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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皇帝教子

      也许是这天田惟彰太过高兴,喝多了酒,所以不慎感了风寒,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就头晕脑胀、身上发冷,早朝虽勉强撑着去了,到下午还是不得不召了太医来请脉。

    田从焘早朝就发现田惟彰脸色不好看,到傍晚说消息以后,忙和齐王一起入宫探视,不过他们到了以后,却并没见到田惟彰。

    “父皇刚刚吃了药睡下,两位兄长不如先回去吧,等明日再来探望父皇。”太子彬彬有礼的接待了两位王兄。

    齐王一脸忧心的问:“父皇龙体要不要紧?要不,臣与皇兄去殿外给父皇磕个头再走?”

    太子微笑安抚:“二皇兄莫要担忧,太医说了,父皇只是偶感风寒,吃了药,多休息休息就好。至于说磕头么,愚弟浅见,孝心也不在这上头,不如等明日父皇醒来,你再面见就是。”

    “多谢太子。”田从焘看齐王还在犹豫,干脆开口接话,“那臣等就先告退回去,父皇这里就劳烦太子多照看了。”

    太子伸手扶住田从焘的胳膊,道:“应该的。大哥放心,父皇一醒过来,我就告诉他你们来过。”

    这位年幼的太子看起来可不像田惟彰描述的那么纯良,田从焘不再多说,微笑拱手道:“臣等告退。”

    齐王见他干脆利落的告辞,也无法多说,只能跟着他告退出来,到驿馆的时候,还感叹了一句:“太子看来很尊重大哥……”

    田从焘转头等他下文,齐王却在看见他的眼神后,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自嘲道:“弟弟以后还得靠您多照应。”

    “自己兄弟,说这些做什么?”田从焘淡淡回了一句,“回去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进宫去探望父皇。”说完转身回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第二日一早,兄弟二人再次入宫,这次他们顺利的见到了田惟彰。今天田惟彰气色看来不错,就是说话略带鼻音,喉咙也有些哑。

    同时觐见的,除了田从焘和齐王,还有太子和即将成婚的魏王。田惟彰三言两语打发了齐王和魏王出去,然后安排顾名俊带着秦远、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人跟田从焘一起去讨论卫所整改方案,他自己要遵医嘱休息,就让太子去旁,到时向他回报。

    这个整改方案,其实与会的众人之前都已经了解过了。卫所整顿,在不改变体制的情况下,唯一能做的、且能见到效果的,就是完善监察功能。

    秦远这个方案的中心思想也是监察。他建议十三道监察御史在地方巡视时,重点关注卫所官员贪腐不法情况,及时上报;同时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不定期往各地派出监察官员,纠察各地卫所官员、核查兵员情况、屯田数量和投入产出情况。

    田从焘在开始讨论之前,先把他查实的长安各卫情况通报了一下,这其中包括之前已经上报给朝廷的,也有他查实但还没动手处置的。介绍完严峻的形势,他再把自己提议的实权回归五军都督府的意见解释了一番,说“非如此,监察仍是有名无实”。

    此议一出,顿时群情激涌,兵部、五军都督府的人都纷纷出来诉苦,各说各的不容易。兵部的人说不是我们不想管,是我们没这个职权,任免升调都是五军都督府报上来的;五军都督府也说不是我们不想管,是我们管了人家也不,任免升调是我们报的没错,但决定权又不在我们这里,谁我们的呀!

    如此种种,好像个个都是真的苦大仇深。田从焘看顾名俊冷眼旁观,就也不出声,只这两边的人扯皮。

    秦远端着一盏茶,似老僧入定,神游物外,身边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一样。

    倒是太子却一副认真倾的模样,一直关切的看着每个发言的人,以致于这些负责具体事务的官员都觉得受到了鼓励,个个舌灿莲花、口沫横飞,根本停不下来。

    于是等到中午,田惟彰打发人来看时,都还停留在诉苦、推卸责任阶段。田惟彰把田从焘和太子叫过去一起用膳,太子道了原委后,就笑道:“这是他们欺负你们兄弟不懂政事呢。”

    “可儿臣诸位大臣说的都挺有道理的。”太子瞪着一双酷似苏皇后的杏眸说道。

    田惟彰摇头笑问:“朕叫你们坐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太子看了看田惟彰,又看了看田从焘,回道:“整顿卫所。”

    “那他们都说了什么?”

    太子皱眉:“各自的难处……”

    田惟彰笑道:“那么他们有难处,卫所就不整顿了么?”

    太子刚才就想明白了,这会儿只能羞惭的低头道:“谢父皇教诲。”

    田惟彰很欣慰,继续教他:“他们说的这些,朕以前不知道么?顾名俊、秦远不知道么?你大皇兄不知道么?他若不知道,就不会提出将人事任免升调之权回归五军都督府。那么他们明知道大家都知道此事,为何还要反复拿出来说?”

    “兵部不想被五军都督府夺权。”太子答道。

    田惟彰点头,又问:“那五军都督府呢?”

    太子寻思半晌,答:“儿臣觉着,他们似乎也并不是很想接回任免升调权……”

    田惟彰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田从焘,问:“焘儿怎么看?”

    田从焘本来一直旁观田惟彰教子,这会儿突然被问到头上,不免有些迟滞,只得故作迟疑的答:“今日几位大都督都不曾出声,不过从几位同知的话音里,儿臣出他们各都督府的意见似乎也不一致……”

    “是啊,五军都督府,各有各掌管的都司卫所,也各有不同的大都督,每个大都督与各都司卫所的交情也不同,那么他们对整顿卫所这件事的看法,自然也不一样。”田惟彰开始细数,“中军都督府林佐,左军都督府宋之远,右军都督府蓝圭,前军都督府郭孝政,后军都督府连鹏宇,这五个人不会那么轻易就表态的。”

    说到这里,田惟彰没有再继续深入下去,把话题放到一旁,跟两个儿子一起吃了顿饭。吃完饭后,田惟彰不顾太子和田从焘等人的阻拦,执意召齐了人,在乾元殿继续议事。

    有他坐镇,果然两个部门的人不敢再多言扯皮,总算回归了正题。田惟彰还把都察院两个都御使都找了来,大伙一起发表见解。

    这一次议事一直议到了掌灯时分,初步把监察制度确立了下来。田惟彰还现场点了几个监察御史的名字,命他们即刻前往指定都司卫所纠察将官不法事宜;同时从兵部、户部和左军都督府各选一人,派往山东都司核查屯田数和兵员数,也同样是即刻出发,不得延误。

    至于人事任免升调之权的归属问题,田惟彰暂时没有下结论,只让五军都督府各个大都督上折陈述见解,以及若当真将权力放给他们,他们对整顿卫所提升军力,有什么样的想法。

    散会以后,田惟彰单独留下田从焘、林佐和秦远,拿出那份他们推荐的长安各卫替补人员名单,详细问了各个人员详情,然后才放了他们出去。

    出宫上车的时候,田从焘跟林佐对视一眼,并没多言,率先登车走了。

    田从焘本来以为,这次谈过之后,任命应该很快就能下来,料不到第二天田惟彰病情加重,开始发烧,皇后下了令,不许人拿事情去扰他休息。田惟彰无奈之余,也只得了皇后的话,命顾名俊和秦远协助太子暂代国事,自己安心养病了。

    饶是如此,田惟彰的病也并没很快好起来,他先是发烧,烧还没退又开始咳嗽,咳的厉害了难免头痛,太医们手忙脚乱,又不敢胡乱用药,只能慢慢调理。偏此时到了年下,祭祖、大朝会、赐宴,田惟彰一样都缺席不得,结果等过完了年,他的病反而又加重了一层。田从焘和齐王也开始了每日入宫侍疾的生活。

    与田从焘相反,每年过年这段时间,都是陆静淑比较清闲的时候。今年陆文义又没在家过年,陆家照旧很消停,除了吃喝玩乐也没什么别的事。

    只到了初五这天,丛莲如进府来拜年,私下跟她说,柳歆诚传话,有事想见她。

    陆静淑有段日子没见过柳歆诚了,这会儿他说有事,陆静淑也就趁着去拜见秦夫人回来的空儿,到惠民堂去见了他。

    几个月不见,柳歆诚瘦了一些,似乎也高了一点儿,打眼看去,整个人的气质也不似以前那么傲气外露,反而多了些沉着之色。

    “我明日启程去东都应考。”柳歆诚见到陆静淑,也是先凝视了一会儿,才开门见山告别,“最快也要四月才能回来。”

    陆静淑真诚祝福:“那祝你马到成功,金榜题名。”

    柳歆诚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眼睛回道:“多谢。”他道完谢沉吟了一下,又问,“你,上次我提起的事,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么?”

    这少年,看来内里还是没变呀,陆静淑心内叹息,缓缓摇了摇头。

    柳歆诚似乎也不意外,他眼神微暗,最后像是承诺一般,说了一句:“你放心,我早晚能够站到你身边与你并肩前行,成为那个可以让你放心托付的人。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