸压在了那封绝笔上,接着拿出一把匕首点了点桌案,轻声道:苏正卿,请吧。
    林梓行感觉自己缓缓转头看向这个高大的男子,目光被泪水糊住了,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蒙着面的男子,她说出口的声音也嘶哑得很,但一听便是苏沐之的声音:
    我的孙儿,我的家人,你们说话算话吗?
    苏正卿放心,今夜事毕,明日苏家定会好好的,主子也会在大殿上,向陛下替您求情的。
    苏沐之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困兽般的呜咽,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子,仰头看向悬挂在房梁上的那根粗绳。
    那男子替他搬来了一个高大的花瓶,将底面朝上,林梓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双苍老的腿脚颤颤巍巍地站立上去,双手握住了那绳子,垂眸便见那男子仰头正定定地望着自己,什么话也不说。
    林梓行在苏沐之的身体里颤抖得更加剧烈了,发出了一声悲鸣,仓皇下来,却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艰难地向反方向爬去,一边狼狈地爬着,一边哭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那男子瞧着苏沐之如狗一般在爬行着,发出了一声冷笑,一步步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了一撮又短又绒的发丝扔在了苏沐之的眼前,冷冷道:苏正卿,若是你今夜失败,从你那小孙儿头上割下来的,就不是头发,而是整颗头了。
    林梓行能感受到苏沐之胸腔钝痛,无力地拾起那撮发丝,痛哭失声,听着那男子用刀柄敲击桌案的声音,就如同鸣响的丧钟一般,宣告着他的死亡。
    时辰不多了,苏正卿。
    苏沐之将那缕发丝塞进了怀中,又用衣袖揩净了脸上的泪水,整理了一番衣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咬着牙光道:希望你的主子言而有信。
    苏沐之站起身,踉踉跄跄地一步步向前冲去,重新站上了那倒置的花瓶,林梓行拼命想要控制他的身体往后撤退,却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沐之伸手握向了那绳子,将自己的脖颈放了上去。
    苏沐之的脚踩在花瓶上颤抖着,那男子似是失了耐心,一脚踹向了那花瓶。
    只听得咚的一声,林梓行感到胸腔中的空气慢慢攫取殆尽,双腿拼命摆动挣扎,伸出双手抓向脖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传来,将她彻底淹没,直到眼前一片黑暗
    林寺丞!林寺丞醒醒!
    林梓行猛然惊醒,那种窒息的痛苦来得折磨去得飞快,林梓行坐起身子捂着自己的脖颈,拼命地大口呼吸,双眸湿润模糊,满脸泪水汗水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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