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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钥匙将家中的用度取出来,擦着泪,一点点地算着。倒是足够付他们的工钱。可给了他们,自家靠什么吃?靠什么穿?又要怎么活?
事发后,漳州城一改往日的繁荣祥和,一时间极速萧条了下来。来往百姓的脸上不见笑,一个个都哭丧着脸,生怕下一个没了活计的就是自己。
徐光启这日难得回家,还没走近,就听见喧嚷声。他带着两个学生近前一看,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乌压压的,全是人,将他家围成了铁桶一般,前后门都叫给堵住了,根本挤不进去。
“这是怎么了?”徐光启奇道,他在人群中见到几个熟面孔,正是妻子织坊的几个管事。“莫非你们师娘的织坊出了事?初阳,快去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孙元化点头,快步上前,谨慎地并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只向边缘的一个妇人打听。回来后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徐光启说明。
徐光启皱眉,努力挤进人群中,站在自家大门口。开口说话前,他先整了整被弄乱的衣冠,才道:“诸位,这般于我家门前,可是因织坊倒了?”
几个管事认出他来,顿时有些心虚,“不曾。”
“既不曾倒,那可有拖欠工钱?”徐光启的目光越来越冷。
“也……也不曾。”
人群开始慢慢往回退去,孙元化和张焘一起从后头挤到前边儿,站在先生的身后。
徐光启冷笑,“不曾关门,也不曾拖欠工钱。那你们这般聚众堵在我家门口,是想做什么?若是误了工,交不出货,赔给人家的银钱,你们打算出?”
有几个胆子小的掉头就跑了。
“到底是女流,头发长见识短,无事生非!”徐光启敛袖,“若再不散去做工,我便自去告官了。”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就知道你们同官府坑瀣一气,没个好的。”
“说得对!把我们的血汗钱换来!不给本月的工钱,我们绝不开工!”
刁民!“无凭无据,血口喷人!”徐光启咬牙,将捏紧的拳头藏在袖中,气得全身发抖。明明不占理的事,偏要用歪理说嘴。他算是真正明白满身是嘴,也无处说理了。
“好!”徐光启点头,“你们既要工钱,便给你们。”他扭头看着孙元化,“今日是初几?”
孙元化低眉顺眼地弯腰,“七月初十。”
徐光启连声道好,“且算你们十日的工钱。”众人正要反抗,又听他道,“领了工钱,明日起就不用来上工来。”
管事和织工们一愣。他们是想要了工钱,好给自己做保障,可一点都不想没了活计。光靠这十日的工钱,能做什么事儿?现在漳州城大小织坊关的不要太多,徐家的织坊虽还不是最大的,可工钱给的算是顶多的了。
于他们而言,本就是手停口停。这要是真领了钱,往后再寻不到活计,可怎么办?
徐光启自然明白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却一点都不想给他们面子。现下这节骨眼,谁不难?担心自家,并无什么大错。可做人不能仅想着自己,也得为旁人考虑考了。
若织坊仅仅是让几个管事上门,与朱轩媖和徐光启好声好气地说话,兴许这月钱给了也就给了。他们夫妻两个并非什么包藏祸心的恶人,虽然心知定会有人拿了工钱后,第二日就再不来上工,依旧还是会给了工钱以安人心。
但人家半分商量余地都没有,不给自家面子,那徐光启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泥人且有三分脾气呢,真当他徐光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强硬不起来??
徐光启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敲了敲门,何嬷嬷凑在门缝上往外看,见是徐光启,才小心翼翼地给开了门。“老爷回来了。”她声音极低,听起来怯生生的,“夫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哭呢,老爷快些去瞧瞧。”
徐光启心头一酸,却道:“且不忙去看她。”他吩咐道,“你去屋里取了凳子来,你们两个,去搬桌子。”转过身,看着还围在外头的织工,“把身上的银钱全都兑了,将签好的契全都拿来,报一个名字一个人来领钱。领完了,明日就不必再来了。”
管事和织工们傻了眼,他们并不曾想到徐光启真的说话算话,言出必行。这时候,再想反嘴,恐怕也来不及了。
有些织工自己本不想将事儿闹得这么僵,是被人赶鸭子上架,硬生生给拉来的。现在见自己要因此丢了活计,将那些怂恿自己的人给恨到了骨子里。
徐光启却还没说完话。他立在门口,让算术较好,人又木讷的张焘坐下给钱,另吩咐了比较活络的孙元化。“初阳你去写些告示,在漳州城内贴着,就说凡是先前那些因织坊关张而无处可去的织工,尽可来我家织坊做活计。工钱一份不会少。”
几个织工听了这话,一时气喘不上来,当下就厥了过去,在人群中压倒了一大片。
管事们被织工推着上前,向正在磨墨的张焘求情。“这位公子,求求你,去向徐家老爷替我们求个情吧。”她拱着手朝里头徐光启的背影比了比,“我们……我们,这不是一时吓坏了嘛。”
张焘面无表情,不做声响地将墨磨好了,提起笔,直直地看着那几个管事。“你们姓什么?报上来,我也好找出契来给你们发工钱。”
管事咽了咽口水,再也不敢说什么话,抖着哭音儿地报上名讳。
孙元化在一旁嗤鼻,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就连他这个做学生的都不敢惹恼了先生呢,无知妇人,真真是胆子大上了天。他站在正分发工钱的张焘边上,清了清嗓子。“你说,这招工告示要怎么写比较好?”
底下织工的眼睛一霎时就亮了。
张焘头也不抬,“喏,在这儿写自己个儿的名字。不会啊?按个手印也成。”又扭头去看孙元化一眼,“就说师娘宅心仁厚,不愿见织工流离失所,愿将他们收了来做工。”
“不过呢,”张焘闷头继续干活儿,“我们请过又退了的人,是不要的。也不必上门哭求了。便是师娘心软应了,师父也不会点头的。”
领了工钱的管事战战兢兢地从上头下来,就被织工们围住了打。孙元化好整以暇地在上头看好戏,见打得差不多了,才扬声道:“哎哎,别将人给打死了啊,我可要报官了啊。”
家门前怎么好沾血的,有什么事儿,回去打呗。
朱轩媖抱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