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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镀不见他。
    今天是探监的日子,梁镀不见他。
    他只让狱警转述一句话给自己,说,不要等待。
    可除了等待,李寄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他丧失了对所有事物的兴趣,日复一日地在地下室发呆沉思,偶尔打来的电话只有姜恩遇和KTV经理,前者问他还有没有钱花,后者问他还想不想赚钱。
    李寄没有回复任何一人,他碾灭了手里的烟,去外面兜兜转转着走,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所小木屋。
    木屋里篝火在燃烧,几个男人闻声朝他看来,张潮在见到他后愣了一下,随即冲上来便要打他。
    他被其他人拦住,可嘴里的骂声不停,他说:“你把梁镀毁了。”
    他说:“梁镀的母亲去世了。”
    这话一出,拦住他的几个男人不自觉松开了手,张潮大步上前给了他一拳,他没还手,任由拳头雨点一样落在自己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后来张潮把他带到了梁家祠堂前,李寄跪了下去,没多久身边便多了一个人,他转头,看到梁父花白的头发,和长满细纹的嘴角。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威风凛凛,儿子入狱,妻子去世,而他也进入了生命倒计时。
    李寄盯着他的神情,仿佛在照镜子里的自己。
    他离开祠堂前,梁家看门的一位老仆将他拦住,递给他一封梁镀亲笔写的信。
    他告诉他,早在他和梁母谈话之后,梁镀第一次决心杀掉李珉时,梁镀便独自来过祠堂。
    他跪在和李寄相同的位置,双手合十,闭上眼苦求神佛,一愿父母健康顺遂,二愿念念不要等待,淡忘过去,重新开始。
    他明明说过自己不信神佛,生死关头,却还是弯下了脊梁骨。
    李寄喉咙酸得说不出话来。
    梁镀给他的信里没有多少感人肺腑的字词,他只写出了自己的储蓄卡卡号和密码,以及几位朋友的联系方式,以此告诉李寄,如果缺钱,就花他的,如果遇到危险,就拨打他朋友的电话。
    他像个父亲一样事无巨细地为李寄安排好未来,然后决绝地扣下扳机,将自己送进监狱。
    他让李寄拿着这笔积蓄去外面走走,去看看更广远的世界,认识更好的人,不要让自己的青春停留在二十一岁这一年,他还有大好的未来,不必忠贞,不必等候。
    “我知道法律会审判李珉,但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和不甘,如果没有人替你主持公道,那我就是你的公道。”
    “我不要你回报我什么,但我希望你好好活着,这是我为你打下来的自由,你活着,我才有盼头。”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胡杨林风景很美,多去看看吧,念念。”
    第82章
    七年,两千五百五十多个黑夜。
    姜恩遇带小丸去了另一座城市定居,偶尔会给李寄打两通视频电话,他不止一次明里暗里地说,别等了,和我一起过吧。
    七年,李寄哪里也没去。
    他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在梁镀带他去吃面的那家餐馆应聘了服务生,工作结束后便回到地下室,撸猫抽烟,然后吞下几片安眠药沉沉睡去。
    他总是靠药物来进入睡眠,时间一长,身体便产生了抗药性,总是一人靠坐在床头,一坐就是一晚。
    为了让自己疲累从而入睡,李寄选择加大运动量,又应聘了一份篮球陪练工作。
    他日复一日地在球场上挥洒汗水,通过分泌多巴胺让自己的情绪亢奋起来,他认识了几个相处不错的朋友,其中不乏被人欣赏,李寄却总是拒绝得不留情面,问原因,只说暂时没有心思谈。
    他在无数个打完球的夜晚独自回家,带着浑身的汗和疲累,沿着路边的灯一路走下去,偶尔听到篮球场里有情侣在嬉戏,便停下来驻足观望,目睹他们亲密无间十指相扣,心说,我也有。
    我也有能让我笑得这么开怀的人,我也有自己想要拥入的怀抱。
    日子一天又一天捱过去,第四年,李寄的体重和精神状态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小丸长得已经很高,逢年过节时姜恩遇总带她前来问候,姜恩遇像他一样拒绝了身边所有的示好,他安安分分守着梁镀,姜恩遇安安分分守着他。
    李寄没有动梁镀卡里的钱,他不走出这座城市,生活上所有的开支都自给自足,他开始学着煮饭熬粥,不再只吃泡面,每天早晨起来喂猫铲屎,顺便擦一擦地下室车库里的车,生活过得充实又美满。
    第五年的生日聚会上,姜恩遇向他表白了。
    他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钻戒,他们共同的朋友在旁边拍手起哄,大喊:“在一起!”“在一起!”
    李寄轻轻合上了戒指盒,推还给姜恩遇,说:“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当后妈。”
    “后爸也行。”姜恩遇笑笑。
    “爬。”
    第六年,餐馆倒闭,李寄失去一份兼职,专心投入到篮球教练的工作中。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寄心态变得愈发平和,刚得到这份工作时,他尚且还会和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争论高低,如今二十六七,遇到分歧时也只会说“对对对”。
    他的棱角被岁月磨光,野性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有对生活的妥协和等待。
    这时候他才发觉,像梁镀那样的人有多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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