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在管事嬷嬷的安排下分到了杂疫房，那里除了清洗一些衣物床单，就是翻修一些家具桌椅，杂疫房的人知道小冬是冲喜丫头，怕她身上的病气过到自己身上来，都避她得很远。最后，只好把她安排去后院井边清洗小件衣物。

    小冬以前洗过，这里没有洗衣机，大家都是手持锤衣在河边的洗衣石时锤打清洗，条件好的可以用上一些皂角和皂粉，只有极有钱的人才用得上胰子。

    后院离井不远处有一块很大的青石，是专门用来洗衣物的，小冬挽高袖子将一个装满脏衣的大木盆放在青石边，找来板凳和锤衣，又领来一小袋皂粉，去井边拿来水，奋力洗起衣服来。

    衣物虽然不算多，但洗起来也颇费劲，又搓又揉又锤，还要反反复复去井边取干净的水，而大户人家的衣服面料都极其细柔软，所以清洗时力度不能太大，太小的话又洗不干净，所以当小冬掌握好衣方法洗完衣服已过午时。

    这时，肚子传来的咕咕声才让她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午饭。她赶紧晾好衣物收拾好工具，去到专供下人用餐的小厨房，由于下人用餐时间都在主人用餐后午睡的时间，所以小冬赶到那里时，正好在供应吃食。

    那里放了三个大木桶，一个木桶里盛的是米饭，一个木桶里盛的是清水煮白菜，还有一个里面盛的是豆腐，里面零星有些沫。

    以前在小冬家，虽说吃得不丰盛，但是却很讲究，小冬娘每顿饭都做得很细，厨艺也很好，一些青菜罗卜总能变着花样做成好吃的美食。所以小冬再刁嘴也能吃个两三碗红薯饭。

    如今小冬看着木桶里糙的吃食，连米饭都是泛黄连着糠的，不知从何下手，拿着碗在那愣了半天。

    旁边有个媳妇子见小冬发愣，知道可能是刚来的小丫环不习惯，好心劝慰道：“这里好歹有米饭，换作别的东家连米饭都没有，更别说还有菜有了，姐儿别挑，若过些时候那些饿劳子来了，连米渣都不剩了。”

    小冬对着那媳妇子笑笑，刚想动手盛饭，突然有人在外面叫：“冲喜丫头可在里边？燕如姑娘找。”

    小冬一听忙放下手中饭碗，出去一看，果然燕如在外面神情焦急，见了小冬忙上来轻声斥道：“怎么还在这里？方才厨房来人说药煎好一个时辰了也不见人去取，不是说了饭后半时辰要服一次药的吗？”

    小冬这才想起有这么回事，赶紧道着歉去厨房取了药给二少爷端去。

    至从炭仔事情后，小冬做事总有些畏首畏尾，心思也没有以前灵光，还总是思绪飘摇神游太空，拿了药过去也没有注意到二少爷面色不对，对直就将药送了上去把药匙递到他唇边，就有些像当时喂炭仔吃饭不吃也得吃的范儿。

    周俊文终于火了，狠狠将药碗打翻在地，面容愠怒：“已经晚了一个多时辰你还来做什么？莫非又想像贪玩害死你弟弟那次一样害死我？真不知你爹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祸害，你害死自己算了别连累了别人。”

    小冬心就似刀割一般，人像石柱一样立在那里双唇紧咬，连呼吸都不甚顺畅，眼泪滚滚欲落。

    “你最好把泪花子给我收回去，像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东西别在我面前装可怜。”周俊文狠狠惋了她一眼，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燕如皱着眉过来，默默拾掇起地上的碎片。

    “你拾它做什么？这里没旁人了吗？”周俊文转过头冷冷道。

    小冬眼噙泪花蹲下身来拾碎片，口像压着块大石头一般难受，不小心有碎片划伤了手掌，立马将青花瓷碎片染红了一大半。周俊文瞧见了又是一声冷嘲热讽：“没用的东西，除了吃饭还会干什么？”

    小冬口里喘着气，腾一下站了起来，用手将搭落在面前的头发一拨，眼直直望着周俊文问：“二少爷，请问还要药吗？”

    周俊文不料小冬会突然站起来这么问，眼里闪过一丝邪恶的光：“当然要，马上再去给我取一碗。”

    小冬只好返回厨房再取来一碗汤药，回到屋内居然看见周俊文很神地坐在桌子边，小冬刚把碗递上，他便一把接过去狠狠摔在地上：“这么久药都凉了，把地上打扫了再去取。”

    小冬只好又捡碎片，又去取药，取来药又被摔在地上，又收拾碎片，又取药，这样反复好多次，小冬知道这是二少爷故意捉弄她，只好默默忍受着。

    当小冬再一次去取药时，燕如忍不住了，对周俊文劝道：“我的小祖宗唉，你可别再摔了，这地面都快被药汁染成黑色啦。”

    周俊文叹口气道：“燕如，你到我家多少年了？”

    “七年了呀。”燕如奇怪二少爷为什么会问这个。

    “当时你也像她这么大，我记得你父亲把你送来时说发大水家里人都死光了，就只剩下你们父女二人。那时，我也是这么捉弄你。”

    燕如浅浅一笑，眼里有些亮光闪过：“那时多亏老爷夫人肯收留我，给我吃穿给我地方住，还有例钱可以拿。那时爷你才八岁大，最爱干的事就是捉弄我们这些下人。”

    想起往事，周俊文脸上浮起淡淡地光采，驱散了病容的苍白，而后他正色道：“那时不管我怎么捉弄，你的眼里总会浮现在恐慌、怯懦、委屈抑或愤怒，可是这丫头，眼里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死灰一片，就像……”

    “就像什么？”燕如好奇道。

    “就像没有生气的活人，像一具可以行走的尸体。”

    燕如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

    周俊文摇摇头：“可能她天生木纳，也可能她心里有什么结打不开。”

    “我还以为爷是故意捉弄她，想不到是为了试探她。不过爷，你也不该自己身体开玩笑，这药……”

    不等燕如责备开来，周俊文立马打断：“这药不吃也罢，苦得肠子都断了。对了，你可多备下些蜜饯糖果，也不知那丫头喜欢什么口味？”

    燕如浅笑道：“都备下了。”

    “还有，吩咐下去让人将药渣弄细碎些。”

    “爷，你别总顾别人，倒是担心一下自个儿的身体，这三年来咋就一点起色都没？”燕如面露担忧。

    “我这身子一天两天哪好得了，倒是这冲喜丫头要再跑一个，我周家不知要怎么被世人编排。大哥年底就要娶亲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燕如没好气道：“只怪那些世人愚昧，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去。”

    第 15 章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