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酒去】(已修)
立夏时节,槐柳初密,帘栊暑尚微。
此时慕如雪正在自家小屋里折腾来折腾去。裙摆已被她撩起在小腿处打了个结,袖子也被拢了上去。额头冒出些细汗,刚想迈开一步好使出力气搬开杂物,却不料扑通一声,脚下被某物绊倒,整个人一屁股,往后直直倒了下去!
待楚悠然掀开门帘往里寻望时,就看见一个头冒金星的傻大夫倒在一堆杂物里,并一脸呆痴傻笑的看着前方。
踢开碍手碍脚的杂物,楚悠然伸手努力将慕如雪拔、出来:“起——来——”
好不容易待慕如雪终于出来了,两个人却被那力道冲的一起往后连退好几步,惊的慕如雪大嚷,幸而楚悠然当机立断一招千斤坠,总算是安稳下来了!
“呼——慕大夫,平日看不出来你有这么重啊。”楚悠然也被折腾的一头汗,咋舌的看着慕如雪,难不成这丫头藏?
慕如雪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傻笑,从转身又从小屋子里将掏出来的空坛子搬出来,在小院子中依次排开。
“你捣腾这么久,就为了这几个坛子?”楚悠然捡来一个板凳坐在一旁。慕如雪将坛子洗洗涮涮弄干净后,长呼一口气:“这是用来装药酒的坛子。悠然姐,你今天不是要去镇上打酒吗,所以我就想着和你一起去。”
……
镇子上有家名叫“不醉不归”的酒楼。老板娘姓李单名一个容字,是个极为爽朗泼辣的人,今年大约二十一二岁。据说她能酿出让神仙也大醉三日的“神仙府”。
虽说酒楼生意不错,但李容格颇有点古怪,经常无故关门停业。停业的理由也千奇百怪,比如说——“昨夜大醉,歇业一天”,又比如——“杂役未归,歇业一天”,最最令人无力的便是——“店家不爽,歇业一天”!
每当看见这些告示,总叫人郁闷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老板娘的手艺好呢。不过今日运气不错,当楚悠然和慕如雪来的时候酒楼是开门营业的,不过店内却传来阵阵的马吊声。
楚悠然带着慕如雪不动声色走进,老板娘李容正一脚踩在凳子上,整个人歪依在椅子里,单伸着一只手牌。动作很是豪气,若她是个男的,不知那身气概要迷倒多少女子。只是坐在另外三方的伙计们,有的面色悠然,有的却苦不堪言。
“打呀,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似地!”李容不轻不重的催促,却使得坐在她对家的伙计一个手抖,牌就那么滑出去了。
“老板娘,你可得给我们留几个钱撑到月底啊!”
李容呶呶嘴,伸出一手指摆摆:“赌桌之上讲究个赌品和人品。手底下见真招,故意放水这事儿我李容可做不出来。愿赌服输,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话音落,李容单手轻拍桌面,四方牌齐齐朝外倒下,伙计白城顿时脸都绿了。
慕如雪待在楚悠然身边有些不解:“那位仁兄中毒了吗,怎么面色顿时这么难看?”
楚悠然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慕如雪:“你不会玩马吊?”
慕如雪摇摇头:“很好玩么?”
“还成吧。”
“那怎么玩呢?”
楚悠然沉吟片刻,拍了拍慕如雪:“小妹妹不用知道。”
慕如雪听话的点头,却见李容双手一拍开始算牌:
“杠开一番,自一番,平胡一番,对对胡一番,珍珠粉翠大三元加五番;白城你一个人包圈付三家,一共两百四十文,付钱吧!”
白城彻底倒在牌桌上,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惊得慕如雪连忙跑去把脉。却被老板娘李容大力扒开:“去去去,告诉你啊,装死是没用的,付钱才是正事!”
楚悠然咋舌:“我记得你们都是玩一文钱的啊。”
李容抬眼点头:“是啊。”
“……”一文钱一把居然翻成了二百四十文!好狠!楚悠然决定再也不说自己会打马吊了。
此时,白城心疼的眼睛里都要渗血了,看见楚悠然他们,立刻逃似地离开牌桌扯了个借口:“老板娘,我去给客人打酒去。”
“慢着——”李容伸手拦在白城面前:“酒可以等下打,马吊现在就得开始,没看见三缺一么?”
“三缺一听起来好像是挺麻烦的哦~”慕如雪很好心的将白城推回去,弯眼而笑:“我们等等没关系。”
“……”白城只觉得口一阵闷气,最终大声嚷道:“换风向!”
李容无谓的摊手,其他两个伙计也很从善如流的重新掷骰子投风向。结果,到头来白城还是李容的对家——换了个悲剧!
“你们想打什么酒?”李容随意着牌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楚悠然将银子直接放在账台前:“桃花酿和三白酒。一样一坛就好了。”
李容点点头,示意等她这盘完了就去打酒。又抬头看了看慕如雪,神色专注地微眯着双眼,直叫慕如雪有些发窘的低下头。
“这位是慕大夫吧!”
李容的一声唤让慕如雪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李容呵呵笑道:“我听说桃花坞里来了个女大夫,想必就是你了。你可是桃花坞里唯一的大夫啊,放在以前那里的人生病着凉什么的都得到镇子上来才行。”
听得此言,慕如雪微张着嘴——她肩上的担子原来这么重啊。李容摆摆手:“你也别担心,咱们这里的人身体都好着呢。”继而问道:“慕大夫要什么样的酒呢?”
慕如雪微微笑道:“兰香酒。我听闻李姑娘这里的兰香酒具有清热解毒之效,所以想带回去和几味药材一起,配出几坛药酒。”
言语间,李容又胡了。阁下牌起身嘱咐道:“钱可以等会儿付,牌我回来了要继续打啊。”
她对家的白城一口气没提上来,彻底晕在了椅子里。看白城那副倒霉样,李容得意的勾起笑容,带着楚悠然和慕如雪去了后院酒缸。
“慕大夫,我这里有个病人,镇子上的大夫可能应付不来,你若是有空能看看吗?”李容熟练的往酒葫芦里装酒,慕如雪听得此言自是点头答应:“如果不碍事的话,现在就可以去看看。”又转头对楚悠然道:“悠然姐,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回去吧。”
楚悠然想了想,自家里还有些事没忙完,便嘱咐慕如雪诊治完了就早点回家,随后便带着装满酒的葫芦先走了。
慕如雪跟着李容去了二楼最里的一间屋子,推开门便闻到一股药味,空气中隐约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让慕如雪立刻警觉起来。
李容见她这副模样,不由一笑自顾往前走去:“过来吧,病人在这里。”
慕如雪撩开垂在地上的纱帘,微微探头往床里看去,那一瞬她竟然惊住只呆呆伫立在原地。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就连此刻沉睡之时也是满脸愁容,微蹙的眉头只让人将它抚平,本应俊朗的面孔此刻一片苍白无力。
“喏,就是这个人。”李容倒是看习惯了也没什么:“三天前的早晨,我让白城开门的时候这个人就顺着门倒下。哎,害得我当天也没有营业,白白损失了好几两银子。”
慕如雪已坐在床边,伸手探脉。
只这一探,又让她心头微颤——怎么会有这么混乱的脉相。不禁专注了神情,伸手轻轻扒开那人的衣襟。果然,身上有好几处刀伤,看样子已被李容他们简单处理过了。
“果然有些麻烦,我现在只能简单治疗一下,要让他痊愈恐怕得让他住在我家里,毕竟药材之类的也方便。”
李容一愣,面容无谓,双眼却含着笑意:“慕大夫,这可是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啊,你确定要让他住在你家?”
慕如雪轻咬嘴唇:“可——你不也救了他吗?”
李容笑着摇头:“哈?我救他是因为不想人死在我酒楼门前,免得晦气。如果这个人再醒不过来的话,我就让伙计将他扔得远远地。免得在我这又是耗药钱又是诊费,我可养不起这么个大活人。”本欲说什么,可看着慕如雪那医者天下父母心似地关怀神情,话至嘴边又咽了回去。
慕如雪转头看着昏迷的男子,其实心底有些犯难。李容是店家,她要做生意肯定不养白吃饭的人;可她慕如雪是大夫,见死不救不是大夫所为。
“三天后我将他带到我住的地方吧,这三天还请麻烦李姑娘了。”果然,她还是做不到所谓的置之不理。
“好吧,既然慕大夫这么说了,我自然应下。你又帮我解决了这么个大麻烦,今天的酒钱也算了。”
“这怎么行?”慕如雪连连起身,可李容已经出门了。看来自己还真是白捡了一坛酒,慕如雪又坐回床边,轻轻拨开那人的发丝,额头青了一块,若脑部有了淤血就麻烦了。
李容又看了一眼屋内,轻轻带上房门。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在酒楼开门的那天夜里,酒楼的后巷传来阵阵刀剑声。也许,是江湖仇杀也说不定。哎,不过她就是个酒楼老板娘,治病救人这活就得大夫去看,反正没她什么事儿。如是想着,又满心欢喜的打她的马吊,收她的银子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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