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病来如山倒
回去的时候,迦兰一路上都很沉默,韩季相想问,却不敢开口。迦兰把韩季相送到门口,还特意跟老仆打了招呼,似乎要证明她把人完璧归赵地送回来了。韩季相想了一路的话,最终告辞的时候,也只是问迦兰,明天可不可以过去她那里。迦兰笑着答应了。
背过身去,迦兰就不笑了。迦兰对着天空,深呼吸了好几次,依旧是眼前朦胧。迦兰觉得这时候,她实在不适合回去。
在山里转悠了半天,坐在崖边,北风吹得迦兰似乎骨头里都有了冰渣,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在炫目的霞光里,迦兰小跑着到了住持的院子,在那里讨了顿斋饭吃。
明明已经是三月里了,没想到天还会这么冷。迦兰独自一人坐在佛堂里,对着一盏小小的酥油灯,眼皮耷拉下去。迦兰没有想些什么特别的,迦兰甚至没有想任何东西,这时候,她不想回去,她只是怕别人提起什么,让她不得不想起什么。
迦兰松了头发,慢慢滑下去,枕着蒲团,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迦兰就醒了,浑身酸痛,口还有些闷。迦兰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拍拍衣服,厚着脸皮,去主持的院子里等早饭。
“小师傅,我找主持大师有要事。”忽然,迦兰听见韩季相的声音。迦兰抬头,正对上韩季相的眼睛。
韩季相快步走来,满脸焦急。等看清坐在门槛上的迦兰之后,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停在迦兰面前,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迦兰一番,而后,便跟领路的小尼说了声抱歉,不再去找住持,转身就走。
迦兰有些诧异,看着他的背影,想要开口,却忽然咳嗽起来。
迦兰的口更闷了。
迦兰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敢回家去面对何舞。
何舞把门拴上了,迦兰敲了好久也等不到开门。迦兰索坐在门口,小声咳嗽了几下。一会,何舞就忍不住了。
“你还知道回来。”何舞甩了个眼刀子过去,“也不知道让人跟我说一声。”
“你知道的,我偶尔不回来,不会有事的。”迦兰声音软糯,乖乖跟在何舞身后。
“可你昨天是跟韩季相出去的,我怎么知道你会跑掉。”何舞回身戳了迦兰的额头,“害我大半夜的还跑去他那里问。”
“你不会让他去跟住持说我不见了吧。”迦兰一头冷汗。
何舞也有些惊讶,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迦兰,“我只是问问他你去哪了,我也跟他说你偶尔跑出去,没事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紧张。”
迦兰觉得何舞的坏笑很刺眼。“你真是害人不浅。到时候还不是我得给他道歉。”迦兰叹了口气,往自个的屋子里去,“累死了,我要睡一觉。”
“慢着。”何舞一把拉住想开溜的迦兰,“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迦兰眨眨眼,想了想,笑道,“我不好意思说,你问韩季相好了。”
何舞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表情有点不自然。迦兰趁机挣开,溜进屋里,三五下把衣服脱掉,钻进被子里,把自个裹了个结实。
迦兰没想到,这么稍微折腾了一下,就病成了这样子。
迦兰一直是这样的体质,要么不生病,一旦生病,便病来如山倒。早上不过有些闷,下午便咳得翻天覆地,缩成一团,口痛得要命,眼泪都掉下来。
到迦兰滚烫的身体,还听迦兰楚楚可怜地小声诉苦,说自己浑身上下都痛得要命,何舞吓坏了。
烧了热水,给迦兰弄了滚烫的汤婆子,而后点起炉子,熬了一大碗苦涩的药,给迦兰灌了下去,看着迦兰那样子,何舞一点都狠不下心教训她了。
那一夜,何舞一直没睡,时不时迦兰的额头,欣喜地发觉她的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拿了帕子,一点点替她擦汗,何舞看着熟睡的迦兰,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迦兰,心思都在脸上,做了美梦,总是笑着醒来。
虽然温度降下去了,可迦兰的咳嗽一点都没好。醒着的时候,迦兰总是尽量保持不动,一开口,迦兰必定说不完一句话就咳得停不下来。迦兰很听话地喝着何舞的药,还反过来安慰何舞说,伤风不是一日就能好的事情,等药量够了,便能压下去了。
何舞听了,却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那天趁着迦兰午睡,何舞跑去了韩季相的院子。看门见山,何舞告诉韩季相迦兰病倒了,看着韩季相略略皱起眉,何舞下定决心问他,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季相犹豫了,因为当日迦兰要求他保密,但何舞那样严肃的表情,以及迦兰突如其来的病,让韩季相觉得隐瞒并不应该。韩季相把那天下山听迦兰自己故事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
何舞攥着拳头,怒道,“她替你挡了安乐王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事情,居然还陪她去。”
韩季相低了头,没有说话。
何舞转身就走,差点砸了韩季相院子的门。
晚上,何舞不太客气地把这事都说给迦兰听了。迦兰有些气结,明明只是受寒了,这下子,谁都以为她是感情不顺,郁结于心。
迦兰很想说,她就是怕何舞跟她讨论这件事而不敢回来的,可现在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另外,何舞还变本加厉地提起施梓,使劲地劝说她,不要在一树上吊死的道理。
迦兰撞死的心都有了。
次日,韩季相来了。
韩季相独自一人,带着个小布包。问候了不太和善的何舞,站在院子里,说他带了些老仆人为他准备的枇杷膏,还有当日,迦兰送给他的那极好的药,他没有吃完,今日还回来。
迦兰还没出门,咳嗽声就已经传了出去。何舞脸上的冷淡挂不住了,“别出来了,都这样了。”
迦兰没理她,全副武装,裹着厚厚的外套出了门,“韩公子,去书房……”没说完,又是一阵咳嗽。哆嗦了一阵,迦兰好不容易直起腰,也懒得说话了,直接走上前,拉了韩季相的手进了隔壁的房间。
“茶。”迦兰轻轻唤了一句,嗓子里有点痒,幸好还是压了下去。
何舞似乎生气了。进出都在摔门,放个茶壶茶杯也乒乓作响。迦兰可怜兮兮窝在榻上,紧了紧衣服,指了指火盆。何舞很无奈,还是帮忙点上了。
韩季相坐在迦兰指给他的位置上,一动都没动,一直怔怔看着迦兰。
“不是因为说书。”迦兰开口,停了好一会,才接上下一句,“只是着凉了。”
“你该多注意身体,下次,不要一个人呆在大殿里。便是不想回来,说一声,也免得别人担心。你病了,别人也会为你担心。”韩季相轻声说。
何舞听见,哼了一声。
迦兰笑弯了眼睛,等到火盆里的碳烧红了,才慢慢支起身子。迦兰还是很难受,浑身疼痛,不能开口。指指自己,做了个睡眠的姿势,迦兰又指指书架,对韩季相笑了笑。看着韩季相点头,迦兰慢慢挪出屋子,免不了又是一阵猛咳。
何舞在后面嘀咕,“这也太吓人了,听得我心肝都在颤。”
韩季相没有接话。
迦兰推开自己屋子的门,灌了一大杯热茶,脱了外衣,赶紧钻进被子里。这时候,迦兰想,果然,还是睡着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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