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
“安可明?”天池疑惑,那个把自己包的密不透风的青书阁阁主,不是跟着秦歌他们走了么,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不是南下,而改上西北了?
正迟疑间,那贵妇人又道:“现在说什么你也是不信,倒不如跟我走一趟,到时候再不信,我也决不为难你。”
天池思附着,不管事实真相如何,这个混入天山派的机会是不可多得的,他不应该犹豫的才对,可是……
“羽儿,难道姑姑就真的那么不值得你信任了?”
“当然不是,”天池下意识的回答后,才发现她说的是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只得道:“算了,我就跟你走一趟好了。”话说回来,青书阁的内部消息一向都是准确无误的,而有些事情,也是该弄明白的时候了。
天池正欲走,却被人由身后拉住了手臂。
“等等。”
天池微侧过身,颇有些无奈的转头看向了他:“颜公子,请你放手。”
颜紫夙低头咳了几声后,才道:“你都不知道那青书阁的阁主究竟有没有在这里,怎么能这么轻率的就答应跟她走。”
天池挣了挣,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只能抬起另一只手,坚决且用力的将他拉开:“这是我自己的事,多谢颜公子的关心了。”
知道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颜紫夙只能叹了口气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天池皱眉道:“你一定非要这样?”
颜紫夙淡笑道:“你也没办法阻止,不是么?”
脚长在他身上,他要去哪里,天池自然是没法阻止的,只得说了句“随你”,便不再理会。
颜紫夙的奇怪行为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的他的最终企图究竟是什么,但天池已没有多余心思放在这上头,唯一的念头就是《沧澜》,过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千叶现在如何了。
一想起自己亲自送到他嘴边的那杯茶,天池的心情就格外的沉重起来。
一直来回看了他们良久的那名贵妇人,也就是天山派第十六的执掌门主天艳雪,心里隐隐也有丝疑惑,却并未冒然开口询问,弯腰一把抱起自己的儿子,三人一小,便沿着山路,朝近处一个山谷中走去。
转过一个弯道,偏南一隅,意外的出现了一整片由胡桐与榆树形成的小树林。
连连战争不断,此处的树木早已随着战火毁坏的差不多了,也就近几十年来的安定,边关百姓才能过上不算富庶的生活。
而自出了玉门关,天池对于塞外的漫天萧索也早已见怪不怪,可像这样能形成一整片小树林的,还是他连日来看到的第一个,不觉有了几分新奇。
还没近前,天池远远就看到五个青绿的小帐篷围着中间一个天青色的大帐篷,坐落在了小树林的一个相对空阔的地方,几名白衣弟子正架着锅灶,堆着干柴,似乎准备烧水做饭的样子,看到有人过来,立即纷纷起身招呼。
“师父好。”
“天师叔好。”
“嗯,”天艳雪点了点头,直接走到一名弟子前,将药篮递了过去,顺便嘱咐了一些事项。那名弟子立即放下手中的干柴,将药篮接了过去,转头跑去了最靠北的一个帐篷里。
其他人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远远跟随在她身后的天池和颜紫夙,显然还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天池目光微澜,直至看到那些天山派的弟子之后,这才有些相信她所说的并不全都是谎话,而且极有可能都是真的。
习惯的朝四周扫了一圈过去,天池正待上前问她青书阁的阁主在哪,就见一名男子掀帘从最中间的帐篷走了出来。
天池迟疑的顿了顿脚步,目光自然就落在了那人的身上。一身并不是江湖人所惯穿的广袖蟒袍图样的华服,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人所能够穿得起的,衣袖边角上还以着金线绣着华丽的金色祥瑞云纹,对应着头顶上以祖母绿宝石镶嵌而成的银饰发冠,在艳阳下霍霍生辉,平添了一抹傲然而立的睥睨贵气。
再瞧那张如刀削似的英挺面容,剑眉朗目,鼻梁挺直,乍一看颇有点江湖豪侠之气,坚毅的下巴上微微有青髭出现,大概是连日的赶路来不及刮除的关系,却并不会让人觉得邋遢和落魄。
天池同时也注意到了他的手,一眼即知那是双握过重兵器的手,犷厚实,刚强有力,不似富贵人家那么的娇嫩,也不似读书人那般的手无缚**之力,而且从他走路时候的脚步沉稳度推断,他的武功绝对不下于自己,或许更甚。
天池不觉就多看了他两眼。颜紫夙目光微闪,却是不着痕迹的躲进了一棵胡桐树后,黄绿的枝叶隐隐约约的遮去了他的身影。
“爹!”小彤儿清脆的叫唤一声,立即挣脱了母亲的手,欢快的朝那名华服男子跑去。
原本蹙着眉头一副生气模样的人顷刻柔了眉色,张开双臂抱起那小小身子,他的头发,再拉拉他有些松脱的衣服,附耳不知道说了什么,立即逗得小彤儿咯咯笑了起来。
男子复又说了几句,小彤儿立即大声回答一声“好!”滑溜的跳到地上,一溜烟就小跑了没。
目送着小身影跑进一个帐篷后,男子这才朝着他们走来。
“不是告诉你天热不要随便出去,怎么弄的这么狼狈回来?”伸手从发梢上拈下一片树叶,男子的目光不由看向了她身后,“这位……凤云瑶?”语气陡然一升,讶异之色立即跃入了他的眸内。
这一声声音不大,却还是引来了原本就在不远处忙碌的几名弟子的注意,或怀疑,或惊讶的,全朝这边看了过来,视线在落到天池脸上的时候,就像瞬间被点了似的,全数呆滞在了当场。
还从未被这么多双眼睛如此毫不避讳的注视过的天池,顿感有些不自在了起来,想着自己真的有那么像那个凤云瑶么?就突然被人扣住了手腕,踉跄的往前跑了几步,才停了下来。天艳雪拉着他,一脸欣喜的道:“相宁,他就是云瑶和哥哥的孩子,天玄羽,你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像,连我差点都误以为是嫂子回来了,没想到会是羽儿。”
此言一出,立时激起了千层浪。原本就有关注这边状况的众弟子们,全都纷纷聚拢了过来,然后越聚越多,多到……天池冷汗的发现到,原来除了帐篷周边,其他地方竟还设下了暗哨。
不消片刻,原本不过十几人的地方,一下子就壮大成至少不下两百人的队伍来,黑压压的一片,蔚为可观。
听完爱妻的话,白相宁也已收回了讶异之色,评估的将眼前的少年打量了一个来回后,忽而笑道:“夫人,他是不是真的天玄羽,也只有试过了才知道吧。”
天艳雪立时错愕:“相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会儿你就明白了!”
“相宁,你……,”天艳雪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相宁一把拉到了身后。
天池还未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就感觉有股劲风迎面朝自己扑了过来,慌忙一个侧腰避让,不自觉使出了一招“撼海拨云”,击上对方的双掌,再借力使力的朝后点地一跃,轻若柳絮的飘离了数丈之远。
身轻如燕,衣摆飘飞,微红的长发在半空中如扇般的散开,再随着他轻盈落地似流水倾泻一般垂坠在了身后肩头上,隐隐遮住了半张绝丽容颜。
“相宁,你干什么!”天艳雪立即扑了上来,一脸惊慌的拦住了白相宁欲待再上前的身影。
白相宁冷然道:“夫人,你还没看明白么,他是假的!”
“假的?”天艳雪怔住。
白相宁道:“天山武学隶属寒内敛之气,玄羽五岁时候就已经开始修习天山的内功心法,就算年纪小无所成,但练了一年多的内功,不可能一点也没有留下来。”
天艳雪倏然紧了手指。
“而且……,”白相宁犀利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人心的道:“他的武功路数,皆与近年来在江湖中突然崛起的灵水有所相似。我问你,你可认识灵水的主?”
天池缓缓抬头,擦了擦嘴角隐隐泌出的血迹,几不可见的一丝笑意漾在了嘴角:“认识。”
白相宁又问:“那,你可是灵水的入门弟子?”
天池也点头承认:“是!”
天艳雪已经煞白了脸:“羽儿,你……”
白相宁看向自己的爱妻,有些无奈道:“你还认为他是羽儿吗?一张人皮面具罢了。这几年来为了得到《沧澜》,那灵水的主都已经不知道派第几个自称天玄羽的人伺机而动混入天山。如此不折手段的地步,实在可恶!”
天艳雪震惊道:“你说曾有人假扮凤云瑶的模样以羽儿的身份混入天山?”
白相宁叹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你为了找羽儿,一直都在耗费心神,所以这点小事,我也就没有告诉过你,就怕你空欢喜一场。”
天艳雪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答案。
天池突然有点了解这个人为什么会怀疑自己了,因为陌离的易容术独步天下,为了《沧澜》自然也利用过自己的容貌,现在真人出现了,自然杯弓蛇影了起来,无怪乎他们会将他当成假的对待了。
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了吧。
除了双生子,世上不可能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俩个人在,即便是母子,父子,都会有所差异。
原来这张跟随了自己近十六年的脸,却是假的么?
天池突然有些莫名想笑,勾了勾嘴角,可还是垮了下来。
不想我与天山有所瓜葛,千叶,你还是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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