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七十三
巧国各地的里祠同天升起了黄色的旗帜。黄是麒麟的颜色,有结卵果的里木在内的庙祠全部升起黄旗,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个国家的麒麟,在蓬山完成了兽形到人形转变的麒麟,已经能够选出王了。
黄海内陆。
瞬间七闪,罗琦的大剑平平无奇的穿过妖魔的头颅,被刺穿要害的妖魔倒地不起。罗琦拔出大剑后,妖魔的尸体发出五声脆响,脊椎至尾椎极具震荡,失去了完整脊椎的支撑它隆起的脊背塌陷下来。
血腥味太浓了。
受伤的手臂肉芽蠕动,罗琦皱了皱鼻,甩掉大剑的血渍快步离开。被暗劲震碎了大脑的妖魔的尸体,很快就会被黄海的妖魔妖兽吃掉。
身为半人半妖,罗琦和其他朱氏的活动方式不同。她不必在意昼夜较大的温差,不必在意潮湿的空气滋生的毒虫,不必在意食物和水源的问题。带好备用的替换衣物,她不需多做准备就能在黄海呆上四五个月。
背风的乱石堆旁,红棕的黑马吉量甩着尾巴驱赶蚊虫。罗琦回来后,它亲昵的蹭蹭她的肩膀。几年时间,最初桀骜不驯凭借妖气压迫才能驱使的骑兽,已经完全养熟了。
吉量旁边有拴有种类是鹿蜀的骑兽。模样与兽形的麒麟有两分相似的鹿蜀,是少有的几种速度媲美驺虞的妖兽。
罗琦歇脚的地方,已有人升起火堆。明亮的火堆似能汇聚周围的光,透过层层叠叠堆起的枯枝,顽强的展现着活力十足的橘红色。黄海朱氏喜欢把骑兽放在身边,不光因为骑兽的脚程快,还因为骑兽能够提前示警。
拍拍吉量的鼻梁,罗琦顺着它的脊椎抚摸到屁股白色的虎斑花纹。她不太明白对方把鹿蜀拴在外面的用意,即使刚离开黄朱之里的新手也不会这样做。
吉量跟在罗琦的身后,罗琦向火堆的方向走去。出于立场都是朱氏的原因,她决定去警告对方一次。
“早安呐。”
火堆旁边的司狼背后,仿佛有火红的玫瑰花盛开。
“早?”罗琦被他骇了一跳,连习惯挂着的笑容都僵住了。指了指头顶的星空,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外面的鹿蜀是你的骑兽?”
“三骓的速度太慢了。看到吉量就在这里扎营了。”司狼摆弄着火堆里面的几块巴掌大小的泥块,道:“能在黄海与小罗琦相遇,就像是生命中注入了朝阳。无关乎时间,见到你就是早晨。”
“最近你一共调戏了多少黄朱之里的妇女?台词这么熟练。”罗琦坐到火堆旁,道:“怎么不把鹿蜀叫进来。诶,你烤了什么东西,不是百稼的味道。”
“鹿蜀会偷吃的。黎肴贩卖骑兽带回了肉和香料,我随身带了些。”
“哦?”罗琦恍然的戳戳那堆烤干的泥疙瘩,原来里面是肉:“你把泥土当调味品用了?小心吃出病。”
“怎么可能,特地选了无毒的树叶,拿叫花鸡的方法做来试试。”司狼挑弄火堆,让火堆维持在稳定的温度:“我不怎么擅长做饭。这样做应该能够遮住生肉味,不会引来妖魔。万一引来的话,我偷懒交给你对付了,小罗琦。”
“能从你嘴里听到不擅长这种谦虚的词汇……”罗琦俯身捏了捏司狼的面颊,怀疑道:“你该不会是假冒的吧。嘿哟,人妖现形!”
“真是失礼。”
簇簇的火堆勾勒出司狼的轮廓。黑发黑衣,银色瞳孔的司狼却并非是冷色调的代表。火光的映衬下,他洗去浮躁的轻佻,给人种更温暖的感触。
就算带着鲜肉和香料,负重和气味的原因司狼也绝不会携带太多。如果他把鲜肉当干粮的话,进入黄海的头几天估计就吃完了,除非他特意留了部分。两个月的时间,罗琦早就深入了黄海。
“真是隐晦的关怀。”咀嚼着黄海难以吃到的鲜肉,罗琦理解了司狼为何向来受女人欢迎,能从女人堆里打探出有用的消息。他的温柔宛如美酒,时间越长越醇香清冽。
他简直在挑弄智慧生物的自我认知,让感觉良好的人逐步确信他爱着自己。
“什么?”
“真是狡猾的社交方式。”司狼来不及思考,罗琦紧接着问道:“黛西怎样了?嗯,幸亏黛西以前是个男人。”
“还是老样子。”被正题打岔的司狼无奈回道:“听黎肴说庆国的商税开始下降了,骑兽销量不错。比较富裕的人应该顾虑到野外残存的虫,购买了骑兽。也就是说,庆国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
“嗯,赤乐六年了。古乾也该差不多回来了。”一想起黛茜斯德提起古乾时跟冰雪女王附体的态度,罗琦就头疼。即便如此,黛茜斯德最后还是默认了古乾留在十二国记世界的请求。罗琦对此中的缘故感到很好奇:“说起来,几年前那天你和黛西说了什么?”
“我答应黛西要保密哦。”司狼作出嘘的手势,愉悦笑道:“如果小罗琦肯啾的亲我一下,说不定我会动摇不已。”
“你的保密还真廉价啊……用不用变成觉醒者,吭哧的‘亲’你一口?”
“哈,哈,哈。脑袋的话,我留着还有用。换个亲热方式如何?”
一夜无言。
第二天清晨,罗琦和司狼收拾行囊准备返回黄朱之里。巧国升黄旗——因为这是巧国麒麟第一次进行升山,安阖日后黄海的人数会一下子变多。人气的刺激下,许多沉睡的妖魔都将苏醒过来。这之前,所有黄海里的黄朱之民都必须回到黄朱之里休整,等待下一次安阖日开门的时候离开黄海。
施行这类举措,是为了不让黄朱以外的人发现黄朱之里的存在。
能结出卵果繁衍后代的树木分为里木、野木两种。里木能够结出人和半兽的卵果,野木能结出野兽和植物的卵果。通常野兽和妖魔都不会在里木、野木的范围内,做出攻击的举动。它们是在尊敬着繁衍后代的树木。
黄海没有野木,本来也没有里木。几百年前为了黄海定居的黄朱们,天仙犬狼真君向诸神请愿,求得了十二支里木的树枝赐给了黄朱之民。可以回避妖魔的威胁、宿泊休憩的地窖被建造成了人类居住的乡里。
黄海居无定所的人类第一次拥有他们的里木,能够向天帝求得属于他们的孩子。
只是,黄朱的十二根里木都被施加了诅咒。凡是黄朱之外的人碰到,里木就会枯萎。十二根里木枯萎了两根后,黄朱之民开始有意识的隐藏黄朱之里的存在。
如果升山者知晓黄海里有能够安心休息的黄朱之里存在,他们蜂拥而至之下难免不会碰到里木。除了升山者之外,厌恶黄朱这种没有国籍的浮民的人,也会恶意的毁坏黄朱的里木——卑贱如草的朱民,怎能拥有繁衍后代的资格?
黎肴是把司狼、罗琦带到黄朱之里的引路人。
景王阳子登基后几天内离开庆国的三个编号者回到了黄海,几个月后,黎肴正式的询问过他们是否愿意成为黄朱。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黎肴带着三人来到了他长大的地方。
黄朱之里很少有成年男性驻留,通常只有女性和小孩子。残废的男人也会留在黄朱之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故乡安度晚年。只是朱氏和刚氏很少有残废的人……他们都死在了妖魔嘴里。黄海朱氏的高伤亡率,也让外界的人讥嘲的称呼他们为“猎尸师”。
每次都会带着死亡同伴旌券或尸体出来的一群人。
回到黄朱之里,遇见罗琦和司狼的人纷纷和他们打招呼。朱氏尊敬强者,罗琦和司狼都是能反杀妖魔的强者。比起罗琦,能够准确叫出每个人名字的司狼,更受这里的女人们欢迎一些。
回到住所,被邻居通知过的黛茜斯德迎出门口。身穿鹅黄短衫的她很有种等待丈夫回家的人.妻韵味。擦着沾上手掌的血渍,她道:“你们回来的正好。跟我来。”
司狼和罗琦跟着黛茜斯德进了屋,面对跟屠宰现场的大厅,两相无语。
“首先,我发觉能伤害仙人的冬器特殊性质,和妖魔体内的一种腺上激素类似。我提取后按照书籍里的纹缕刻画在普通武器上,形成了一种类似冬器的效果。”拨弄肢解妖魔的尸体,黛茜斯德平静讲述之余,看向司狼道:“我发现能够伤害仙人的冬器,和司狼你的野战刀芬布尔之冬有类似处。我想我很快就能强化甚至改造你的武器了。”
黛茜斯德狂热科学家式的语调,令司狼打了个寒颤。他总觉得要不是认识,黛茜斯德现在就能把他搬上解剖台。
“有多少把握?”罗琦给了司狼一个安抚同情的眼神:“司狼是重要的战力,芬布尔之冬又和司狼的身体密切相关。我不希望他出事。”
“啊,现在还不行。强行改造的话恢复期太长。”黛茜斯德失望的叹息道:“先记到我主攻课题吧。当初太偏科热武器改造了,神秘符文的方面完全是要从零研究。mande,近期我解析了一组封印符文,也许能封印你体内的妖魔意识。”
“鞘的封印!”
看着密密麻麻设计图形成的图案,罗琦脱口而出。
“是类似水禺刀鞘封印的办法。”
黛茜斯德已经能够修复水禺刀的鞘,她却只字不提这方面。她的实验室里一直养了只苍猿,不用来做实验,只是光养着。
黛茜斯德一直以来,都在等着古乾主动找到他们三个人,用那只苍猿重新封印水禺刀。
“算了,有妖魔意识的威胁不会让我松懈。”罗琦摸摸衣服下的秘银臂环,笑道:“况且我对妖魔意识也不是毫无办法。先为司狼研究武骸改造吧。他的芬布尔之冬有些太脆了。”
“喂,罗琦。妖魔意识比较重要……”
“决定了。黛西,麻烦你了。”
“好吧。有机会真希望见见能够通过在人体上刻画纹身,让人类获得召唤武器这种技能的武骸师。”黛茜斯德恍然拍额,道:“对了。那个叫做黎肴的男人,让我转告mande你和司狼,问你们有兴趣客串一把刚氏么?”
“刚氏?护送升山者觐见巧的麒麟?”
朱氏通常不会成为刚氏。朱氏生性桀骜不喜受雇于人之外,还有他们通常不习惯走为升山开辟的道路的原因在内。
罗琦和司狼决定见到黎肴问清状况后,再决定。
虽说如此,等在令乾门的罗琦和司狼,也没想过黎肴带来的人里会有古乾。当黎肴和几个刚氏把古乾、紫发紫眼的高挑女子两个人带来的刹那,说不出话的罗琦和司狼只能采取最普通的表情——笑容满面。
古乾偏开头,手背抵住额前遮住半张脸。
发色眸色紫中偏蓝的年轻女子皱眉,道:“沃矢大人,是你认识的人?啊啊,是你?!”
罗琦纳闷,冲惊讶看她的女子扬起笑容。
发现罗琦并未认出她。原芳国的公主,现庆国的女史孙昭孙祥琼女人味十足的捋起鬓发,敛眸轻笑道:“也难怪。当年的我一定丑陋的可以吧。”随即她明媚笑道:“我听主上说过,你是拥有一头太阳般金发的朱氏。我是庆国女史孙昭,字祥琼。在此,恳请你们接受我的雇佣。”
“阿八,前峯王的公主不可能被巧国麒麟选中吧。”司狼的记忆力明显胜于罗琦,他的目光从挂在古乾腰间的水禺刀上收回来,抗议道:“你小子在抗议当年我们把你当做刚氏使唤吗,小~阿~八~酱~?”
“是我要求跟随沃矢大人一同前来。”和以前完全两个模样,祥琼举止大方得体笑容庄重自信,眼神真诚的不含一丝虚伪:“我并不是想要成为巧国的王而来到黄海。我只是想要借此机会,向碧霞玄君询问天帝赐予芳国的天意。
——询问何时舍身木结出芳国麒麟的卵果。”
峯麟死了七年,塙麟死了六年。但是巧国麒麟能升山的时候,芳国的麒麟还没有结出卵果。
“哦?阿八你怎么说。”
罗琦眼神直往没开口的古乾那边飘。这次他再敢说句“请让我留在庆国”,不用黛茜斯德发怒,司狼和罗琦绝对先一步把他揍成猪头。
近几年黛茜斯德除了科研方面,生活里的态度太冷淡了!
“嘿,我没成为黄朱之前,据说是芳国的人。”黎肴挠了挠赤红的刘海:“打算再破例一次。”
“……明天,明天我会修好水禺刀。”
许是接到罗琦的威胁,古乾看向疑惑的祥琼和黎肴,深呼吸道:“祥琼,麻烦你把水禺刀带给景王。”
罗琦、司狼和古乾互相捶拳问候,笑道:“阿八,不好意思。我们要离开黄海,不能帮忙了。骑兽送给你们吧。”
“都说了不要叫我阿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