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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决心

      因为不能使用武功,二娘抱着孩子陪我慢慢走着。

    夜幕降临,天蓝得发紫,风吹过莎草,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

    虽然那么安静,我却觉得很高兴。至少、至少比那个皇好得多。我可以感觉到二娘的气息也放松得跟蜗牛一样柔软了。

    “她们在这!”一个男人大声吆喝道。瞬间,无数人持着明晃晃的刀剑将我们两个围了起来。

    唉!看着冲过来的刀疤男,我叹了口气——真不想惹是生非,又不是皮痒!但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肯放过我呢?

    二娘询问地望着我,我对她微微一笑,强自提气用凌波微步跑了起来,她也立即跟了过去。还没走二十丈,眼见心口越来越痛,呼吸越来越急。

    “姑娘你快些停下罢!仔细逼得经脉内阻,气血逆流!”

    后头那些人恐怕也是有些功夫的,我还能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正着急,前方就有十二盏莲花灯笼驶来,曼妙的侍女提着熏香,举着羽扇,袅袅地走着,为首的人器宇轩昂地骑在白马上,居然是认识的人!

    我大喜过望,喊道:“高泰明!高泰明!”

    高泰明还未调马转头,提灯笼的人就聚了过来,在一片红红的火光下,他看清了我的脸。

    “娘娘?”这两个字让我浑身抖了一抖。

    见他要下马施礼,我立刻挥手阻止:“有群混蛋在追杀我,你帮我挡一下。”

    “是。”高泰明拔刀,朗声道:“迎敌!”

    唰唰唰,他后方的武士们俱亮出剑来,在黑漆漆的夜色中闪着水漾漾的银光。

    地痞们不一会就追了过来,见到这个阵势,倒也不敢妄动。

    “云、云林将军?”刀疤男惊耳骇目,说话似被人凌空击了一掌那般磕磕巴巴。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姑娘···”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上下牙齿咯咯作响。

    我笑得肚子都痛了,示意二娘拿出怀中的吃食,挑出一包蜜炙玫瑰花。“你把这东西全数吃了,我就饶了你!”

    刀疤男苦着一张脸接了过去,大口大口塞嘴巴。

    “哈哈!”我拍手笑道。“只知道牛嚼牡丹,不知原来还可以狗咬玫瑰!好玩好玩,从今往后你就叫‘刀疤小玫瑰’吧!嘻嘻!”

    侍女们都觉得有趣,掩嘴偷笑。

    “高泰明,上次见你的武功好像很不错!”我转过去对救命恩人拍马屁。

    他微笑不答。

    我问道:“你怎么不讲话啊?”

    “天色不早,娘娘还是快些回去,不然里就下匙了。”

    我摇了摇手:“怎么能大摇大摆出入门呢?那些人肯定打我的小报告,难道不会爬墙翻壁啊!”

    “是。”高泰明颔首道。

    我继续打哈哈:“我可不常夸人的,你的武功确实很好。”

    “是。”

    怎么无论我说甚么这个人都是唯唯诺诺的啊?好没意思。

    见我瘪了瘪嘴,高泰明行了一礼:“末将护送娘娘回。”

    不行!这样全世界都知道我偷溜出去了。我赶紧说:“呃···我还要做些其他事,你先走吧,不麻烦了,谢谢你哦。”

    可能是见我不喜欢文绉绉的话,他放缓语气:“敢问娘娘要做甚么,可需要末将帮忙?”

    我额头都飙汗了。“我要做什么你就不必知道了。”

    “是。”高泰明嘴角含笑。

    我好像发现世界第八大奇迹一般高兴:“呀!你笑了!”

    高泰明抬眼注视着我,亮如晨星的眼睛不起一丝波澜,似乎在问:这有甚么不妥吗?

    他那两汪清水似的凤眼,虽然总是淡淡的看人,却有说不出的明澈。

    “你长得这般英俊,比段正严那个家伙还好看,是该多笑笑的。”

    我重重点头,忽然看见二娘手中抱着的婴儿,道:“这个孩子是送给褚大哥的,你帮忙带过去。”

    他浑身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高泰明惶恐失措的样子。

    “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高泰明拱手道:“吾愿效劳。”

    他的眼睛在漂亮的眉毛下炯炯发亮,正像荆棘丛中的一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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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让二娘先回房,自己就像只偷油的小耗子,轻手轻脚回到内。地上铺了很厚的波斯地毡,踩上去无声无息,绵软一片。

    “你还晓得回来啊!”

    忽然前后左右就点上了千盏豆灯,万支烛火,在这一片黄橙橙,白花花的光晕中段正严从屋里大步踏出,面色不善。细娘和王总管就跟在他身后。

    他上下打量着我脏兮兮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一脸嫌恶。“快给太子妃更衣!”

    娥们七手八脚端来清水,衣服,配饰。我闭着眼睛装木偶,换到一半睁眼看见段正严就站在前面。“啊”的一声大叫。“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手里拿着我从市集搜刮而来的小玩意小吃食,突然看见那只小黑猪,眉开眼笑:“这是给谁的啊?”

    我怒道:“我可要换装,你小心长针眼!”说完,拿起毛巾甩向他的头。“出去!”

    段正严看都一看,脑袋一偏就躲了过去。这一回脾气倒很好,没有吹胡子瞪眼睛,乖乖走了。

    细娘一边给我束腰带,一边碎碎念:“太子妃对殿下多少温存些!”

    我翻了个白眼。

    难道我对他还不够客气吗?

    人质对绑匪还需要细声柔气啊!

    “昆昆睡了吧?”

    细娘正盘着我的头发,掩嘴一笑:“是啊!一直骂骂咧咧,在门口等到子时三刻才睡的。”

    我回想起昆昆那副一生气就发红发亮的脸,也暗自好笑。

    “太子妃已经好几日未去贵和请安了,太皇太后打发人来说明日请你去赏花。

    赏哪门子的花?

    唉,不过是说故事罢了!我都快把金庸十四部小说讲完了,肚里的墨水真是被掏空了。而且每次浪费那么多口水,贡献那么多青春,太后婶婶总要数落我对段正严太过冷淡,什么皇室子息单薄,延续血脉之类的话,第一次听呛得我差点被糕点噎死。

    “良慧的容常在送来了红宝珊瑚追月钗,和阗玉镶金挂饰、水晶翡翠耳环···”

    听着开头我就没兴趣了,都是些不能吃不能穿的奢侈品。

    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打断她道:“我吩咐上膳房做的葡萄冻子,樱桃红酒,雪花藕粉都到了没?”

    细娘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念道:“···一套罢夷刺绣长裙,一对南诏漆器···”

    听见“罢夷”这两个字,我急道:“把那刺绣给王妃,不,皇后送去,她是罢夷族人。”

    细娘闻言很是高兴,大声道:“是!”她平日说话可细声细气的,突然这么激动,吓了我一跳。

    我玩着自己头发,问道:“细娘,你进几年了?”

    “回太子妃,有五年了。”

    “这么说,保定帝在位时你也在里,你生得这么美,怎么不做娘娘呢?”

    细娘笑道:“哪有这个福分!能够伺候殿下你,奴婢就很知足了。”她看着镜子中的我,眼中一片柔情。“奴婢的妹妹,跟殿下一般年纪。”

    保定帝信佛,段正淳惧内,皇里的女们都白白耗尽了红颜。如果是这样,段正严多娶几个也好。

    可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我以前喜欢正严时,总盼着能见他一面,总盼着能跟他说话,虽然每次都被他激得恼怒异常,心里却甜滋滋的,见到他含笑的眉眼,就甚么怨气都没有了。

    谁知道那一切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呢?

    等我发觉不对劲想斩断跟他的联系时,早就上了贼船了。

    他不是正严,他是段正严。

    这个“段”的姓氏,成了我世间最重的枷锁,压得我喘不过起来。

    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简单的人,却不知道这趟水居然这么深。

    也许是我真的太天真了。我是个笨蛋。我活该受骗。

    那经历这么多事,该学乖了吧?

    我本没有跟他周旋的道行,我不能喜欢他,不能在意他,不能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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