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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华言拧了拧眉头,像是在给她瞧病一样认真,语气是少有的轻佻,道:“我从不知道,你竟也有这样刻薄的时候...”

    一晃在药王府养病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尽管这府里安全,不会被外界所烦扰,可是九念心里到底是惦念着父亲,那日她受辱撞柱,当时是怨恨父亲,可事后冷静想想,父亲必定被她吓坏了,也定然很愧疚。

    于是九念便写了一封问候的信件,让阿芙送到来俊臣府上去,看看父亲还好不好。

    当天阿芙便把回信拿回来了,父亲的字迹九念认得,信上说他被来俊臣安排在来府暂住,让九念放心,也不再提让她认来俊臣做义父的事了。

    父女之间又哪会记仇呢,九念便将自己在华言这里被照顾周全的事情写到了信上,叫父亲放心。而阿芙变成了她的信使,经常往来府跑。

    按照九念的打算,是准备带着父亲回冀州的,虽然曾家现在没落了,但他们可以去南宫县投靠义父崔敬和妹妹崔仙芝,毕竟总在华言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日,九念趁华言没有为百姓坐诊,独自去找他,华言鲜少出门应筹,要么开诊,要么便是呆在药房里。

    九念行至药房处,只见那药房的大门敞开着,从门内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她闻声探头去看,那女子的背影正是卢画屏。

    卢画屏乃是卢龄的女儿,那日向城将她介绍给吉云战的时候,九念听了一耳朵。那卢龄阴险狡诈,曾诬陷过她爹爹,九念不能不恨,且这卢画屏刁蛮任性,并没有给九念留下什么好印象。

    九念站在门口,正欲进门,一台头便看见那卢画屏倚在了华言的怀里。

    华言的药柜前摆着一张檀木桌子,桌上放着一支精致的玉盒,那盒子敞开着,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而此刻卢画屏正半倚在他的身上,华言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这样的画面映入眼帘,让九念的心狠狠地一缩,一股妒火烧上肺腑,她停住了脚步,立在门口,动也不会动了。

    然而那药房很大,华言光顾着揽着卢画屏,并没有看见九念的到来。

    “卢姑娘...你怎么了?”华言的声音依旧淡淡地,扶了扶她瘫软的身子,然而这卢画屏却像是一滩迷醉的烂泥一般,不停地往他身上靠去。

    卢画屏恹恹的扶着额头,脸颊靠在姒华言那充满淡淡药香的胸膛,目光迷离,声音沙哑,道:“言哥哥...这玉红草...怎么闻一下...就这么醉人呢...”

    九念乍一看他抱着这卢画屏,还以为两个人在谈情说爱,可再一仔细看,便不难看出是这卢画屏一味的往华言身上靠,还说什么玉红草。

    九念的嘴角泛起一抹嘲笑,后来再看看华言手足无措的样子,竟觉得格外好笑了。

    她收了收笑,以手抵拳轻咳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了姒华言那里,姒华言抬头一看,竟是九念立在门口,正面无表情望着他们。

    华言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蹭啊蹭的卢画屏,赶紧站直身子,条件反射的将她一推,没想到力气用大了,那卢画屏便被推到了桌子边上,险些打翻了玉盒。

    九念故意摆出一副非礼勿视的尴尬表情,看着华言,道:“我是有事要找你呢,现在看来好像不大方便,不如我先走...”

    那卢画屏险些栽了跟头,揉了揉磕痛的手肘,看清来人后,那双灵动的眼睛立刻泛起了怒意!

    哼!知道不方便还进来!还咳嗽!还故意这么说!假惺惺的!

    华言见她扭头就要走,立刻唤住了她,语气中有些急迫:“阿九!”

    九念停住,回过头来。

    华言顿了顿,正色道:“画屏送了我一株玉红草,你要不要来看看?”

    九念见他正殷切的望着自己,便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她自从进了洛阳,便始终处在寄人篱下的境遇,鲜少穿好看的衣裳,今日也是一样,只穿了一身庶人女子朴素的青衣,虽是绫罗布料,颜色却是低调安分。

    而卢画屏,则是短襦袒胸,半臂飘幔,恨不得把七彩的颜色全部穿到身上,恨不得将胸前那对丰满挤上脖子。

    九念走到卢画屏身边,低头望了望那玉盒之中的珍奇,不过是一株长得像车前草一般的干草,并没什么稀奇。

    卢画屏一见九念查看,手一抬便将那玉盒给扣上了。

    卢画屏抬起下巴望着她,道:“九姑娘还是不要看了,这玉红草吃一棵要醉上三百年,我刚才只是闻了一闻,便有些站不住了。”

    “是么?”九念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望着那玉盒,道:“玉红草出自《尸子》,乃是传说中的异草,而《尸子》却是杂家之作,除先秦,后世不知加了多少旁门左道进去,旁门左道卢姑娘也信?我听闻有邪士以曼陀罗浸泡干草,冒充玉红草,确实有迷醉功效,但也不至于闻一下就醉了。”

    卢画屏杏眼圆瞪刚要反驳,华言便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华言也是没想到卢画屏竟会借着玉红草的名义往他怀里钻,便站在九念这边,道:“卢姑娘,你找我来鉴定,我明确告诉你,这玉红草确是曼陀罗的气味,怕是你被江湖术士给骗了。”

    卢画屏见自己方才在华言身上的迷醉之态被拆穿,一时间又羞又窘,无地自容:“既然是假的,这破东西不如摔了!”

    说着便将那玉盒扬起,准备摔到地上去,却被九念握住了手腕!

    “你拦着我做什么!”

    九念道:“我听闻来俊臣喜欢贪得无厌,偏喜欢这世间珍奇之物,你不如拿些这样的东西送给他,好让你那尚在狱中的父亲少受些苦。”

    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卢龄等重臣前阵子被来俊臣诬陷下狱,轰动了整个洛阳城,而如今卢龄尚在狱中,卢画屏作为卢龄的女儿,竟然还有心整日出来玩乐,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

    卢画屏被九念这样一说,更加无地自容,脸上一阵青红,当即搂着玉盒甩袖而去!

    卢画屏负气而走,药房里就只剩九念和华言两个人,华言忽然抱起肩膀,不动声色的望着她,微微眯起眼睛。

    方才对卢画屏勾引阿言的举动,九念是动了气的,若不是她来救场,面对那卢画屏的纠缠,这个木头阿言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好呢!

    九念尚在气中,被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眨了眨大眼睛,瞥了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华言拧了拧眉头,像是在给她瞧病一样认真,语气是少有的轻佻,道:“我从不知道,你竟也有这样刻薄的时候...”

    九念本不是刻薄之人,但当她看到卢画屏扑在华言怀里蹭啊蹭的时候,简直气坏了,这姑娘难道不知道“矜持”和“廉耻”两个词怎么写吗?用这样低级的小心机来当痴姑,不损她两句,九念今夜会连觉都睡不着。

    九念并不看他,轻飘飘的埋怨道:“亏你还是个神医,连玉红草这么扯的药你都信...”

    华言平直的唇角缓缓上扬...

    九念正要告知她自己要带着父亲回冀州的事,可还没等开口,便有一个苍头急匆匆的跑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出事了出事了!”

    九念和华言闻讯赶到的时候,向城正赤膊坐在正堂里,华言的几个徒弟正在为他包扎伤口。

    “嘶——”向城俊秀的五官拧作一团,偏头望着自己肩上那正在流血的伤口,偶尔发出一阵吃痛的闷哼。

    向城生得好看,皱眉便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只是九念听了缘由后,便不觉得他可怜了。

    “团儿,你二叔怎么回事?”华言问。

    团儿现在本就是在学习说话的年纪,这样一惊吓,又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了:“二叔...射箭...我...”

    向城见他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一着急,便对九念说:“九姑娘!你快去追阿芙!你告诉她,我不会把她送到官府的!”

    九念疑惑道:“关阿芙什么事?什么送官?”

    华言听见团儿说射箭,便知道必定是射箭时发生的事,便叫来一个一直伺候的仆人来到近前,问道:“你说,怎么回事?”

    那仆人走上来,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权向城对团儿一直是视如己出,特地为团儿制作了一套小弓箭,几乎是每天都会带着团儿去学射箭,团儿又是个极聪明的孩子,也颇有骑射的天赋,一段时间下来,也是学得有模有样。

    今日正午,两人刚从靶场回来,一进药王府,便见到阿芙给九念送信回来,向城嘴贫,凑上去逗她。

    “你天天往来俊臣府上跑,不会是那酷吏的奸细吧?”

    阿芙懒得理他:“我是给我家娘子送信的,什么奸细!”

    向城俯下去学团儿的样子看她的黑纱下面,阿芙走一步,他便也走一步。

    向城道:“你说你不是奸细,那你给我看看你的脸。”

    阿芙捂住面纱,不理他,越过他的身子走远了。

    团儿今日在靶场头一次射中红心,便背着小弓箭上前拉了拉向城的袖子,道:“二叔,你说我现在是不是个神箭手了?”

    向城望着阿芙的背影,唇角斜斜的勾了起来,拿起团儿的那把小弓箭,拍了拍他的脑袋,道:

    “二叔今天就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神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