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计绫罗变粗布,惩小妾秘密反被窥
李巧娘捧着包袱思忖许久,碰巧唐老大自外做活归来,李巧娘唯恐节外生枝便将包袱交给小路子吩咐他一会儿交到大房再做打算,切记不要告知给旁人。小路子深知李巧娘是个宽厚大度之人,便小心将包袱藏在身后不让唐老大看见。李巧娘伺候唐老大宽衣后去盛粥送到唐玉字房里,只见唐玉字在木床之上摆了一个大字,大咧咧地横在床上睡得口水直流,李巧娘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小心将唐玉字叫醒。
“玉字啊,起来吃一口粥吧。”
唐玉字自美梦中醒来,眨巴两下水汪汪的眼睛,迷糊问道:“娘啊,我怎么在咱们家啊?”
李巧娘爱怜地抚了一下唐玉字的头,道:“不然你是在哪啊?”
唐玉字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随后道:“我还以为在福神山打架呢,娘啊,我刚才很是厉害呢,连珠一样吵得那迟姗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娘可不知道啊,刚才那个迟姗姗还想欺负我,我身上的衣服就是他家的下人拽破的,要不是……”
“好了好了,还是躺下喝口粥吧,刚刚打完架还不知足。”李巧娘将粥递给唐玉字,心中暗道,原来不过是学院里的同窗闹别扭,小孩子家吵架动手也是有的,想那迟家也算是富甲一方,想那绸缎衣服大概是迟家不好意思才送来的。唐玉字喝完粥便趴进被里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李巧娘看了看唐玉字身旁形同烂布的衣服,再想想那些绫罗绸缎,深知庄稼丫头绝不可能穿这个过年,但若赶在年前赶制出一匹布来再裁剪制衣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李巧娘有心将这一包绸缎当掉,又自持是良家娘子当日永宁镇连遭两灾都没有身入当铺,可若买成衣家中又实在无钱,两下僵持小路子在外敲门,李巧娘唯恐打扰相公入睡,只好重穿棉衣到院子,将小路子拉进家事房。
“明天将那个包袱送到集市上一家叫做明月当的当铺当掉,记得小心点,别让别人看见。”
小路子正端着一盆范红叶吩咐他要浆洗的衣物,尴尬说:“其实,其实我只是顺便来问问大夫人,大小姐有没有什么要洗的衣服。”
李巧娘苦笑道:“若不将这个当掉,大小姐恐怕就没有衣物可洗了。那迟家倒不算是个不讲理的,还晓得送些衣物过来,这事可别让咱们家别人知道,你知道,玉字不小了,和同窗打架这种事传出去只能让那个婆婆更生气,让她的婚事更难办。我看出来你对玉字好,所以入当铺这事就得靠你来办。”
“原来大夫人将这包东西当成是迟家送来的。”小路子心说。“这样也好,反正唐家和迟家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总比过早让唐家知道宋爵对大小姐有心要好,大小姐是不是能嫁入宋家还是没影的事,少生枝节也好。”小路子想到这,便朝李巧娘点点头,道:“夫人放心,等我明天晒了老爷的茶,劈过院子的柴,晒过二爷的棉被,筛过麦芽和红小豆,再帮二爷的店搬完货我就能出门了。”
李巧娘听完小路子预备要盖的这些活儿,不禁叹了口气。唐家就这一个下人,金老太做惯了大家闺秀便习惯了什么事都吩咐下人干,范红叶本就好吃懒做如今更是如鱼得水,石真真虽然信不过外人干活儿但免不了让小路子提水倒水,李巧娘还好些,因为理解而没有给小路子额外的活儿做,奈何李巧娘自己伙计太多,许多时候小路子还主动要帮忙,整个唐家的活儿都压在小路子一个人身上,尽管唐家留下小路子之时言明是唐老大收他为徒学做木匠活儿。
李巧娘望着小路子端着一个大盆走的背影,不禁感叹这果然是个好小伙子,留他下来倒真能帮上忙,若不是这样李巧娘是断然不放心自家的银钱从别人手里过的。就在李巧娘东想西想之时,突然小路子回头问:“虽然很冒犯,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为何夫人您自己不去当铺,是否……”
李巧娘叹了一口气,道:“没错,在唐家人的眼里,面子高于一切,当家主妇出入当铺被外人看见是有损唐家声誉的。”
小路子耸耸头,心道:“这大小姐过年的衣服都要靠当了,还什么声誉不声誉的。”
第二日,小路子一早起来去了集市,永宁镇的集市分三条长街,一条笔直另两条沿着中间笔直的那条各自朝两侧弯出一个弧度,三条街并在一起宛如莲花,久而久之人们就称这三条街为莲花东街,莲花西街和莲花中街。小路子要去的明月当是一家小当铺,就位于穷人常出没的莲花西街。既然是小当铺又位于穷人常出没的街市,小路子那一包袱绫罗便也没当出个好价钱,开当铺的掌柜一年也未必见有人当这样细滑的绸缎,却还是昧着良心面不改色地吆喝:“被虫蛀过破布衣三件,露底沾屎鞋一双……”小路子早听说开当铺的嘴臭心狠,从宋家送来的礼到他嘴里竟是沾了屎,不由得连早饭吃的玉米面团子都在胃里不安生起来。
小路子揣着当铺给的一两二钱银子连价都没还便急忙从当铺里蹿了出来,为的是避免被人看见给李巧娘惹麻烦。明月当隔壁是一间布料店,小路子一头扎了进去,选了一匹桃红色暗纹芍药花棉布留待给唐玉字做衣袄,又选一匹同色加麻棉布留做裤裙,两匹布花了八钱银子,小路子见还有剩,便又挑了一匹水蜜桃色碎花细棉布,留待给唐玉字做一套家常衣服。两下能替换,也就不会因一件脏了坏了没得替换。
小路子买了三匹布,不忘李巧娘的叮嘱使劲还了还价,倒还剩下一钱银子,出了布坊的门有一个老妪支了个摊子卖生栗子。这栗子小路子在京城吃过,加糖在铁锅里炒了可是喷香,小路子料定唐玉字爱吃,便买了三斤栗子。一两二钱银子花了个干净,可怜宋爵一片心意化作三匹布同一袋生栗子。
小路子抱着新买的东西从集市上归来天才算蒙蒙亮,唐家一向是李巧娘起的最早,此刻正在家事房里剁猪草,听到竹门响动赶忙出来迎,小路子同李巧娘耳语了几声李巧娘便将布接了过去回了房。两个人左顾右盼唯恐被人看见,终究还是百密一疏——范小桃此刻就站在一墙之隔,将那布匹看个清清楚楚。
李巧娘防范了金老太早起唤小路子倒夜壶,也防范了石真真为头发掉到床单上将窗帘都洗了,还防范了唐老大为了接邻村的木匠活而一早喂驴,却没料到唐连枝昨夜已经立心要惩治一下已经连续三夜得到周捕头留宿的妾室范小桃。身为正室,唐连枝不可能放下身段要求周捕头平均分配他每夜睡在何处,因此周捕头便时常装糊涂,范小桃自然也乐得陪着周捕头装糊涂。只是周捕头昨夜接到衙门急报有防汛官员要到永宁镇查看七里河的堤坝重建,周捕头**刚一叫便赶去衙门。唐连枝夜不成寐,眼见相公出门而去,迅速翻下了床用去敲范小桃的门,范小桃睡眼惺忪地将唐连枝迎进门内,问:
“大姐怎么这样早?”
唐连枝满脸歉意,道:“妹妹啊,怎么还不梳洗打扮啊,咱们不是说好今日要去集市上买些新的胭脂水粉吗?”
范小桃一早见到唐连枝守在她门口便知晓这个正室一定是要难为她,谁料到唐连枝竟主动提及要带她上街花钱,这是始料未及的,尽管她真的不记得唐连枝提过集市的事。只是一听说可以换胭脂水粉,马上来了神,一边起床叠被换衣一边念叨:“姐姐真是明白人,所谓新年新气象,咱们女人什么都能省,唯独这放在脸上的东西省不了。你看我涂的那些珍珠粉,又灰又黄,本就不是什么上档货色,还有上次在铜花堂买的胭脂,沫子又多……”
唐连枝本就不想听范小桃一张嘴就停不下来的胭脂水粉经,为了她报复小妾的计划也为她这个早上能清净一些,唐连枝只得嘴道:“可是有一个事,相公说今天要吃花生豆腐,豆子和花生昨天就泡好了,我本来是想到我娘家去磨的,可我本来准备做腊肠的馅仿佛放多了糖,这腊肠是要送到县衙做年礼的。要是出错咱俩的年恐怕都不好过。所以我必须得重新做一次。”
唐连枝做的腊肠恐怕是永宁镇一绝,如果有一天永宁镇要给里送贡品,恐怕谭老爷的首选便是这道腊肠。范小桃自然知道这年礼的重要,为难道:“姐姐的意思难道是要我去磨豆腐?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可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唐连枝笑笑,心说我还不知道你那臭德行。可她还是说:“姐姐自然不舍得你这细手嫩皮的去磨豆腐,你知道的,唐家现在有一个不发工钱的长工,唐家的花生豆腐从来都是他磨。你只需要把豆子和花生送过去就好了,不过一定要早,因为小路子一早就会被安排许多工作,如果他的工作被唐家人排满了,那么这豆子和花生恐怕就要你磨一整日了,毕竟这豆子泡了不磨就肯定会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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