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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花无日不春风 作者:冷涧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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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花无日不春风 作者:冷涧滨
第29章 十三太保闯边关
虽说宣府战况如火如荼,可京城毕竟还有兵精粮足的三大营护卫,尚未到剑拔弩张的情势,但禁卫军较平日里增加了许多。此时,德胜门的守军们正聚拢在城门楼上,围观街上一道奇景。
飞土扬尘中,一列骏马飞驰而来,马上乘的,个个骑姿威武精神抖擞,却都是须发皆白。目测,该没有一个低于古稀之年的。城下众兵忙将他们围住:“老爷爷们,你们都是干啥的啊?”
众老一个比一个声音亮:
“我,砧板大刀疾如雨。”
“我,剔骨板斧猛如风。”
“我,水台钩镰迅如电。”
“我,炸锅铜锤狠如雷。”
……
守兵们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到底是干啥的啊?”
“我们是,伙房十三太保!”
扑哧――终于有人笑出来了:“熬十三太保汤倒是有你们的。”
一旁一个沉稳点儿的瞪他一眼,忍着笑好言劝道:“老爷爷们,你们是哪家伙房的啊?不待家里做饭,出城干什么去啊?采蘑菇去么?城外的路不好走,小心绊了马,而且,北边可在开战呢,你们这么大年纪,骑马跑来跑去太危险了,快回家去吧。”
一老昂然道:“正是北边打仗,咱们才要去呢!你小哥可别小看了老哥几个,我们驰骋沙场的时候,你们爹妈只怕还没定亲呢。现在就算到了伙房,也是不减当年,那什么‘漠北十二神鹰’,在我们面前就是一群小鸡崽子,一顿切片剁劈煎炒烹炸,请你们吃全鸡宴!”
守兵们一片哄笑。
指挥佥事孟长兴飞奔而来,一个兵还笑呢:“大人,您看,老爷爷们说自己是太保。”
孟长兴照他头盔就是一下子:“太保?这是越太傅!”说着朝当先最显眼的老者跪倒,“末将参见老国公、太傅大人!”
众兵哗然,一下子谁也不敢笑了,在他们心中,越毂是传说中的人物,是半个神。
越毂心事重重,挥挥手:“起来起来,能不能快点放行?我急啊!”
“太傅,您……您老要出京?”孟长兴面露难色。
朝野军民无人不知,越毂已三十年未曾离京。
越毂今日火气特别大,闻言一瞪眼:“怎么着?我不出京是不想出,想要出谁拦得住!皇上有明旨把我困在京?”
孟长兴听他这样直白,大吃一惊,知他会错了意,忙到马前低声道:“您老可记得您昔日麾下的孟大石?那是末将的爹。末将从小听得就是您南征北战的英勇故事,对您的崇敬,绝不逊于家父。末将就算跟天借个胆子,也不敢拦您,只是斗胆劝您……这个时候,还是不出京的好啊。”
从他提起孟大石,越毂的脸色就缓了,才知他是一番好意,可他又哪知自己此时的心情,当即也不多言,一提马:“谢了。好小子,爷爷这次若是能回来,请你和你爹一起喝酒。”
不远处有一座荒败的古庙,越季连拖带拽地把祝北觐弄了进去。经过这番折腾,祝北觐说一句话都要断几断:
“祝斗南当真……心狠手辣。我的护卫……拼死护我逃出来,他们……都被杀光了。”
不过总算是能说话了。越季想,看来胸骨并没有折,还好还好,再多歇一阵子看看能不能扶着他走远些。
“你呢?”祝北觐吃力地问。
“我?哦,我无意中听到了他的奸计,这才要被他灭口。”
“什么……奸计?”
越季没答。现在才来告诉他那个奸计就是来谋害他的,自己也是赶着来救他的?好没意思的一记马后炮,无谓讨个空头人情,便道:“这种人一肚子坏水,随便听听都是奸计,不提不提了。”
越季说完,狐疑地看向祝北觐:“你方才哼了一声?”
祝北觐道:“这种人……不是你全心全力袒护的未婚夫婿么?”说完,又有点后悔了,现在说这个,是当人揭短,有失君子之风,不过也没法收回了。
果然越季沉默了,不过只是一小会儿,又道:“你尽管说好了,每说一句,就像在我身上又补一鞭子,省得我好了伤疤忘了疼,挺好的。”
听她这么说,祝北觐心里的歉疚弥散开来,正想说些什么补救的话,越季又道:“我往下掉,你恰好往上爬,若不是你挡了我一下,我早摔死了,这当真太巧了吧?真是佛祖保佑。”
祝北觐又不说话了。不是我保佑的么?
越季扫净了神台上的蛛网灰尘,对着佛像拜了几拜。
世间事,都在‘因缘和合’四字,佛前相遇,那是天作之合……不知为何,祝北觐心里突然现出太后曾对越季说的话。正好她拜完转过身来。四目一对,他只觉脸一热,忙偏过头。
“你没事吧?脸发红,是不是还是伤倒肺了?”越季刚要过来,忽然停住。
祝北觐:“我……”
“嘘――”
马蹄声。越季伏在地面上听了听,好多的马,疾而不乱。她迅速到寺外,轻手轻脚地爬上旁边一株高树,放眼望去,本已提起的心狠狠一揪。
四面八方,到处是招展的苏鲁锭,烟尘四起,正向中间弥漫。而他们的位置,几乎在正中间。
“我明白了。”越季回到寺中,“祝斗南没有再追杀我们,是因为鞑靼军来了。”
祝北觐乍惊一挺身:“来了?”
“鞑子骑兵行军很快,就要到了。”
祝北觐方才一急,扯得身上一阵剧痛,到底是没能坐起来,灰心地放弃了。现在这个样子,又能逃到哪儿去?两次历经生死,都有些看淡了:
“祝斗南……胆小如鼠,鞑子……还没到,就……望风而逃。”
“落在鞑子手中,我们死不死也是个死,他没必要再在这里涉险了。”
祝北觐又不服气起来:“难道我们就不能逃出去、被营救出去?”
“过敌营安然而归,谁信?谁信你未曾通敌?谁信我未曾……”
“好了!”祝北觐及时打断,他已经猜到后面的话了,并相信如果不打断越季一定会全都说出来。
“在祝斗南和所有城中军民的心里,我们已经死了,或者说,必须死。我死节你死义,要不就都得淹死于世人的唾沫里。”
平生第一次,祝北觐感受到,节义能杀人。
就算往日里祝尧封再霸道贪功、冷漠狭隘,此时也不敢忽视张家口之于宣府、宣府之于京城乃至整个晖朝的利害,所以对于张家口的援助,几乎是全力以赴。调兵遣将筹粮备草,又运去从其余各堡中调来的多台火炮。可是即便如地,在鞑靼大军的连番猛攻下,情势仍然危急。除了张家口堡严奉祝斗南之命只攻不守,周围几座堡、台之中,有将领出阵迎敌,无一不惨败。开战三日,已有一名副将、两名参将阵亡,几名指挥使、守备伤势不一,其余的低阶武官伤亡惨重,军兵们的死伤更是不计其数。而鞑靼军中,为首的十二神鹰中只有一人重伤,三人轻伤。
最棘手的是,炮弹就要打光了。
一旦火炮失去效用,就到了真正生死存亡的关头。鉴于祝斗南身份极贵,已经有人建议弃城,此言一出,当即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祝斗南如何不担心鞑靼破城屠城?可如果现在放弃,就连这刚到手的一点可怜兵权也复失了,灰头土脸回到京中,还可能因败获罪。这个紧关节要,北极星却一去不返,令祝斗南更加恼火。王晨婴每次都小心地开解他,正是因为情势危急,寻找或销毁那批火器之责也就越重大。
当此用人之际,高瞻因怕功劳被人抢去,连伤都恢复得比别人快,已能扶着个棍子跌跌撞撞出门了,只是手里总是多了拿块帕子,偶尔咳血得擦一擦,咳咳擦擦的也就习惯了。这一日,高瞻神神秘秘带来一个自鸣得意的口讯,古鲁哥的亲信、平章忽而赫遣密使求见。祝斗南闻言心念一动,两军杀得你死我活,敌方大官却要私下会见,想做什么?难道……他正犹疑不定地看向一脸诡笑的高瞻,一个亲兵飞跑来报:“凤翔公、越太傅已到堡外。”
“当真?”祝斗南大喜过望,“快快开城门!本王亲自迎接。”
高瞻急道:“那鞑靼密使?”
祝斗南哼一声:“本王是什么身份?会去私见一个鞑子?速打发了。”
“殿下,只怕他们是有……”高瞻不死心,压低声,“议和之意。”
“议和?鞑子那点伎俩,阳解阴谋,瞒得过本王?况且,本王有老国公襄助,如虎添翼,他们现在来告饶?迟了!”
祝斗南一边抖擞地往外走,一边问道:“凤翔公带来多少军马?可有火器?”
“算上老国公,共计十四人。”
祝斗南陡然止步,脸也如伏天午后,骤然又是乌云密布。
“殿下?请您授令,方可开城门。”
祝斗南忽然发怒:“开什么城门?鞑子近在咫尺,万一被他们突袭怎么办!”
“可是……您不是说……那凤翔公他们要怎么进城?”
祝斗南失望之余,打起另一个主意,不耐烦道:“放吊筐。”
“吊筐?凤翔公他年纪太大了,身材又……万一出了什么危险……”
“十四个老家伙就敢闯边关,何其勇猛,还会怕什么危险?”
(后半段在‘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呦,哎呦呦呦――”越毂被人扶着迈出吊筐,拍拍那几个拉绳拉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兵,“孩子们辛苦了!”回头对那位砧板大刀戚威道,“不行了,太胖了,你看把他们累的。这分量是非减不可了。”
“咋减啊?”
“以后少吃点呗。”
“那可不行。让我这一手刀功上哪儿用去?”
“都到了阵前了还怕没用武之地?”越毂重重一拍他背,又感慨起来,“我们小月季小时候,就刚生下来那阵,被我接到京里。她乍一离了爹妈,晚上总是睡不稳当,非要两个小拳头攥着我两根手指头,才能踏实。那小手小的,连一根食指都攥不住。我当时就想啊,这么丁丁点儿的小娃娃,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我虽是一把年纪了,可也巴望能看到她长大,起码大到能抱住我腰。可前阵子她说什么?两只胳膊都抱不过来了。不行,我得减减这一身肉!”
戚威听着,却笑不出来:“吉人自有天象。我劝您也别太担心了。”
越三千就是怕越毂太担心,所以在家书里写得含含糊糊,又于前几日被调去了小境门堡,没能跟越毂碰上面。
伙房中热火朝天,锅铲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这盆好了!端出去,多吃几盆,壮力壮气,吃完狠狠打鞑子!”
“多谢老将军!”
……
祝斗南听得无比心烦,刚一掀开军帐,就听到一个更洪亮的声音:“鞑子布阵惯用掏心法,意在一举击溃我军主帅。他们的阵中轻、重骑相配合,厉害无比:轻骑纵马如飞、远距开弓;重骑坚甲利兵、近距砍杀。所以我们一定要坚守住这里、这里和这里,从这里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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