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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疏影最终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讲就走了,宽敞的屋子又变得安静起来。直到叩门声响起,才缓过神儿,自己在这儿愣的太久了。

    “家主?家主?衣服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春杏给家主送到屋子里,还是在外面候着?”春杏还是一如既往的伺候着我,平平的语调,永远都可以将内心藏得严严实实,让任何人都无法窥探到一丝一毫的秘密。

    “进来吧!!”

    “是,家主!”

    春杏推开房门,手里捧着一沓衣物,雪白的色泽在白天强烈的光线下,反着朦胧的光晕,白色,像雪一样的干净,这颜色是我从来都没穿过的。

    “放在那里吧!”伸手指着左窗台旁边的躺椅。

    “是,家主”

    春杏将衣物放好,动作和平时比,迟缓了一些,心里有什么难过的事情,总会分心的。古人说,女子如水,干净、温柔,却坚韧。

    春杏好比是一汪湖水,平静,往往趋近于深沉,但风飘过水面,也会荡起涟漪无数,苍穹泛蓝,白云悠悠;而枫荷则是欢快的小溪,浑身散发的是青山翠柏的灵气,叮叮咚咚,一路走来,一路欢笑,童真、无邪,她来自自然,不会被尘世的俗气所感染,直到离开。

    我自认为我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有很多人都会唾弃我,但是,我特别的瞧不起杀害女子的人,尤其是这种和刀剑江湖本不沾边的柔弱女子。

    春杏一直背对着我,此刻正拿着抹布在擦溅到地上的脏水,消瘦的肩膀看起来很可怜。她一直都是,从不会说些多余的话,此刻安静的氛围满是悲伤。

    慢悠悠的走到躺椅旁,脱掉黑衣,提拉起椅子上摆放的方方正正的衣服,麻木的一件一件的套着。其实 ,现在脑子是空白的,心里也什么都没想,没有觉得不高兴,更不要说什么伤心难过,但就是笑不起来。

    想和春杏聊几句,但是从哪里开始聊那?算了吧,前脚刚迈出门槛,正好遇见从后院子里,急匆匆赶过来的管家。他的面色很是慌张,见到我在看他,愣了一下,然后擦擦额头的汗,快步朝我走了过来。

    管家身后,是养马的陈师傅和几个中年汉子,小声的在嘀咕着什么,手里抬着竹制的担架,上面罩着白布。

    管家走到我跟前后,顿了顿,才缓缓开口:“家主节哀吧!”管家是比较圆滑的人,他很清楚发生的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再提一次,无非会使得我更加心烦,而主人心烦,历来都是下人遭殃。

    “恩。”现在我也迷茫,想了半天,才开口:“去挑一幅棺材吧,头颅在东厢房,再找陈师傅的娘子去帮忙挑件儿好点的衣服。走了,总得换件干净的!”几句话很简单,可讲出来时,我觉得费了我好大的力气。

    我一直还没觉得难过,是因为我不认为枫荷那丫头已经不在了,在我的意识里,她还好好的。大门开启的声音格外的沉闷,抬着的担架就从我的面前经过,白色的布帘下,露出一抹艳丽的粉红,绣花的鞋面上沾着几**毛,这孩子,胆子大,杀**比爷们都利落。忽然想起了,我早起的时候说了,我想吃**腿。

    视线里好像只剩下了那抹粉红,一直看着,然后消失在拐角处。当消失于眼底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赶快跑过去,追过去,狠狠的抓住,不松手。

    “家主!”声音嘶哑。

    “恩?”是小家丁。他头垂的低低的,两手攥着衣襟,小声说:“家主,饭菜都准备好了,家主要是再不过去,就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不去送送她吗?”

    当听到我说出这句话时,小家丁立马扬起了头,大眼睛惊愣的看着我。长长的睫毛上,还粘有透明的体,红红的眼圈,看来他很厉害的哭过。

    “去送送她吧,以后想她了就去后山瞧瞧,这你-----不必问我,也不必担心管家会去罚你!”伸手扶住他的额头,攥住衣袖,擦了擦潮乎乎的脸蛋。

    哪知,我的衣袖刚一碰到他的面颊,眼泪就立马又流了出来,嘴巴撅的老高,脸也憋的很红。小孩子应该都这样吧,明明内心已经崩溃了,但还是死撑着,就是不哭,但眼泪已经流的一塌糊涂,他的肩颤抖着。紧皱的眉头,红肿的眼睛,哭的那么难过,那么心酸。

    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小家丁扭过头,牟足了劲的狂跑,瞬间便消失在了我的跟前。虽然,我从来都不和仆人们讲太多的话,可是在零碎的闲言细语之间,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一些关于小孩子的秘密。

    这小家丁一直都挺挂念枫荷的,懵懵懂懂的,处于只差一层窗户纸的阶段吧。小家丁没有名字,我打赌,他不会回来了。

    “喂,小美人儿,你既然准备了饭菜,却又不让我吃,这是不是有点太邪恶了?”蓬头垢面的某只,倚在廊柱旁,正用满是眼屎的眼睛看着我,他这样,可真是像痞子。

    “谁说那饭菜是给你准备的?”在衣衫不整的某只的注视下,走回房间,打开窗子,换换空气。

    正厅的圆桌上,摆满了菜肴,一碗米饭,一副筷子。贺兰颜跟了进来,愣愣的站在桌旁,我在米饭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怎么还站着,不饿吗?”我还没有从枫荷的事情中,缓和过来,难过早被怒气所代替,但又深知这件事不简单,暂时又不可轻举妄动,心里怄火的很。

    “可、可是······”贺兰颜盯着桌子上的食物,双眼冒花。“可是,一碗米饭,你吃还是我吃?”

    俩眼睛睁得特别大,圆溜溜的看着我,食指在下唇上划过来划过去,像是异常痛苦的做着什么决定般,最后深呼一口气,眨巴眨巴眼。“我光吃菜也是可以吃饱的,米饭让给你!”

    听了贺兰少主的这话,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一点都不一样。

    我以为他会半夜起来,偷偷的逃走,毕竟这是邪教之地,但是早晨我都睡醒的时候,他还在打着呼噜;我以为等我打点好之后回房,这少主会毕恭毕敬的向我告辞,然后机警的离开。都没有,都不是,他仅仅穿着一件里衣就跑出房和我打招呼,而且我安排的饭他也敢吃,这份胆量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不必······”被这个脑袋不按常理思考的家伙,给严重的刺激到了,我竟然说话也结巴了。“米饭是给你准备的!你吃吧!”抬手示意他坐下用早饭。

    贺兰颜很不客气,跟谁都自来熟,巴登的就坐到椅子上。刚拿起筷子,歪歪头,又放下,站起身,笑着把我面前的凉茶端了起来,又坐回原处。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这才又端起饭碗。

    夹了几大块牛放进碗里,又往饭碗里舀了几勺**汤,半趴在桌子上,一手拿着汤勺往嘴里不停地扒拉饭,另一只手还不停的往碗里夹菜。真想问问他,几年没吃饭了?吃饭的姿势为什么这样?难道他吃饭之前不洗手?在玄玉山庄里,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吃饭?一共有三位少主,再加一个师傅,师妹,啊哈,趴着桌子,围了一圈,呵呵!

    和他在一起,我总是不知不觉就会放松警惕。

    贺兰颜夹住一只**腿,突然停住所有动作,手、筷子、和那只肥乎乎的**腿,僵在半空。贺兰颜抬起头看着我,那眼神特诡异。

    “我忘记了一件事!”又吧嗒了几下嘴,把嘴里的饭勉强的咽下。

    “忘了什么事?你但说无妨!”一手敲着桌面,一手支着下巴,和他对视。“呃······你·····”

    “东方,你要老实回答我啊!”他又往前伸了伸脖子,神经兮兮的。

    “你······”

    “东方,你该不会在饭菜里做了什么手脚吧?”

    “你······”

    “打住,停,要我先把话讲完。”大手在我眼前晃了几下,示意我闭嘴,好吧,我就闭嘴。

    “我告诉你啊,我师傅是大名鼎鼎的贺兰君枼,江湖人士称作:香江一叶!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叫吗?”

    “······”

    “不知道吧,我就知道你不会知道!这香江一叶的寓意是指:我师傅为人低调、谦和,谦谦君子也!懂吗?”

    “······”

    “我就知道你这种邪教之人是不会明白何为正道的。我师傅他武功那是没的说,不得了,天下第一,无人可以超越,就是独孤九夜,也会买我师傅四分薄面!”说到这里,贺兰颜两眼放光,露出无限崇拜之色。

    “你想说什么?”看着这张沾满饭粒儿距离我的双目越来越近的脸。

    “我想说”嗖的跳到了一旁,两手叉腰:“你不能害我!好了我我师傅不会放过你,你必死无疑。与其咱俩同归于尽,还不如咱俩好好活着!”

    “哦,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啊!”

    “是的,东方,你可以继续说你刚没说完的话,别说我不给你发言权!”说完,巴登又坐回椅子上,他做椅子上都能出声。

    “我要说的就是:你脸上沾了八九个饭粒!”

    !!!!!!!

    贺兰颜擦了擦脸,继续盯我,默,我脸上也没开花啊,干嘛一直看。

    就算做了手脚,饭你都吃了一半儿了啊,这反弧还不是一般的长啊。江湖传言,贺兰家的少主都很有特点,果真,名不虚传啊!凡事都是有据的。

    “你怎么不吃了?”

    这家伙还在看我。

    “你为什么不吃,我就知道你下了毒!哼······我消失了一个晚上,没有去陪我师傅,满山庄的师兄弟都会出来找我。你想暗害我,没门儿,你不会有机会的!我师傅一掌就能把你劈成两半儿,你别笑,等我师傅来了,你连耗子洞都没得钻。你还笑,你笑什么?笑死你!”

    贺兰颜动作就是快,单脚踩在椅子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整儿一个市井小流氓,小恶霸,小霸王。贺兰颜,我看你应该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长得如此的温柔腼腆,怎么会有这等狗脾气,疯了乱咬人。

    “哦,你们都是凭借香江一叶的庇护罢了,他要是有个万一,你们这群不成器的都完蛋。香江一叶老了,风光不了几年了······大冥神教,踏平贺兰,一统江湖,指日可待啊!”

    “不会有意外!”贺兰颜歇斯底里了。

    “不一定!”

    “师傅他千秋万代,不会有不一定!”某只脸红了,可以和猴哥的美臀媲美。

    “或许吧!”

    “没有或许!”磨牙。

    “恩,凡事都是没准儿的。”

    “不会没准儿,有准儿!”握拳。

    “八成有准儿吧!”

    “没有八成!”眼圈红了。

    “可能没有!”

    “就是不会有!”小宇宙就要爆发,已经天了,马上就要下雨。

    “呜呜呜······”

    看吧,就这点能耐。

    脸憋得通红,鼻涕一把泪一把啊,哭的那个伤心啊。他的眼睛里,满是委屈,这眼神和小家丁的很想很想。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跟前。

    贺兰颜抽噎着,掏出手帕,帮他擦拭着满脸的泪花,和嘴巴上一圈的油渍,动作轻柔,生怕力气稍大一些,会曾破这可以捏得出水来的肌肤。

    他别过头,不看我。却瞟到了我的手帕,一把从我手里抢了过去,跳到一边。展开,仔细的打量着。

    方形的白色雪绸,一角上,刺绣着一直盛开的紫鸢花。淡紫色的花瓣,明黄色的蕊,翠绿色的梗,针脚细腻。似乎花瓣可以随着风,轻轻摆动,诉说,它又走过了一个夏天。

    贺兰颜有意思失落,怔怔的看我,目光有些空洞。“你为什么会有我师父的手帕?为什么?”声调带着浓烈的哭腔,不过,他在努力的压抑着,不想哭。

    “因为你师父----贺兰君枼暗恋我!可以吗?”坐回椅子,语气平淡的回答他幼稚的问题。

    “真的?什么时候,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是我师傅什么时候暗恋你的?”

    贺兰颜给我的印象就是:白痴一个,无理取闹型的。可是这一刻,他是那么的理智,或许,这个人是大智若愚吧。

    乌黑的眼睛,总是那么炯炯有神的闪烁,可是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暗淡无光,他的世界,在这一刻,是不是已经乱了哪?

    他的反应,给了我答案,他和香江一叶是在一起的。

    “贺兰颜,你还真傻,我是骗你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这让我看起来分外的真实、可信。“我和你师父都没见过的,那手帕嘛,在集市上随意挑选的,这世界上的巧合,是很多的。来吧,你还没吃饱吧!恩······”看着桌上的菜,已经凉了“我去给你叫点甜点吧?”

    “嘿嘿嘿”贺兰颜凑了过来,趴到桌上闻闻“还没凉哪,这样多浪费啊。甜点就等我吃晚饭后再叫吧!”

    这回,连筷子都省略了,直接上手,拎起半只**,就香喷喷的啃了起来。刚才的失落,一瞬间无影无踪。他不是大智若愚,是白白。

    “恩······好吃!真的好好吃哦······恩······对了,东方啊,刚你说,我师傅喜欢你,我可真是吓了一跳哪!吓死我了······嘿嘿!”

    抬起头朝我傻笑,“慢慢吃,别急,吃的太快对身体不好的!”

    “恩,东方,你满贤惠的。连我没吃饱都瞒不过你,我师弟他们都看不出来的。好久都没这么放松的吃一顿饭了。哎,你生的这般好看,要是女的,准是一俏娘子,嘿嘿,然后我就娶你过门!”

    生的好看,我少年的时候,曾有人这么夸过我。想起练功时,半边脸变成苍青色,心里甚是酸楚。

    “东方,你为什么一口都不吃哪?味道真的很好!”贺兰颜含糊不清的问我。

    “因为不饿,所以不吃。”竟问没用的。

    一炷香的时间,贺兰家的少主,成功的干掉了一只**,两只肘子,三大碗**汤,两条香酥鱼,四盘儿小菜,一碗米饭,甜品三份!算了一下,这是我半个月的口粮。

    吃完,用袖子抿抿嘴。回到里屋,提拉起昨晚沾满大粪的衣裳,准备要穿。

    “得啦,你换一件吧,那还能穿吗?”

    “东方,我没有干净的怎么换!”

    “你等着,我给找找!”这绝对是最痛苦的一天,到柜子里找了找,都是大红色的,翻了好半天,找到了一件以前我穿过的白袍,还不旧,白色最适合这人了。“给,穿这件吧!”递到他跟前。

    “这是旧的!”几乎是没经过脑子,贺兰颜就冒出这么一句让人挺尸的话来,把这当成是你们玄玉山庄了吗?这是你家啊!想踹死他。

    看我一动不动的,雕像一样,贺兰颜终于觉悟了“那就凑合一下好啦!”

    从里屋出来,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牙直痒痒。

    “换好没?换好了,你可以走了!”折腾了一早晨,连讲话都有气无力的。

    “好嘞,干嘛下逐客令啊,真不礼貌,才夸完你贤惠!”

    “管家!”大喊一声。

    “在”管家轻手推开门,快步来到我的身旁:“家主,请吩咐!”

    “送----客!”

    “喂,东方,昨天的事情我还没谢你哪!”

    “走吧,公子,家主累了!”

    “喂、喂,老头,别推我!”

    “东方,东方!”

    直到响起啪的关门声,才转过头,顿时的安静,还要适应。坐到床头,轻揉着太阳。

    一片苍翠,告诉我,春天就要来临,那将是繁花似锦,燕规啼;

    也是这一片,让我看到了秋的萧杀。

    风吹来,带走了叶,从此开始一段短暂的旅程,随着风啊,飞舞,然后悄然而落,至少飞舞过;或许,它会怨念树枝,为什么在他离开时,不做挽留。

    你可知,这岂是我想留就能留得下的?

    走过春秋冬夏,游荡一边天涯,才知天边的那一抹绯红的云霞,并不属于我,他是蓝天的。这么多年,我所憧憬的,成了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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