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桑眼皮很沉重，加上外面天黑着，她很快就陷入睡眠。

    长长的一觉醒来，背后炙热的疼痛比困倦时清醒得多。她皱眉呻吟一声，耳边萦绕着争吵声。

    “你自己看看！手机明明是有信号的，外面一定已经恢复了！你不出去怎么能知道有没有人来救你？反正之前我们不也打开门换气么？”高亢的女声刺得曾桑耳朵疼。

    “那凭什么是我去看？你怎么不去？”这男人的声音也不小。

    “你们别吵了！于静，你要是想找你老公，自己去！别拖着别人陪你送死！”

    “我……我不是……”

    “那你非要别人出去做什么？刚刚那阵地震你没感觉到嘛？说不定怪物已经都进门了，你还要别人去，有本事自己去！”

    “于静，于静”方宁晶拉住她：“你别激动！既然手机有信号，我们可以求救啊，就算一次不行，咱们再试试，一定能行的！”

    天突然黑暗之后，所有的通讯设施都成了渣，没想到过了近二十四小时后居然又有了信号。难怪那女老师激动地要出去查看，只是他们打了很久都是占线，烦躁之下众人为了谁该出去这个难题吵起来。

    在宋主任身边的瘦干男人一直坚持不懈地打电话，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打通了报警电话。所有人屏气凝神地听着电话里的公式化询问，报清楚具体位置后，众人像是集体松了一口气。心态轻松下来之后，方宁晶脸上也显出笑容，对着他们一干小孩说道：“你们就快能见到爸爸妈妈了，开不开心？”

    小孩子的欢呼雀跃居然也没有让大人们生气，倒是宋主任的脸色还是一样难看，他的靠山在混乱中被一只巨大的类似七星瓢虫的怪物直接从车里拎出来撕成碎片。出去后恐怕不能像之前那么平步青云，就算是保住现在的位子也必然艰难无比。

    他一个人的暗沉不能影响大家死里逃生的喜悦，徐莉莉兴奋地两眼冒金星，整张脸笼罩在梦幻的场景中，杨森伟远距离垂涎了几下，终于在张旭飞鄙视的眼神下缴械：“我不看了还不行么？”

    “曾桑，你醒啦！”王铭婉转头看到曾桑慢慢支撑着手臂坐直，“我们要回家啦！太好了！”

    曾桑脖子酸、腰酸、牙齿酸，扭曲着脸点头：“那就好！”

    刚醒的她说话方式十分成熟，一点不像平时那样懒洋洋的孩子气，王铭婉愣愣地说：“曾桑，你说我们是直接回家还是跟警察叔叔一起去警局啊？”

    “我大概要先去医院，嘶……”曾桑不小心动作太大，扯到后背的伤。

    方宁晶在争吵的时候为了压制于静坐到另一边去了，曾桑龇牙咧嘴了一会儿就发现张旭飞这小子从那边过来坐在她旁边。

    “曾桑，你家在哪？”

    他问得这么自然，曾桑顺口就回答道：“xx路xxx号。”

    王铭婉和徐莉莉在一旁贼贼地笑了几声，曾桑眼珠一转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嗯……”张旭飞没把话说完。

    瘦干男人手上的手机响起来，门外也有了些噪音。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于静叫道：“我们快出去！”

    其余人也是兴奋地观望那通电话，瘦干男人接起电话：“是，是！我们这就开门！快，快开门啊！”

    所有人一起站起来，张旭飞和王铭婉慢慢地把曾桑扶起来。电梯缓缓上升，承载众人希望的门打开了，一丝光亮延展成一片光辉。阳光从图书馆一楼落地大窗直进来，极尽威势向人们宣告它的回归。

    事实上才一天不见阳光的人却像几辈子没吃饱过似的冲了出去，即使门外站着全副武装的军队，即使是宋主任也是抱着胳膊迫不及待地沐浴在阳光中。

    有些东西要到它收费的时候才能看出它免费时的纡尊降贵。

    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一名军装整齐的男人走上前说道：“各位，请跟我来！”说完利落的转身，后面队伍中出来几个人，走到他们中伤员身边，或扛或背地往外走。曾桑的伤在背上，一名中等身材的士兵背着她，稳步向前。

    剩下的人不知所措地随着队伍走出图书馆，门外停着两辆车，一辆白色底的救护车，一辆是军绿色的重卡车。

    也许是因为图书馆里落地玻璃对阳光有加强的作用，也许是之前他们在黑暗中待得太久，把第一眼看到的光亮想得太好，总之出了门，曾桑身体觉得一阵寒气逼人，阳光也似乎和之前几天的不同，并不是耀眼的金黄色，却如同白炽灯一般，发着寒凉的光芒。

    四月底的天却赶上冬日的冰冷，出门之后的老师们自然也有感觉。方宁晶担忧地看着伤员被送上救护车，她和其他老师学生一起上了那辆重卡车。

    曾桑的伤不重，虽然之前的清理工作没做好，但是周围温度并不高，伤口也没有发炎和脓化。护士帮她重新包扎之后，她就坐在窗口观看。车辆缓缓开动着，跟着前面的卡车寻找着昨天灾难的幸存者。

    “小朋友，是不是很想回家啊？”一名护士说道，他们在这里救回来的伤员都是成年人，像曾桑这般年纪小的，不是当场死亡，就是伤重不治死亡，像这样中等伤势的小孩子很少。

    “嗯！阿姨，你知道xx路那边有没有被火烧到啊？”曾桑惦记纪柔和曾善庆的情况，不过那个时候是中午，说不定他们会在公司，“还有xxx东路那边！”

    护士想了想，说道：“好像没事，我们市这次的重灾区中心就是你们学校，其他地方倒没有什么事。xx路没有划在灾区里，应该是安全的。东路那里太靠近邻市了，通讯刚刚恢复还不清楚那里的状况。不过别担心！你爸爸妈妈可能正在灾区外围等着我们送你出去呢！”

    “这里有没有广播？”伤了腿的男人问道。

    “没有！不过确定你们治疗好了，等会就有交通车送你们去灾区外围的暂住所，那里有广播和电视，还有你们的食物。”护士笑着说：“我们要接着救助新找到的伤员。”

    宋主任“吭”了一声，迟疑地问道：“那……那些怪物呢？”

    护士脸色一白，后又恢复说道：“我们是最后进灾区的，之前有正规军清理过了。它们都已经被消灭了。”

    曾桑想起之前见到的巨大的食人花，刚刚自己出门后特地往便利店那里看了看，没有了火的阻碍，视线直直看过去，却只有满地废墟，和屋顶两个硕大的洞，其中一个钢筋狰狞地从洞口边缘伸展着，可想而知当时那朵食人花是以多大地力气冲破它的桎梏。

    如果它们被军队解决了，为什么没有什么痕迹留下。就算皮质和身体组织要被拿回去，也会有点血迹留下吧。

    曾桑晃晃脑袋，她想这些干什么？那些怪物说不定血颜色都是透明的，这些还是留给大人物研究吧。她现在应该想的是回到纪柔和曾善庆身边，然后好好回家睡一觉。

    不到一个小时，传说中的交通车就来了，他们这些轻伤员和没有受伤的幸存者一起上了那辆大房车。曾桑一路上有意无意地寻找那些怪物的痕迹，可惜它们就像整个儿被政府搬回家了，没有丝毫证据留下来。不得不说华夏国的特工技术确实高超！

    “曾桑，曾桑！这里！”徐莉莉招手，王铭婉、杨森伟和张旭飞都在。方宁晶坐在车门口，本来准备将曾桑拉过来坐，见徐莉莉喊她，就揉了揉曾桑的头，示意她过去。

    交通车驶过一圈，车上坐满了幸存者往暂住所开。校方也派出代表和学生们说明已经通知家长在暂住所等待领人回家。

    “我都快饿死了！回家一定要妈妈给我煮一大锅可乐**翅！”徐莉莉恢复平日里的活泼，一想到可以回家，她就坐不住。

    “还有糖醋排骨！”王铭婉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了。

    杨森伟却傻愣愣地坐在那儿，完全没有平日里跟在徐莉莉屁股后面的机灵劲儿。曾桑不是很好和他说话，现在也不知道如何询问。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四个人在一起杨森伟找了她做桥梁，之后每次他们一起玩都得带上曾桑。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发现指环空间，她就越来越懒，不是身体上的懒，而是心理上的疲惫，整天没做什么事都觉得很累很累。她算得上这个小集体里最安静的人，有时一天都不一定说上几句话。也幸好有这么几个小伙伴，不然她的异样估计早就被纪柔发现了。

    张旭飞拍了拍杨森伟的肩膀：“说不定是跟着上一批人一起回来过了，想想我们可是在那里待了一夜啊！”

    他这么一开口，曾桑就好说话了：“杨森伟，你在找人吗？”

    “他哥哥，也是我们学校的。”张旭飞眼睛在曾桑背上一过：“你的伤还行吗，车子这么颠？”

    曾桑觉得这车比平时的校车好多了，即使是她这样的伤也没怎么感到难受。

    “已经没那么疼了。你的胳膊呢？”她一指张旭飞的流苏袖子。

    “擦伤，我以前天天都这样，没事儿！”张旭飞甩甩袖子，大约是想做出潇洒的样子，可惜人太小，看起来跟个铅笔杆似的胳膊晃晃。

    王铭婉突然嘴：“我们身上这么脏，到那能先洗澡嘛？”

    “就是就是，你看我的针织衫都破了！”徐莉莉附和并开始寻找身上的破洞。

    曾桑看看自己身上又是血又是泥，幸好穿的是毛衣，要是夏装估计早就走光了。虽然以她现在的身材也没多少人愿意看。纪柔要是看到了，不定多震惊，要是现在能进空间里洗洗就好啦。

    黑暗降临至今，她还没有机会躲进去过呢，实在是不确定她的身体是不是跟着进去了，万一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失踪，现在她估计上的就是怪物那一车了。

    不知道里面的苹果树长得怎么样了，上次看都已经结青果子了，现在肯定成熟了。曾桑苦恼地想道，这果子掉地上怎么办？一日几年的程度，等她找机会进去都成化肥了。她不就等于辛辛苦苦这么多天当培土？

    车子在曾桑强烈盼望下终于开进暂住所的大门，迎接他们的却不是亲人温暖的怀抱，而是一个个黑洞洞的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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