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6
北京梦遗 作者:它似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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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梦遗 作者:它似蜜
么疏远呢?奶酒是好东西,都被你吐光了,公子哥还是金贵。”
孟春水嬉皮笑脸地递烟赔不是。
当然不免有时他也厌烦透,对一切。半夜跑出去看着高原透彻到让人心生悚然的星空,以及远处像巨大鬼魂一样的幢幢山影,孟春水抽烟,发呆。滤嘴冻硬,手被风吹得没知觉,满脑子想的也都是各种厌世的念头。
实在太烦了,他就会躲进被子里,抱着那块赵维宗给他捡的,有比翼鸟纹路的石头,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寒夜里石头倒被捂得发烫,可他也只敢在夜里碰它,好像白天被人看见,这石头就会被抢走似的。
很多夜都在如此无望中过去,可第二天早上孟春水保准恢复正常,谁叫他帮忙干活他都没有怨言,晚上再有人喊他喝酒,也照样准时到场。
日复一日。
有件事情他想要快点完成,于是就有了说服自己忍受一切的绝对理由。
当时最让他发愁的其实是鼻炎仍然毫无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之意。不知不觉间已在高原待了一个多月,孟春水没想过自己竟还会接到赵维宗的电话。
他固然明白自己的不辞而别是如何伤人,更知道赵维宗的脾气。但出于某种他自己也很难想清楚的原因,孟春水并没有换手机号码,因此接到那个电话之后,他顿时陷入一种密度极大的困惑与无力之中。
其实那通电话也算不上有什么内容。两个人甚至都没说话,来电显示也绝非赵维宗之前用的那个号码。可他就是能确认对面是他――单从呼吸声就能辨认恐怕难使人信服,但两个人在一起太久,对于对方的直觉和感应总是强势得可怕。
更何况还有谁会愿意在电话那头,听他一言不发三十秒再挂掉呢?
挂掉之后又如石沉大海。
孟春水偶尔会看着删得只剩一条的通话记录,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于是他好像就真的没再想了。断则无牵连,于己于人都是一种美德,但他有时还是会怀疑自己在这粗砺荒原上待久了,是否某些情绪也跟着退化,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然而当孟春水接到第二个电话时,他又意识到并非如此。
是腊八节那天的下午,赵初胎在电话里哭得很急,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个遍,包括赵维宗被三巴掌打得嘴角流血,包括被一同扫地出门的那些个无辜礼品――遥远京城的种种突然间离得很近。
小姑娘还问他,你去哪儿了到底?哥哥说你在,可我用脚都能猜出来你根本就没陪着他,你如果在的话哥哥就不会是那副模样,连笑都跟哭似的。她还问,我哥因为你挨了打,过年都回不成家,你怎么还不陪着我哥?
青春期少女充满自信和爆发力的咄咄逼人非常有杀伤力,像一串黄豆大小的弹丸,密密麻麻直射人要害,非把人疼得跪地求饶不可。她这一问孟春水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于是他选择不回答。
怎么说呢?跟她解释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述说痛苦还是奢求原谅?他满心冰雪地挂了电话,觉得自己才是真正把赵维宗打伤的那位。之后数日,孟春水几度快要忍受不住,上回存下的号码就在手机屏幕上闪着荧光,立马就要拨出去了,可到最后都是退缩。
打电话做什么呢?问他疼不疼,还是告诉他,我会回去的?
要他好好等自己?
他孟春水又何尝不想。
但这么做不对,不好,他不能够。
选择离开的那个就没有要求别人等待的资格。给了人绝望就不该再给人毫无意义的希望。若即若离更是一种极不道德的态度,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他断然不愿对赵维宗做的事。
好比一颗小行星脱了轨道正飞速奔波,卯着劲要和某颗比他大出许多的天体同归于尽,这时他又怎么会拽上曾经的伙伴呢?
谁见过两颗小行星肩并肩一块撞地球的?
他们确实曾经一起公转过一段日子,那是段快乐时光,但那颗星星现在应该继续待在正确轨道里,好好继续他自己的周期。
于是孟春水认为无论怎样自己近几年是不会再跟赵维宗联系了。
他甚至把唯一一条通话记录也删掉,尽管那个新号码他已经背得烂熟,但人有时候还是得对自己做做样子。
然而,当他接到第三通电话的时候,他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然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发现根本没法阻止自己改变主意。
他迅速想了个折中之策,之前重感冒的鼻子和抽多烟的嗓子也终于派上了点用场。
年三十夜里赵维宗在厨房的地砖上正襟危坐,握着手机如同握着雪地里最后一盒火柴,他祈祷孟春水一定要接电话。
好在对面很快就接了,背景音有点吵,听起来像是在酒桌上。
赵维宗刚说一个春字,下一个水字就顿在了口里。竟不敢再说下去了,一是他不知道喊完人名又该说什么,二是他害怕孟春水听见他的声音就挂电话。
电话那头一时间也没有出声,像是离酒桌远了些,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不少。赵维宗听见他轻微的喘息声。
单是这么听着,他鼻子居然瞬间就酸了,就像人爬山时停下来吃块西瓜,才会开始觉得累。然而传入耳中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请问你是?”
是个年轻男人,声音挺好听的,就是有点发哑,低低沉沉。
但不是孟春水的。
赵维宗的眼泪立刻就憋了回去。他清了清嗓子,问道:“这是您的号码?”
“是我的,怎么了?”
“哦……您最近刚换的吗?”
“嗯,上个月刚买的。您找我有事?”
“没有没有,就是我有个朋友,以前用的是这个号。”
“可能他把号码返给运营商了,我买的时候也告诉我说这是旧号回收的。”
“嗯。”
“你……”
“这大年夜的打扰您了,抱歉。”
赵维宗说着就挂了电话。
情况比想象中还糟糕,已经不是自己换个手机号继续骚扰就可以解决的了。孟春水这招确实够狠,看来是真要一刀两断。赵维宗确信那一刻自己是心如死灰的――这感觉就像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站上跳台,纵身就是一跃,结果发现池子里没水的时候已经迟了,于是啪叽一下摔死在池底。
但几分钟后,那个号码的新主人,居然回拨了。
“你还好吗?”声音低哑的年轻男人这样问他。
“啊?”赵维宗有点惊讶,“您有事吗?”
“你刚才哭了?”
赵维宗吸了吸鼻子,说实话这人要是不提醒,他还真没意识到自己又在掉眼泪。
他有点不好意思,道:“这么明显啊……”
“如果想哭就继续哭吧,我听着。”
赵维宗心说你神经病啊,素不相识我跟你哭什么,大爷我要是想找人哭,一堆人排队来陪好吗。可不知怎的他一听到那人的语气,就跟被人捏住泪腺似的,眼泪鼻涕哗地就往下掉,要挂电话的手也怎么都按不下去。
更要命的是,对方还时不时安抚性地淡淡说句“没事的”,越说他就哭得越凶,最开始只是哽咽,到最后已经跟鬼哭狼嚎没什么两样了。
太久都是一个人待着,哭或者笑都没人知道。他承认精神崩溃之际在一个活人面前大哭其实挺爽,尽管并没有面对面,尽管根本也不认识。
对面那怪人始终很有耐心,默默听着,等他哭完才说:
“一个人过年吗?”
赵维宗从刚才洪水一样的情绪中清醒过来,答非所问道:“真不好意思,我发神经了,浪费您这么多话费。您找我有事?”
对面似乎笑了,道:“没事,只是听你情绪不是很对,有点担心,所以打回来了。”
“……”刚才那股子劲儿一过去,这种来自于陌生人的关心,一时间还真让赵维宗有点不太习惯。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确实怪异,沉默片刻,又道:“你听。”
赵维宗仔细听着,进入耳朵的只有一些粗糙的、悠长的呼啸声,像是逶迤万里的大风。
“我在昆仑山脚下呢,也是一个人过年。你听到风了吗?”
听到了吗?
赵维宗没有说话,愣了几秒才道:“抱歉,我刚才想起一个……怎么说,算是故人吧。”
“哦?他也给你听过风?”
“没有,他是站在长江边上,给我听渔船的汽笛,”赵维宗不自觉笑了,“他其实很怕江啊河啊一类的地方,还非要跑那么远给我听。”
“是很重要的人吧。”
“嗯,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俩人又冷了场。赵维宗斟酌道:“对了,您刚才好像在酒桌上?非常谢谢您听我胡闹这么长时间,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就不耽误您――”
那人的声音好像又低哑了几分:“我已经走了,我不想和他们喝酒。再聊聊好吗?”
“……好吧,我也没什么事。”
“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好聊的了,我这人很怪吧,”对面尴尬地笑了两声,“但是认识你很高兴。怎么称呼?”
“我姓赵。您呢?”
“……姓齐。”
“嗯,时间也不早了,我先挂啦。总之非常感谢您。”
“等一下,你以后要是遇到今天这种情况,可以给我打电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人陪着总比一个人闷着感觉好一点,对吗?”
赵维宗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然后就挂掉了电话。他心里很乱,刚才有几个瞬间,他几乎要把对面那个奇怪的家伙当成孟春水了――就是有一种难以捕捉又毫无理由的相似感。
但他肯定不是。孟春水怎么会跑到昆仑山去,又学了什么改变声音的独门秘技,装成一个姓齐的,跟自己说那些话?
他要是想让我好受,完全不需要这样呀。
不会是他的。
不会的。
出租屋仍然一片漆黑,没有来电的意思,赵维宗理了理杂乱思绪,关好窗户缩进被子里。他盯着半明半暗的窗帘,再度为自己的直觉而感到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此时远在千里外的青海,孟春水正揣着兜,从山坡处的风口往队里开年夜饭的活动房走。见到喝得烂醉的同事,他又把嗓子压得很低,哑声问:“听得出来是我吗?”
同事开他玩笑:“你在搞啥啊小孟,变声秀?你刚青春期啊?”
哄堂大笑,孟春水也配合地笑了。是啊,我在搞什么,他清醒过来,头痛欲裂。他想我疯了吗,我这么做到底是想要赵维宗怎样呢?
这个问题孟春水想了一夜,想出许多答案,却仍然没能明白。
第51章
二零零五年,六月,夏至日。燕园阳光明朗,月季盛放。
众学子手举毕业证,神采飞扬。
赵维宗则拎着学士服在物院门口跟人讨价还价。
当时还不是人人都有高级相机的年代,而要一辈子作留念的东西,用卡片机照总显得不够重视。因此每逢毕业来临之际,就会有些不入流的摄影师扛着长枪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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