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家中来客
阿依和公孙霖寒暄几句,阿依问他秦无忧的情况,得知秦无忧已经生下了一个忻娘,小名唤作“雪团”。他提到雪团时的表情有点奇怪,不是不喜欢,但喜欢的程度和当初楚元得知小圆子出生时的感觉不太一样,阿依觉得他的表情很平淡,不是脸面上的平淡,而是整体给人的感觉很平淡。
才刚进城就遇到这样的事,阿依的心情变得不太好,与公孙霖分别后,她带着小赤回到护国候府,从侧门进去,先回墨云居去。
叶妈妈已经从门房得到了消息,带领墨云居的一众丫鬟在门前肃色迎接。绿芽见阿依归来眼圈通红,说了一句“奶奶你怎么才回来”就要大哭出来,被叶妈妈瞅了一眼又急忙忍住。
阿依回房先洗了个澡,绿芽和碧洗拿来烘好的家常衣服给她换了,绿芽用布巾替她擦干长发用玉梳梳顺。
“我不在这段期间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藕湘院的那位不太老实,先前想要护国候府的财权,被葱儿娘顶回去了,又想来插手咱们墨云居的事,奴婢哪里会答应,她又不住在这里她也好意思过来查账,三爷的俸禄明明都交在奶奶手里的。啊,对了,还有雪盏,雪盏回家去之后死活不嫁,又是上吊又是跳井的闹,非要见三爷,后来三爷回来时过去一趟,说好像是三爷告诉她要么去嫁人要么去当姑子要么就滚出去要饭,还要雪盏拿镜子好好照照,就她那副模样也有脸痴心妄想,于是雪盏一气之下去当姑子了。”
阿依的嘴角狠狠一抽:“侯爷和侯爷夫人回来之后有说什么吗?”
绿芽想了想,摇头回答:
“没有。好像三爷和侯爷、侯爷夫人说了什么,侯爷和侯爷夫人都没打发人来问奶奶的事。”
“二少爷有说什么吗?”
“二少爷也没说什么。”绿芽想了想,又摇头,“那一次奴婢说奶奶去出诊了,二少爷只说知道了,之后也没问过什么,冬天时二少爷也有出门去疗养。”
“藕湘院那个。没回娘家?”
“没有。倒是她娘来看过她几次,每次来都把护国候府搅合得不得安宁,上下全讨厌她。后来夫人回来了,两句话顶得公孙大太太哑口无言,那之后再也没上门来。”
“公孙柔过得如何?”
“除了三爷不理她,挺滋润的。三爷单独回来时她来过几次,三爷不理她把她气得够呛。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绿芽说到这里,悄悄看了她一眼,噘了噘嘴巴道,“奴婢觉得奶奶担心的人不应该是公孙夫人。而是另外一位。”
“什么?”阿依微怔。
绿芽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自从三爷回来了以后,府里突然多来了一个姑娘。好像是家里的亲戚,她叫三爷‘表哥‘。奴婢打过,好像是三爷表姑姑家的女儿,奴婢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总之全家人都很喜欢她。那个姑娘和三爷很亲近,时常来这墨云居,有几次还来和三爷下棋一下就下到天亮,还不用人伺候。连叶妈妈都警惕起来,命奴婢悄悄地看着,好在没怎么样。”
阿依微怔,思忖了片刻,却没和她讨论这件事,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蹙眉问:
“大姑娘在公孙家怎么样,我让你留意,你打过了吗?”
“奴婢打过了,大姑娘生了一个胖胖的金,大姑娘身体底子好,生的时候很顺利,月子做的也很好,芳怜姑娘被奶奶拜托,大姑娘生产和坐月子期间各去了一次,让人传话来说大姑娘一切顺利。”
“公孙霖对大姑娘态度如何?”
绿芽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问,犹豫了一会儿,继续悄悄地说:
“具体怎么样奴婢也不知道,不过之前大姑娘打发鄙来过一次,给奶奶送了两匹料子,还打了一下奶奶回来了没有。奴婢见鄙来了就拉她坐一会儿问了问,鄙先前说没事,可奴婢看她面色不太好就追问了,鄙架不住奴婢问就说了,说有事也无事,就是大姑娘第一胎生的是个姑娘,公孙家挺失望的。公孙家的老太爷和老爷子还罢了,那公孙大太太明里暗里说咱们大姑娘没用,自己家学医的竟然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虽不是骂着那么说的,可大姑娘的心里不好受又不能顶嘴,只能憋在心里。大姑娘才出了月子,公孙大太太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生儿子的秘方给大姑娘吃,还让大姑娘抄经文跟她去上香求佛,大姑娘虽然不敢不从,心里烦恼肯定是有的,常常一个人在晚上偷偷抹泪。”
阿依得心里咯噔一声,秀眉紧拧:“那公孙霖就没说什么?”
“奶奶在大姑娘有孕时就出门了所以不知道,大姑爷一直想要儿子,大姑娘怀胎时十个里边有九个说大姑娘怀的是儿子,大姑爷当时可高兴了,可雪团姑娘才一生下来,芳怜姑娘都说,当时大姑爷的脸就变了色,虽然没说什么,但很失望,只怕当时连大姑娘都看出来了。
大姑娘出了月子之后鄙来时说大姑娘心泰团姑娘,对大姑爷的态度有些气,两人曾拌过两次嘴,虽然不是因为孩子的事,但大姑爷明显有气,大姑娘只是回了两句嘴大姑爷就气得摔了茶碗出门了好几日都不回来。”顿了顿,绿芽更小声地说,“鄙和大姑娘不知道大姑爷去哪了,奴婢却知道,正是那段时候春香楼的妈妈派人来送信,说大姑爷去了春香楼,本来想留宿,徐妈妈看在奶奶的面子上没接,给劝回去了。”
阿依眉头拧得更紧,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吩咐道:
“马上去给徐妈妈送些矜贵的礼谢谢徐妈妈,另外去给大姑娘下帖子,就说我得了些好东西想给她送去,明天过去看看她。”
绿芽应下了。
阿依梳了头整理好衣服,出了墨云居径直来到虎松堂,才走到门口就见里面传来热闹的笑声,葱儿正立在门廊下,见她来了忙打起帘子通报一声:
“三少奶奶来了!”
阿依进入室内,墨夫人、景容、公孙柔以及一个和阿依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坐在里间,公孙柔和景容坐在椅子上做活儿,墨夫人和那个少女则坐在软榻上面对面地下黑白棋,四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闲话。
阿依的眸光落在正与墨夫人对弈的少女身上,年纪很轻,相貌标致,身材高挑,脖颈细长,浑身上下充满了青春少女澄澈灿烂的活力,仿佛阳光下的金子一般耀眼,上嘴唇有些短,每次笑起来都会露出两颗尖锐的孝牙,极是灵动可爱,与帝都的金秀不同的类型,仿佛在不受束缚的环境下长大,烂漫澄澈,没有一丝阴霾。
相仿的年纪,这样的青春活力却是阿依不曾具备的,即使是第一眼见,即使是她,也会觉得对方很耀眼,仿佛看上一眼便会被净化了灵魂一般,灿烂得甚至会让人有一种想退却的感觉。
屋内的说话声停止,少女好奇地上下打量阿依。公孙柔在看见阿依的一瞬,原本微笑的脸僵硬住,掠过一闪即逝的阴霾。
墨夫人已经向阿依招手,阿依走过去被她拉住右手,墨夫人皱着眉将她的右手翻来覆去地看,似很担心地轻声问:
“还没痊愈?”
阿依微怔,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原来墨夫人知道了,含笑低声回答:
“已经能屈起来了,拿拿东西什么的不成问题,但因为没有感觉,做些细致的事已经开始习惯用左手了。”
墨夫人的眉皱得更深,沉默了半晌,在她的小脑袋上摸了摸:
“真是苦了你了,这么好的孩子,……阿砚已经被他爹揍了一顿,若是以后阿砚欺负你拒来告诉我,我打他替你出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都觉得不够分量像说废话,于是沉默了一会儿,半开玩笑地对她说。
“墨大人对我很好。”阿依忍俊不禁,笑着说,顿了顿,眸光不由得望向坐在软榻另一头一直望着她的少女,那少女一直金光灿烂地盯着她,使她不得不回过头去看向她。
“这位是三嫂吧,小妹这厢有礼了!”少女站起身,唱作俱佳地行了一礼。
阿依迷惑地歪了歪头。
“她是你爹堂妹家的姑娘,姓程名娇,父亲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平亲王,她母亲平王妃是大齐国有名的女将军,正在北方边关驻守,她和她娘拌嘴了,离家出走,暂时住在咱们府里。”
“舅妈,我才没有离家出走,我是要自立门户!”程娇强调,又看着阿依笑嘻嘻地说,“三嫂好小,今年才十三四岁吧,三哥那么大个子和三嫂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哥要欺负三嫂呢。”
“程姑娘多大了?”阿依直声问。
“我今年十八岁,三嫂叫我锌就好了,不用太客套。”程娇手一挥,笑说。
“我今年十九岁,比程姑娘大一岁。”
“咦?咦——”程娇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呼,双眼因为过于惊诧变得火辣辣的,大声道,“不会吧,三嫂比我还大一岁?三嫂就算模样小也不带这样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