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简单冲了个澡，然后下楼用餐。

    二楼有小包房，裴向南上楼以后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大家伙也都是饿了，胡乱点了餐，高阳坐在他的身边，挤着他身边吸烟。

    男人微微低着头，对他伸出手去：“给我一根。”

    高阳揽住他的肩头，嘻嘻地笑：“怎么了？烟瘾犯了？你不是说戒烟吗？嗯？”

    旁边有人笑：“怎么还戒烟了？”

    高阳吐出了个烟圈：“你们不懂，我们裴少是想要孩子了，正积极地跟他老婆造小人呢！”

    裴向南不耐，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了烟盒，抽出一根来点上，这就咬在了唇边，他直挺挺地坐在卡座上面，狠狠吸了一口。

    然后又吐出来，醉生梦死一样。

    高阳还在身边喋喋不休，最近他做的那些疯狂事情，都被朋友间传开了，没事就拿出来开心一下，也就是这一根烟抽完的功夫，男人一口饭没吃，把烟头按在了烟灰缸里，一伸手抓起了挂在衣挂上面的外套来，这就穿了身上。

    大家都看着他，他一指头擦过唇边，淡淡道：“哥几个你们先吃着，我先走一步。”

    高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追了出来，裴向南反着对他摆了摆手，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哥几个也习惯了他来去匆匆，继续侃大山。

    男人的脚步越走越快，从他上楼，到洗澡再到现在，估计能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了。不知道楼下的两个人都走了没有，他恼怒得不行，又开始后悔，刚才不如直接上去了，自己的老婆，干什么吃这王八火！

    从二楼到一楼，一路不行小跑下去，裴向南直奔窗口那桌，可惜桌边早已经换了人坐，郑宇和季青柠早就不在了。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拿着电话，想要打电话给她问问她为什么骗她，想要问问她为什么偷偷来见郑宇，又觉荒唐。

    走出宝丽来，他身上穿着的还是一层运动服，只外面披着棉外套，北风一吹，透心的凉。

    裴向南头发还没干，就站在宝丽来门口的马路牙子上面定定看着远处的黑暗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是冷风吹，进入悲情男主角状态，突然滴地一声，对面的车灯闪了一下。

    他抬眸，车窗一下，立即露出了季青柠的侧脸来。

    她声音不高：“在那傻站着干什么，上车。”

    裴向南怔了下，随即又别过脸去，假装没看见她。

    女人无语，又连续按了两次喇叭，他不动，就站在路边望天……

    这男人，她犹豫片刻，只好下车。

    外面很冷，季青柠穿着单薄，走到了他的面前，她大衣在车里，身上只有一件高领的毛呢裙子，整个人刚好矮了他一头半，只能微微扬着脸看他。他冷冷低眸，抿着唇不说话。女人想解释一下，又觉得多余，伸手来拉他的手，却又被他一把甩开，他目光冰冷，却偏偏一句话也不说。

    青柠已经在车里等了他将近一个小时了，耐心渐失：“你确定要这样？”

    他扬眉，不再看她。

    她抱臂以对：“我可以解释。”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哪有一丝的愧疚，男人双手插兜，薄唇轻启：“跟人家吃完饭，再顺路把我捎带回去，呵呵……”

    他冷笑，肩头的棉服就要掉落，一把抓过狠狠摔了地上去，再抬眸时双目赤红。

    天气真的很冷，女人转身：“好吧，那随你，我回家了。”

    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她脚步也快，穿过马路这就上了自己的车，然后片刻没有停留，立即启动车子，不多一会儿就开出了他的视线……

    裴向南一脚踢在路灯上面，冷风伴着凉意吹在他的脸上，丝丝地疼。

    又过了一会儿，朋友们没趣从宝丽来都走了出来，高阳一眼就看见了他，远远地直叫他：“哥你怎么在这杵着啊！”

    他望天，想撞路灯：“嗯，里面太热了，我吹会风。”

    有代驾给车开了宝丽来门口的，高阳给人一一送走，再回来到他面前，可他说什么也不走，大北风一吹，脸还有点红，地上还踩着他的衣服，赶紧给捡了起来，两个人一个拉着他走，一个偏不走，正是拉拉扯扯，一辆白车从远处开过，这就停了路边。

    高阳低眸，副驾驶的车窗滑了下来，露出季青柠的侧脸来。

    他这才恍然大悟，笑着对她比了个敬礼的手势：“嫂子！”

    她点头，转头看着裴向南：“上车，特意来接你的。”

    男人眸色深邃，仍旧不动。

    她难得好脾气：“快点，外面太冷了。”

    若是平时，这哥们估计早就扑上去了，今天气氛不对，高阳缓过神来，赶紧推着他：“哥你看你穿这么少，赶紧和嫂子回家去吧，啊！”

    裴向南一把甩开他的手，却是站得笔直。他这顿脾气发不出来，心里窝火，可想发又不想这么发，看见她就怒火攻心，有一种冲动，恨不能这就去找郑宇，打个你死我亡，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去。

    一看他就是还在发脾气，拧着。

    季青柠很快下车，她走到他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然后不等他甩开，双手紧紧按住了：“裴向南你想好，我不接受你对我发脾气，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跟我回家，要么你就继续在这吹北风，死活我是不会再回来的。”

    他目光都要喷出火来，可却是握紧了她的手。

    女人的双手都很暖，相反他身上冰凉，高阳已经给打开了车门，两个人一个在前面扯着他，一个在后面推着，总之是给这头倔驴弄上了副驾驶，他才挥手告别。

    青柠略显狼狈，刚才动作之间拢起的长发都散开了，她索性都掖到耳后，男人伸手抚额，靠坐在座椅上面。

    她启动车子，怒火中烧：“裴向南你疯了？嗯？”

    他喃喃自语一样：“嗯，我疯了，我是疯了，我不疯的话能有今天吗？”

    女人恨不得抽他一顿，她的包就在后座上面放着，想解释一下，又觉得无从说起，总不能跟他说，她为了他疯了似地，还真的和郑宇了断了一切从前，总不能说她想好了，跟他好好的再重新开始……的吧？

    她觉得她也是疯了。

    狠狠地把这口气咽下去，青柠其实是有些内疚的，裴向南缠得她厉害，白天也总给她打电话，只要给他一个笑脸，他总是得寸进尺，她最近已经发现自己有沦陷的迹象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自己最了解自己，两个人纠缠的每个夜晚，从恍惚到投入，从没有他也能沉沉入睡，到他不在开始难以入眠，她仿佛是被他下了□□一样。和郑宇的婚姻让她疲惫不堪，现在她根本没有准备好，就立即投入到了这一段来，真的跨度很大，但是就算被他打动，也是说不出口。

    她也不是故意骗他，只不过不想让他知道她和郑宇见面，否则又没完没了。

    一路沉默无言，眼看到家门口了，偏过脸去看他，他还抿着唇。

    算了，她放柔了声音，目视前方：“要不要我解释一下？”

    这一次，他沉沉应了声：“必须解释。”

    青柠斟酌了下，挑重点说：“是我约的他，把结婚证给他看了，以后他不会再来烦我了，这个解释怎么样？你满意吗？”

    男人猛然转过脸来：“真的？”

    她斜他一眼：“嗯。”

    停车，这回再不理他，利落下车，外面风大，季青柠裹紧了大衣脚步轻快。

    很快，裴向南就追了上来。

    北方的夜晚，真的很冷，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雪地上，都是脚印，有的是一行一行的，有的是一双双的，星星在空中眨眼，有的时候，俩个人在一起，就是很简单，有的时候，得到了反而患得患失。

    二人一前一后上楼，裴向南这个夜晚过得可十分特别。因为在宝丽来冻着了，回到家里就头疼，本来就什么都没吃，浑身更是冷得不行，整个人都恹恹的，也没力气发脾气了，也没心情欢喜，就在她洗澡的功夫一头栽倒在大床上，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青柠睡到半夜，伸手一摸，他身上滚烫滚烫的，打灯一仔细查看，裴向南发烧了。

    她连忙下床给他拿毛巾擦脸，又翻出退烧药来，拿过来给他。

    男人睡得很熟，她拍他的脸：“喂，向南！”

    睡了一觉，更觉昏昏沉沉，他抓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嗯？”

    她低头抵住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快起来吃药。”

    裴向南这才睁开眼睛，看着她的眼神略有恍惚：“青柠？季青柠？”

    她下意识应了一声：“嗯，快起来。”

    他声音很低：“那天晚上，我在你家楼下等你四个多小时，你为什么不来？”

    这真的是烧糊涂了，青柠白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在我家等我四个多小时了？”

    男人闭上眼睛，翻身过去背对着她：“你果然都忘记了……”

    她头疼：“裴向南，你赶紧起来吃药！”

    他不动。

    她顿恼，爬上床来扳他的身体，这人有裸-睡的习惯，浑身上下都热得厉害，也不用体温计了，估计得有三十□□度往上，体温惊人！

    可惜她难得有点耐心，这人却不配合。

    这个样子，倒是和多年前的那个少年很像了，那时他就最爱生气，还爱吃醋，别别扭扭的，青柠扳不动人，整个人都趴他身上了。她贴着他的脸，他闭着眼睛，能看见他脸色又发白了，裴向南开始蜷缩着身体，刚热得吓人，这会又冷上了……

    她顿急，低头来掐他：“向南！“

    男人双唇微动，睁开眼睛看她：“谁结婚不买戒指呢？谁结婚不戴戒指呢？”

    登记的那天，他兴致勃勃要带她去买结婚戒指，但是她拒绝了，她说她这辈子都不想戴那个东西了……

    今天，想必是在桌上看见郑宇拿的那戒指了，又想起这件事来。

    季青柠抚他的脸：“把药吃了，明天就去买戒指。”

    他声音更低了：“真的？你不是骗我？”

    她回手在床头柜上拿过药和水，对他示意快吃，男人这就坐了起来一口水一把药，这就进了肚子，然后继续躺了她的身边。

    她怕他反复发热，也不敢关灯，拿过毛巾来给他擦脸：“睡吧，等你睡醒了，就去买。”

    他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我睡醒了，咱们走吧！”

    青柠：“……”

    “青柠，”

    “嗯？”

    “知道吗？”

    “什么？”

    “有个人特别特别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