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只
黄家庄在青州,是个靠海的地方,黄石虎靠贩卖武林秘辛赚了大把的银子,发家后,他把青州东面的大部分土地都买了下来,扩建了他的黄家庄,庄内聘有许多多试不举的秀才文人专为他撰写秘辛。不过,像今年这样大规模的见面会,算得上是黄家庄二十年来最盛大的一件事。
真正到了青州地界,我才终于知道黄师姐那傲人的资本源于何处。庄内宽阔的马道上有穿着各类服饰各类打扮的武林人士,骑马的壮士身上背着一柄看不清是金是铜的大剑,走路的大汉手里揣着流星锤,凶巴巴的看着路边来往的行人好似随时都会用那锤子锤人,还有几个梳着奇怪发型的男人,他们成堆的走在一起,赤着上身,前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
东张西望的打探下,我发现这里的酒馆客栈都在门口着一杆黄底绿边的小旗子,上书一个大大的“黄”字。原想拉着虞大叔随便找家客栈投宿,却惊奇的发现,这黄家庄的客栈,但凡看得到店名的,几乎都挂出了客满的牌子。
转头见鱼叔还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我心下着急,开口就问:“鱼叔,我们是没地儿住了吗?”
鱼叔笑意款款的看着我,我正满心期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时,眼前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再是一只手朝虞大叔拍去,那一掌用力不小,带出轻微掌风,擦过我的脸,我下意识的张手反抗,一个抓鱼捕到他的手,然后借力反推,来人便已经被我推出尺余。大概是我出力太大,他还倒在了身后无辜行人的身上。
我对这个偷袭的男人发起反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在这片武林人士成群往来的大街上,这个小小的冲突并未引起多大注意。反倒是身旁鱼叔豪迈而又怪异的“哈哈”大笑声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胡老二啊胡老二,偷**不成蚀把米大概说的就是你这种吧,哈哈哈!”说完,鱼叔话锋又转向我,“孩子,做得好!鱼叔为你感到骄傲!哈哈哈!”
我大概干了件蠢事。
胡大叔和鱼叔看起来像是很好的故友,他们见面互相偷袭攻击就好比马家村有些不成熟的孩子们见面喜欢互挠胳肢窝那样,而我成功的反偷袭不仅打乱了这样的和谐,还伤透了胡大叔的自尊心,以至于他自见我起都没和我说过话。胡大叔是青州人,在青州有房有妻有儿,他把我和鱼叔领进他家的时候,我在他家狭窄的院子里看见一大群在扎马步的孩子,胡大叔伸手一招,远远道:“胡达,过来见过你虞叔叔和……姐姐。”
紧接着,人群散去,一个布蓝衫的孩子朝我和鱼叔走来,满脸都是汗,喊了声“爹”之后又礼貌的叫:“见过虞叔叔,见过姐姐。”
鱼叔又是“哈哈”大笑,拉过那个叫胡达的孩子笑说:“胡达今年八岁了吧?”
胡达长了双和他父亲一样大的眼睛,淡淡的眉毛一凝,认真的说:“快到八岁了,虞叔叔。”然后,那小子就把眼睛移向我,十分认真的问:“你是姐姐,不是哥哥吗?”
毫无疑问的,鱼叔又是一阵大笑,连带着,胡大叔也笑了起来,为了满足胡大叔表情里满满的得胜感,我并没有太和胡达这八岁小儿计较,只是简单的朝他笑笑,道:“姐姐是长得豪迈了一些,不过,我真的是姐姐。”
我顺便在心里记恨上着小子。
胡大叔大概真的对我感到释怀,晚饭的时候,他还主动和我说话:“把你师门报上来。”
我有些受宠若惊,麻溜儿的放下**腿,用早就预备好的说辞答:“回前辈的话,晚辈师从晚辈的三叔。”
胡大叔明显不信,眼睛睁大到牛眼的程度,说:“你这是看不起我?编谎话骗我?”
我把求助的目光瞥向鱼叔,对方正呵着杯中热茶,完全无视了我的处境。在心里偷偷瞪他一眼,我友好的说:“晚辈不敢,只是,晚辈自十一岁开始习武,所习一切武艺都是我三叔教的。”
“哦?那你三叔叫什么?”
“三叔为人低调,名字实在不足挂齿……”
“好哇!你果真是看不起我。”
“我三叔姓马,名为大哈。”
“噗,”我刚抬起的视线里,映着胡大叔一张无辜的脸和他脸上那口无辜的茶水。我缓慢的移着视线,看见鱼叔终于把那茶杯放了下来,然后仰头“哈哈”大笑。
胡达童言无忌,放下扒饭的筷子率先提问:“马姐姐,你三叔叫马大哈吗?”
我点头,朝他温和的一笑。
胡达大眼扑闪,天真无邪的说:“可是我娘常常在骂我爹的时候叫我爹马大哈。”
鱼叔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胡大叔倒不再追问我的背景,我也终于把那只好吃的**腿吃完,过了个还算平静的夜。
第二日一大早,胡达来叫我,他的眼睛总是比他的表情先入我的视线,比如此刻,他满眼都是兴奋,朝我喊:“马姐姐!我爹要带我们去武会!你快些起来吧!”
我严肃的对他说:“弟弟,你不知道女子的闺房不能随便进吗?”
胡达的眼神立即无辜:“可是,这里是我家的柴房。”
我闭了闭眼:“你先出去,姐姐换个衣服就出去。”
胡达大眼一弯,笑着说:“好。”然后,他终于出去了。这一刻,我明白了夫子在很久以前就说过的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什么意思,胡达实在太小人了。
武会,顾名思义,就是武者聚会。用鱼叔的话说,就是一伙武林人士聚在一起,比比武聊聊天喝喝茶什么的。
然而,真正见到武会现场的时候,不止是我,就连瞧不起武会这种活动的鱼叔也实实在在的惊诧了一把。
比武场是方形,四周是高耸的围墙,搭成看台以供其他人观看。方形比武场上划着一百个圆圈,胡大叔解释说:“规则很简单,出圈者退出,此武场可容纳二百人同时比武。”
鱼叔长叹一口气道:“黄石虎这老狐狸果然是下血本了!”
胡大叔道:“这片大武场建了一年多,可不是下了血本。”
鱼叔:“我倒好奇有何大人物会到。”
胡大叔:“前些天楚濯到了,元宵节后,楚濯可真真是炙手可热了,也算得上这一两年来江湖的大人物吧。”
鱼叔但笑不语,不知是否是我视力出了偏差,我看见前方的鱼叔微微侧目看了我一眼。就在我准备费点心思去琢磨鱼叔为什么要回头看我的时候,胡达一只不知轻重的手差点把我的袍子扯下去,我终于低下头去看他,怒斥道:“你在干什么?!”
胡达的眼睛也怒睁着,瓮声瓮气的说:“马姐姐,我拉你很久了。”
我当然知道你拉我很久了,我在心里说。面上我还是友好的问:“你拉我做什么?”
胡达眼睛一亮:“我想知道那个人身上背的是什么?”话毕,他的小手一指,指向我们侧方的一个壮汉,那人满头的卷发,身上背着一铁棍,正和身边其他几个人朗声谈笑着。
“那是铁棍,孩子。”回答完了问题,我转回头继续去偷听鱼叔和胡大叔的谈话。
胡达又把我扯住:“马姐姐,那铁棍上还有钉子呢!也算是铁棍吗?”
“算,那算是带铁钉的铁棍。”我掰开他的手。
胡达又伸手过来,我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抓住他的手,一个利落的反扭,压低身子当着他的面说:“姐姐现在有正事要干,不许再吵我!”
胡达一直挣扎着,不过没有成功。最终,他只能半含眼泪点头说:“马姐姐,我不吵你了。”
我这才放开他,错眼间不小心看见他那两截露在外面的小手臂都被我扭红了。心下有些愧疚,却也碍于要保持住威严,再也没多看他一眼。
继续听鱼叔和胡大叔的谈话。
胡大叔:“……闹得凶啊!”
鱼叔:“我早就说过女人不是好惹的。”
胡大叔点头道:“她也算是女人中的极品吧,起码武艺没几个女人及得上。”
鱼叔:“今年元宵她和楚濯是第一次见面?”
胡大叔:“传闻是这样,可我不信,前几天我见他俩那亲热劲儿,绝不是只认识数月就能达到的程度。”
鱼叔:“那可不见得。”
胡大叔摇头道:“江湖盛传那女人是黑魔教的教主,在她那洞府里没事就爱练练勾搭男人的法子,可怜这楚濯青春年少,初出江湖没见过女人,这么轻易就着了那女人的道。”
鱼叔:“楚濯我是认识的,绝不是你说的那类人。只不过……”我正听得兴起,鱼叔突然转回头看我,“丫头,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脸色很差吗?我还以为只有心情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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