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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我一人的妄念,一人的镜花水月。”
他的神色落寞下来,衣裳上热闹的凤穿牡丹也没能掩住满身寂寥。
“祛掉它,算是个了断。”
江牧云对他所说似懂非懂,但有些道理即便不懂也能道出一二来。
“前辈,心中如何来去,与表象上的诸事并无多大干系。虽不知前辈与神捕究竟有何恩怨过往,但即便你取了他性命,撒了气解了恨,那往后便能潇洒痛快地活着了吗?”
花翎脸色一变,简直是才出了日头便又起了乌云要下暴雨,“谁说我要杀他了?我纵是杀光了世间人,也断不会伤他一根头发。”
“……”那方才说那么起劲是冲谁?
所幸花翎须臾后便解了惑,“我要杀了他那刚过门的夫人。”
多大仇多大怨?江牧云不解地看一眼花翎,梁师伯并未说错,他杀人确实不为什么,只为图自己高兴。
花翎看看江牧云,掩口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要往外冒,这才停下,极是认真地对她道:“待有朝一日,你也遇到一个想与他厮守到白头的,兴许你就懂了。”
江牧云暗自目瞪口呆,这说法就有点惊悚了,花翎要和神捕厮守一生?
好在江牧云在成长过程中曾遇到不少怪人,练出一身内心被“怪”到翻起滔天巨浪,面上仍岿然不动的本事。
她于是笑一笑,扯出一句淡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将那些过往藏在心间珍之重之,又何尝不是一种另一种厮守?”
说完,她想:“狗屁,人都不在一块还厮守个鬼。”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是没想到这一盆水泼给花翎,居然让他有了几分行将参破红尘的释然。
这边江牧云和花翎陷入到漫长的沉默,那边梁道全从江流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的“师侄”又在不遗余力的作死,老头顿时就气不顺了,转身从屋里扒拉出来七八本晦涩难懂的书,一股脑扔给江牧云,“两日内读完。”
接到“任务”的江牧云立时没了让花翎为自己“答疑解惑”的心思,垂头丧气地捧着一摞书,夹着她的小木墩回房去了。
花翎抬起眼皮看一看梁道全,“你也用不着这样护犊子,我还能吃了江丫头不成?”
梁道全负手立在院中,缓慢地叹了一声,“前尘既已了,又何必执着?”
花翎翻起一个轻蔑的白眼,“你当年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你!”梁道全瞪着他,仙风道骨的老头好似突然沾上了红尘气,气鼓鼓地一甩袖子走了。
花翎向着梁道全的背影遥遥举起酒坛,“敬昔年少年无知的你我。”
这一夜静谧安详,花翎宿醉一场,再醒来时看见梁道全和江牧云两个已在院里“严阵以待”。
花翎薄唇一勾,“梁老头,你怎么出尔反尔呢?”
“既然你想要一个了断,那我便给你一个。”梁道全说起此话时像个隐世的高人,“是我想当然了,以为拦得住你一件事,便能拦得住后面所有事。我那个不中用的师弟说的没错,有时我的确自以为是。”
江牧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从旁看着,感觉是费了大力气才没让自己的眼球干脆从眼眶里脱出来——今日是吹了什么妖风?
花翎不晓得梁道全是怎么想明白的,兴许是江流给他托梦了?他旋即自嘲地笑了声,嘲笑自己这古怪荒诞的想法。
花翎复又在木板床上躺下来。
梁道全把江牧云赶到了一边,只准她看着,不许她动手。
梁道全下手干脆利落,不细腻也没有花架子,用到武学一道上可说他是大开大合的身法,用在画骨一道上,江牧云只觉得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从她入门那天,江流就对她说,画骨的精髓便在于一个字,细。
慢工出细活,尤其是在人脸上动刀子,不细致,就容易出差错。
可梁道全却打破了这个“精髓”,他不以金针施药,反而直接以银刀破开皮肤,剔除多余组织,如同刮骨疗毒般的手法,让江牧云目瞪口呆。
不单如此,梁道全还用一种类似肠衣的薄膜附在剔除过疤痕的伤口上。梁道全下刀的刀口极为平整,两边对上恰是严丝合缝。
附上薄膜之后,梁道全在伤口上涂抹了一层透明的膏体,那药膏沁香清凉,让人嗅之只觉能静气凝神,药膏之后,又是一层褐黄色的药粉,药粉厚厚地覆盖住药膏,再以纱布缠裹,直到伤口密不透风,这才算结束。
梁道全接过灵犀递来的方巾净了手,垂目对花翎道:“三日后,再来一遍。”
方才“刮骨”的过程落在旁边玺合和李红绫眼里,两人都替花翎感到面上剧痛。然而平躺着的“大魔头”居然不喊不动,除了青筋暴起的手背和颤抖的四肢,几乎让人产生一种他毫无痛感的错觉。
李红绫悄悄咽了口口水,心想:“我要不还是再琢磨琢磨,就别画骨了?”
江牧云震惊于梁道全的手法,久久未能回神。直到梁道全虎着脸质问她,才找回了离家出走的三魂六魄。
“我如何做的,你都看清楚了?”
此时莫说梁道全只是语气严苛了那么几分,就是恨铁不成钢地骂她一顿,江牧云也没二话,她道:“每个步骤都记下了,只是还未参透其中的道理。”
“学一样东西,除了晓得根基原理,也要晓得变通。否则只是一代接一代地传承不变的老古董,如何去发扬光大?”梁道全点点她的脑壳,“光靠死记硬背,啃熟前人的经验是远不够的,你要用这儿去思考,懂了吗?”
江牧云赶紧点头,此时纵然不懂也得硬着头皮把话一字一句记牢了,哪怕私下里再成千百倍地用勤补拙。
梁道全扫她一眼,没当面揭穿她,淡淡道:“把东西收了吧,三日后,你来接手。”
老头说完便飘然而去,留下江牧云游走在暴躁边缘地抓乱了灵犀给她束的发髻。
花翎在木板床上挺尸,玺合和灵犀把“战场”打扫干净。
江牧云和牙牙一人一狗并排坐在树下,沐浴在“秋老虎”的炙热下。牙牙把头搭在江牧云膝盖上,企图用不断沾在她衣裳上的口水来引起“娘亲”的注意。可惜“娘”就像丢了魂一样,根本看不见。
牙牙沮丧地“嗷呜”一声,把怒气东引,对着旁边鸟笼里的“毛毛”一通咆哮。毛毛作为一只倒了邪霉的鸟,从被谢柏尧捉住时就感到生无可恋,鸟生凄惨。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生命如此顽强,在遭受无数虐待之后还是活了下来,然而并没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反而时常遭到一只蠢狗随心情起伏而发来的大小不同的恐吓。
可见命运这东西是有多么不公。
李红绫在江牧云身边坐下来,碰碰她,问道:“想什么呢?”
“在想梁师伯说的话,”江牧云道,“人活着好像就是不断在翻山,只有当你爬上顶峰的时候,才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