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风声
半月后。(
大庸丞相忽然失踪,而大庸的朝庭之中忽然有半数的官员不再早朝。这一情形让大庸皇帝大感震惊,可一时又无可奈何。
皇帝召见驸马,命他赶紧想办法安抚不上朝的官员,并查出失踪的丞相所在。然而,那些罢朝的官员根本不再听命于箫忘。他们虽然不能一手遮天,可这么多人结集在一起,那股力量也不容皇帝小觑。至于丞相林云的去向,箫忘更是查无可查。
箫忘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害怕,似乎觉得自己身处惊涛骇浪之中,随时都有淹没的可能。
“夫君。”问梅温柔的声音声音一如既往,看着他没见的皱褶,她不免怜惜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箫忘偏神想远了,未察觉问梅公主的到来。
“夫君!”问梅提高了嗓音,看着窗边他颀长的身形,心里不是滋味。那宝蓝长衫的挟着薄薄秋意,将一个书卷气颇浓的男子勾勒地更为飘逸。可若不说,谁又知道他是大庸朝手握重权的驸马?
此时的箫忘听得问梅公主的呼唤,回身过来看着问梅。
“梅儿。”他虽含笑而立,那面色却有些苍白,眉间含着忧郁。
“夫君……”问梅先在几案一旁坐下了,早有侍女进来为两人奉来一杯清气四溢浅香萦然的碧螺春。
走到几案边,箫忘拿过热茶,却没有触口,一转手,仍放回了几案上。
“怎么了?”问梅以为他不中意这茶,便柔声低问:“这茶不喜欢吗?”
“不是。”微低着头,他想说话又难开口的样子。
问梅亦不语,只是一手端着香茗,一边凝视着丈夫。她想听丈夫亲口说出心底的烦恼。
“我感觉大庸的大限已到,梅儿,你害怕吗?”箫忘忧郁地问。
看着他深锁眉头,问梅情知今日情形非同一般,便老实道:“怕。”
“我也害怕,很怕,若江山易主,你作为大庸的公主,我作为大庸的驸马,恐怕难以全身而退。”箫忘温润的声音一如既往,只是言辞之间平添了许多的焦灼。他凝视着问梅,继续道:“如今朝中半数的官员无辜罢朝,各处重要情报不再上呈父皇,情形堪忧啊。”
“他们哪里是无故罢朝,分明是蓄谋已经。”问梅轻哼了一声,明显有着愤懑。
“你也这样认为?”箫忘反问,不待她回答,他又说:“无故也罢,有心也好,总之这都不是好事情。林云身为丞相,居然人间蒸发,北漠又传要踏平中原,助朝阳公主复国。如此一来,大庸面临的不仅仅是内忧,还有外患。”
“内忧外患一起来夹攻大庸,对于父皇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问梅叹了一口气,将手中香茗已饮见底,彷徨道:“也许我当初真的轻信了林云,他根本就不是一只温顺的绵羊,而是一头凶猛的虎狼。”面对林云的失踪,问梅公主已经疑窦顿生。所有的事情看似巧合,其实处处相连。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架势摆明了就是造大声势,搅乱大庸内外的人心。若想人心安宁,就必须个个有不轻易受外界影响的心。只是做到这点极难,因为大部分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林云的身世查过几次都毫无结果,他如今失踪更是蹊跷。朝中的机密大事都曾有他参与,如果他真的有着狼子野心,只怕防不胜防了。”
“夫君……”
“林云虽然失踪,可是相府的仆人还在,我不信,就没一个人能知道他一些什么?”
问梅睁着眉目凝视他,愕然地问:“夫君打算从相府的仆人身上查起?”
“不错。”箫忘低声答道,眸中掠过一丝寒意。
“何时传问?”
“越快越好。”
“如果他们守口如瓶呢?”
“用刑!”
之后,一天不到的时间,箫忘便传遍了相府所有的仆人。对于林云的身份,几乎所有人都说不清楚。对于林云有可能的去向,众人皆缄默不语。
箫忘极为颓然,没想到这些仆人竟然会对自己的主人一无所知。甚至掌管着整个相府的管家也不曾知道林云的一点点**。他该指责这些仆人太愚钝,还是该佩服林云隐藏太深呢?
“既然你们都不肯说,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等我杀了你们,再请皇上下旨会灭了你们九族!”看着眼前跪地一地的仆人,箫忘撂下了狠话。
他不只是说说,而是确实会如此。他不信,刀架在这些个人的脖子上,他们还能抵死不说。
人群开始骚动,听得出来,他们害怕极了。
果然,仆人中有一人忽然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箫忘的跟前,磕头如捣蒜道:“驸马大人饶命,小的们确实不清楚丞相大人的事情。不过,小的曾经听到过几句奇怪的对话。”
“哦?”一听此话,箫忘眼前一亮,他盯住这胆小仆人,温文地问:“你先说,让我也听听是几句怎样奇怪的话。”
“有一日,小的路过丞相大人书房门口时,听到里面有一个女子说要杀了大人替前丞相报仇,而我们家大人居然不反抗也不闪避。”仆人边说,边极力回忆当日自己所听见的,他的脸上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情:“我们家大人和这名女子据说是兄妹,可是我家大人似乎又很爱她。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家大人还叫这女子为朝阳公主。”
“什么?”朝阳公主从仆人嘴里冒出时,箫忘大吃一惊,他豁然起身,逼近仆人,沉声问:“那女子是朝阳公主?”
“小的不能确定,只是听大人这样叫了她一声。”仆人被箫忘如冰的脸色给吓住,说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可见过这女子的容貌?”箫忘蹙眉逼问。
“没有。”
“她除了叫朝阳,还叫什么名字?”
“粉扇!”
“啊!”箫忘惊得一个趔趄,千算万算,他怎么也没算到自己的妻子林粉扇会是前朝凤国的朝阳公主。
他的神思一瞬间似乎便要崩溃……
铅云低垂,青天苍茫,沉郁的天色灰蒙蒙,秋风起,飞花落叶盘旋空中。
箫忘从书房走出,朝着笼烟阁而去。一袭墨色衣袍被风吹得衣袂飞扬,蟒纹墨青官靴踩在青砖上瑟瑟作响。来到月牙门的通道,远远就看见寝室还亮着灯火,他知道,妻子问梅还没歇息。
有守夜的侍女躬身施礼:“驸马爷。”
他的神色比这天色更沉郁,闷声道:“下去。”
“是。”侍女领命而去。
待他走进寝房时,问梅果然守在灯下,只见她托腮沉思,似乎有着极重的心事。
奶妈则守在小床边,看着小床内熟睡的蒹葭。
箫忘缓步走近,问梅察觉有人靠近,抬眸望去,见是自己的夫君,便勉强笑道:“你都忙完了?”
“嗯。”箫忘微微点头,神色依旧如乌云盖顶。
“结果怎样?”问梅心情忐忑,她真希望林云的失踪和北漠要进犯大庸一点关系也没有。若有,她岂不是引狼入室,断送了父皇的江山。
箫忘眉宇间的皱褶加深,仿佛有一座山川横在了中间。他看着问梅公主的神色间透着紧张,知道她为林云身份一事也十分的焦灼。
“审问仆人出来的结果证明了我当初的怀疑是对的,他应该就是潜入大庸朝廷的奸细。如果我猜得没错,他的身份十分的高贵。能够同朝阳公主面对面说话的,他定然来历不简单。”说到这,他脸色愈加的阴沉,双眸凝视着问梅公主,低声道:“原来凤国的朝阳公主果真还活着,当日你父皇血洗中宫的时候,朝阳公主幸运地逃过一劫。从此,再无人知晓她的下落。”
“真没料到,一个深宫女子竟然能逃过一场浩劫。既然她没死,如今又重现人间,那么她结集旧部并联盟北漠来反大庸是真有其事了?”问梅公主只觉得透心凉,她总是安慰自己凡事往好处想,可是事实却并不是如此。
箫忘点点头:“应该是。”
“只是,除了林云,还有谁见过朝阳公主的庐山真面目呢?”问梅不禁苦笑,如今朝阳公主的名号在天下间传播,闹得人心惶惶,可是作为大庸朝的公主,她却连朝阳的影子都没见过。
箫忘有须臾的沉默,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问梅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是惊惧,又颤声问:“如今林云只怕是带着大庸的机密回了北漠了,不久之后,只怕他们就要来犯我大庸。夫君,如何是好?”
“梅儿……”箫忘欲言又止,他很清楚妻子的担忧,但是如今朝廷局势已经大变,半数人已经不再听命于皇上,更不会听命于他这驸马。面对这祸端,他也一筹莫展。
“夫君,你怎么了?”
“抢来的江山终究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坐不稳”三字始终说不出口,说出来,变成了大逆不道。
问梅开始一怔,见他不肯说,其实也明白他要说什么。她更明白他的顾忌,便但到底是自己的夫君,她只能装不明白。
“朝阳公主……其实,我们都见过。”箫忘想了想,便试着想要说出真相。他认为粉扇就是朝阳公主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皇帝必定会知道。而粉扇在驸马府发生的一些事情,其实皇帝也有所耳闻,只是问梅公主又只字不提,皇帝才不问。可是,粉扇是朝阳公主一事非同小可,若是被皇帝知道了,说不定箫忘也要受牵连。毕竟,他和粉扇是结发夫妻。
伴君如伴虎,皇帝不会允许任何动摇他的江山。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古往今来的皇帝都是如此做的。说不定,皇帝还会以为自己伙同朝阳公主来推翻大庸。
想到这,箫忘已经冒了一身的冷汗。
问梅公主却是困惑不解,她何时见过朝阳公主?
“夫君可别开玩笑,我们何时见过朝阳公主?”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嗯?”
她睁大了双眸,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开始信他不是开玩笑。
“梅儿,你听我说……”箫忘拥着她,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认真和愧疚:“我也是刚刚得知一切的,如果我早知道她是朝阳公主,我根本就不会……”
“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