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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之遥

      二人站在原地,相顾无言,气氛尴尬。晚风将楚宁头发吹乱,唐佑鹤抬手想替她抚顺,皮鞋踏地而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起风了。”黑色呢子大衣一角从拐角处渐渐显出,冷清的月光洒在来人脸上,金边眼镜称得完美的脸庞越发孤傲,领口露出白色条纹讨衣,一步又一步朝楚宁走来。
    林锡槐将大衣脱下来,披在楚宁肩上,淡淡的木质香调瞬间将楚宁包裹,充斥在楚宁鼻腔周围,脖颈上的紫水晶闪着光调,反射在林锡槐镜片上。
    悬在半空的手讪讪落下,孤寂融入黑色里。
    唐佑鹤看到此刻正在替楚宁整理头发的那只手,楚宁紧紧贴着那个胸膛。
    磨着后槽牙散漫地扬起下颌,手插在兜里,眯起桃花眼,毫不遮掩的审视着林锡槐。
    伪善,这是他对林锡槐的第一感觉。
    金边眼镜背后的狭长眼眸也挑起和他直直对视,林锡槐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天凉,宁宁怕冷,唐少也该回去了。”
    寒气森森。
    唐佑鹤将打火机放在指间把玩,小小的红色火花燃起来,电光火石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林锡槐睨了唐佑鹤一眼,依旧保持着从容疏远的笑容,拥着楚宁准备离开。
    “老师,别忘了。”唐佑鹤这时一把轻拉过楚宁的手臂,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带着些许渴求,“我等你来。”
    楚宁胡乱点着头。
    林锡槐撇到唐佑鹤握住楚宁的手,不动声色的将楚宁往怀中拉了拉,唐佑鹤被迫松开,兀自愣在原地,手再度悬在半空中。
    自嘲地笑了笑,摸出烟,准备点火时又想起了什么,无奈地摇头将它们又全数收好。
    楚宁被林锡槐带到他在林家的书房,屋内充足的暖气让人混沌,外套被拖下扔在沙发上,人也窝进去。
    抬眼打量着房间,家具虽然不多但都典雅大气,书桌后的柜子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鼻烟壶。
    “要不要喝点儿?”林锡槐拿着酒和杯子,坐到楚宁旁边,皮质沙发往里凹陷,拧开盖子倒满一杯推至楚宁面前,“如果不想去的话,我帮你解决?”
    杯中的摇晃的液体光彩流金,盛满暗涌的情绪,楚宁拿起杯子放在手心慢慢摩挲。
    “要去。”
    仰头喝下,又自顾自的续上,酒意上头时楚宁扬起脸来看着林锡槐,他正端坐着将杯中的酒缓缓送入口中,水晶灯暖黄的光线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落在林锡槐名贵的白衬衣上,将他周身都覆上了一道浅淡的金光。
    “那位唐少,好像对宁宁很上心。”
    “……”楚宁哑然失笑,“那舅舅呢?”
    “我对你或许也不够单纯。”他的灼热视线将楚宁困住,黑眸里能看到她的样子。
    身后黑胶唱片机正在转动,Por  una  Cabeza从喇叭筒子里传出,林锡槐悠然起身,伸出右手,身体微微鞠一躬。
    “Would  you  like  to  learn  to  tango,  Donna?”
    楚宁笑着,起身将手整个贴在他的掌心,她把她交给他,林锡槐顺势环住她的腰,探戈她曾在大学时短暂的学过。
    随着唱片机里传出的小提琴声开始起舞,高贵优雅的两人舞蹈交织成一曲亲密拍子,急促的双脚旋转舞动、炽热的空气弥漫其中,充满激情而又带有忧郁感伤。
    楚宁湿漉的杏眼随着舞步在林锡槐身上流转,这双眼和林锡槐记忆里的那双很像又不太一样。但此刻他是盲眼军官,与美丽的女郎共舞是他的期冀。
    转圈的间隙,肩和肩相碰的时候,林锡槐附身耳语:If  you  make  a  mistake,  get  all  tangled  up,  just  tango  on.”
    随着钢琴重重的叩击,渐入高潮,楚宁被递出又拉回,身上的服装幻化成黑色露背挂脖礼服,手不经意触碰到裸露的肌肤时,又马上避开向下。
    飘摇的灯光,周遭的空气炽热起来,曲声高昂,身体伴着动作贴合,泛起暧昧的涟漪。
    随着曲中最后一个钢琴键的落下,楚宁停留在林锡槐怀里,男人灼热的呼吸从头顶传来,她却有些昏昏欲睡。
    林锡槐在她头顶落下一吻,看到楚宁红红的小脸,卷翘的睫毛扑闪了下,近在迟尺,挠人心间。
    “好困…小舅舅…”
    打横将她抱起,将楚宁带回她的房间。
    路过长长的走廊,林锡月的画像挂在尽头,杏眼明媚,带着温婉大气的笑,林锡槐瞥了一眼,匆匆走过。
    天边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大雨就在此时倾盆而下,阵雷在云层中间轰响。
    将楚宁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林锡槐转身想走。楚宁却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姿态紧张,在被窝里缩成一团。
    “好害怕…你别走…”
    “我在这。”
    “那你给我讲故事…”
    “好。”
    楚宁猛地坐起身去钻进他怀里,双手环住林锡槐的腰,楚宁似乎在他怀里无声的流泪。林锡槐像哄孩子入睡般耐心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感受到楚宁情绪渐渐平息,林锡槐眼波闪了闪,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窗外的雨阵势依旧很大,雷声轰隆作响,楚宁紧紧抓着林锡槐的手,嘴里不停嘟嘟囔囔,似是在做噩梦。
    抬手将台灯亮度调暗,坐在一旁看着楚宁仍不安宁的睡颜。良久,他缓缓开口:
    ——“我做了一个捉月亮的网,今晚就要外出捕猎。”
    “我要飞跑着把它抛向天空,一定要套住那轮巨大的明月。”
    “第二天,假如天上不见了月亮,你完全可以这样想:我已捕到了我的猎物,把它装进了捉月亮的网。”
    “万一月亮还在发光,不妨瞧瞧下面,你会看清,我正在天空自在地打着秋千,网里的猎物却是个星星。”
    声音低醇,尾音略有些沉,像是和缓潺潺流过的山泉声,在这个寒冷的雨冬格外舒缓。
    再度注意到楚宁脖子上的那条紫水晶项链,林锡槐皱了皱眉,快速将它取下来,随手扔在一边。
    “做个好梦吧。”楚宁眉心渐渐舒展开,手轻抚着她柔软的发,林锡槐附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雨断断续续的下着,不知吹落多少眼泪,昏暗的台灯将床边的两个身影刻下,印在墙上,床头柜上的紫水晶项链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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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舅舅念的诗是美国诗人谢尔·希尔弗斯坦的《捉月亮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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