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方灿说没事，回去却狠狠的修养了三日。成日里腻在家里，也不愿出去。发榜时也是使了知棋去的，中了第二名。第一名是和方灿一个书院的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此人已考了两回，在书院时也是很刻苦的。故而方灿也不曾意外。

    得到消息后，方夫人命人放了一挂鞭。又要去请些亲戚吃酒。方进看着自己夫人为了儿子忙里忙外地有些吃味。拉住方夫人道：“才举人而已，不过勉强脱了白身。等中了进士再请亲戚们吃酒岂不是更体面？”

    方夫人想想也觉得对，自己真是高兴狠了，竟忘了分寸。方灿虽不知父亲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却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与自己一个学院凡是过了童生试后，参加了乡试的竟有三成都中了举人。

    这些人或决定继续考，或放弃就此在衙门谋个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几人已出了学院门，以后想见，估计也不会有多少机会了。方灿是个心思豁达的，在学院也吃得开，兼他又是年龄最小的。几个考中的人轮流做东请客，都不约而同的请了方灿。再过不久自己就要正式拜师了，人选父亲已经物色好了。是翰林院的一位大人。故而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方灿有些感谢父亲了。

    中秋节过后，方进备了四分表礼和一幅米芾的字。亲自带了方灿去那位翰林家去拜师。这位翰林学士是当年方进一届的榜眼。姓田。现已有五十多快六十了。是真正有学问的大儒，虽有些读书人的酸气，却是认得清自己本事的。知自己在经济政务上不通，也不去掺和。只专心在翰林院做学问，或偶尔去国子监串串讲，到也博得了些美名。

    这田翰林也知道方进的心思。方进当年是是二甲第一名，这些年过去了。以自己的学问教一个举子绰绰有余了。不过是担心是自己的儿子不好下死力训而已。那方灿自己也听说过，是个好的。大概所有的父亲都是这样吧！加上以前的交情，才没拒绝。

    八月过了，方灿开始去田翰林家。大概两三天去一次，毕竟人家那是挂了正经官职的。每日都要去应卯的，虽然因年纪大了处于半退隐状态，但也不好太懈待。其余时间方灿便在家中读书。偶尔出去散散，也会给英濂带些小玩意儿。

    天气越来越冷，到蜡月时，府里都烧起炭盆，英濂怕会一氧化碳中毒。都是吩咐小丫头们等炭燃透了才搬进屋子。在地上洒了水，又命把门帘子只半掩着。方灿看英濂为自己忙里忙外笑道：“阿莲，这真是琐碎死了。我哪那么容易就过了炭气！”

    英濂道：“总要注意才好些，虽琐碎，也值得。”腊月八日是休沐日，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平时都是英濂小夫妻两人在自己房里用，毕竟两边都有小厨房。饭后，丫环撤了桌案。方进去了外书房，说是有事处理。留英濂三人说话。

    方夫人抱着手炉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的亲戚们都没好好认识你，今年过年时候我会带你好好串一下门子的。”

    英濂也觉得有这个必要，赞同的点头。原来去年因金陵与京城两地隔得远，误了回门。过年时请示了方夫人，英濂带了方灿回金陵过年的。今年却是不好再回去的。不过英濂也让杜嬷嬷带着礼回金陵。

    十二月时，至办年货、大扫除等等。因方家子息单薄，大年初二一家人便去了白家。白家向来是子息繁茂，兼之家教严明，又是杏林之家。并不像其他高门大户一样有许多孩子夭折。只历经三朝就有三四十口人了。

    拜见了白家的长辈后，英濂跟着方夫人去后院。来到一所房屋，正屋前的牌匾书写的是镜明二字。却是后院女子会客和处理家务之所。打头坐着一位五十多岁模样的妇人一身紫色的衣裳尽显得雍容华贵。正与旁边一位三十多岁的姑娘说话。英濂有些惊讶，这位姑娘长得很漂亮，这种漂亮是一种非常神的漂亮。却梳着未出阁姑娘的发式，要知道这时的人基本上都是早婚的，二十不嫁的就会让人议论了。何况是三十多的！

    方夫人向两人施了一大礼，英濂就知这是长辈了，只不知是哪个，只得沉默的跟着行礼。起身后方夫人道：“母亲和姑姑一向安好？”

    “好，好！”紫衣妇人也就是白母一边道一边让两人坐下。

    那位姑娘看见侄女儿身后的小媳妇道：“这就是灿儿的媳妇吧！我只前年在灿儿的婚礼上远远见过一次，还是盖着盖头的。”对着英濂招手：“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英濂此时已知道这女子是自己婆婆的姑姑。来之前听婆婆简单的说了一下白家人。说过她的姑姑是住在娘家的，是个很温柔坚强的人。

    英濂依言上前，才发现她眼角已经有了小细纹了。想起婆婆快四十了看起来还不足三十，白家女子都很会保养。自己婆婆对她敬意多过亲近，她应与婆婆的年纪相差不小，应该有四十好几了。

    她打量了英濂一圈才笑道：“好个灵醒的孩子，迎香真是好眼光！”这是对方夫人说的，白家女儿的名字都是用位名。方夫人的闺名就叫白迎香。

    方夫人笑道：“姑姑可不要夸奖我了，这也是两个孩子的缘分！”

    吃过年饭后，一家人回去，英濂与方夫人一辆车。看着白家的大门越来越远，英濂才问出一直在心里的疑问。“婆婆，为什么姑婆梳着姑娘的发式！”

    方夫人恍惚了一下道：“其实姑姑是嫁过人的，只是遇人不淑！”

    方夫人像是陷入回忆一般：“姑姑比我大七岁，做姑娘时就是个温柔好儿的。在我只十岁时就出嫁了。”方夫人顿了顿又道：“你也知道我们方家选婿很严格，已经可以称为苛刻了，这都是从姑姑与婆家和离后开始的。当年那件事闹得里都知道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姑姑当年嫁的是个诗书世家，算得上郎才女貌了。谁知那家人实在是不像话。简直是宠妾灭妻了，就是这样姑姑也忍了。可他们不该纵容妾室害了姑姑的孩子。姑姑这才要和离，可那家人不许。当时爷爷就说了，我白家一个女儿还是养得起的。可不管是什么原因，和离的名声都不怎么好。还是后来皇后娘娘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娘娘手才解决的。”

    英濂想了一会儿，道：“现在呢？姑婆过得好吗？”

    “和离之后阿！姑姑时常被太后娘娘传去说话。又时常帮太后调理身子，后来有一次皇长孙发了恶疾，太医院都没办法。却让姑姑治好了，圣上亲给姑姑赐名缇萦。品级用度与医正同。外面的人见了姑姑都要叫一声缇萦夫人。你说过得好不好？”

    英濂默默蹭着方夫人的手道：“我不知道！”半晌又道：“我发现我真的很幸运呢！”

    白缇萦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