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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可若换作门派里的任何一个弟子,谁心底的欣喜若狂不会压倒一切?流水身上那股温情,总会让孟辛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如果这个温情能投注在她身上,即便是短暂的、脆弱的,她也愿意付出一切。
于是,羡慕慢慢变成了嫉妒。每个人都苦于无法得到的温暖,若水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这公平吗?也许这世间就没有公平可言。
孟辛然脑海中曾经涌现过一个不那么君子的想法。她想着,若是她巴结着若水一点,是不是就有机会分得一些目光?这样想想,还没行动,就见宁婉心抢先一步被流水逐出了师门。
虽然青莲门并不是一个温暖有情的地方,但好歹是个安生立命之所。毕竟孤女在这世道里难以苟活,于是众人纷纷打消了这个念头。
巴结不成,各弟子事先也没打过招呼,竟出奇一致地开始排挤若水,都不再与她说话,任她如何都不再搭理。再者,大家终于意识到,流水短暂的温情永远只会属于若水一人。她们渴求的温暖在流水身上已无希望,便开始抱团取暖。
渐渐地,青莲门弟子分成了三个阵营。杨柳依为首的弟子为一阵营,孟辛然主领另一拨,最后是若水一人。
“这样下来,大家在青莲山上呆着,也算相安无事。只是若水失踪那一会,流水过世,余下的人就都撕破了脸皮。”
这一席话好似费尽了孟辛然所有的心力,她脸上露出了些微的颓唐。顾言意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他从来不知道,也想不到孟辛然的背后竟然承载着这样的故事。平日里,孟辛然总是一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还有些小不正经的模样,可原来心底却隐藏着这样的伤痛与忧愁。他的心好似被谁揪了一把,疼得想要流泪。他不知道安慰的话该怎么说,只能握着她的手,傻傻地希望这个动作能把心底的力量传给她。孟辛然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意图,用力地回握他的手,眼里有一丝喜悦的光芒。
一旁的小七仍旧沉浸在这段回忆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小七?”沈墨白抹去小七额间的汗水,脸上挂上了担忧的神色。
半晌,小七方才会过神来。
她向孟辛然大声询问道:“你说什么?流水过世了?”
第27章 杜鹃泣血伤心处
“你说流水死了?”小七愣愣地又重复了一遍。
孟辛然点点头,眼里纠结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似悲伤又有点难言的苦涩。
再一次得到确认,小七的脑中好像有雷劈过,电闪雷鸣之间,她很快失去了意识。
“小七,小七!”沈墨白焦急呼唤着,将小七揽入怀中。
这是梦吗?还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你我,缘尽于此。”
那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脑中再次响起,青衣人的身影从迷雾中渐渐走出。
还是那个月色昏沉的夜晚,还是那棵桃花树,那人高高举起酒杯,又一次狠狠掷于地上。
“砰”的一声,小七的脑袋好似要炸开了一般。往事如走马灯,一幕幕出现在她眼前,重新上演过去的喜怒哀乐。
五岁那年,她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那一觉长到她对儿时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了。到她醒来之时,身边就只得流水和青莲门的一众弟子。据说,青莲门的弟子都是被捡来的孤女,当时她以为自己也同他人一般,对自己的身世倒也不放在心上。
在青莲门的生活可以谈得上是枯燥无味了。师父流水整日板着面孔。在若水的印象里,她好像从来没有笑过,冷漠好似一层衣裳将她紧紧包裹。如此这般的性子,若在外人看来,流水应该是个严苛冷峻的掌门。但实际上她对门内众人采取的却是放养模式,只要行事符合青莲门的规矩,她一概不会干预过问。若水记得,流水对众人最多的教导就是“个人事个人理”。
“记住,人活在世上,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只有自己。”流水对若水如是说道。
难道连你都不能相信吗?难道非要拒身边人于千里之外才安全吗?
若水很想反问回去,可是看到浑身渗着寒意的流水,只得将话咽下。
因为流水的态度,青莲门的弟子彼此联结又相互疏离。她们从不互相麻烦,也从不给旁人惹麻烦。这样的日子,若水倒也过得习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平静安逸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是特别的,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礼遇。
直到,流水喝醉酒,频繁唤她过去。
流水会温柔地抱着她,为她哼唱童谣,就像一位慈爱的母亲一般。那一刻,若水感觉自己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珍视,打从心底暖了起来,安心无比。当流水喃喃道“酒真是个好东西”时,若水深以为然。
这样难得而短暂的温暖,若水非常珍惜。她一度以为幸福就是长着这番模样。可是,她没想到,流水的举动却引得其余弟子起了嫉恨之心。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若水的幸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因为她终于有了一个好朋友——宁婉心。她们两人互相关心,彼此嘘寒问暖,事事也都为对方着想。那种真实而细小的温暖让若水有点飘飘然。于是乎,她再一次开始怀疑流水所教导的人生态度。可惜,这种怀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流水就用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为她上了一课。
“哼,你以为我想巴着她呀?就她那讨人厌的模样,多看几眼,我晚上都会做噩梦。”宁婉心脸上刻薄的表情,那是若水从来没有见过的。
只见宁婉心咬着牙,继续道:“若水,若水!要没有师父,她狗屁都不是。还想我这么伺候着她,门都没有!等我成了事,看我怎么对付她!”
闻言,周围的弟子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其中,嘲讽之意不胜言表。若水躲在门背后,如坠冰窖。一旁的流水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
老天一定是看她幸福得昏了头,才要将她的心撕成一片一片。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宁婉心。听说,她被赶出了师门,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是从那时开始,大家开始疏远若水。若说先前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是相同,那现在就若水一人被放逐远方。她在一个被单独划出的圈子里自生自灭。她很孤单。她曾经试着卑微地靠近她们,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开。
终于,若水不再奢望,缩回了自己的壳,守着那珍贵而稀少的、来自流水的温暖。至少还有流水,至少还有流水是她的家人。她在心底这样为自己催眠,仿佛如此她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守着自己的壳,若水在青莲门的日子过得也算平静。可是老天好像总是看不惯若水,总要给她一些特别的滋味尝尝。
这一年,她与师姐妹一同下山采买,却被众人刻意遗忘,丢到了城郊,而后又阴差阳错地入了乌亭。
她在乌亭的大街上随意地走走停停,左看看右看看,心情很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