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天不亮祠堂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好在祖先面前需要恭谨，来人虽然含着怒气，手脚倒是不敢太重。

    唐傲侠进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给了趴在地上睡得正香的唐无乐一脚，把他给踹醒了。

    无乐少爷听见自个儿老子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唐傲侠忍怒道：“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唐无乐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索性嬉皮笑脸道：“一时半会儿不好说~”

    “你！孽畜！”唐傲侠气得两眼一黑，被身后跟着的唐无寻扶了一把。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指着唐无乐道：“在你娘面前，你居然也敢这么说话！”

    他看了一眼地上缩成一团沉默不语的小儿子，狠了很心道：“无寻！给我请家法！”

    唐家虽然家风不正，但这样的世家大族，家法都是很严厉的。不仅仅为了约束门中族人，也为了保证世家大族的尊严与秩序。

    唐家虽然没什么娶媳妇的限制，唐傲侠也没法子拿这个事情来惩罚唐无乐。但就凭他离家不还又气得自己老子要死，一条稳稳的忤逆之责是逃不掉的了。

    另一边……

    唐老太太听了族中弟子传来的消息，盯了一眼正帮她煎茶的东方不败，忽然扯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夫人，茶好了。”青年恭恭敬敬地把茶杯端给她。他江湖草莽出身，这些东西一点儿也不懂，幸好唐老太太的侍女一直提醒他，不然估计更加被嫌弃了……

    唐老夫人端起茶杯——她一闻便知这青年不会这些东西，手艺粗糙得很。不过，做唐家的媳妇，会不会煎茶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无乐他爹昨儿夜里回来了你知道吗？”乍地一句话，让青年瞳孔猛地一缩！唐老夫人一错不错地盯着东方不败的脸：“他那个老子啊，脾气大得很，这次他这么久不回家又没个消息的，怕是要被好好教训一顿了。”

    东方不败的手收在袖子里，指甲都攥进肉里去了。他垂了垂睫毛，却没说任何话。老子打儿子，名正言顺。可若是他一个外人搀和进去了，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唐老太太看出他心里焦躁不已，却仍旧在自己面前坐得稳稳地，眼里不由闪过一丝赞赏。她还没老糊涂，一个人若是喜欢另一个人，那种目光是遮掩不住的。听了她的话，东方不败居然还能沉得下气来，隐忍不发，倒是个做大事的苗子。

    她有些惋惜地看着面前的青年——明明是个心怀滔壑之人，也不知道唐无乐那混小子做了什么，居然让人家这么死心塌地。若不是唐无乐是她的曾孙子，只怕连她自己都要骂一声可惜了！那整日里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哪里配得上人家！

    梁翠玉叹了口气，道：“你也别在我面前端着了。去替我看看吧，傲侠那个臭脾气，万一把乐儿打出个好歹来可怎办？”

    东方不败此时感觉到了老人的真心，他咬了咬唇，小声地道了一声：“是，太奶奶……”最后那三个字，更是小得和蚊子叫似的。

    虽然唐老太太在江湖上地位不低，人人都得称她声老太太、老夫人。可‘太奶奶’这几个字，可不是谁都能随便叫的。叫了这个称呼，你就是唐家的人了。

    东方不败小心翼翼地看着唐老太太。

    梁翠玉听见他这么叫自己，也没说什么。她在心里叹息一声，可面上却不动声色，满脸的皱纹正好让人看不清神情。她道：“去吧！”没有反驳，究竟是默认了？亦或者是不屑一顾呢？

    青年眸色一暗，略略低了低头：“好。”

    他低着头走出唐老太太的屋子，心里也不知是什么种滋味。又委屈又无奈，若是唐无乐此时在他面前，少不得要被抓过来打一顿哩！

    ……

    唐家的祠堂依山而建，即使是在白天，阳光也被山背挡掉了一大半，显得阴森森的。

    而就在这暗无天日的祠堂里，一场严厉的惩罚正在进行……

    唐门最擅长制造武器，不管是什么样的。而抽自己人的鞭子，自然是和抽别人的不一样了。

    唐傲侠坐在一边，亲自监督唐无寻打自己的弟弟。特制的皮·鞭打不破衣服和皮肤，可下边的血肉却会整个儿变得稀烂。唐无寻额上汗都出来了，可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唐无乐咬牙，他很能忍疼，只是没想到自个老子居然真的会对他下此狠手。背上早已是一片火辣辣的，只怕衣衫遮掩下的皮肤早就肿了起来。可唐无乐知道——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他是唐门小霸王，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也没少抽过人。自然知道这种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日日疼痛，让人把错记到骨子里去。

    若是往常几鞭子下去他早就求饶了，可这次……他没有，也不认这个错，打死都不认。

    东方不败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蓝衣的纨绔跪在地上，背挺得直直的。他咬着嘴唇，额头上甚至有汗滴下来，可眼睛里……那种坚毅的光芒却一直凝聚着。

    ‘啪！’唐无寻又抽了一鞭子，心都在抽抽。他比唐无乐大不了几岁，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弟弟的极限在哪里。

    毒公子回头犹豫地道：“爹……”再打下去，这从小娇生惯养的混蛋弟弟就受不住了。

    “别叫我爹！”唐傲侠一拍扶手道：“你们两个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从前长子说喜欢男人，他就恨不得打死这个不孝子。如今次子也栽进男人坑里去了，他是倒了多大的霉老天才会如此对他！原本想着一个儿子不中用了还有另一个，亏得他还偷偷帮唐无乐物色好生养的媳妇，打算多生几个开枝散叶，却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比老大还过分！

    东方不败见到唐无乐被教训，也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站在一旁。他也不说话，只是手指藏在袖子里微微颤了颤——他不过一个外人，用什么身份去劝？

    唐傲侠自然是知道东方不败来了的，即使他没有脚步声，狡猾的唐门弟子也能通过气息来判断来人。

    野男人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自己家走来走去！气得七窍生烟的老头子也不管什么轻重了，他一把抢过唐无寻手里的鞭子，狠狠抽向那个不孝子：“你翅膀硬了？！让你认错连声都不吱！”

    “我没错！”这一鞭可不像唐无寻有留手，唐无乐疼得整个人都晃了晃，好不容易才跪住。他倔道：“如果说是不回信给家里，那时候我受着伤，自然回不了！如果说是东方，他是跪过我娘的，也没错！”都跪了他家的祠堂了，自然就是他家的人了！

    “你！”唐傲侠被他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还有脸提你娘？！”他那倒霉婆娘就是为了生这个兔崽子才丢了性命，可没想到……不过二十几年，这兔崽子就带着男人去给他娘磕头！唐傲侠想一想差点儿气炸了：“你娘要是见你这个样子，只怕九泉之下都不得瞑目！”

    唐无乐脸色青白，他自然知道是他害得自己母亲丢了性命，所以面对大哥和父亲总是有些愧疚。可他仍旧相信——母亲不会怪他的。毕竟……她是能够为了自己的孩子放弃生命的女人。

    “娘不会怪我的！”唐无乐梗着脖子，他哑声道：“如果她还活着，也一定是希望我开心快乐的！”

    “好啊！”唐傲侠冷冷道：“怎么？难不成少了那个谁你就会不开心不快乐了？！”他才不相信花心的小儿子会真的爱上一个人，所以才竭力反对，免得到时候后悔起来两个人都痛苦。

    “是！”唐无乐狠狠道：“我就是喜欢他！我看不见他就吃不下饭，摸不着他就睡不着觉！只有他才能让我觉得开心！”他被打得狠了，愈加要和大人反着来：“爹你若是不让我和他在一起，我就饿死我自己！”这下可好，连女人的招数都用上来了。

    “你！我打死你！”唐傲侠真是要被气疯了，对着这么个忤逆子，他提起手掌便拍了下去！

    “爹！”唐无寻连忙去拉他。虽然知道自己老爹不会真的打死弟弟，但是唐无乐身上旧伤未愈，刚刚又吃了一顿揍，只怕是不好受。

    实际上那手掌落到唐无乐身上已经没什么力道里，顶多就是让他疼上一阵子。唐无乐也知道，所以，他不去躲。反正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情，他爹再生气，最后还是会妥协的……

    可是……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是已经麻木了的后背贴上了一个温暖的物体——东方不败趴在唐无乐背上，甚至……还把自己的后心往唐傲侠掌下送了送……

    “呃！”实际上以东方不败的修为，那一掌打在身上一点儿也不疼。可他却面露痛苦，仿佛下一刻就要死了一般。

    “东方！”唐无乐回过身去抱住他：“你没事吧？！”

    东方不败一狠心，咬破舌尖，血就顺着唇角流了下来。他虚弱道：“我没事……”

    唐傲侠知道他是装的，可若是戳破他，就是自己承认了这比女子还有漂亮的男人和自己儿子有一腿。虽然人进了他唐家的大门，可若是他们端着不认，一口咬定他儿子和这小子是朋友，那这小崽子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若是承认了……就不得不给人家一个交代了。

    唐傲侠脸色青白，张了张嘴却骂不出一句话来。

    东方不败抱歉地看着唐无乐——他知道今天唐无乐他爹算是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了，可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男人挨打而什么都不做。哪怕拖上一拖……也是好的。

    本就没指望当他唐家的儿媳妇，这点子委屈，算得了什么？

    只可惜……他料定唐傲侠会不认他和唐无乐的关系，却没想到……有人帮他认了。

    祠堂外有人忽然拍起掌来，诡异的掌声响彻整个阴冷的房间：“好一招投鼠忌器！”

    “无乐，你这次的眼光倒是比往常那些庸脂俗粉好得多！”