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你现在还看收获杂志吗？”

    林真在床头边上靠着廖凡的身边，侧身坐了下来，把一只手摸索着伸进被窝，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问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名叫《收获》的杂志，是这个年月文化程度略高一点的人群，最重要的读物之一。

    恰好是在1989年苏童在收获杂志首发了他的经典大作妻妾成群。

    前世廖凡是看过的，今生想来也是看过的。

    妻妾成群就是大红灯笼高高挂，但是要在1991年才被张艺谋拍成电影，主演当然就是当时的影后巩俐。

    巩俐成名的另一部轰动大作以及极具时代坐标感的大作就是红高粱。那是1987年的神作，那是每个人都看的。

    在巩俐老师出演于1987和1991这两部当时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主流经典电影之间，还有1989年的寡_妇_村也很轰动。

    寡_妇_村虽然没有大明星巩俐的领衔主演，票房略逊一些，却是廖凡必看的电影，因为这部讲的是福建渔家姑娘惠安女，在海难中死了老公以后面临的性_生活苦闷主题。

    这三部电影都恰好代表了1990年前后最主要的时代特征，那就是多年来一直禁止讨论的那个话题第一次被堂而皇之地正式开讲。

    恰逢青春期的少年，对这个事情想不关注都很难。

    红高粱的主题确实是有些尺度稍大，到2014年林真想起来都会觉得略微脸红。其实这是这个时代矫枉过正。毕竟大家刚刚从改革开放前的保守刻板模式下解放出来，那时候的文艺圈基本上顿顿吃肉，无肉不欢，从言必称马列主义忽然变成了言必称爱情必须有激情。肉戏必须鼻血洒落一地。

    连起来一看就很容易理解廖凡此刻会怎么想像关于她的那些秘密！

    这可就不对了！必须跟他讲清楚！

    廖凡14岁那年透过红高粱能够看到什么亮点呢？莫言老师原本想要用夸张手法来加以表现的大中华古代人民的豪迈粗犷和野性疯狂力量感，小凡未必看得见。但是小凡肯定能看见这个：男人强坚了女人之后，也能叫对方爱上她。当然不是每个男人都这么好运气，起码得是姜文那么强壮的腹肌才行。还得高大魁梧。还有一点更加重要，姜文能打架也敢打架，起先冒充土匪抢人媳妇儿，后来成了真的土匪跑去抗日，光荣牺牲。所以从头打到尾，能打才是最拽的。

    再就是去年当廖凡16时必定要看的寡_妇_村他又看到了什么亮点呢？女人不能没男人，没了男人会很抓狂很饥渴，一有机会就盯着男人流口水。实在找不到高大魁梧肌肉男的时候。瘦小一点的也不放过。（这部片没男主，略等于男主那位是挺瘦弱的。）

    这都不算很怎么样，只是给廖凡产生一个男人必须能打，女人肯定急色的幻觉而已，他岁数再大点自然知道那是文艺夸张，也就是俗称的吹牛，当不得真。

    可是，妻妾成群就麻烦了，这剧有个地主老爷（其实是山西晋商），老爷后宅里有四个女人在那里斗啊斗的。女人多男人少，大家都抱怨吃不饱啊。最气人就是其中一个会唱的姨娘，因为非常的饥饿嘛。跑去偷吃了少爷，结果被她的宅斗对手举报了，出了家丑，被装进麻袋人家蒸发掉。这是1989年收获杂志首发的，要1991年才会被拍成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

    现在是1990年的4月，马上就快到五一假期了。前世小凡是看了那的，还跟林真唠过这档子破事儿。因为他把她脑补代入成地主老板的姨娘啊，结果被林真骂得狗血淋头，因为林真那时候也不成熟。也不稳重，后来两个人还大打出手。打过之后。最后怎么和解的林真反而记不得了。她光记得那三部电影加起来让廖凡觉得女人按例都会饿，饿了就会背着老爷去找少爷。然后，这种时候强大的男人出现，打打她，还能令她更加欢喜。

    这实在很气人啊！虽然1990年比2014年的pm25系数低的多了，空气更清新，阳光更晴朗。重生在这个年代还是有点负面的，并不是样样都那么绿色环保无公害。恰好这年月的青少年心里头的想法有点凌乱暴躁。

    当然不是每个青春都会疼痛，但廖凡是个敢惹事儿的还特别野性十足的，他一定会是那样的！

    所以林真在难于启齿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可以跟小凡谈谈1989年文艺圈的那些事儿，谈人生谈理想谈文艺，还是这个年月的年轻人恋爱戏中的主流梗嘛。

    借着对苏童老师神作给出有褒有贬的私人评价，林真可以含蓄而有明确的正告给廖凡知道：你姐姐我三观还是正的，只跟你一个人好，不会吃了老爷吃少爷，吃了这家还惦记着那家。

    先接着文艺探讨把这个调子给定下来了，然后林真才好把自己跟卢氏那一群男男女女间的事情交待出来。直到这时，林真也不敢跟廖凡全数交待出重生的秘密，她只能沿用跟江纬华忽悠时，临时创作的那个碧青神话，也就是嘎乌盒子里头隐藏的少女心事传奇。

    廖凡现在是自以为自己没有小**的（人工添加附件的感觉，暂时还没找回来），态度平静而略有几分酸溜溜的道：“你是真心跟我两个最谈得拢呢？还是跟所有男人都挺谈得来，就因为我岁数最小，你才对我最上心？”

    廖凡这个年纪是不可能把全部事情都认识到一个很深的程度上去，他能够说得出这番话来，其实已经是17岁少年里面，最有机灵劲儿的之一了。

    这两句话里是有很多潜台词的，林真倘若不是重生一次的话，自忖自己前世20岁那年，未必吃得透廖凡的全部隐晦心思儿。

    廖凡还算简短的这两句话里透出了起码三个意思：因为我是你最爱的那个人你才跟我好吗？还是你根本会跟每一个你喜欢的男生相好？我是不是只是其中之一？倘若我只是其中之一的话，是第一还是第三或者其余第几名好汉？

    他显然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不会像其他少年那样无端端自诩劳资天下第一，尤其是林真的电话里提及了那么多高大上的总裁系概念被他到之后，他很谦逊地将自个儿定义成了不晓得排名第几的那个“之一”，但他确实够机灵，当他猜测自己只是“之一”的时候，敏锐想到了可能是所谓“弟控”的因素，才导致了林真跟他在一起在一起。

    廖凡这么一说，林真又想笑，又有点想哭的感觉。其实她这时是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不想哭就可以管住自己不哭的。不过病房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人世界无人打扰，在两人世界模式下，林真是把小凡当最贴心那个人来看待的，她用不着绷起，也不想绷。

    眼泪就那么悄悄流了出来。

    但是没有抽泣，只是流着眼泪微笑着说：“小凡我是最爱你的，你是料想我不到我有多爱你！”

    是啊！他怎么可能料想的到呢？今生他们两个在一起，才三天而已，可是前世她已经爱过他五年，然后又想念了他十八年了。他怎么可能想象得到她心里竟然是这样这样的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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