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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夜归人 作者: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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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夜归人 作者:朱砂
东方辰并没有看出来你是两世召魂,如果我们说你就是罗靖,那么你的走舍完全是因为左穆的违规操作,这个错是左穆的,不是你的。特事科不能不顾事实只对你下手。”
“那你还怕什么?”
“我怕有一天他们会知道……”
沈固耸耸肩:“他们怎么会知道?”
钟乐岑仍然忧心忡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抓住沈固的手,“反正我们就说你是罗靖,一定要这么说啊!”
沈固笑笑:“好。不过说起来,你当时怎么会想到召个鬼?”
钟乐岑闷闷不乐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当时以为我把罗靖的孩子搞丢了,就想着还他一个。那时候我还一知半解,根本不知道鬼门关里只能召回恶鬼来……”
“对了,”沈固突发奇想,“如果我是恶鬼,那会是什么样的恶鬼?”
钟乐岑很无语地看着他:“你还想知道这个?”
沈固故意呲牙咧嘴,露出一副凶相:“万一我哪天夜里恢复本性吃了你呢?”
钟乐岑不屑一顾:“切!就你?我还是天生凶煞之命呢,说不定你没吃了我,我已经把你克――”最后一个字被他咽了回去。
沈固眼看那张小脸又沮丧起来,叹口气凑过去亲一下:“愁什么啊?你看,我是个恶鬼我都没愁成你这样。”
钟乐岑搂着他的脖子:“我有点害怕。我们到底应不应该在一块?”
沈固脸色一沉:“胡说什么?”
钟乐岑撅着嘴:“你怎么都不发愁的?”
沈固再叹气:“我该发什么愁?为我的前生是个恶鬼发愁?你不是都说了,前生造孽,今生果报,那我接着这报应就是了。发不发愁,日子不是都得过?前生的事我记都记不得了,还要天天去想?把这辈子过好就是了。”
钟乐岑吊在他脖子上,若有所思:“你说的话,其实有点禅意。佛祖说过,人生只在呼吸间,意思是把握好眼前,那么前生后世,其实都是空……”
沈固好笑:“你不是说你与佛无缘么?”
钟乐岑吊着他不放:“可是我前生明明熟读佛经的。”
“嗯,那肯定就是因为你把菩提珠给了罗靖的缘故。要这么说,那个罗靖转世之后肯定与佛有缘了。”
钟乐岑戳他胸口:“要记得你现在是罗靖呀!”
沈固抓住他的手:“记得了。不过,”他摸摸胸口,“原来这个胎记就是罗靖那一剑戳穿的,难怪那个时候我觉得疼。”
钟乐岑伸手进他衣服里摸摸,有些心疼:“对不起,都怪我。”
“怪你什么?”
钟乐岑有点茫然:“很多事情……”
沈固好气又好笑:“我说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什么叫都怪你?你好端端地在钟山脚下住着,是罗靖非把你带出来的吧?罗靖那个孩子,是那个碧烟自己非要跟着你弄掉的吧?那个鬼胎――咳,是罗靖的老婆非要装怀孕的吧?要不然她就会有个孩子,怎么会闹到怀了鬼胎?”
钟乐岑仍然有些怅然:“可是我那个时候也不懂事,如果我能明白,也许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
沈固哼了一声:“那要怪你那师傅,不好好教育你懂得人情世故,非把你拘在山里,这怎么能行?”
钟乐岑辩解:“师傅也是为我好。”
“好好好,我知道他是为你好。”沈固息事宁人地亲亲他,“不过他不懂怎么教育人,这你不能否认吧?得,东方辰出来了,我们得去巡城,你呢?送你回诊所?”
“不。”钟乐岑跟没骨头似的懒在靠背上,“我跟你们一块,今天诊所没什么事。”
沈固俯身过来给他系上安全带:“那就一块儿。”
东方辰牵着导盲犬过来,导盲犬理所应当地跟着她跳上后座,只给小黑子留下半个屁股的位置。小黑子磨着牙挤上去坐下,用手比出枪的模样对导盲犬比划了一下,结果只得到对方把屁股扭过来对着的待遇。
警车在路上慢慢地开,东方辰靠在后座上,倒像是睡着了。小黑子小心翼翼地伸过头去看她,钟乐岑在后视镜里看见,对他摇摇手示意不要打扰东方辰。小黑子正心想她应该是看不见自己才对,东方辰已经淡淡地说:“不要挡着我。”
小黑子吓了一跳:“你不是看不见我么?”
东方辰微微仰了仰头:“但是一块石头放到眼前我还是看得见的。”
小黑子噎住了,蔫蔫坐回去。沈固看得好笑,正想说话,手机忽然响了,柳五的声音匆忙地响起来:“组长你在哪儿?”
“巡查。怎么了?”柳五今天出现场,因为那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你过来看看,有点不对。”
尸体是被抛弃在河岸边上的采沙坑里,因为来这里采沙的基本上都是非法偷采,即使有人看见了尸体也不会主动报警,所以最后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腐烂了,幸好天气冷,还不是太厉害。柳五脸色凝重地蹲在那里,沈固和钟乐岑下了车,一起走过去:“怎么了?”
柳五揭开尸体上的白布,指给他们看:“看这背上的伤口――”
死者的后背几乎找不出原来的模样了,整个背部似乎被什么东西掀翻了一样,加上皮肉腐烂,简直没法看了。钟乐岑紧皱起眉:“这怎么像被砍了好几刀似的……”
柳五伸出手:“五刀。从上而下,其中有一下把脊椎骨砸断了。不过,好像又不像刀,应该是一种下尖上宽的东西,而且似乎是同时砍上的,还往下拉了一段,整个后背的皮都被翻下来了。”他举起手,在想象中比划着,“这个人应该是在逃跑,然后有人追上来,在他后背上砍了五刀。不过这五刀基本上是平行砍的,在追逃过程中还要砍得这么艺术,不容易啊。”
沈固看着他比划的手,脑海里突然有什么闪了一下:“但是你觉得不像刀伤,是吗?”
“确实不像刀,要是让我说,倒好像大号的锥子插进去往下划,就是那种后面粗前面尖的东西――”
沈固弯下腰去细看死者的伤口,然后用力吸了口气:“有没有闻到一种香味?”
“香味?”柳五无语了。这都死了好几天,臭味能熏死个人,您这还能闻出香味来呀?
沈固抬头看着钟乐岑,肯定地说:“有香味,虽然很淡了。就像上次在萧一帆身上的那种香味。柳五,是不是觉得这伤口像鹰爪抓的?”
柳五诧异:“哪里有这么大的鹰爪?不过――可别说,要是把金雕的爪子放大个十来倍,抓下来可能就是这种效果。”
钟乐岑听沈固那么一说,已经明白了:“你是说睚眦吗?”
“当时我们不是始终没有找到拿走青龙玉的人?”
“本来我怀疑是栗田口一郎用大鹏明王咒拘走了睚眦,可是他到死都没再把睚眦放出来,所以我也没敢肯定。”
“为什么怀疑栗田口?”
“你记得在1号梯外面我们看见一块黑色的皮毛吗?”
“你说那是犬鬼的皮毛?”沈固立刻想了起来,“对,那个下水道口的血迹黑子还帮我测试过,是狗血。”
“那我们可以回去问问八云。难道是栗田口死了,睚眦就逃了?可是这么久,为什么它以前没什么动静?”
沈固眼睛微微一眯:“你记得王晶晶尸体上那一小张纸吗?你说过那是什么五芒星。”
“晴明桔梗!”
“会不会,是土御门家族里的人拘走了睚眦?”
“那为什么睚眦现在又出现了?”
“也许是逃出来了。怎么样能找到它?”
钟乐岑沉吟了一下:“应该把八云带来看看现场。”
犬鬼很快被接了过来,只凑到尸体前嗅了一下,后背上的毛就全部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绕着尸体不住地打转。钟乐岑问它:“是睚眦吗?”
犬鬼点点头,朝他腿边靠过去。沈固诧异:“吓成这样?”
犬鬼低低咆哮,畏惧中带着仇恨。钟乐岑忽然明白,弯下腰问:“还有土御门家的人?”
犬鬼又往他腿边靠得近了些,轻轻摇摇尾巴。钟乐岑轻轻摸摸它的后背,把炸起的毛平抚下来:“别怕,有我们呢。”
沈固眉头一皱:“是土御门家族的人?是他们把睚眦放出来的?”
钟乐岑环视四周:“这地方一般白天没什么人来吧?”
柳五回答:“来的大都是偷沙的,白天谁来呀!”
“也许,他们是想在这里训练睚眦。”
“训练?”
“他们拘走睚眦,估计是想把它训练成式神。”
沈固眉一挑:“式神?好大的口气呢!”
钟乐岑蹲下身抱着犬鬼轻轻安抚着,若有所思:“大鹏明王咒,土御门家族的实力不可小觑。估计他们对十握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拘走睚眦,只算是来中国的一样意外收获吧。”
沈固冷冷地说:“不管他们是谁,在中国的地界上杀中国人,就别想逃脱!八云,能找到他们吗?”
犬鬼呜呜了几声。钟乐岑摇摇头:“从气味上是没法追踪的,已经很久了,而且前两天还下过雨。”
“那就寻找目击者,从周围排查。黑子把东方小姐送回去,再查死者的身份,乐岑跟我去附近排查。”
河岸附近没什么人居住,但是再远些靠近海的地方却有个度假村,白天的时候有住在度假村里的人偶然会逛到这里来,尸体就是他们发现的。虽然现在没有夏天热闹,但入住的人也还不算太少。沈固和钟乐岑问到第四家的时候,老板娘表示店里确实住过两个日本客人,不过两天前就已经走了。
“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麻烦你回忆一下,有什么特点?”
老板娘为难地想了又想:“也没什么特点。日本人还不都长那样儿?个不高,进去出来的鞠躬……有一个二十来岁,另一个年纪大些,有四十了吧?登记的名字在这儿――土御门一雄,土御门次郎。哦对了,我闺女说他们行李上有个什么五角星的贴画儿,说不定是阴阳什么――就是风水先生那一类的。”
钟乐岑哭笑不得:“是说阴阳师和五芒星么?”
“对对!我闺女说是看过一本什么小说,里边就说这个。警察同志你也看过?”
沈固打断她:“您还是再想想这两个人的相貌特点,他们可能涉嫌杀人。”
老板娘一惊,不敢再话痨,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会,一拍柜台:“对了对了,那个叫次郎的小年轻,脖子旁边,就是这里,有一块胎记。平常衣领子挡着,那天他们下来吃饭,我过去送汤,站他旁边看见的。紫红的一大块,估计夏天也得穿高领的。”
虽然这块胎记基本上外人没法看见,但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好。沈固正想是否让局里过来个人做一下合成人像,忽然看见有个人从院子里走了过去。那个人他看着有点眼熟,想了几秒钟突然记起来――是曾经在“海的女儿”里见过,就是那个声称来看旗袍最后却把于玲和于曼请出去吃饭的男人。
鲛人的习性
沈固一个箭步冲出去拦住了那人。男人被他吓了一跳,倒退一步:“你干吗?”
“我们见过。在台东‘海的女儿’婚纱店里。”
男人上下打量沈固:“我不记得了。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他一脸颇不耐烦的样子,看起来如果沈固没穿警服,他就要掉头便走了。
“最近你见过那家婚纱店的老板吗?”
男人眉头微微一跳,摇头:“没有。我见她干什么。我是因为女朋友找她做结婚旗袍才认识她的,旗袍已经做好了,当然再没联系。”
沈固没再说话,男人转身就走了。钟乐岑站在沈固身后问:“他说的是真话吗?”
“肯定不是。”沈固回身微微冷笑一下,“欲盖弥彰!他跟于玲肯定还有联系。”说着直接问老板娘:“刚才那个客人是住在你这里的?”
老板娘点点头:“昨天刚来。”
“一个人?”
老板娘迟疑一下:“一个人。”
沈固微一扬眉:“是吗?”
老板娘赶紧缴械投降:“他是一个人来的,但订了个双人间,说是为了结婚纪念日给老婆一个惊喜。他老婆今天晚上过来。”
沈固点了点头,带着钟乐岑走出来:“今天晚上我们过来,看看他说的老婆究竟是谁。他既然刚才说是给女朋友做旗袍,肯定是还没结婚,这会儿又从哪儿跳出个老婆来!”
“也许,会是于玲?”
“很有可能。说不定就是跑到这地方来约会的。”
“对了,他说结婚旗袍做好了,那韩近月那边的婚纱呢?我看咱们打个电话问问。”
沈固被他一句话提醒,当下打了韩近月的手机。电话接起来,韩近月似乎是在生气,怒冲冲地来了一句:“喂?哪位?”然后大概是突然想起这是沈固的手机,赶紧改了口气,“是沈大哥呀,我不是冲着你,你别在意啊!”
沈固只听电话那头乱糟糟的,微微皱皱眉:“你有事?要是不方便我一会儿再打。”
“不是不是。”韩近月噗地吐了口气,“刚才有点事正烦着呢,不过现在没事了。沈大哥,我正还想打电话给你呢,今天早上,有人把我订做的婚纱送来了。”
沈固眉头一跳:“送来了?什么人送的?”
“不知道啊。是送到我公司的,前台小姐稀里糊涂的,怎么也想不起送货人的长相了。东西我已经拿回家了,你们要不要过来看看啊?”
沈固看看表离天黑还早:“我们马上过去。”
婚纱摊开在床上,高领无袖收腰的鱼尾型,线条简单流畅。洁白的底子上绣着碧蓝的花纹,像海草,又像浪花,让人禁不住想起神秘的海洋,鼻端似乎都萦绕着海水海风的气息。领口上镶着一圈珍珠,裙子下摆还镶着磨成圆片的小贝母,钟乐岑仔细看了看:“很漂亮的深海珍珠。这料子也是鲛绡。”
韩近月又拿出一张卡片:“盒子里还有这个。”
沈固拿过来,卡片很厚,像是某种矿物切磨的,颜色是鲜艳的红,上面的字用白色贝壳嵌成:祝有情人白头偕老。钟乐岑凑过来看了一眼:“这卡片是红珊瑚做的。果然都是海里的东西……”
小康跟在韩近月身边,脸上表情还带着点不愉快。沈固看看他们:“吵架了?”
韩近月狠狠吐了口气:“小康让人给阴了!”
“怎么?”
“今天我一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小康给她发求爱短信。我正跟小康吵呢,结果他的客户也打电话来问他开什么玩笑居然发求爱短信。我们这一查,不知道是什么人拿他的手机给他电话簿里所有的号码都发了一遍!这下子麻烦大了!我们这一天什么都没干,就光打电话给人解释了。就这样还得罪了好几个客户!我们正商量怎么查这事呢!”
“居然有人这么干?小康你得罪同事了吧?是不是在公司的时候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出去过?”
韩近月一拍腿:“还是沈哥你说到点子上了!除了同事没别人!小康前一阵子提了技术部副经理,肯定是有人眼红了!幸亏今天是愚人节,有几个外国客户都把这当成玩笑,要不然还麻烦!沈哥,你看我们怎么能把这人揪出来?能不能告他?”
沈固沉吟一下:“其实要确定是哪个人也不难。小康想一下把手机扔在桌上的时间,再想想当时有哪些同事在场,也就能明白了。这种事真要告不是不可以,但有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是个问题。而且说老实话,你就算最后告了,那点赔偿还不够你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如果这事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你不如日后自己多留心的好。”
韩近月听得连连点头,恨恨不已:“其实究竟是谁干的小康心里也有点数,真是便宜他了!”
钟乐岑笑笑:“他选愚人节干这事,显然自己也心虚,想着万一被抓到了也有个借口。小康既然知道是谁,不如态度放高一点,让他摸不着虚实,不知道你要用什么办法报复。你不已经是技术部副经理了么,还管不到他?弄把剑悬在他头顶上,看他日子还能过得好么?”
韩近月哈哈大笑:“钟哥说得好!嗯嗯,这我可得好好想想,对,就得让这小子晚上都睡不好觉才行!钟哥你不知道,这短信发得有多恶心。什么‘我爱你胜过爱我的灵魂’,呕,酸死了!”
钟乐岑笑着说:“其实这样好,越是酸成这样,人家越不会相信是真的,你们解释起来也可信。就怕是那种特别平淡的,反而让你说不清楚。”
韩近月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一会就又嘻嘻哈哈了:“沈哥,真不好意思又没帮上你的忙。前台那位也太糊涂了,大清早的没几个人过去,她居然就想不起来送东西的人长什么样了!”
沈固摆摆手:“算了,麻烦你们了。这样,这盒子给我吧,我回去看看能不能检出指纹来。别的事,你们就先不用管了,如果再见到于玲或于曼立刻给我打电话。”
出了韩近月家,钟乐岑若有所思:“清早起来没几个人,前台小姐记不起来人的相貌,可能不是因为记性不好。”
沈固立刻想起左健曾经说过的话:“迷心术……”
“但是鲛人是特殊的生物,没听说过它们会迷心术的。”
“难道它们用声音吸引人不是一种迷心术?”
“这个不一样……很难解释清楚,但鲛人的声音是天生的,迷心术是后天学的道术。”
沈固耸耸肩:“听不明白。得,今天晚上咱们就去那度假村盯着,看看来的人到底是谁。”
毕竟还是初春时分,夜里吹着海风还是挺冷的。沈固把钟乐岑往怀里裹一裹:“冷么?”这时候就觉得这度假村离海太近了,一阵阵的风冷而硬,带着盐份和海腥气。
“还行。”钟乐岑把有点凉的手揣到沈固怀里,打个小呵欠,“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还没来……”
沈固往房间窗口看了一眼:“我倒觉得于玲未必会过来。这地方离海这么近,只要她唱唱歌,估计那家伙就会自己去找她了。”
钟乐岑仰起头仔细听听:“可是到现在也没啥动静。而且她如果在海边唱歌,这度假村里所有的人都能听见,那得有多少人过去?”
他刚说完这句话,房间里就隐约听见男人“喂”了一声,声音急切,好像迫不及待的样子,但喂了一声就没动静了。过了片刻,又是哗啦一声好像碰倒了东西,钟乐岑精神一振,紧盯着门口。可是屋里悉悉索索响了几声,又没动静了。两人等了一会,钟乐岑奇怪道:“怎么没动静了?”
沈固突然明白过来:“不好!快进去看看!人可能已经跑了!”
旅馆老板已经准备关大门睡觉了,还没反应过来,猛然蹿进来的两个人已经旋风般从他身边冲过去了。沈固一脚踹开房门,果然房间里连个鬼影都没有,窗户倒是大开着,冷风一阵阵地灌进来。沈固直接跳出了窗户,远处就是海边:“快走!”
钟乐岑跟着从窗户上爬出去,也恍然大悟:“是手机!于玲用手机把人引走的!”
海边离得不远,路却不怎么平坦,两边又没路灯,钟乐岑跌跌撞撞的差点摔一跤,只好眼前盯住了沈固,跑了片刻再一抬头,海水已经近在咫尺。今天是大潮,水位涨上来,海面上只露出一块最高的礁石。月光冷冷地照下来,洒在于玲的身上,反出一圈银亮的光边。那绝对是个美丽却又诡异的画面:于玲黑色的长发像浓密的海藻一样湿漉漉地披在身上,衬托着贝壳一样白色的肌肤,腰以下是一条金色的巨大鱼尾,每一片鳞片都闪着温润的微光。她右手撑在礁石上,左手却拿着一个手机放在唇边。估计是因为有手机的缘故,她的歌声音不大,在钟乐岑和沈固听来很轻,隐隐约约的,就像梦一般难以捕捉却又诱惑人心。
男人已经走进齐胸深的冰冷海水里,被海浪冲得站立不稳,一手却仍拿着个手机按在耳边。一个浪头过来把他掀翻了,手机大约是泡了水不再有声音,他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挣扎着浮起来游泳。沈固放开声音大喊:“回来!这边才是岸!”
于玲抬头向他们看了一眼,忽然纵身也跳入水中,直接抱住了男人,带着他往深水区游。她的动作迅速有力,长长的鱼尾一摆,就向前推进了十几米。沈固唰地拔出枪,砰地一声,于玲的尾巴在水面上一拍,映出一点血色,随即就消失了。沈固直接甩了外衣就要往水里跳,钟乐岑却扑上来死死箍住他的腰:“你干什么!”
“不能让她把人带走!”
“晚了!那人死定了。在水里你不是她的对手!”钟乐岑整个身子都拖在沙滩上,死活不让沈固下水,“鲛人的鲛字在古代用来指称鲨鱼,鲛人在水下的力量和速度等同于同样长度的鲨鱼,而且它们是用腮呼吸的!不带鱼枪和呼吸器,你本事再大也不是她的对手!”
沈固顿住,狠狠在沙滩上砸了一拳。其实于玲这一潜下去就根本找不到人了,黑色的海面无边无际,他到哪里去找?
钟乐岑爬起身来:“这事得上报。鲛人一般生活在深海,虽然也会上岸来,但主动杀人的事几乎没有。鲛人其实在某些方面还保留着动物的习性,它们杀生主要是为了猎食,再就是被侵犯了领地或者被攻击激怒。像于玲这种短时间内主动连续杀人的情况极其罕见,人类本来不是鲛人的食物,而且邱峰和这个男人都不存在侵犯她领地的可能,更不用说她是雌性,领地意识不会太强。这事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邱峰纠缠不休,激怒了她?”
“不可能。”钟乐岑一口否决,“你知道动物的求偶方式吧?雄性展开追求,但是雌性有选择权。雄性可以想一切办法吸引注意力,但不能用强。而雌性即使不接受它的追求,也仅仅是避开,从来也不可能出现雌性因为不愿意被追求就杀掉雄性的事,当然雄性也不会去伤害雌性。这种雌雄之间相互伤害的事,只会出现在人类当中。”
沈固却另有想法:“如果邱峰是想对于玲用强呢?再说既然叫鲛人,多少也有人的习性吧?”
“那更不可能了。于玲只要躲进大海,邱峰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她?根本不必杀人。而且今天这件事,明显是于玲主动打电话,用歌声把这个男人吸引过来杀死的。至少我们刚才已经看见了,男人并没有任何纠缠或者攻击的意思,反而是于玲在我们来之后还要把人带走,说明她是有意杀人。这是非常反常的。而且仔细说起来,像于玲这样主动长时间离开海水在陆地上开店,本身就是反常的。”
“等等,既然鲛在古代指鲨鱼,难道鲨鱼不是凶残的动物?”
“你这话说得不对。动物其实真没有什么凶残不凶残之分,鲨鱼攻击人类的动机与其他动物完全相同,一是觅食,一是维护领地,除此之外它也不会随便攻击人类。而且鲛人在书籍里的记载也基本上没有凶残这一条。鲛人在生育时需要上岸来,它们如果在人家里借宿,还会用鲛绡或鲛泪珠来报答主人,从来没有听说会杀主人家人的。”
沈固皱皱眉:“那于玲为什么杀人?你上次说古籍里对鲛人的记载很少,肯定并不完整,可能鲛人还有别的习性你并不知道。”
钟乐岑抿着嘴思索,沈固眯着眼睛最后往海面上看了一眼,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看!”
钟乐岑抬头看去,水面上漂起一个东西,被海浪渐渐推送到岸边――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尸体。沈固挽起裤腿涉入冰冷的海水中把尸体拖了上来。这次的尸体不像邱峰那么表情平静,而完全是溺水而亡的样子,脸上还凝固着恐惧和绝望的神情。沈固心情沉重地看着,钟乐岑却忽然咦了一声:“三魂七魄呢?”
沈固没明白他的意思:“人不是死了么?”
“人死后尸体未冷,魂魄是不会马上离开的。可是这人的三魂七魄全部不见,这――像是被人收走了!”
“是于玲吗?”
“鲛人也会收魂?而且她要魂魄干什么?”
“是啊……她要魂魄干什么?难道说,鲛人真的有我们不知道的习性?”
鲛人之子
“鲛人?”东方辰蹙着眉摇了摇头,“这种精怪是没有灵魂的,我看不见,所以除了书籍里记载的,也不知道什么。”
“没有灵魂?”小黑子忍不住插嘴,“难道就像童话里说的那样,死后就会化成海中的泡沫?”
东方辰来了滨海这些天,总算适应了这条栏杆开口说话的情况,虽然还是免不了被吓一跳,但已经能很好地掩饰:“童话虽然是童话,却也说中了一部分事实。鲛人的足迹听说是遍及四大洋,所以安徒生也许见过。”
沈固有些失望。钟乐岑却皱起了眉:“没有灵魂?既然没有灵魂,于玲要那个男人的灵魂做什么?”
东方辰淡淡地说:“死于水中的鬼魂可能滞留于水不上岸来。”
钟乐岑摇头:“不。是鬼魂自然离体还是被人收走,这我还能分得出来。”
东方辰把头转向钟乐岑。虽然她戴着墨镜,但钟乐岑还是感觉到了她审视的目光:“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东方辰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在我来之前,爷爷告诉我,你是个没有灵力的人。”
沈固立刻警惕起来:“那又怎么样?”
“可是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却并不是毫无灵力。”
钟乐岑镇定地笑了笑:“这有什么奇怪。所谓没有灵力,是因为我们钟家的子弟天生都有灵力,天赋浅薄,就算是没有灵力了,并不是说我确实就跟普通人一样毫无灵力。第二,我身上有钟家的东西,比如说阳燧镜。我没灵力,东西也有灵力,你看见有什么稀奇。”
东方辰微微摇摇头,若有所思:“不。你的灵力,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
沈固和钟乐岑对看一眼,都没说话。屋子里有片刻陷入沉寂,小黑子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打破了沉默。
“哦,好,我知道了,谢谢啦,下次请你喝酒。”小黑子挂了电话,转向沈固,“沈哥,河岸上那个死者的身份出来了,是外地人,叫路谨,一个星期前到的滨海,说是来旅游的,住在青年旅馆。”
“路谨?”东方辰偏了偏头,“不会是那个路谨吧?”
“哪个路谨?”
“天师协会下属的游猎者。”
“什么叫游猎者?”
钟乐岑解释:“就是类似于赏金猎人的自由职业天师,哪里有任务他们就去接,没有任务的时候随便在哪里都可以。”
“路谨的年龄、相貌、身高?”
东方辰轻轻笑了一声:“这些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我知道他的前世魂是个游方郎中。”
“我去查。”钟乐岑熟练地上网输入一个地址,片刻后路谨的资料跳了出来,沈固呼了口气:“就是他。”死者正是路谨。
“路谨的能力在游猎者里算是比较不错的。”东方辰回忆着,“睚眦……上古龙之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上古灵力。”
“黑子,合成画像出来了没有?”
“已经出来了。不过……那两个小日本实在没什么特点,扔进人堆肯定挑不出来,就算看了画像也未必记得住啊。”
沈固略有些烦躁地轻轻敲了敲桌子。土御门家这两个人毫无线索,于玲又潜进了大海,两件案子一下好像都没了头绪。
“还有被于玲淹死的那个男人叫王涛,是一家丝绸出口企业的销售经理,有个未婚妻叫周碧,住在鞍山路,两人已经订在五一结婚。但是从王涛的手机通话纪录来看,二月份开始他就频繁跟于玲那个号码联络,有不少短信。”
“这样,黑子你马上去青年旅社,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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