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影走后，唐无乐撇了撇嘴巴。他把膝盖下的蒲团拿出来，和旁边那几个拼一拼，往上一滚。

    他躺在蒲团上，望着黑漆漆的房梁，却看见顶上白光一闪！

    “什么人？！”唐无乐瞳孔一缩，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仿佛下一秒钟就会暴起。但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的时候，当然不能动。不动，就不会有破绽。

    祠堂里寂静无声，只有阴风顺着房屋的缝隙源源不断地刮进来，发出一阵阵古怪的声音。

    “是我……”青年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穿了唐无乐的黑袍子，隐在暗处倒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东方不败从墙角走出来，他的身材比唐无乐要消瘦一些，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松垮垮的，看起来就像一只幽灵。

    无乐少爷猛地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东方不败走近他：“我、我来看看你……”已经很晚了，可是他怎么也睡不着觉，只能偷偷溜出来看看自己的情人。

    唐无乐皱起眉：“你晚上睡在太奶奶哪儿？”

    东方不败点点头。他绞着衣服，惴惴不安道：“我起床的时候，她好像听见了动静，但没有阻止我……”

    无乐少爷叹了一口气：“她当然不会阻止你了……”唐老夫人本就是个不管事的性子，不过这样的话东方在她心里的印象应该会好些吧？

    青年咬了咬下唇：“我是不是不该来？”他知道自己做什么唐家人都不会看顺眼的，所以一直乖乖听唐无乐的话，陪着唐老夫人，不给他添麻烦。但是有时候，有些事情你明知道不该去做，可还是忍不住去做，毕竟世界上并没有人能够总是做对的事情。

    唐无乐叹息一声，道：“既然都来了，又有什么该不该呢？”他站起来，拉住东方不败的手：“今天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东方不败抿了抿唇，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毕竟自己关起门来怎么作都无所谓，可如今在长辈面前还是要给三分薄面的。

    唐无乐摸了摸他温热的掌心，揪了一下脸：“这还差不多！”

    青年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纸包，里面装着一小块水晶糕。他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也找不到什么可以给你带来的，只有这个……”唐无乐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他忽然想起了年幼时顽皮被关祠堂，唐无影也是这样在胸口藏了一块糕点给他……

    桃花眼弯了弯：“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呢？”唐无乐将东方不败的手和那一小块糕点一起裹在掌心：“东方你对我这么好，我都没办法报答你呢~”

    纵使已经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但青年仍旧不习惯他这样的调戏。东方不败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头：“我不要你的报答，只要你好好的便是了……”

    他叹了口气：“若是你家人一直不同意我们的事情，你当如何？”

    唐无乐勾了勾唇角，他的笑容有些苦涩：“原本我很想要回家……但是当我回到这里，却发现没有我他们也能过得很好……”若是他不回家，或许小婉便不会这样伤心……

    “我自然带你来，自然是有法子的了。只是……”唐无乐垂下眼帘：“即便他们同意，我也是要与你回去的。”他抬头笑了一笑，不知怎地，东方不败觉得他的笑容……有点苦涩：“东方，你才刚当上教主，难道真的要在唐家堡陪我一辈子么？”这样惊才艳绝的人，他怎么忍心拴住他一生？既然鹰已熬成，依着唐无乐的性子，当然是炫耀给越多人看越好了。

    “可是！”青年蹙起了眉，他心中一痛：“这里是你的家人啊……”他怎能让唐无乐为自己放弃这么多……

    “你也是我的家人啊！”纨绔子粲然一笑：“难道不是么？”他的笑容像是一阵春风，在这阴冷的华丽的祠堂里，让青年的心口燃起了暖意：“再说了……还有沅芷、回舞、梓羽啊！如果我们不回去的话，她们怎么办？”

    东方不败咬了咬唇，他垂下眼皮偷偷地打量唐无乐的神色：“你真的想好了？”

    “自然。”唐无乐亲了他一口：“我干嘛要骗你？”

    东方不败觉得心里酸酸的，可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伸手抱了抱他。青年一直以来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放下了。他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或许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总是要别人来为他牺牲。

    “我该走了……”东方不败咬了咬唇：“再不走天就要亮了……”如今是冬天，天亮得格外早，他回到房间里还要换衣服，晚了怕是要捂了时辰。

    “不急。”唐无乐拉了他的手，眨眨眼睛，像个调皮的小孩子：“既然来都来了，和我娘说句话再走吧。”

    “什么？！”东方不败吃惊地瞪了瞪眼睛。他顺着唐无乐的目光望去，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灵牌里，找到了角落里的最不起眼的那个。

    无乐少爷牵着小美人走到灵牌前，对着灵牌道：“娘，我带着儿媳妇来看您了。”东方不败的手在他掌心挣了挣，可他使劲握着，叫青年挣脱不得。

    小美人有些慌张：“无乐……”

    那纨绔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唐无乐继续道：“我脾气不好，总是欺负他。但他还能和我在一起，照顾我、保护我、安慰我……”

    “娘，你保佑下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听了唐无乐的话，东方不败也不挣扎了。他的眼睛有些发酸，看着唐无乐，满满都是心疼。

    其实……真正要说感谢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唐无乐将他从自我厌弃的深渊里拖了出来，在他快要被残缺的自己逼到崩溃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手。如果没有唐无乐，或许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自相矛盾的怪物。

    青年用力抽了手出来，唐无乐转过头看着他。他眼睛红红地望着那纨绔子，突然矮了下身去……

    在还没有成为教主的时候，东方不败跪过很多人，但这却是他第一次真心诚意地对着某样东西下跪。青年的膝盖直挺挺地落在冰凉的石板上，寒气透过布料缠上来。他望着灵牌，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唐无乐站在一边，有些惊异地望着他：“你做什么？”

    青年的额头接触了冰凉的石地，冻得白了一块。他抬起头，望着灵牌道：“唐夫人，我东方不败在这里向你保证，此生我会对唐无乐好。保护他，不让他难过，只要他不背叛我，我绝不负他！”

    “若违此誓，叫我死后永坠阿鼻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超生！”一字字的，掷地有声，其中隐藏着宁死不悔的坚持与决心。

    青年说完，看向唐无乐，见他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一下子有些乱了阵脚。

    无乐少爷抿着唇，瞪着东方不败。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谁允许你叫唐夫人的？！”他把青年从地上拉起来，帮他揉了揉冰凉的膝盖：“进了我家的祠堂，就得叫娘了！”

    小美人不说话，脸红红地看着他。唐无乐笑了一笑，默默地伸长手臂圈住他，就好像揽着一世的希望。他眨了眨眼睛，笑着道：“我小时候和唐无影打架，他输了总是回去找他娘哭，而我却不知道去找谁哭……”纨绔子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祠堂里显得格外清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娘在这里。后来每次我觉得委屈，就来这里找她，和她说说话。”

    东方不败听得心疼不已，抱住他的脖子：“以后有我陪你了，你受了委屈和我说……我帮你收拾那些人！”

    唐无乐笑着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是吗？”他安静的样子很乖很可爱：“那以后……还得多仰仗东方了。”

    青年见他这样可爱，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嘴角：“你以后听话，我自然会好好疼爱你~”他笑了一笑，眼里带着一点点狡黠的神色。

    ……

    唐傲侠虽然总是板着脸，但是他还是很爱自己的儿子的。

    唐无乐失踪三月之久，他却依旧拦着唐傲天不让立衣冠冢，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儿子总会回家的！

    所以……一听见唐无乐回家了的消息，他马上就从云州日夜兼程地往回赶，连觉都不曾睡过。

    然而……当他回家，听大儿子和自己说——小儿子居然带了野男人回家，气得差点吐出血来！

    唐傲侠向来本分，一不是嫡二不是长，也从没有出过特别出挑的才能。可就是这样，才能关起门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向来嘴皮子笨，为人又有点呆，每逢唐家族会，唐傲天和唐傲骨吵得面红耳赤，旁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还能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地坐在旁边喝茶。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可奇又奇在了这儿，他自己虽然是个锯嘴葫芦，偏偏膝下两子都是左右逢源的性子。长子温润，风流翩翩。幼子虽然性子跳脱有些浑，却长了副漂亮的皮囊，倒是也让人生不起恶感来。

    原本以为这小儿子虽然混账，但至少做事有分寸，没想到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唐傲侠一想到唐傲天和唐傲骨那些老东西在背后笑话自己，就恨不能冲进祠堂打死那个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