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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瞬即过,处处又是一片新景象。..
正阳殿内,朝臣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听由宝座上的永德帝赵瀚霆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被点到名字的,只羞愧得恨不得当场碰死以谢天下;没有被点到名字的,听着皇帝骂人骂得一针见血,入骨三分,均又惧又惊又庆幸。
跟着这么一个雷霆手段的皇帝,确实不太容易混日子啊!
赵瀚霆平复了一下怒火,瞥了一眼身后侍立的中年太监,那太监心神领会,忙尖着嗓子喊:“退朝!”
在一派恭送声中,赵瀚霆一拂衣袖,健步离开。
直到他远去,殿内众人方拿起袖口拭了拭额角汗渍,均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赵瀚霆才不理会他们的想法,他如今心心念念着凤坤宫身怀六甲的妻子,眼看着发动的日子将近,他只恨不得日日亲自盯着她,偏这时又爆发了几桩官员渎职案件,他气怒难当,故而方才才会大发雷霆。
再拐个弯便是巍峨的凤坤门,突然,一阵‘哎呦’的呼痛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他的总管太监斥责声:“圣驾在此,岂容你如此莽撞!”
“公公饶命,只、只因有要紧事,绿茵姑姑命奴才前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发动了!”小太监求饶的同时亦忙将所负差事道出。
赵瀚霆大惊失色,健步如飞地直往凤坤宫而去,总管太监自然不敢耽搁,也无心再训斥,忙小跑着跟上。
凤坤宫内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宫人不少,可并不显得混乱,端热水、拿药、拿白布条等等,各司其事,井然有序。
赵瀚霆才踏进西侧院门,便听到一阵尖叫声,他双腿一软,差点就要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攥着,牙关用力咬紧,目光如炬地盯着紧闭的产房大门,听着里头不时传出乔英淇的痛呼,他只觉整颗心被手用力抓着一般。
屋外等候着的太医见他到来,忙上前行礼,赵瀚霆哑声问:“皇后娘娘情况如何?”
“回皇上,娘娘比预计提前了数日发动,以目前情形来看,想是无大碍。”太医斟酌着用词道。
“想是?朕要的是十拿九稳!”赵瀚霆不悦地瞪他。
太医吓得身子一抖,却是不敢再说。
赵瀚霆心烦意乱,也无心再多说,背着手在院内来回踱着步,每每听到屋内妻子的痛呼声,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紧张兮兮地往里望。
时辰一点一点过去,转眼间便过了三个多时辰,屋内的痛呼亦一阵弱似一阵,可始终听不到孩儿呱呱落地的哭声。
赵瀚霆额上汗珠大滴大滴地滚落,声音有几分颤抖地盯着太医道:“你不是说无碍的么?如今呢?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
太医张张嘴,想说妇人产子多是不易,更何况还是头胎,生几个时辰都生不下来是常有之事,可见赵瀚霆脸色铁青,大有将他生吞活剥之意,咽了咽口水:“请皇上容臣进去为娘娘诊诊脉。”
“还不赶紧去!”赵瀚霆勃然大怒。
看着连滚带爬地进了屋的太医,赵瀚霆愈发的心神不宁,直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回头一望,顿如找到主心骨:“岳、岳母,皇嫂,快、快进去瞧瞧,都好几个时辰了,孩子还是生不下来。”
乔夫人也来不及纠正他的称呼,与杨佩芝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产房,看到**上气若游丝般的女儿,两人大惊。
乔夫人连忙上前搂着她,颤声道:“英、英淇,是娘,是娘来了,你要撑住,孩子很快便可以出来了。”
乔英淇早已痛得神智不清,如能将她撕裂开来的痛楚紧紧地缠着她,便是呼吸都觉困难,更不必说再用力。
“太医,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杨佩芝亦是惊惧万分,乔英淇素来身子康健,虽说是头胎,论理至少也会比她当年生产时要容易得多,怎瞧这情况还不如她。
“回王妃,皇后娘娘腹部曾受创,又未曾加以调理,才导致如今生产难于发力。”
同样的一番话,很快便传到了屋外的赵瀚霆耳中,如堕冰窟的寒意渐渐蔓延体内每个角落,他再无法忍耐,一把推开身前苦苦劝着自己的太监,用力推开了产房大门,径自来到**边,双臂有力而又不失温柔地将如同浸在汗水中的妻子抱入怀中。
“英淇,再努努力可好?只差一点点咱们的儿子便能出来了,你不是说这辈子要好好地看着他长大成人么?你还答应了我,不会再留下我一个的,你不能食言……”
一滴泪珠滴落乔英淇的脸上,她迷迷糊糊地喃喃:“下雨了……”
赵瀚霆心头大骇,大声吼道:“太医,太医!”
历经一天**,大齐第一位皇子终于顺利降生,当婴孩落地的呱呱哭声在屋内响起时,众人均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便是如同死过一回的乔英淇,也挣扎着要看看孩子。
赵瀚霆知她心意,故而也不劝,任由乔夫人将儿子抱到她跟前,她颤抖着伸手轻抚那小小的脸,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丝笑容,最终倒向赵瀚霆怀中,放心地晕了过去。
赵瀚霆呼吸一窒,双眸很快便变得通红,他含泪将脸埋到妻子的颈窝处,哑声道:“是,是咱们的佑儿,是佑儿回来了……”
乔英淇昏过去前最后一句话是——“是他。”
旁人或许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可他又怎可能会不同。这个他,指的是前世他们的独子赵弘佑。如今,他又再回到他们的身边,上苍待他终是不薄,能让他将欠他的父爱加倍补给他。
此生此世,他再无遗憾。
***
当乔英淇缓缓睁开眼眸时,便见不远处的软榻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神情柔和地注视着怀中小小的大红襁褓,透过窗棂照进来的阳光洒落他的身上,如梦似幻。
赵瀚霆似是心有所感,缓缓抬起头望了过来,瞬间便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眸,他先是怔了怔,随即大喜,抱着儿子小心翼翼地移了过来,将襁褓轻轻放在她的身侧,而后低下头去含着她的唇瓣亲了又亲,喃喃地道:“你终于醒了,可知把我给吓坏了。”
乔英淇本想看看儿子,奈何对方将她抱得着实太紧,只能伸手去推他的脸,娇嗔地道:“你快压到儿子了。”
赵瀚霆低低地笑了起来,连连在她唇上啄了几下,这才松开了她,看着她轻柔地将儿子抱入怀中,神色慈爱柔和。
半晌之后,他伸出手去将儿子抱了回来,交给刚好走进来的奶嬷嬷,望了望眼巴巴地盯着儿子的乔英淇,好笑地道:“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抱他,只你睡了这般久,得先进食。”
乔英淇这才觉肚子咕咕叫得难受,看着他回过身去接过绿茵捧进来的仍冒着热气的白瓷碗,摆明了一副要喂她的模样。
“我自己来便可。”她欲伸手去接,可赵瀚霆却避过了她,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待觉温度适宜了,才送到她的唇边。
乔英淇望了一眼掩嘴偷笑的绿茵,绿茵忙知趣地退了出去,她才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皇帝陛下的服侍。
用过了膳,赵瀚霆便开始秋后算帐,他脸色一沉,清咳了咳嗓子,不悦地道:“当年你曾撞伤腹部,为何不及时就医?你可知,便是因你一时大意,这才……”
想到她生产的凶险,赵瀚霆脸色更难看了。
乔英淇忙讨好地欲去搂他,哪知对方却傲骄地避开她的触碰,还附送狠狠的一记眼神。她无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好:“就只是疼了一阵子,后来便不疼了,我便以为没什么大碍。你也是知道的,那点小痛相比刀伤剑伤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连伤都算不上……”
声音越来越弱,头越来越低,皆因她发现赵瀚霆脸色越来越沉。
赵瀚霆恨她不知保重自己,可更恨的却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她,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蓦地将她扯入怀中,埋首她肩窝处,闷闷地道:“再不许这样,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辈子的,所以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连一根发丝都不例外,你得给我好好保护着,绝不能再受半点伤!”
乔英淇心中暖意流淌,环着他的背脊柔声道:“好,我答应你。”
***
相比葛昆与流萤的儿子小石头,皇长子赵弘佑的脾气可就坏多了,饶得乔英淇有过上辈子照顾他的经验,可一切重来时,仍是有些应付不来。
所幸赵瀚霆得空便会亲自照顾儿子,越到后面,动作娴熟得比她也差不到哪里去,直让进宫来看望她们母子的杨佩芝等人咂舌不已。
乔夫人心里大为欣慰,女婿爱重女儿,疼爱女儿所出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峥儿在家里闹着要进宫看看小外甥,你爹爹嘴里训斥着他,其实也眼巴巴地想来瞧瞧。”
谭氏及范氏相视一笑,亦道:“你大哥二哥他们还不是一样?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怂恿着峥儿出面。”
乔英淇笑眯眯地听着母亲嫂嫂们的家常话,偶尔与抱着小弘佑逗乐的杨佩芝说上几句,她最重视的亲人都在身边,还有什么能比如今更圆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