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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蛇口险脱 巧撞薄情白杨(一)

      良兮抡起斧子。

    银晃晃的斧头耀得良兮张不开眼去看它。

    上辈子从没有这样真实地拿在手上啊,何况还是古代这样糙的手柄摩挲着手掌,才不一会儿,良兮的右手就因为捏的时间过长显得通红,隐隐可见厚起的茧子和要泛出的血丝。

    惨了,她可还是没泼出去的水啊,啊不,是未嫁出去的女儿啊……本来就长得不咋地,如果现在还弄得手残,傻子都知道她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良兮抬头叹了口气。

    话说,她在古代会怎么过呢?既然否定了前辈子的小三生活,那她便立志要做一位生活在古代自力更生的现代女。不依附男人,照样能吃得有滋有味的女,不是么。

    像这样日复一日地砍柴,不,不能是一直,等她攒了些钱就开家小店,卖……葡萄酒!然后再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只要不是有妇之夫,只要有真心就可以……等等,良兮小小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满脸堆着横的男人面孔:“良兮啊,我都一老头子了,你早早做了决定就告诉我。”

    “噢不,不能随便找个嫁了!”良兮把头一摇,两眼放光,“我要用卖葡萄酒的钱买个相公,皮囊要好的,格要老实的,智商要低的……就这样。”

    休息到此,良兮又起身继续砍干柴。倒不是为了巴结那个所谓的杨公子,而是为了更好地实施她买相公的计划。虽然手脚有些乏力,抖着手一下一下挥着斧子,看到越堆越高的干柴,良兮的心境越来越明朗,好似在干柴中看到了相貌俊俏、憨厚老实还傻里傻气的男子。

    黄昏降临,冰凉如水。

    夜里山上肯定会有野兽出没,良兮不敢胡思乱想下去,看了一眼仍不够烧饭一半干柴,只得再次挥斧。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干活久了之后眼睛犯花,她顿觉眼前有白影一晃而过,举在空中的斧头忽然停住,颤巍巍的好像随时都要坠落下来。

    “不是吧,这个深山野林的,莫不是遇到鬼了?”良兮紧张地东张西望。遽然,着轻薄布鞋的脚上钻心得疼,使得良兮倒吸一口冷气。

    “嘶,嘶——”一条晃头晃脑的青色小毒蛇甩着尾巴,赤溜溜地以胜利者的姿态游走。

    “竹叶青,有毒啊!”瞥见蛇头呈三角状,良兮手中的斧头一松,咚的一声坠入密密的草丛中,整个人也随之跌坐在地上。

    一辈子在现代城市中生活,怎么有机会了解到如何避开毒蛇,如何急救。

    良兮空虚的内心顿时被一种临死的恐惧侵占,不知是中了毒的关系还是长时间干活的缘故,手脚麻木不仁迈不开步子连握紧手都困难异常。

    怎么办,会不会死啊……她可不想刚穿越过来就因为被蛇咬而死掉……

    绚烂的黄昏光晕被遮住,一片黑压压的影缓缓靠近。

    救星?良兮一喜,静待他走过来仔细询问她的伤势。如果这个“他”是女的她就一结金兰,如果是男的就马上以身相许!

    “姑娘,请问姑娘前面可有村子?”略微清凉的声音,柔和得好似此时天边美好的晚霞。

    竟然是个问路的!良兮心中抑郁,难道看不出她现在情况异常么?

    “那个,有……”

    “哦,谢过姑娘。”良兮的话还没说完,那人越来越模糊的身影躬身一弯继而就要离去。

    “诶……”良兮因为怕蛇毒扩散一直没敢动,然而此时实在是忍不住了,眼看着那个给予无限希望的身影一点点离去,她很没涵养地跳起来爆喝一声,“呀,你给我回来!”

    “咦,姑娘还有何事?”他回身,灿烂一笑,还对她露出整齐洁白的两排牙齿。

    良兮翻了翻眼珠,难道要你再向前走几步就那么难么。尽管全身开始难受起来,尽管心底对这个条的男人无限的鄙视,但良兮仍是文绉绉地嚼字道:“这位公子,我被毒蛇咬了不知道要不要紧,麻烦你能帮忙看下吗?”

    他的脸看不真切,但可见大致的身形还是不错的,至少不是莽撞的汉子,也不是脆弱得连抱她的力气的油小生。

    “什么?”他的声音一颤,“姑娘为何不早说?”

    良兮再次无语对天,却忽然对上他黝黑的眼眸,如汩汩泉水饱含温和善意、顾盼生辉。微瘦的脸略带风尘,幽深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含笑的唇角,他有一股发自骨子里的清新气息,与人亲近又不失高雅。

    “辰某对医术有些研究,姑娘如若不弃,就告诉辰矣伤在何处。”

    良兮赶紧伸手去掀裙踞,道:“在……”

    辰矣一脸戒备和惶然地制止她:“姑,姑娘作何?”

    良兮气急败坏地顿足:“哎呀人命关天,你还固执那些迂腐的道德伦理,我不被毒死都要被你给急死了!”

    辰矣注视着她的眼眸中光和疑虑一闪而过,低头稍一思忖,径自把手揭开良兮的长裙,她的小腿上赫然是发紫的伤处。

    辰矣看着看着忽然发出一笑:“只是竹叶青罢了,我还当是什么毒呢……”

    “哼,敢情被咬的不是你哦!竹叶青怎么了?它好歹也是条蛇,头还三角的呢,本姑娘现在手麻脚麻的本动弹不了。”良兮看出他的藐视,顿时不满地将辰矣劈头盖脸的一顿。

    “是吗,辰某还以为姑娘这么能说会道,神也很好,说不定能自己带着柴火下山了呢。”

    瞥了一眼那半人高的干柴,良兮咽下都到了嘴边的话,乖乖地用无声的忿怒瞪着辰矣。

    他嘴上含笑,一边两手不停地帮她处理伤口,一边仔细地拿眼打量她。

    “本姑娘是有点姿色,但你也不用一直盯着我看吧。”

    “辰某只是觉得……一直盯着女儿家的……地方看,不太好……”

    良兮看到他脸上的红晕,大笑:“切,装蒜。”

    辰矣没有回答,手上加重了力道,鲜红的血从伤口处溢出。

    良兮哇哇叫道:“啊,够了,疼!人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你你,怎么下手这么快?”

    辰矣替她包扎的手一滞,仰头憨笑着朝她摆了摆手:“报酬?不……不需要。”

    瞪着他看似温和实则邪恶的笑容,良兮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有多么难搞。

    “姑娘可是山下那庄子里的人?”

    “恩。”

    “姑娘好福气啊……”

    “呃?”

    这是讽刺还是啥的?看这人全是一副文雅的打扮,也不算是穷人家的孩子,起码他身上的布料不是自己那称之为衣裳的抹桌布能够比拟的。但看他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良兮也没有兴趣去接话。

    辰矣背起干柴,一手拨开丛草一手牵着良兮往下走。他手心渗汗、小心翼翼探步向前,好像一有不慎就会摔下去的严谨模样惹得良兮直想发笑。她心底忽然冒出一个搞怪的想法,伸脚一拌石子,整个人呀了一声顺势扑倒。这一倒本来是不要紧,可惜辰矣似乎被她的叫声一惊,脚底一松……两人便接连滚落运动。

    “你,你压着我了!”

    等他们以迅雷之速达到山下,良兮本就酸胀的四肢伸得直直的,整个人就呈扁平状躺在辰矣身下。

    “抱……抱歉”辰矣立刻起身转过头去,“辰某逾越了。”

    远近有不少人眼见着他们这副模样,一个个都蠢蠢欲动。良兮暗叹一声,这个,中华民族的劣……放置哪个朝代哪个时空而皆准……

    “嘘!知道就行了,不要到处乱说!”

    辰矣一愣。

    良兮拍了拍衣裤上的泥尘,没好气地道:“你想全天下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啊?”

    “可是他们都有眼睛。”

    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镇上的人,围着小小的一圈子个个都睁着眼睛目睹了他们非一般的关系。

    良兮朝众人翻了个白眼。

    这个姿态动作被辰矣看在眼里,他极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良兮的衣袖:“姑娘家在何处?”

    干嘛,要打劫啊?

    “问这个干啥?我们很熟么?”

    “姑娘放心。”辰矣正色道,“辰某会对姑娘的清誉负责的。”

    “负什么责啊!”良兮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嘲笑道,“反正你情我愿的,又不是那啥,还不犯法……”

    辰矣的脸色随着她说的每一句话而红上一分,此时似要滴出血来。

    “好啦,就这样,谢谢你我先走了。”良兮不堪忍受众人的指指点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干柴,扭身就走,临走时还不忘礼貌地朝辰矣挥手道,“帅哥,拜拜。”

    “帅哥,拜拜……”辰矣诧异地回想道,“怪哉!这个帅哥还能稍作理解,拜拜是什么意思?”

    退去的人群里闪出一袭黑影小心地提醒道:“主上……是不是忘了做方才那个动作?”

    “好像是有这么个动作。”辰矣轻轻一笑,照着良兮方才潇洒的姿势挥着手,若有所思地默默念道,“拜拜……拜拜……呵呵,或许是我多疑了,这只是摆手的意思罢,本不像是什么对接暗号。”

    “主上英明。”

    “不过……她言辞大胆犀利,也不娇羞作态……不像是平常姑娘,你跟去查清楚她的底细。”

    “恕属下斗胆,主上难道真要对方才这位姑娘……负责?”

    “也许。”辰矣想到良兮极尽嘲讽的那句“反正你情我愿的,又不是那啥,还不犯法……”,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吧。”

    ******

    该死,天都已经这么黑了却只砍了那么一点柴,回到家里会不会被骂啊。一想到清晨青婶挥斧披靡、凶神恶煞的样子,良兮浑身颤抖了一下,直把脖子往衣领里缩。如果不是被蛇咬了,她怎么会延误时间呢,诶,老天也真是的,她的命途怎么就被安排得那么倒霉。

    不过仔细一回想其实老天也是公平的。这话自然要将方才遇到的呆子结合进去才算是完整的。那个自称“辰某、辰某”的呆子虽然有点呆呆的,但起码长相也算是俊俏。看吧,老天虽然很残忍让你笨些,可在别的方面总是想方设法替你补偿一些。而她良兮虽然被蛇咬了一口,但此刻并无生命危险,还能一睹帅哥的容颜,怎么算都是缺一补一的合算买卖。

    良兮这样一边奇思怪想一边慢慢吞吞地就走回到“家”。

    经过酒驿的时候,那个掌柜又殷勤地递了一壶酒:“自家酿的,极品,就两壶呢。”

    良兮想到在砍柴的时候又渴又累,多亏了他早上塞的那壶酒,于是不免略带感激地接过,还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谢谢。”

    哪知这男人接下来的举动吓了她一跳。酒驿掌柜喜极而泣,就差没跪下来给她求婚了,他叫道:“良兮,你终于对我笑了!”

    良兮大骇,怀揣着酒壶抱起干柴就奔回青婶脚下。

    没错,就是脚下。

    当青婶两手腰,如擎天柱般屹立在匍匐于地的良兮的眼中,良兮头一次理解了女中豪杰这一说。

    “终于舍得回来了?”

    “青婶……”

    “把东西交出来。”

    良兮讶然,正想着她说的东西是什么,青婶已经撩袖一探,手中赫然多了一只瓷砖酒壶。

    “这个……”

    “你怎么老找气给我受啊,看你那德,难怪人家杨公子不要你!”

    “我……”

    “就算杨公子是把你给抛弃了,你也不能……”

    “哎呀。”良兮终于了解青婶为何发怒,她噗嗤一声笑道,“青婶你就这样误会我好了,难道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宁缺勿烂么?”

    “那你以后注意点言行!”青婶仍是没有什么好气。

    “干柴我都放在门外了,婶婶不是要做饭么?”

    青婶放下置于腰上的双手,气道:“还做什么做,杨公子另有约,八成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不来了。”

    “不来了!”良兮心下欢喜,连带着欣悦的颤音道,“哦,我饿了,要不咱们先吃吧……”

    青婶以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遍:“你一点都不伤心么?”

    良兮摇头。

    “没骗我?”

    良兮感觉肚子很饿,只得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青婶终于塌下身子,叹了口气,话语也相当恳切:“诶,算了,你不伤心就好,我也懒得管你那些事!”

    良兮看她变戏法般地摆出一道道菜。看得出每道菜都是心做出来的,不仅食□人,造型花样,就是菜式也摆得很有普。这些都是为了那个杨公子准备的吗,居然那么丰富。良兮来不及赞赏,空空如也的肚子就呼噜呼噜地叫起来。

    青婶怪异道:“奇怪,你今天去哪里偷玩了?怎么看上去跟搬了座山回来似的。”

    咦,难道这副身子原先很吃苦耐劳的么?良兮砸了砸舌头:“被蛇咬了。”

    “那也不至于吧,又不是头一次,或许跟你上两次体内残留的余毒相克,能以毒攻毒呢……”

    良兮差点把吃在嘴里的吐出来:“原来那山上有那么多蛇啊!这么危险你你你还叫我去砍柴,我说你也太狠心了吧!”

    眼见青婶的脸慢慢变绿,良兮昧着良心打哈哈道:“我开玩笑呢,大姐,别当回事,咱两谁跟谁呀。”

    “大姐!你怎么这般不懂礼数?让别人听了只怕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呵呵,呵呵……”良兮像发现新恒星一般觉悟道,“原来还是有个时代的女不喜欢被别人叫得年轻点的。”

    “吃饭。”

    良兮咬了一口白米饭继续发表疑问:“那个杨公子很不错么,你这么想我嫁他。”

    “不然怎么会有人想嫁给他想得要上吊?”

    看青婶的神情,良兮忽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她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是说,我吗?”

    青婶给了她一记白眼,那眼神里充满了鄙视。

    好吧,一聊到那个啥杨公子的就没好事,良兮打心眼底里对杨公子唾弃了一番。无非就是个家世显赫的花心公子么,自己都没点本事还敢养小妾!

    不过话说回来,他明明说要来拜访却没有来,看起来架子确实蛮大的,是不是也正好看不起她。

    这一餐饭,饭桌上的两个人明明吃的是相同的饭菜,可两个人的心情就是不一样。良兮在另一个时空里极少是与别人一起吃饭的,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吃独食,所以这一餐饭虽然对她而言并不很奢侈却更显得温馨。

    第二日,一切良好,尤其不用去山上砍柴了,这对良兮而言实在是件天大的好事。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且,试问谁愿意去跌倒的地方再跌一次?

    第三日,一切照常。可以说良兮与青婶之间的相处还算不错,除了青婶动不动就拿砍柴的斧头出来秀一秀,好像随时要赶她去山上,亦或是要砍了她脑袋,至于青婶其他过激亦或是亢奋的行为表现,良兮倒也没有太在意。有时候帮帮青婶煮饭烧菜,有时候在小院子里坐看云舒云卷……当然,良兮其实没有那么那么文艺,她顶多是在苦苦冥思自己是怎么穿过来的,是不是又会穿回去,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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