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br>慧纹,很让人联想到“露香园顾绣”,所以我本来很想让梁慧娘姓顾,但是既然曹公连顾绣的出处也改为在姑苏城,所以还是不要姓顾比较好……
话说,顾绣,真的是巧夺天工啊……
补全了~修改了一下~~~<hr size=1 /> 荣国府中,翻新过的大花厅内,众人欢笑中,贾母问鸳鸯道:“不是叫你珠大去请蓉哥儿媳妇了吗?怎么还没过来啊?”
王夫人坐在下首,没等鸳鸯回话,便说道:“是媳妇打发了蓉儿媳妇到我屋里休息休息,她是个好的,如今有了身子就不叫她来立规矩了。才刚刚听人说卢二姑娘来了,姐妹两个总有些话说,已经打发了彩霞去请了。”
贾母听了王夫人的话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个儿媳妇还是满意的,转而又看了看大儿媳妇,邢夫人今日知道内侄女来贾府贺寿,摆足了夫人的款,却不见侄女有多巴结,心里正不好受,脸上自然有些不善,贾母微皱着眉说道:“正是该让她们姐妹闹闹,让蓉哥儿媳妇发散发散是真,蓉儿还年轻,不知道疼惜人啊,这回竟然差点好好的一胎滑了。”
尤氏本来就坐在那里胆颤心惊,偏偏贾母问到了这个,想着自己丈夫的吩咐,尤氏默不作声。
贾母见尤氏不接话茬,又和颜悦色的说道:“珍儿媳妇,好好教导着你儿子和媳妇,有了身子可不许这般胡闹!没的让你们亲家寒了心!”
尤氏心中含怨,她本就不是他的亲娘,连重话也不肯生受的糊涂小子,闹着上不了台面的事儿,面上却是恭顺的说:“我晓得,老太太放心。”
贾母得了这么个保证,对王夫人说:“今儿请了什么戏班子?”
“媳妇不知,不如叫了凤丫头来。”
邢夫人听了心中不喜,明明是自己的儿媳妇,怎么就让她们使唤着,顺口说:“依媳妇看,左右不过是京里面的四喜班五福班什么的,外班有什么看头!”
贾母不喜这个儿媳妇,面上不好看了些,鸳鸯忙开口道:“宝二爷上回,还闹着要去外面的什么长春班呢,我生的晚了竟不知道还有咱们府里还有家班。想来啊,当年咱们府里的才是好的,真真宝二爷知道了也会想看的。”
王夫人和尤氏也一起说起宝玉的好来,忙不迭引着贾母往宝玉身上想,贾母欢笑了一阵说:“我的两个玉儿啊,真真是又贴心又讨喜,不是我老太婆夸我带过的孙子孙女,这两个谁人不夸啊!你是他娘,平日里不要拘了他的子,如今他还小,可是啊,你也需留心了,一转眼就该像蓉哥儿一样,都有媳妇了!”
王夫人自然是一副受教了的样子,贾母满意了,又对尤氏说:“当初你们巴巴儿地求来了,本以为是当神仙一样的供着的,现下又想着找好人家的姑娘做二房,这不是打人家的脸吗?叫你当家的今天好好给人家赔罪!”
“老太太息怒,我们老爷实在是有苦衷的,这……”
“算了,你不用说了,你也是个做磨心的,快叫了宝玉他们来!”
随着贾母的吩咐,王熙凤东张罗西张罗的,一大家子好不热闹啊!大家吃了乐了,贾母让邢夫人、王夫人和尤氏自己去玩去,只留下了几个年轻的姑娘少爷。贾母在鸳鸯的服侍下喝了茶。
王熙凤瞧着场面有些放不开,便暖场一样的说:“鸳鸯啊,今儿乐呵着呢,快报一下今儿收的礼给我们开开眼界,看看老太太私藏了多少好东西!”
鸳鸯最会逗乐凑趣的,说道:“今儿可不一般,收礼里都收到手软,那最最金贵的,可巧,是老太太最喜欢的!”
贾母自己也还没看过礼单,此时乐了,便问道:“是什么啊?”
“回老太太,是一副十六扇的‘慧纹’璎珞!这可是老太太最欢喜的!”
“快!快抬上来我看看!”
一色皆是紫檀透雕,嵌着大红纱透绣花卉并草字诗词的璎珞(注:红楼原文第五十四回),乐得老太太亲自下地用手了又,说道:“可巧的手啊,怎么就这么好呢,你们也快看看吧!”
众女子伴着小丫鬟上前,李纨最是喜欢这个,说:“真真是个宝贝,唐诗宋词绣了上来不足为奇,这个慧纹屏,这画绣果真是好看!”
卢熹微看着她们或欢喜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心中越发觉得梁慧娘那样清高孤傲的子,方才能有如此技艺,她坚决不肯泄露与外人知道,也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这绣花,本就讲究一个闲情雅致才好看,对于绣花的人,想要绣出这样的画来,必须也是一个才情颇高的,慧娘果真是当世奇女子。
这边卢熹微在神游太空,林黛玉悄声说:“老太太叫你呢!”
“老太太,我今儿被这喜庆吸引住了,这会儿什么神啊魂啊,都闪了一边自个儿玩去了,您刚才说了什么啊?”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王熙凤代着贾母回了:“真真是一张巧嘴,让我们老祖宗都不舍得打你!先罚你一杯酒,叫你吃个够!”
“凤姐姐,使不得使不得,熹微不才,今儿可是准备了礼物来吃酒的,如今,这礼物还没送,怎么敢吃酒呢?熹微想现在送与老祖宗!”
众人允了她送礼,画案摆上了,卢熹微取了朱砂和桃花做的颜料,调了颜色,双手同时握笔在场众女皆吃了一惊。
等到一副梅花小篆写完,探春胆大,已经走上前去拿起来给老太太看完,众人才看了。
王熙凤笑着说:“这会子卢老爷在前院诗大发,人人都说‘书画双绝’应改为‘书画诗三绝’,刚刚政老爷和大老爷都笑着陪诗,这后院里卢二姐儿也是大放光彩!”
李纨就着探春的手看了这字儿,跟着王熙凤和卢幽微一起下了场,跪在老太太面前磕头的蒲团上,齐声道:“恭祝老太太‘萱茂华堂辉生锦帽,桂开月殿曲奏霓裳’”(注:来自网络)
卢熹微又与三春姐妹、黛玉和宝玉一同拜上:“恭祝老太太,福如东海,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快起来,快起来!都是好孩子啊!”
一旁的丫鬟媳妇忙扶起主子们,王熙凤又笑着拜上:“我的礼与别个也是不同的!”
“你这金陵有名的破落户,到底卖什么关子?”李纨调笑一句。
“明年送上曾孙儿一个,老太太收是不收啊?”王熙凤笑得越发张狂了。
卢熹微听了王熙凤的话,不禁惊讶的看向姐姐,卢幽微比凤姐儿晚一年嫁进贾家,如今早她有孕,此番又因着凤姐儿的公公保媒而差点流产,这其中凤姐儿与贾赦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贾母兴奋异常,如果说她因卢氏怀孕而高兴是因为喜欢卢氏,那么凤姐儿就比卢氏更亲近一重了:“凤辣子有了好消息?要给我老婆子做寿礼?这礼我收下了,你以后可不能要回去了!”
李纨含笑端庄正坐,卢熹微却从她眼中看出一丝不悦,旁边的卢幽微一脸隐隐的痛后,又走上前对贾母和凤姐恭维道:“婶子有了喜,侄儿媳妇在这里给婶子道喜!老太太可见是个偏心个!我这肚子里的宝贝正闹呢,也要老太太疼!婶子也得看顾侄儿媳妇些呢!”
“两只比猴儿还的娘,不知道要生出两个什么样的孩子呢!”贾母抱着已经靠在她怀里的宝玉,笑着说。
“哎呦呦!我们蓉大这是吃醋了!不瞒老祖宗,我这儿也醋着呢!老太太这儿有了宝玉和黛玉两个,就再也不想着我这个可怜人了,我每日里想着法儿的哄着敬着,老祖宗可怜可怜我人小,今儿就多偏疼我些吧!”
卢幽微笑着说:“老太太,二那我当借口,将这一肚子的醋都打翻了!”
众人都笑了,只宝玉开口说:“老祖宗,蓉哥儿媳妇跟凤姐姐都是极好的!”
王熙凤凭的笑了,对贾母说:“果真我们宝玉如宝似玉的人儿!听听这嘴儿甜的,老太太每日里都被他灌了蜜了!”
花厅里面一众都在笑闹,忽听见外头一个小丫头来传,说北静王府送礼来了,老太太便又起身去谢礼,李纨则带着身上沾了朱砂的卢熹微去换衣裳。
两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许多丫鬟和婆子,李纨示意自己身后的丫鬟帮着压住旁人的脚步,卢熹微回头看看表姐,只见李纨的眉头因总淡淡皱着而早早有了细纹。
卢熹微便小声地说:“表姐想开些吧,表姐夫天上保佑着呢,兰哥儿也是争气的人!以后定能给表姐争个诰命回来!可笑的是我们家,这贾家扣了我卢家的人,我今儿送了寿礼,过几天是八月节,再送一份来。万幸有表姐在,我还能放下那一百二十个心!今儿送来的那个装着沉木簪子的盒子里面,是二百两的银票,不多,就是让表姐方便赏人用的,再就是给兰哥儿买糖吃,我这做小姨的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儿。表姐,卢家正逢多事之秋,还望表姐多与姐姐通气,我们同气连枝,互相担待一二才好。”
卢熹微这厢便要一拜,李纨抓着卢熹微的手,小心的说:“妹妹,你这是折杀姐姐了,我当不得的。快起来,你这是打我的脸,我哪里是那起子眼皮子浅,只看今朝有吃酒喝的,你姐姐这回这事儿,是大老爷横一脚不错,却还是东府里珍大爷的计谋,只怕我人小做不得什么,哪里就当得起你这礼了!”
满园的银桂,飘着淡香的喜气,也止不住卢熹微的心灰:“皇家有命,我等不过草芥。”
卢熹微自嘲一笑,倒叫李纨看的心神一滞,想起了自家父亲的话来,不禁对卢熹微说:“妹妹,前几日我家婶娘来看我,说是她娘家的一个亲戚是太子家奴的奴才,近日听了个闲话,只道逗我乐一乐。说是太子爷得了一幅卢老爷所画的美人,日日挂着焚香礼拜,想请那画上的美人下来叙话。虽说只是闲话,但我父亲让人传来给我听,怕就不那么简单了。我父亲礼部的闲职也不耐烦了,今年说不得就告老还乡去了。”
风雨欲来之感压抑的卢熹微喘不过气来,对李纨说:“多谢表姐,今时今日的恩情,熹微必不会忘记。”
两人找了这么个开阔的地方聊了两句,便讪讪的去换衣服了,走到了李纨的院子里。内堂正厅挂着一幅画,是一株梅花,旁边有一首诗,正是: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只因误识林和靖,惹得风流说到今。
待她们走远了,桂花树后面一个少年才探出头来,此人便是那卢有涯的学生萧颀,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手中一把玉折扇,几句话听进他耳中也入了他的心里。
太子与卢家,孰重孰轻?望着那个穿着牡丹褙子的少女已经看不见的背影,萧颀第一次感到穿越到红楼之中也许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无聊。
萧颀手中折扇一张一合之间,通身气度竟然有些片叶不沾身,只管看戏的样子。
自那连接外院花厅的月门之中走入一个人,看到萧颀走过来,说:“萧兄好风雅,立于此处赏桂!倒叫弟弟好找!”
“卫若兰,你不在前面跟冯紫英拼酒,找我做甚?”
“你还说呢,明明就是你借尿遁了,怎的不许我来找你!冯紫英那个不要命的,上好的莲花白也只当白水,硬是要动那辣死人不偿命的玉蒸酒,还使人从无双楼巴巴儿的买了来,我作死也不能与他拼酒!与你在这园里凉亭稍坐,赏赏桂花、夜色、美人,不是更好?”
“又乱讲了!你小心,坏了人家的名节!”
“我说的是你!你也不想想,满京城谁不知道萧家侯爷的美名?貌赛潘安,才过宋玉!”卫若兰说着手竟然想要去萧颀的脸。
萧颀也不生气,只挑衅的口气说:“满嘴里没好话是吧?在里没见你当着五皇子也这么能说啊?”
卫若兰气恼的放下手,说:“别提那茬行不行?要不是姑母有命,父亲强逼,我怎么会沦落到给那么个东西做伴读!哎,不是人人都像四皇子那样。哎,我躲避尚唯恐不及,哪里有冲上前去讨好的道理!”
两个人想起里那些关于五皇子的传言,不禁没有话说了,毕竟一个好龙阳的皇子也是皇子。
卫若兰轻叹之后,问道:“那柳家小子是怎么回事儿?”
“理国公府旁支庶子罢了。”
“你就会卖关子!”卫若兰不想说这茬儿,白了萧颀一眼,扫了眼园子,“贾家果然不如当年了,这园子竟然如此松懈,若是有了歹人,这家女眷如何是好?”
“怜香惜玉了?真真是公子多情啊!柳灵慧要是有你一半开窍,柳家上下就烧香拜佛去了!”
卫若兰立马好奇起来,柳家治家严谨,京城难有他家的八卦,问道:“柳家大公子怎么了?”
“你马上就知道了,不急!莫急莫慌,心急喝不了汤!”萧颀手里掂量着扇子,竟是先行一步往外院去了。
卫若兰也想起身离开,只因喝了几杯上了头,竟然有了几分睡意,倒在亭中。
远远的来了一个男装小公子,粉雕玉砌,却是西贝公子史湘云,见有个男子睡在这里,大胆上前,几枚桂花飘在卫若兰头发上,史湘云想摘又羞于这样,一跺脚,摘了就跑。心中小鹿乱跳,这世上竟然有比二哥哥还英俊的少年。
等到卢熹微再回到大花厅时,席间已经行起了酒令,最简单的击鼓传花,鸳鸯打鼓,老太太、太太们都在,老太太从头上摘下一朵牡丹红绢花,说:“拿这支花传吧,扎得怪好看的,谁行的好就赏了谁!不拘是哪个丫头小姐的。”
上前一个丫头领了花,递给贾母坐席下首的王夫人处,王夫人的大丫头彩霞领了。
鸳鸯宣令:“今儿是老太太的寿宴,老祖宗最是个爱花的人,这诗句必要与那花儿相关!诗经为首,七言一句押后,然后抽了赏罚签子,再饮一杯!”
这离着贾母最近的一席,桌上是宝玉、黛玉、三春、卢熹微、史湘云、曹清辉和邢岫烟,边上就是行令官在击鼓。
黛玉见史湘云面色绯红,揪了宝玉衣袖一下,努努嘴,宝玉一直盯着鸳鸯,不知道史湘云何时回到席间,见了史湘云便问:“湘云这是怎么了?没喝酒脸就这么红,怕不是醉了?”
卢熹微一偏头看见史湘云果然是脸色颇红,想着不是遇见什么了?便开口:“史大妹妹这是高兴的,老太太的寿筵,乐一乐原就是应该的,宝玉,你看不见自己脸上也是晕了胭脂一样,快让你林妹妹帮你抹抹脸吧!”
宝玉得了这个话,就开始跟黛玉闹,史湘云对卢熹微投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鸳鸯已经开始了,一枝花就这么传啊传啊,最后掉进了迎春怀里。
迎春想了半响,终于开口:“春日迟迟,风吹柳花满店香。”
她身后的司棋捧了签子来,迎春抽了一支,司棋大声念了:“年过双十着陪饮一杯,以贺春华!”
老太太、太太陪着一起喝了一杯,鸳鸯说了两句吉祥话,便又开始传花。
这回簪花传至卢熹微手中:“山有佳卉,暗香浮动月黄昏!”
也抽了一支签子,丹阙刚要念出来,卢熹微已开口道:“岁末独饮,敬寒冬腊月。”
后来轮到黛玉了,黛玉斟酌的开口:“焉得谖草,霜陨芦花泪湿衣。”
正要抽签子,已被贾母拦住,抱在怀里:“我的儿,我的心肝啊!”
两人抱成一处,泪湿双襟,宝玉代为抽了一支:“春满人间花满园,同饮一杯!林妹妹的那杯我喝了吧!”
没人理他,他一个人也悻悻的,王熙凤见天色已晚,便说:“今儿乐得热闹,老祖宗不如留了卢二姑娘家住吧!”
卢熹微不耐,暗恨王熙凤每每拿自己做筏子:“老太太的寿筵,本应该最后才走,只是前面父亲醉的厉害,还需照顾,今儿便先行告辞了!”
贾母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只把怀里的黛玉搂得更紧,说道:“难为你如此孝心,蓉儿媳妇,珠儿媳妇,凤丫头,你们送送她吧。”
“使不得,姐姐和凤姐姐都是金贵人,就让表姐送我吧!老太太恕罪,太太恕罪!”
卢熹微便走了,席间曹清辉和迎春说了几句也离开了,倒是邢岫烟给邢夫人端正的施礼后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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