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
聊了不一会儿,便是午饭时候。吃过午饭,连翘和栀子便开始了属于她们的岗前培训。
虽说都是进府做丫鬟,古代却早有了“术业有专攻”与“各司其职”一说。是以,手脚伶俐、嘴巴倍儿甜的栀子便跟着路婆子学起了梳头,而连翘学得则是伺候主子洗漱兼熟悉府里地形,以备时刻接活儿到各院送取小姐所需物品,简单点儿说就是个跑堂的,呃……当然,算是个打着白领标签的小跑堂的。
连翘不是傻子,如此学了不到半天,便品出了两者的差异。那崔栀子同学学得不仅是一手傍身的技术活儿,还是一种可以与顶头上司近距离接触的沟通手段,而她呢,则是典型的被使唤的,还是带体力活儿的那种!最佳接触小姐的时间也就是人家快睡了或者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正迷糊的时候,其他没啥事儿的时候工作地点基本上以院子里为主,辅以府里其他各门各苑……的院子。幸好她是个无大志没啥小心思的,又想起以前看的穿越文中,跑腿的一般都是有赏钱的,这才心甘情愿地平复了一下心。要不为这,俩小姑娘就得斗起来。
不几日,伶俐如栀子也看出路婆子是有意栽培自己了。在听闻路姑姑外面有个六岁大的孙子正整日上房揭瓦下河鱼后,立刻投桃报李,给府外的父亲捎了个口信,隔日路家小孙子便进了崔家胡同的学堂。
路姑姑很喜欢栀子的知情趣儿,对其称呼立刻从“好姑娘”变成了“好侄女”,那栀子也是个会顺杆儿爬的,登时将“路姑姑”前面的“路”字省了,开口闭口“姑姑长”“姑姑短”,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真是自家亲姑姑呢!
对此,连翘倒觉得没什么,毕竟人要想往高处走,利用各种关系也是一种手段,邓爷爷也说过“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人家栀子同学虽是通过送人情与路姑姑套近乎,但现在很明显争取到了这人事院儿主任的支持,这便是前进了一大步。再说,那路姑姑未尝不是存着利用栀子的心思,说不定是想着利用栀子的日后上位谋取更大的利益呢,这样也算是谁都没吃亏,谁都占了便宜,皆大欢喜。
不过很显然,这姑慈女孝并不是每个人都欢喜,表现得最为明显的便是原来颇为得宠此时有些被冷落的扣儿同学了。见平日里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姑姑豁然将目光转向了别人,甚至以更加和颜悦色的目光关爱别人,这种既伤了面子又伤了里子的失宠滋味让扣儿着实不好受了些日子。
扣儿是个直肠子,因此爱恨表达的也很分明。在察觉到地位受到栀子威胁后,立刻摒弃了第一日的友善亲昵政策,改作在未来的日子里,每每见面便送上一记刀眼,外加不屑地一“哼”。至于对连翘,却因感觉两人有着同样被崔栀子夺了路姑姑关爱的遭遇,反而日益友善起来,每每府里发生了什么趣事儿,都不忘来跟连翘嘀咕一番,甚至隐隐有交心发展手帕交之势,这让连翘受宠若惊之余也有些莫名其妙。
除此之外,那七八个同时进门的小丫头,此时正成日的被晾在大太阳底下学规矩。看着栀子颇为闲情逸致地坐在凉棚底下听路姑姑讲梳头的技巧,顺带着每日都换一个漂亮的新发型,那眼神渐渐的由艳羡转为渴望,由渴望转为嫉恨……
栀子虽说有些心机,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是个爱漂亮爱打扮的女孩子。看到别的丫头向自己投来的羡慕嫉妒目光,非但没有谦虚收敛,反而颇为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这让连翘看着有些可惜,如此锋芒毕露不知收敛,不知道此时已经得罪了人事院里这么多人,而这些人日后要分到府里的各个院子,甚至有可能爬得比她还高,就此留下祸儿,日后随便被踩几下也够她吃一卦的。更别说到了二小姐那,还有那么多比她早进府的大丫鬟二丫鬟了,你的那些小伎俩,人家可未必会放在眼里。
等等,看路妈妈那眼中的笑意,那明明是一副早料到会有什么结果的表情——莫不是,这是路妈妈给她下的套?先把你高高捧起来,让所有人都嫉妒艳羡,等到被早竖起的那些个有心人了又无计可施时,再在后边拉你一把,让你既记着我的情,又因着对大宅院的忌讳,大事儿上不得不依赖我?
这样,如果栀子将来真坐上了姨娘的位子,也会为着当初吃得那些暗亏,和日后的叵测前途,必须得为自己在府里找个帮手,而有着人事管辖权且与自己利益并不冲突,甚至拉扯过自己一把的路妈妈将无疑是最佳人选。看来,路妈妈早就不屑于这人事院里的小蝇小利了,她更想着把手伸进真正的内苑里,抓些更实在的利益。这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也不知道栀子,这块蛋糕吃不吃得消?!
……
连翘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遂对栀子更加疏远了,平日无事时,两人连话都不说。
好歹连翘一直表现的比较沉默寡言,栀子也不过以为她只是不爱说话比较木讷罢了,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
就这样培训了八九天,直到栀子可以很熟练地在扣儿头上挽起十八种不同花样而保证扣儿不因头发被拽断而咧嘴怪叫,连翘端着整整一盆子水来回过三十遍人事院门槛而不撒出一滴小水珠,何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腊月上门了——
那腊月是何老夫人陪嫁程嬷嬷的孙女,本就是老夫人跟前长大的,当初又跟着何老爷的幺妹——何家二姑何浅随京里请来的训诫嬷嬷学过规矩,因此很是得重规矩的何老夫人的眼缘儿。是以,二小姐二少爷身边近些年新添的丫鬟,除了老夫人夫人赐的,基本上都要由腊月教上几日规矩才送往各苑。当然,腊月除了来教各丫头规矩,还有一项任务便是来替老夫人把把质量关,防止一切妖蛾子出现在何府各院中。
腊月是何府内院的红人,路婆子对腊月的秉还是有所了解的。是以,腊月到来之前,路婆子便以训戒嘱托之名,将两人叫入房中,很是细心地讲述了一遍腊月姑娘的身家史及平日的生活作风,至于其中的深层次含义,两位自己回去理解。若是连这么点话柄都听不出来,即使送进内院又有何用?
次日,连翘栀子早早起床,换上前些日子发的三等丫鬟的掐芽金盏袄、翠色鱼尾裙工作装,又本着“活泼中不失稳重,内敛中不失大方”的原则,颇为朴实规矩的洗漱打扮了一番。连平日里格外喜换发型的栀子,都老老实实地梳了个中规中矩的双丫髻。
洗漱完毕,两人又快速地将屋子整理了一番,除了基本生活用品,一切违禁不雅物品包括肚兜绣活儿,全都锁到了各自的橱子里。括弧,两人入府当日便给各自的橱子配了锁。栀子带进府的底子本来就厚,还有平日里自己做些针线赚的零花,零零散散很是不少一笔数目;连翘则是当晚收拾东西的时候,豁然发现,柳枝递给自己的那个包裹里,除了几身换洗衣物外,竟然还塞了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啊!据自己现在小白领身份的月工资二两银钱来计算,那可是两个半月的工资的说,看来那柳枝姐终究还是抵不住良心不安,换着方式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内疚。
一想到这是自己拿十年的自由和一桩婚事换来的银子,连翘便觉得这银子格外的珍贵,为了保险起见,当晚便给自己橱子配了把实心儿的铁头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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