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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哑巴男妻免费也读(12)

      岳同舟在哥儿里面身高算高的,又长得俊秀英气,平日里穿着白衣倒是像一位行剑江湖的侠士。可现如今,他脸上再看不到一丝血色,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原本那双勾人的眸子也再看不见神采,望向宋锦书的时候,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
    我今日来拿婚服,不能停留太久。
    岳同舟嗓子都是哑的,低头的时候宋锦书这才发现他脑后绾着一朵白色的布花。
    那是家里有人办丧事才会佩戴在身上的。
    喝点,茶。宋锦书把手里的茶盏塞进岳同舟的手里,同我,谈谈心。
    岳同舟低头小口地啜饮,泪水全部都流进了杯子里,让茶变得咸涩。
    我明日就要成婚了。
    岳同舟放下手中的杯子,手背上的骨头清楚地支棱起来,脆弱得仿佛一捏就断。
    宋锦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岳同舟,好像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他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生了一张笨嘴,连安慰人的话都说不利索。
    可岳同舟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他这几天被父亲关在家里,父亲从前对他有多宠爱现在就有多狠心。他好不容易才找了机会偷偷溜出来,只是为了自己定做的那套婚服。
    我与宋郎相识已久,还是通过二爷认识。岳同舟回忆起从前的事情,脸上难得的带上了一丝笑容,他是寒门学子,才识过人,我同他两情相悦,只等着他高中殿试便来向我爹下聘。
    可谁曾想,我爹会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权势把我嫁给尚书大人。我娘是他的正房,去世之后爹一直对我言听计从,我从前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尽办法的满足我。可是这次我只是求一个好人家,他都不愿意给我。
    岳同舟说着掩面哭了起来,从指缝中泄出阵阵哭声。
    不同意便也罢了,他却以宋郎去家里提亲丢了他的脸为由,找人找人把他杀了
    岳同舟泣不成声,消瘦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巨大的悲恸像是迷雾一样在空气里渐渐粘稠起来,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宋锦书呆住了一般望着岳同舟,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父母对自己的孩子这般狠心。抬手轻轻拍在岳同舟的肩膀上,侧身将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一抱才发现,岳同舟身上瘦得只剩下骨头了。
    晏骋送衣服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将大红色的婚服放在桌子上后快速地离开了里间。
    他不太好在里面久待。
    谁知岳同舟看见那婚服之后便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擦干了脸上的泪将婚服拎了起来,笑着望向宋锦书,这婚服原本是我准备在我们成亲的时候穿的,我穿给你看看。
    婚服的布料用了最柔和的丝绸,手摸上去像是摸在了潺潺流水上一般,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领口处绣上了象征多子和吉祥意思的图案,袖子做了滚边的设计,纯色的腰封将岳同舟的身段淋漓尽致地勾勒展现了出来。
    他拎着裙摆转了一圈,像盛开的红色牡丹,连空气里都染上了几分喜庆的味道。
    岳同舟虽然未施粉黛,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眉间鼻梁上那颗朱砂痣就是最漂亮的点缀。
    好看吗?岳同舟停下来问他,眸子里含着这天最后的夕阳,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好看。
    可惜他再也看不见了。
    他眸子里的神采转瞬即逝,低头细细地整理着被他弄乱的裙摆,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地上。
    宋锦书只好无声地陪着他坐在窗边,看着最后一丝光从天际消失。
    我该回去了,锦书。
    岳同舟抱着怀里的檀木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他爱不释手的婚服。
    宋锦书像是察觉到什么,急匆匆地上前一步拉住了岳同舟的衣袖,问道:成婚,之后,你,你还来,找我吗?
    岳同舟扭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宋锦书读不懂那里面的意思,只觉得那一眼里承载了过于沉重的悲伤。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捏了捏宋锦书的手心道:不了。
    哦。宋锦书怔然松手,看着岳同舟翻身上马,消瘦的背影消失在幽都的大街上。
    晏骋知道宋锦书心里难受,陪着他站在店门口直到再看不见岳同舟的身影,这才搂着宋锦书的肩膀回了店内。
    这天晚上,宋锦书做什么都魂不守舍的,晚上做饭时还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鲜血顺着纤细的手指滑落,滴落在地上,向四周溅开,像是被人踏碎的牡丹,汁水淋漓。宋锦书紧紧地按着伤口,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你就是诚心让我心疼!晏骋小心翼翼地把金疮药涂抹在宋锦书的伤口上,害怕他觉得疼还低头在伤口上吹了口气,用纱布仔仔细细地缠好,呼呼不疼了。
    宋锦书嘴角扯出一个笑,不,不疼的。
    话音刚落,窗外惊雷乍响,银白色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就是磅礴大雨,风吹得院子里的树都弯了枝头。
    宋锦书怔怔地望着木桌上摇晃不止的烛火,毫无预兆地落下一滴泪。
    第38章 大火
    岳同舟骑马回了岳府,岳老爷子下午去城北的商铺见老熟人去了,这才给了岳同舟机会偷偷溜出府外。
    府里的丫鬟下人都心疼岳同舟,也愿意替他打掩护,这会看见人回来,守在门口的人连忙扶着岳同舟下了马,牵着马往马厩里去。
    我爹回来了吗?
    丫鬟接过他脱下来的披风,递过一杯凉茶,摇了摇头,老爷还在城北茶馆里没回来,少爷你快进屋洗漱一下吧。
    嗯。岳同舟应下,弯腰鞠了一捧水浇在手背上,又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毛巾,仔仔细细地擦干了手。
    从前厅到后院的这段距离里,岳府被漫天的红色包裹着,到处都能看见张灯结彩的红绸,岳同舟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有些尖锐的指甲刺破手心娇嫩的皮肤留下了一排月牙形的印记。
    他的屋子早就被人挂上了红灯笼,披上了红绸。岳同舟面无表情地伸手拽掉门边的一个红色绣球,从丫鬟的怀里接过檀木盒子。
    今天晚上院子内不用守着,你们都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丫鬟踟蹰地站在门边,为了防止岳同舟逃跑,岳老爷子每天在院子里安排了十几个会武功的带刀侍卫,将岳同舟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但岳同舟不知是放弃抵抗还是想通了,这些天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放心,我不会跑的。岳同舟垂眸,那双常含着笑意的下垂眼如今冰冷灰暗。
    府里的丫鬟都是跟着岳同舟一起长大的,岳同舟从小就听话身上又没有少爷毛病,对待这些丫鬟侍卫都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姐姐亲哥哥一样,这些天看见岳同舟形同行尸走肉,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他们倒是愿意帮助岳同舟离开府里,可是岳同舟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以岳老爷子的势力总是能够把人找回来的。找回来之后,还不知道要多受多少罪。
    丫鬟叹了口气,转身领着侍卫出了院子,从前欢声笑语的院子如今沉寂得吓人。
    夏夜有些凉,岳同舟穿着薄衫站在院子里吹了小半夜的风,直到整个身子都凉透了,他才转身走进屋子里。
    这时候房顶上待着的最后一个侍卫,也跳下屋檐消失在院子里。
    屋子内的装饰全部都被岳老爷子换了新的,红色的床单上还绣着一堆鸳鸯,岳同舟坐在床沿上伸手细细地摸着那只绣工精巧的鸳鸯,觉得无比讽刺。
    他的母亲因为生他而难产,唯一留下的遗言就是让岳老爷子善待两人唯一的儿子。可笑岳老爷子一生自诩最爱正房,还在灵堂前发下毒誓,此生只有岳同舟他娘一个正房。可岳同舟母亲三年孝期刚满,岳老爷子就八抬大轿给他娶了一个后娘。
    十八年来,唯一做到的事情就是把岳同舟健健康康地带大了,并且让他享尽了荣华富贵。
    可这些对于岳同舟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他不看重钱财也不看中权势,所以才会在遇见宋郎之后如飞蛾扑火一般爱上了他。
    他在宋郎那里体会到的是爹娘之间没有的专一和温情。
    可是现在,他的父亲亲手打破了他的梦。
    岳同舟起身坐到红木桌子前,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瓜果茶点,尚书府送来的聘礼全部都堆在外间的卧榻前,无声地宣誓自己的存在。
    岳同舟默不作声地换上了自己找晏骋定做的婚服,木桌上摇晃的烛火映在他的眼底,熠熠生辉。一只小白蛾扇动着翅膀靠近,刚接近火焰就被烧没了翅膀,尸体掉落进灯油里。
    他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挽着袖子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衣袖扫到烛台,瞬间将它掀翻在地,灯油顺着布匹流了一地,很快熊熊大火将岳同舟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岳同舟整个人都陷在滔天的火光里,他却丝毫不慌,悠悠勾起唇角。他就像刚才那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在大火里跪了下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他虔诚地磕下三个头,大火爬上他的发梢,顷刻间就烧到了肩头。
    岳同舟从袖子里掏出一缕断发,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漫天的火光很快没过他的头顶,火舌舔舐着房间内每一寸地方,炙热又滚烫。
    等下人们发现起火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了。丫鬟侍卫们着急忙慌地灭火,岳同舟的贴身丫鬟跪在大火前失声痛哭,火光烧得她浑身都发烫。
    子时的一场大雨扑灭了这来势汹汹的大火,岳老爷子得到消息赶回岳府的时候,就看见侍卫们从烧得断壁残垣的屋子里抬出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年迈的老人没能撑得住,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第二天,岳府的意外就传遍了幽都。
    所有人都知道岳同舟姚家给的人是尚书大人,现如今成亲前一晚人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尚书大人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只好自己憋下了这口气,并暗自决定不再跟岳家有任何往来。
    宋锦书前一晚睡得很不安稳,晏骋三番五次要醒过来看一看他的情况,两人一觉睡到了午饭,丫鬟把饭端进卧房里间,小声地交谈着。
    你听说了昨晚岳府的事情没?
    听说了呀,那么一场火,人都烧没了。
    也是奇了怪了,昨天晚上下那么大的雨,岳府公子的房间里还起了火。
    可不是嘛,岳老爷子昨天晚上就卧床不起,看了好几个大夫。
    正在屏风后洗漱的宋锦书听见这些话,失手打翻了架子上的铜盆。噼里啪啦的响声在里间炸开,丫鬟们受惊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知所措。
    你说,说什么?宋锦书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跌跌撞撞地走出屏风,像丫鬟询问一个不敢置信的事实。
    昨晚昨晚岳府大火,岳公子的卧房,烧烧了个干净。
    宋锦书几乎快要站不稳,晏骋从屏风后走出来,扶住了宋锦书的肩,将他整个人带进自己的怀里,替他问道:那岳公子人呢?
    人没了。
    轰地一声,宋锦书只觉得眼前什么都看不明白了,他像提线木偶一般被晏骋抱回了屏风后,不管晏骋对他做什么,他都毫无反应。
    第39章 噩梦
    岳府一夜之间从红喜事变成了白喜事,白色的纸钱被风吹得飘飘扬扬,路过的行人都敛了眼眉,不敢多言。
    晏骋跟岳老爷子有些交情,得到消息后就带着宋锦书前去悼念岳同舟。
    宋锦书从早上起就精神恍惚,再踏进岳府大门的那一刻,丫鬟细碎的哭声以及满目的荒凉卷席而来。
    如果不是晏骋扶着他,他多半要落荒而逃了。
    一口松木棺材摆在灵堂的正中央,穿堂风吹过,柱子上挂着的白布被吹得鼓起来,纸钱燃烧的气味被风吹入鼻腔。
    宋锦书低头咳嗽,手背快速地擦掉眼底将掉的眼泪,跟着晏骋跪到了软垫上。
    昨天还在交谈的朋友,今天就要以这种方式来见面,宋锦书紧紧攥着衣角,额头磕得通红。
    岳老爷子经过昨晚的变故苍老了十来岁,鬓边的发丝全白了,要靠着丫鬟扶着才能站立在灵堂一侧。
    宋锦书祭拜完,余光瞥见岳老爷子哭得喘不上气,像是要背过去一样,眉心浅浅一皱。
    人活着不珍惜,死了哭得呼天抢地。
    从灵堂到岳府大门不过两米多的距离,宋锦书走得摇摇欲坠,跨出最后一道门槛,晏骋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宋锦书的腰,避免他摔倒在地。
    晏骋垂眸能够看见宋锦书苍白得如薄翼般的皮肤,浓密的睫毛轻轻翕动,少倾眼底滑落晶莹的泪。
    他原以为岳同舟出了事,宋锦书大悲肯定又要生一场大病,却不曾想他这次远比从前坚强,除了晏骋外谁也看不出宋锦书的不对劲。
    只有晏骋才知道,宋锦书又变得不爱说话了。他每日从外面带回来有趣的东西,绞尽脑汁地逗宋锦书开心。
    却没想到会反过来被宋锦书安慰。
    宋锦书接过他手上那个丑唧唧的面人,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我,我没事。
    晏骋每日忙完店铺里的事已经很累了,回来还要想办法逗他开心,这几日下来很明显地瘦了不少。宋锦书觉得心疼,可是又享受着晏骋对自己的关心。
    晏骋又从袖子里掏出另一个面人,举在宋锦书面前,掐着嗓子说:小公子有什么伤心事只管跟奴家讲,奴家保准逗小公子开心。
    面人做工粗陋,好几处颜色都混杂在了一起,面部的表情也有些僵硬别扭,看起来像是新手做出来的。
    宋锦书忍俊不禁,拉过晏骋的手,看见他手指上被刀锋割出来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伤口,刚刚碰到又立马缩了回来。
    疼,疼吗?
    晏骋哪里会说疼,能够看见宋锦书笑一笑,他受的这些罪都是值了的。
    伸手把宋锦书揽进怀里,大手轻轻揉着宋锦书的发顶,不一会听见怀里传出嚎啕的哭声。
    晏骋动作一滞,更加用力地将人抱在怀里,学着娘亲小时候哄自己的法子,让宋锦书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晃着。
    哭出来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宋锦书哭累了,窝在晏骋的怀里睡着了,
    晏骋刚将人放到床上,就听见外面丫鬟说店铺里来人了,他弯腰在宋锦书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转身出了卧房嘱咐丫鬟看着不要有人打扰到他。
    宋锦书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各种光怪陆离的光从四面八方蔓延开来,他看见瘦弱的自己站在屋子正中央。
    父母正在跟媒婆商量聘礼和嫁妆,他插不进话,只好转身走出了院子,屋子外的路弯弯绕绕,他没走几步就迷路了。
    视线一转,又是他跟晏骋拜堂成亲时候的画面,晏骋满脸的不耐烦,就连拜堂也是迫于高堂上父母的压力才抽身从花街柳巷回来一趟。
    宋锦书能闻到他身上刺鼻的胭脂水粉的气味,盖头掀开,转眼间他的肚子就已经高高隆起。
    晏骋根本不期待自己和宋锦书的孩子,他又喝醉了,被马夫扶着走下了马车,宋锦书大着肚子笨拙地去扶他,却被晏骋一巴掌挥开。
    肚子撞到尖锐的台阶边缘,宋锦书立马疼的满头是汗,可晏骋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在赵锦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进了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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